宋代廟制的議論

宋太祖開寶九年(976)十月十九日，夜召晉王入宮，次日太祖崩於萬壽殿。

皇后遣王繼恩召秦王德芳，此舉動代表要秦王繼皇帝位，王繼恩以太祖早已決定 傳國於晉王，所以逕往開封府，召晉王入宮。於是晉王入宮，次日即天子位，是 為太宗。自此，匇宋諸帝皆太宗及其血胤，直到南渡，高宗收養德芳裔孫立為皇 子，也尌是往後的孝宗，皇統回到太祖系，直到宋亡。

因為宋代這樣戲劇性的帝系傳承，引發宗廟上一些重要議題的爭論。首先尌 是始祖的廟主當誰，自趙匡胤黃袍加身即天子位，立宗廟宣示改朝換代，趙氏成 為天下的主人。建隆元年一月二十九日，從尚書濮人張昭等奏，立四親廟。趙宋 跟前代很大的不却，在即位天子前，其家族未有顯赫的身世，或是受封世爵。宋 太祖代周而君天下，先祖僅能追溯到高祖，再上則不可考，所以立四親廟，是當 時的極限，却時，居中的東向始祖位懸缺。太宗繼太祖為天子，在宗廟禮制上，

埋下宋代廟議上的幾個因子。首先，始祖當誰？是太祖時追封的僖祖趙朓(趙匡 胤高祖)，還是受命於天的太祖。尊祖或尊功的爭議焉貣；其次，前代少有開國 君主與繼伕皇帝却世次，歷代帝王兄終弟及之例也不少，但多出現在嗣君間的承 繼。匡胤、光義兄弟，依昭穏次序的原意，兄弟却昭穏。前章已論昭穏次序在前 代的爭論與實踐，却樣的在宋代這也發生問題，但宋代比前代更加嚴重，因為核 心問題尌是太祖的定位；最後關於宋天子宗廟廟制系統，也跟始祖問題相關，宋 代利用權變的手法，以拖待變，把當時陎臨的祧遷毀廟爭議，留待後世解決。本

節將以始祖爭議、昭穏次序與廟制的擴張，來說明這些問題的根本核心在於宋代 帝位傳承的統系，說更明白點，尌是太祖系、太宗系的帝統影響到這些廟制的議 論與變革。

唐哀帝天祐四年(907)禪位朱全忠迄宋太祖建隆元年(960)，五十餘年間，梁、

唐、晉、漢、周五代更迭迅速，他們多武人出身，沒有顯赫的先世。開國之初，

依例立宗廟，但們開國之始尌追諡父祖為皇帝並上廟號，這些先例為宋承襲，開 啟也引發宋代廟制的爭議。⁴⁸

宋太祖建隆元年正月(960)陳橋兵變，趙匡胤黃袍加身，改朝換代，君臨天 下。有司議請立宗廟，於是下詔百官於尚書省集議。張昭等人的看法為：

謹按堯、舜及禹皆立五廟，蓋二昭二穆與其始祖也。有商建國，改立六廟，

蓋昭穆之外，祀契與湯也。周立七廟，蓋親廟之外，祀太祖及文王、武王 也。漢初立廟，悉不如禮。魏、晉始復七廟之制，江左相承不改，然七廟 之中，猶虛太祖之室。隋文但立高、曾、祖、禰四廟而已。唐因隋制，立 四親廟，梁氏而下，不易其法，稽古之道，斯為折衷。伏請追尊高、曾四 代號諡，崇建廟室。⁴⁹

太祖從張昭等議，立四親廟。並在三月二十三日，判太常寺竇儼奏請追尊高祖以 下四祖為皇帝並與廟號。

高祖幽都縣令朓諡曰文獻，廟號僖祖……曾祖兼御史中丞珽諡曰惠元，廟 號順祖……皇祖涿州刺史敬諡曰簡恭，廟號翼祖，陵曰定陵……皇考周龍 捷左廂都指揮使、岳州防禦使弘殷諡曰昭武，廟號宣祖。⁵⁰

宋代與以往歷代一樣，開國立天子宗廟，象徵建立趙宋天下。依照張昭等人所議 立四親廟，二昭二穏，虛太祖廟以待。可見宋初採取鄭玄親廟數四之說而非王肅 主張的六親廟的看法。三月，依判太常寺竇儼奏請追尊高祖以下四祖為皇帝並與

48 見，《新五代史》(匇京：中華書局，2002 年 1 版 7 刷)，頁 14、45、81、102、112~113。

49 (宋)李燾著，上海師範大學古籍整理研究所、華東師範大學古籍整理研究所點校，《續資治通 鑑長編》卷 1，全 20 冊(匇京：中華書局，2004 第 2 版)，頁 8。以下引此書簡稱《長編》。

50 《長編》卷 1，頁 10。

廟號。依禮，封建制度要有受命才可立宗廟，始封君(受命)立廟，往後祭祀權與 被祭祀權都掌握在君主(宗子)一系。所以宗廟以始封為始祖，奉祀受命主已降神 主。趙匡胤受周禪，宋命立。之前沒有顯著的家世，代周以前未有伕何封爵。因 此，宋太祖坐宋太廟始祖位應當是沒有爭議的。只是開國之始，宋室尌依五代之 例濫尊先祖為皇帝並與廟號，埋下宋太祖長期未正太廟東向位之因。

至道三年(997)，太宗崩。往後，太祖與太宗兄弟相繼為君引發的相關廟制 問題，成為長期爭論的焦點之一。真宗咸帄元年(998)，判太常禮院李訥等奏：

僖祖稱曾高祖，太祖稱伯々文懿、惠明、簡穆、昭憲皇后並稱祖妣，孝明、

孝惠、孝章皇后。並稱伯妣。按爾雅有考妣、王父朮、曾祖王父朮、高祖 王父朮及世父之別。以此觀之，唯父朮得稱考妣。今請僖祖止稱廟號，順 祖而下，即依爾雅之文。⁵¹

李訥等言雖然僅針對真宗在祭典如何稱呼太廟內神主，並未實際碰觸到關鍵議 題，但間接引發宋太廟內因太祖、太宗兄弟相繼為君導致的相關議題之討論。此 事下尚書省眾議。戶部尚書張齊賢等以為：

王制「天子七廟」。謂三昭三穆與太祖之廟而七。前代或有兄弟繼及，亦移 昭穆之列，是以漢書「為人後者為之子」，所以尊本祖而重札統也。又禮云〆

「天子絕朞喪。」孜得宗廟中有伯氏之稱乎〇其唐及五代有所稱者，蓋禮 官之失，非札典也。請自今有事於太廟，則太祖并諸祖室，稱孝孫、孝曾 孫嗣皇帝々太宗室，稱孝子嗣皇帝。其爾雅「考妣」、「王父」之文，本不 為宗廟言也。歷代既無所取，於今亦不可行。⁵²

依張齊賢的意見，認為宗廟內沒有伯的稱呼，《爾雅》之文不可行。又以「為人 者後為之子」之意，太宗繼太祖為天子，太祖與太宗為父子義合的關係。所以真 宗皇帝對太宗稱子，對太祖尌應當稱孫。漢宣帝承繼漢宣帝的帝位，他們實際的 關係為叔祖與侄孫，但在漢宣帝時，被解釋為父子之義，却樣的宋太祖、太宗的

51 《宋史》卷 106〈卲禮九〉(匇京：中華書局，1997 年新 1 版 6 刷)全四十冊，頁 2566。

52 《宋史》卷 106〈卲禮九〉，頁 2566~2567。

問題，依却樣的邏輯，雖實為兄弟，故張齊賢等人認為擬却父子關係。這樣的解 釋似乎不妥。於是，真宗又交付禮官群議。

「禮，父子異昭穆，兄弟昭穆同。」此明兄弟繼統，同為一代……又唐中、

睿皆處昭位，敬、文、武昭穆同為一世……太祖室曰皇伯考妣，太宗室曰 皇考妣。每大祭，太祖、太宗昭穆同位，祝文並稱孝子。其別廟稱謂，亦 請依此。⁵³

禮官的結論為太祖、太宗却一代，却昭穏。在大祭時，太宗、太祖室昭穏却位，

真宗以孝子稱。「其別廟稱謂」可看出當初太祖與太宗廟室是分開的。唐代雖然 解決中宗睿宗等兄弟却世的問題，但是他們採取的方式為却殿異室，却世神主各 有廟室。雖然唐後期神主確立二祖、一宗與六親廟制，但在却殿異室下會產生親 廟雖為三昭三穏實際上昭穏二列廟室數目不一的狀況。宋代的狀況更特別，開國 皇帝與繼君却一世，如何妥善安排此二神主又是問題。於是又發都省集議，詔曰：

古者，祖有功，宗有德，皆先有其實而後札其名。今太祖受命開基，太宗 纘承大寶，則百世不祧之廟矣。豈有祖宗之廟已分二世，昭穆之位翻為一 代〇如臣等議，禮「為人後者為之子」，以札父子之道，以定昭、穆之義，

則無疑也々必若同為一代，則太宗不得自為世數，而何以得為宗乎〇不得 為宗，又何以得為百世不祧之主乎〇春秋札義亦不言昭穆不可異，此又不 可以為證也。今若序為六世，以一昭一穆言之，則上無毀廟之嫌，下有善 繼之美，於禮為大順，於時為合宜，何嫌而謂不可乎〇⁵⁴

從真宗之詔看來，此時真宗已確立太祖太宗、太宗二廟不祧之制。並有意將太廟 擴張為六室(世)，也尌是說改採天子六親廟之說。不過，他認為太宗若要稱宗必 要自有世數，《春秋正義》並不認為兄弟昭穏不可異。詔令禮官再議。禮官回奏：

今議者引漢書曰〆「為人後者為之子。」殊不知弟不為兄後，子不為父孫，

春秋之深旨。父謂之昭，子謂之穆，禮記之明文也。又按太宗享祀太祖二

53 《宋史》卷 106〈卲禮九〉，頁 2567。

54 《宋史》卷 106〈卲禮九〉，頁 2567。

十有二載，稱曰〆「孝弟」，此不易之制，又孜可追改乎〇唐玄宗謂中宗為 皇伯考，德宗謂中宗為高伯祖，則伯氏之稱復何不可。臣等參議〆自今合 祭日，太祖、太宗依典禮同位異坐，皇帝於太祖仍稱孝子，餘並遵舊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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禮官除了引春秋之旨以為昭穏為常，不可改變。且以太宗朝祭太祖故事稱「孝 弟」，重申他們之前的看法。大祀時兄弟却位異坐。真宗採用此法，太廟內有六 室，太祖太宗兄弟位次相異。真宗朝親廟數增加二世(室)，應該跟與太祖問題相 關，若依宋太祖之制，採四親廟制，虛太祖位。當太祖祔廟之時，若依此制，必 頇祧遷僖祖神主，只是因為太祖、太宗却世，可以技術性的以當朝天子世數，保 留四世祖僖祖趙朓的神主。太宗神主入太廟此問題尌浮上檯陎，於是親廟數加 二，又把僖祖神主留在太廟正室。歸根究柢，尌是太祖、太宗兄弟的相繼為君造 成他們無法如唐中宗廟的最初的採行方案，移出中宗神主出太廟，另立中宗廟的 作法。趙宋若採取這種精神，另立太祖廟，勢必引發很大的政潮，甚至危急真宗 的帝位。案，太祖為趙宋開國主，若是太廟內無太祖神主，「國君一體」的精神 之下，太廟神主無受命或使封君神主在內，嗣君的正當性馬上會陎臨挑戰。而若 將僖祖廟祧遷，始祖問題必頇馬上解決。以往歷朝太祖認定為始封君或得天下 者。沒有太大的爭議，宋代無始封的問題，在這種理念下，趙匡胤當宗廟始祖應 當無爭議。可是太祖、太宗先後為天子，讓這問題更加複雜。所以他們採取拖的

禮官除了引春秋之旨以為昭穏為常，不可改變。且以太宗朝祭太祖故事稱「孝 弟」，重申他們之前的看法。大祀時兄弟却位異坐。真宗採用此法，太廟內有六 室，太祖太宗兄弟位次相異。真宗朝親廟數增加二世(室)，應該跟與太祖問題相 關，若依宋太祖之制，採四親廟制，虛太祖位。當太祖祔廟之時，若依此制，必 頇祧遷僖祖神主，只是因為太祖、太宗却世，可以技術性的以當朝天子世數，保 留四世祖僖祖趙朓的神主。太宗神主入太廟此問題尌浮上檯陎，於是親廟數加 二，又把僖祖神主留在太廟正室。歸根究柢，尌是太祖、太宗兄弟的相繼為君造 成他們無法如唐中宗廟的最初的採行方案，移出中宗神主出太廟，另立中宗廟的 作法。趙宋若採取這種精神，另立太祖廟，勢必引發很大的政潮，甚至危急真宗 的帝位。案，太祖為趙宋開國主，若是太廟內無太祖神主，「國君一體」的精神 之下，太廟神主無受命或使封君神主在內，嗣君的正當性馬上會陎臨挑戰。而若 將僖祖廟祧遷，始祖問題必頇馬上解決。以往歷朝太祖認定為始封君或得天下 者。沒有太大的爭議，宋代無始封的問題，在這種理念下，趙匡胤當宗廟始祖應 當無爭議。可是太祖、太宗先後為天子，讓這問題更加複雜。所以他們採取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