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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新異的體類:題跋、尺牘、字說

第二節 尺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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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節 尺牘

歷來尺牘的內容沒有制式化的規定,最初以應用功能為主,應酬性高,況且 並不單純指書信,而是概括多種應用性體類,例如:表、啟……等。趙樹功認為 到了宋代,尺牘與書信的區分日益明顯,書信篇幅較長,講究章法,被列入古文 範疇中,而尺牘篇幅相較簡短,實用性高,又有異名為簡尺、小簡、雜帖、書尺,

較不受重視,一般文集會列出「書」,卻不見得會收錄簡尺。349而黃庭堅不僅有 長篇的書信,亦有短篇雜帖,為求行文名稱一致,本論文仍以原先定義較為寬廣 的「尺牘」統稱黃庭堅及其他作家的書帖作品。

黃庭堅現存尺牘約有 1200 篇左右,350佔其古文數量約略一半,是創作最大 宗的體類,最晚於南宋時,即有人著手編纂黃庭堅的尺牘,於明、清均印行傳世,

351歷代作家所著尺牘何其多,為何黃庭堅的尺牘自其身後至清代直為人傳頌不 絕?本節先簡要梳理尺牘於黃庭堅之前的發展概況、盛行於宋代的原因與意義,

再試圖探討貶謫對於黃庭堅書寫尺牘的影響以及其於宋人尺牘中的突破,並推敲 後人推崇其尺牘的原因。

一、前人尺牘的樣貌

(一) 尺牘的流變

尺牘最早用於傳遞國與國之間的訊息,在《尚書》、《左傳》能得見類似作品,

而私人之間的尺牘往來起於戰國,盛於秦之後,因知識與經濟能力的限制,此時 著作尺牘的人仍以貴族為主,到了東漢中期之後,才慢慢出現由平民執筆的尺 牘。352錢穆(1895A.D.-1990 A.D.)說至建安文人始有意將尺牘視為文學題材來書 寫,成就以曹丕(187A.D.-226A.D.)、曹植(192A.D.-232A.D.)為最,內容多陶寫心 靈。到了唐代,韓愈尺牘為極精妙之作品,「寫情說理,辨事論學,宏纖俱納,

歌哭兼存,而後人生之百端萬狀,怪奇尋常,盡可容入一短札中,而以隨意抒寫 之筆調表出之。」353韓愈「有意地」以隨意之筆創作尺牘,此為其提倡古文的作

349 見趙樹功:《中國尺牘文學史》(石家莊:河北人民出版社,1999 年 11 月),第一章〈尺牘概 說〉,頁 7、8。

350 依據(宋)黃庭堅著,今人劉琳、李勇先、王蓉貴校點:《黃庭堅全集》。

351 明代弘治年間已有《山谷刀筆》刻本,清代的萬承風說「其書始編於南宋,續梓於前明」,他

「案全集更正訛誤脫落,付之梓人」,於嘉慶年間亦曾印行。見(明)張元禎〈山谷刀筆引序〉、(清) 萬承風〈山谷老人刀筆後序〉,收入祝尚書編:《宋集序跋彙編》,頁 748、749。

352 見趙樹功:《中國尺牘文學史》,第一章〈尺牘概說〉,頁 2-5。

353 見錢穆:〈雜論唐代古文運動〉,收入《中國學術思想史論叢》(四)(臺北:東大圖書,1978 年 1 月)頁 44-51。

了韓億(972A.D.-1044A.D.)才出現寫給親人的尺牘,358而後問候親友,餽贈禮物 的內容逐漸增加,表現最明顯的作家為范仲淹,他的尺牘數量較前人多,家書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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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軾尺牘亦有議論,例如:〈與謝民師推官書〉、〈與王庠書〉均論及文章境 界,主張文章需以辭達為主,文理自然,便能姿態橫生。〈謝梅龍圖書〉則是抒 發科舉所試詩賦應能觀人之志,策論則是觀人之才,應以簡而約為上,不應崇尚 詳而難,方能避免天下之士虛浮矯激。〈答李琮書〉論及邊境國事,評論王天常(?

-?)所提出的策略不甚詳密,但具備大略。361但蘇軾尺牘更有特色之處在於可見 其曠達之胸襟,儘管在偏遠的貶地,蘇軾仍能保持開朗的心情,發現生活中的樂 事。蘇軾於黃州寫給子明的信中說不需計較世事,如果胸中無介意之事物,便可 由天地之間的萬物得到樂趣。於惠州寫給弟弟子由的信提及購買市井羊骨,熟煮 後點以薄鹽烤之,抉剔其中的微肉,不僅美味,覺得如食蟹螯,有益身體健康,

更覺樂趣無窮。蘇軾料蘇轍餐餐飽食,定無發現此法的機會,故提供此法予子由 作參考,362可見蘇軾的知足常樂與幽默。

(二) 尺牘盛於宋代的緣由與意義

兩宋之交與明末清初為尺牘書籍出版的二個高峰,正好接軌於北宋與明代二 個尺牘興盛期之後。363但為何尺牘書寫亦於宋代興起風潮,筆者以為此與宋人對 於尺牘的寫作態度有關。

唐人遭受貶謫的期間少有尺牘傳世,但宋人於貶地所作的尺牘數量反而增 加,例如:蘇軾現存尺牘約有 1500 首,多作於烏臺詩案之後,尤以作於黃州數 量最多,將近 300 首;而黃庭堅一生中有三分之二,也就是大約 800 封的尺牘,

作於他 10 年左右的貶謫生涯中。364蘇軾屢言貶謫之後,因畏懼好事者無端生事 而不敢作「文字」,365此處文字的界定範圍為:

某所不敢作者,非獨銘誌而已。至於詩賦贊詠之類,但涉文字者,舉不敢 下筆也。憂患之餘,畏怯彌甚,必望有以亮之。

某自竄逐以來,不復作詩與文字。

511;〈與高司諫書〉,頁 507。

361 三文分別見(宋)蘇軾著、孔凡禮點校:《蘇軾文集》,卷 49,〈與謝民師推官書〉,頁 1418;〈與 王庠書〉,頁 1422;〈謝梅龍圖書〉,頁 1424、1425;〈答李琮書〉,頁 1434-1437。

362 見(宋)蘇軾著、孔凡禮點校:《蘇軾文集》,卷 60,〈與子明兄一首〉,頁 1831;〈與子由弟之 之七〉,頁 1837。

363 見趙樹功:《中國尺牘文學史》,第一章〈尺牘概說〉,頁 73。

364 見王桂林:《蘇軾尺牘研究》(重慶:重慶師範大學碩士論文,2007 年 4 月),〈蘇軾尺牘概觀〉,

頁 4。賴仕賢《黃庭堅貶謫時期尺牘研究》,〈緒論〉,頁 3。

365 可見〈與滕達道十五〉:「但得罪以來,未嘗敢作文字。」〈答秦太虛四〉:「得罪以來,不復作 文字,自持頗嚴,若復一作,則決壞藩牆,今後仍復衮衮多言矣。」見(宋)蘇軾著、孔凡禮點校:

《蘇軾文集》,卷 51,頁 1480;卷 52,頁 15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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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自得罪,不復作詩文,公所知也。366

蘇軾所言文字指較為正式的體類,包括銘、誌、詩、賦、贊、詠,未提及尺牘,

況且蘇軾曾於寫給李之儀的尺牘中說:「此書雖非文,然信筆書意,不覺累幅,

亦不須示人。必喻此意。」367可證蘇軾不將尺牘視為正式文字。又由其於貶謫時 的尺牘數量反而增加,可知他將不宜創作其他體類的時間集中書寫尺牘。黃庭堅 亦是如此,他貶謫之後亦曾數度言及不作文字:

數年來絕不作文字,猶時時作小記序及墓刻耳。近作〈王全州祠堂記〉, 非久錄上。至於詩不作,已是元祐五年中也。(續集卷第 3〈答從聖使君〉)

閒居亦絕不作文字,有樂府長短句數篇,後信寫寄。(別集卷第 15〈與宋 子茂書〉)

所教且勿作文字,此至言也,謹服之無斁。(續集卷第 5〈答李德素〉)

同樣因為畏懼連累朋友或招致禍害而少有書信往來,368黃庭堅所謂的「文字」應 指類似高典大冊的正式文字,甚至連小記序、墓刻文字都不在其中,亦由其貶謫 期間尺牘數量不減反增可知並不包括尺牘。因為尺牘不被視為正式文字,貶謫的 官員只要少論及國事,藉之與親友互通信息相較於其他體類來得安全,故當黨爭 傾軋之際,大多數文人輾轉各處,顛沛流離,卻仍以尺牘互相來往,且數量可觀,

便造就尺牘成為宋文創作的大宗。

而尺牘盛行於宋代反映出數個意義:第一,遭受黨爭殃及的文人數量可觀。

尤其於熙寧延續至紹聖年間的新舊黨爭,執政者的更迭便是新、舊勢力的交替,

朝廷官員亦隨勢力的改變而整批更換,故他們於職位有所變動時便是需要撰寫尺

366 三文分別見(宋)蘇軾著、孔凡禮點校:《蘇軾文集》,卷 53〈答李方叔十〉,頁 1579;卷 57〈與 陳朝請二〉,頁 1709;卷 58〈與沈睿達二〉,頁 1745。

367 見(宋)蘇軾著、孔凡禮點校:《蘇軾文集》,卷 49〈答李端叔書〉,頁 1433。

368 黃庭堅:「別來雖累月,自以罪戾不復可湔祓,所過人視之,唯恐為渠作崇,故雖平居親愛能 忘其不肖者,亦不敢以書通。」(別集卷第 16〈與王瀘州書〉)「閒居杜門,不甚預聞人事,不欲 煩公家借書吏,故非至親至舊可以致手書,不以謫籍點污為嫌者,未嘗敢通音問也。」(別集卷 第 18〈與戎州新太守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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牘知會親友之際。第二,尺牘成為文人情感慰藉的憑依。受黨爭迫害的文人大抵 被貶至偏遠之地,與親友之間的問候關懷成為情感的寄託,故文人於貶謫期間,

書寫尺牘的數量反而增加,企盼尋求感情的安慰。第三,維持文學集團的存在與 運作。文人遷居各地,會結識新的文友,在與既識親友魚雁往來之餘,亦會與新 知交換創作的意見,甚至向文友推薦優秀的人才,例如:蘇軾向黃庭堅推薦王庠 (?-?)與程道晦(?-?),並說可收召王庠為門下;黃庭堅〈答閬州魚仲修使君〉

(續集卷第 6)向魚仲修(?-?)言王觀復好學、史彥直(?-?)能吏事;〈答鮮自源〉

(外集卷第 21)向鮮自源(?-?)推薦趙縝(?-?)能文有大志。此皆為延續文學傳 承,維持文學集團存在與運作的方式。

二、黃庭堅貶黔前後的變化

黃庭堅一生大約作了 1200 篇尺牘,約略 800 篇作於貶謫期間,黃庭堅重要 的創作理念多見於尺牘,於貶黔之前即開始形成,例如:作賦要讀《左傳》、《漢 書》;369作文應以司馬遷、韓愈為典範。370而貶謫之後,創作理念持續發展,但 轉而注意到平淡之美,此於本論文第二章已言。

除了創作理念內涵的改變,尺牘書寫的題材亦增加,偏向自述、問候對方近 況與書寫日常瑣事,但當中蘊藏的含意值得深入探究:黃庭堅貶謫之後的物質生 活不甚如意,他自言萬事隨緣即可以滿足,371不難由尺牘發現其刻意使生活簡 化、單純化的舉動:

累約不作公啟狀,但得如家書數行可矣,何故復惠長牋邪?(續集卷第 5

〈答江安李殿直〉)

杜門久,不復從公家借吏卒,故盡廢人事,不能一詣舟次,惟君子能寬之 耳。(續集卷第 4〈答張道游之二〉)

要求尺牘簡短,無需套語,直接說重點,亦減少與官府或其他人事的互動,他曾

369 見〈答曹荀龍之二〉(正集卷第 19),此文提及「自去年三月後多病,不復能作詩」,黃庭堅曾 言:「自元祐中,以病瘧不能苦思,遂不作詩。」(外集卷第 21〈答黎晦叔〉)「至於詩不作,已 是元祐五年中也。」(續集卷第 3〈答從聖使君〉)故此文應作於元祐年間,即貶黔之前。

370 見〈與潘邠老〉(續集卷第 1),此文作於黃庭堅初仕至擔任館職期間,繫年時間見《黃庭堅全 集》,頁 1904。

371 〈與中玉知縣書〉(別集卷第 15):「某僦居城南,……然衣食隨緣薄厚,亦自寡過少累耳。」

〈答瀘帥王補之〉(續集卷第 4):「到戎一年,雖未有生資,然萬事隨緣,少欲易足,家人亦能忘 貧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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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惟君子隱居就閑,亦簡人事,足以照察此心矣。」(別集卷第 15〈與唐彥道 書之二〉)可見黃庭堅欲藉由簡化人事,使生活達到近似君子隱居,能感受到清 閒的境界。至於書寫日常瑣事則如:記錄與他人相互餽贈的禮物,此多為地方特

說:「惟君子隱居就閑,亦簡人事,足以照察此心矣。」(別集卷第 15〈與唐彥道 書之二〉)可見黃庭堅欲藉由簡化人事,使生活達到近似君子隱居,能感受到清 閒的境界。至於書寫日常瑣事則如:記錄與他人相互餽贈的禮物,此多為地方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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