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漢語與拉丁語族的共性
第四節 漢語與拉丁語族的輔音弱音化
輔音弱音化，是指較強的語音轉化為較弱語音的現象。若已轉化的輔音，與另外的輔 音還有配對關係，這個弱化過程還可能繼續進行下去。輔音強化，則是輔音弱化的相反現 象，但較少出現此類現象。
弱音化的過程中，發音部位會向「開口音」的方向演變。以下為擦音化的弱化過程：
塞音 塞擦音 擦音 邊音 音節省略 [p] → [pf] → [f] → [h] → Ø
[pʰ] → [pf] → [f] → [h] → Ø [t] → [ʦ] → [s] → [h] → Ø [tʰ] → [ʦ] → [s] → [h] → Ø [k] → [kx] → [x] → [h] → Ø [kʰ] → [kx] → [x] → [h] → Ø
同樣地，濁音化的弱化過程中，發音部位也是向「開口音」的方向演變。以下為濁音 化的弱化過程：
塞音 濁塞音 閃音 邊音 音節省略 [p] → [b] → [β] → Ø
→ [v] → [w] → Ø [t] → [d] → [ð] → Ø
→ [z] → Ø [k] → [ɡ] → [γ] → [j] → Ø
弱音化的過程中會有變化到塞擦音、閃音、邊音等音的過渡階段，這些音是發音部位 大致相同、而發音方法有所差異的音，比如：[b] → [β] → [v]，[β]和[v]均為閃音類；[d]
→ [ð]→ [z]中，[ð]和[z]也是閃音。有時，[b]並不通過[β]來變成[v]的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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輔音[b]、[p]、[pʰ]和[m]的弱化
印歐語系裡有一項語音演變的定律叫做格林定律（Grimm's law），由德國語言學家雅 各布·格林（Jakob Grimm，1785~1863）提出：屬於印歐語系的語言不僅有共同的詞彙和共 同的形態，語音變化且很有規律。例如來自原始印歐語的詞根*bher 有兩個意思: 「帶」和
「兄弟」:
「帶」 「兄弟」
梵語 bhar-āmi bhratar 拉丁語 fer-o frater 希臘語 pher-ō phratēr 俄語 ber-u brat 日耳曼語族 (英語) bear brother
從上面的例子可見，梵語 bh-對應拉丁語 f-對應希臘語 ph-。格里姆認為，bh-：f-：ph-這種對應規律是原始印歐語*bh-的不同表現。格里姆定律包括下列的重要方面：2
[bʰ] → [b] → [p] → [ɸ]
在第二章第三節(拉丁語與印歐語族)我們已經看出日耳曼語族的語言有另外一個趨向:
[pʰ] → [f] 。其他印歐語系的語言像拉丁語還保留原始的塞音。
2 Campbell, Lyle (2004). Historical linguistics (2nd ed.). Cambridge: MIT Press. p. 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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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元 1 世紀的學者馬庫斯·瓦萊里·普洛布斯在他的文章《Appendix Probi》提到當時拼 寫上的差異：現實寫 SIFILVS
、
ABABALSAMVM，原本寫 SIBILVS、OPOBALSAMVM3。 這表示當時發生兩個過程:擦音化和濁音化。公元 6 世紀，墨洛溫王朝(Merovingian)的經文中有一句: sub ista labidem marmorea4； podibat，而標準拉丁文則是 sub istam lapidem marmorea；potebat，這表示清音在母音之間 產生濁音化。而那些已經濁音化的輔音常常由進一步擦音化，甚者則是擦音完全失落。
我們要觀察拉丁語族的兩種弱化現象: [p]和[b] 。
1. [p] →[b] →[β]→[v]→[f] →Ø
拉丁語 義大利語 法語
RIPA(岸) [ripa] riva [riva] rive [rive]
EPISCOPVS(主教) [episkopus] vescovo [veskovo] évêque [evek]
CAPVT(頭) [capu(t)] capo [capo] chef [ʃef]
3Appendix Probi: sibilus non sifilus, opobalsamum non ababalsamum.
4Herman, József. Vulgar Latin. Trans. Roger Wright. University Park, Pennsylvania: The Pennsylvania State University Press, 1997.p. 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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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APERE(理解) [sapere] sapere [sapere] savoir [savwaʁ]
CAPRA(羊) [kapra] capra [capra] chèvre [ʃevʁ]
LVPA(狼) [lupa] lupa [lupa] louve [luv]
LEPVS(兔子) [lepus] lepre [lepre] lièvre [ljevʁ]
CAPILLVS(頭髮) [kapillus] capello [kapello] cheveu [ʃəvø]
從上面的表我們可以看出原始拉丁語的[p]在義大利語中毫無演變，而在法語則[p]
[v]很普遍。我們再來看西班牙語和葡萄牙語的情況:
拉丁語 西班牙語 葡萄牙語
RIPA(岸) [ripa] riba [riβa] riba [riba]
EPISCOPVS(主教) [episkopus] obispo [oβispo] bispo [bispu]
CAPVT(頭) [capu(t)] cabo [kaβo] cabo [kabu]
SAPERE(理解) [sapere] saber [saβer] saber [saber]
CAPRA(羊) [kapra] cabra [kabra] cabra [kabra]
LVPA(狼) [lupa] loba [loβa] loba [loba]
LEPVS(兔子) [lepus] liebre [ljebre] lebre [lebre]
CAPILLVS(頭髮) [kapillus] cabello [kaβeʎo] cabelo [kabelu]
從上面的表我們可以看出原始拉丁語的[p]在西班牙語中幾乎都變成了[β]，在輔音的
CABALLVS(馬) [kaballus] cavallo [kavallo] cheval [ʃəval]
VBI(何處) [ubi] ove [ove] où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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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上面的表我們可以看出原始拉丁語的[b]在義大利語中幾乎都變成了[v]，在輔音的 前面則[b]毫無演變。在法語中[b][v]普遍、[v]變成邊音[w]像 bois[bwa]或完全消失像 où [u]。我們再來看西班牙語和葡萄牙語的情況:
拉丁語 西班牙語 葡萄牙語
FABVLA(故事) [fabula] habla [abla] fábula [fabula]
BIBO(「我」喝) [bibo] bebo [beβo] bebo [bebu]
LIBRVM(書) [libru(m)] libro [libro] livro [livru]
CABALLVS(馬) [kaballus] caballo [kaβaljo] cavalo [kavalu]
CIBVS(食物) [kibus] cebo [seβo] cevo [sevu]
HABERE(有) [habere] haber [haβer] haver [aver]
TIBI(於你) [tibi] ti [ti] ti [ti]
從上面的表我們可以看出原始拉丁語的[b]在西班牙語中幾乎都變成了[β]，在輔音的 前面則[b]毫無演變像 libro [libro]。在葡萄牙語中[b][v]十分普遍。兩者也有原始拉丁語 的[b]完全失落的現象:拉丁語 TIBI西班牙語和葡萄牙語 ti。
二、漢語[p]、[b]、[pʰ]和[m]的弱化現象
古無輕脣音:
古無輕脣音，是清代錢大昕（1728 年－1804 年）提出的音韻學概念。錢氏說明，三十 六字母中的「非敷奉微」四個輕唇音，在上古時代皆唸作「幫滂並明」重唇一讀。換言之，
在秦漢時期的聲母系統中沒有輕脣音，唐末出現的輕唇音在上古均屬於重脣音。重唇音為
「幫」[p]、「滂」[pʰ]、「並」[b]、「明」[m]，輕脣音為「非」[f]、「敷」[fʰ]、「奉」[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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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ɱ]，兩者在發音上有明顯分別。這個現象就是很像我們已經看過的日耳曼語族的語 言趨向: [pʰ] → [f] 。
研究上古聲母最重要的材料是形聲字和書籍異文，錢氏較偏重後者。他的證明包括《書 經》、《詩經》、《論語》、《說文解字》等經典，例如:
- 《詩經》「敷政優優」，《左轉》引作「布政」。
- 《說文解字》「朋、鵬」即古文「鳳」。5
形聲資料:
「分」是「份」、「芬」、「紛」、「坌」、「盆」、「貧」、「盼」等字的聲符，
不過在現代漢語普通話中，這幾個字的聲母不盡一致，有[f]、[p]、[pʰ]三種。其他方言也 不例外，如閩南語、粵語、吳語中有[h]、[f]、 [v]、[p]、[pʰ]等音。
字 普通話 閩南語 粵語 吳語 字 普通話 閩南語 粵語 吳語 分 fən pun, hun fan vəŋ 坌 pən pun pan pəŋ 份 fən pin pan vəŋ 盆 pʰən pʰun pʰun pəŋ 芬 fən hun fan fəŋ 貧 pʰin pin pʰan piŋ 紛 fən hun fan fəŋ 盼 pʰan pʰan pʰaːn pʰɑ̃
方言資料:
同樣，「蜂」是「腹」、「飛」、「飯」的聲部，在現代漢語普通話中，其聲母有[f]。
其他方言如粵語和吳語中有[f]和[v] 等音。閩南語的輕唇音字往往唸作重唇[p]，正反映了 古無輕唇音的現象。
字 普通話 閩南語 粵語 吳語 蜂 fəŋ paŋ fuŋ fon
5竺家寧著《聲韻學》五南圖書出版社。2010。頁 5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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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拉丁語和漢語的比較
語音弱化係一普遍發生之現象，甚至於今日仍能看見它的存在。我認為語音弱化的理 由可能肇因於人類發音的簡化。
在此章節我們可以看見下列改變:
拉丁語: [b][v]以及[p][v]
現代漢語普通話: [b][f]以及[p][f]
以下為我們應該注意之事項:
漢語字彙的開頭[b]和[p]有轉變成[f]的趨勢，關於這一點，漢語比較像日耳曼語族的語 言而不像拉丁語族。另一方面，拉丁語保留了印歐語系的原始語音，然而在單字中間拉丁 語族確實經過一段弱化的過程。我認為拉丁語族的語言中，因弱化過程而改變的語音皆為 濁音，理由為其皆夾放在母音之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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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NDICTIONE 通俗拉丁語: inditione
在 1 和 2 我們可以看[n]和[m]在單字裡頭也消失，這是跟我們在上面看出的現象有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