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談到 21 世紀以來最具意義的媒體現象,公民媒體的興起是重要的指標(胡 元輝,2010:12-13),Gillmor(2004/陳建勳譯:2005:33-35)直接點出,現 代通訊科技已經成為歷史最佳的臨時舞台。有別於大眾媒體時代受限的發聲管道,

今日,只要論點足以服人,一般人可以利用手邊的工具讓訊息走遍世界。簡言之,

當代新傳播科技是公民媒體發展的基石,在此基礎上,民眾有一機會與創造主流 媒體相抗衡的另類聲音。廣義來說,只要是由一般大眾而非專業媒體人員產製內 容的媒體均屬於公民媒體(胡元輝,2010:12-13)。3

然而,並非所有公民產製的內容都是「新聞」,若干論述認為新聞與資訊、

創作之間應有適當區隔(胡元輝,2010:14;管中祥,2008;Merritt, 2010;Rosenberry

& St. John III, 2010: 4)。公民新聞的崛起,是科技(網路、Blog)、社會(對媒體 不滿、實踐傳播權的渴望)和自由軟體文化(分散式協同合作)的產物,公民新 聞雖然不必死守「客觀報導」的傳統新聞原則,但仍有幾個原則必須堅持:事實、

公共性且具有新聞價值(陳順孝,無日期)。在此概念下,公民新聞不只是傳遞 資訊而已,其產製過程尚需包含某些新聞原則,而公民記者亦須具備基礎編採訓 練。例如前一節提到的公民記者「大暴龍」,在大埔案發生前,該公民記者已經 關注議題達半年之久,並且與當地居民建立關係(蔡淑玲,2012.9.26),而他本

3 胡元輝對公民媒體採廣義定義,惟分析對象以狹義的公民「新聞」媒體為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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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在 2008 年起亦參加由媒體觀察教育基金會所開設的「媒體識讀」課程,從中 了解媒體運作及學習新聞實作(曾文萱,2011.2.11)。同樣的,台大新聞 E 論壇 的參與者大部分具有新聞、傳播科系背景,在校已受過相關實務課程訓練(新聞 e 論壇,2014;鄒伯軒、廖之韻,2014)。這也意味著,即便公民逐漸有機會成 立媒體,但未必所有公民都有生產「新聞」的能力,相較之下,太陽花運動中的 直播主、g0v 零時政府較屬於資訊提供者,本研究之研究對象「台大新聞 E 論壇」

的產出內容及運作則較符合公民新聞定義。

雖扮演運動現場媒體一角,台大新聞 E 論壇卻非「本該如此」。起先,「台 大新聞 E 論壇」只是一個屬於台大新聞所師生進行線上交流活動的 Facebook 粉 絲專頁(鄒伯軒,廖之韻,2014),「318 佔領立法院」當晚,三名台大新聞所學 生為進行課堂作業而跟隨抗議民眾進入現場,並透過自身的 Facebook 頁面發送 消息,直至 3 月 20 日才以「台大新聞 E 論壇」平台發送第一則現場新聞(新聞 e 論壇,2014)。持平而論,從以上現象來看,台大新聞 E 論壇並非一開始就是 一個公民新聞媒體,其產出內容也不是「新聞」,內容生產者最初的身分認同亦 非外界所想像的「記者」。換言之,台大新聞 E 論壇如何、為何「轉譯」為為社 會所知的公民新聞媒體,其歷史過程乃本研究最主要的研究旨趣。

在「太陽花運動」中,參與者使用網路創造出多元的集結與通訊模式是個明 顯的事實,不過,參與者平均年齡為 28 歲(陳婉琪,2014),運動發生以前,網 路傳播對他們來說早已經是再習慣不過的科技實踐,也就是說,網路已經為當代 人提供了一套「生活方式」。然而,過往公民新聞研究傾向將網路、相關技術產 品視為一個等待公民去操作,以便凝聚共識、生產草根及對抗性內容的中立物,

研究重心若不是著重公民新聞媒體誕生、演化過程中的組織經營策略,便是探究 公民如何操作新傳播科技與隨之而來的新聞表現。技術物因而被當成一個前提。

然而,網路等技術的參與,甚至是修改公民新聞媒體中人的互動、新聞生產、組 織決策等過程,相關討論則較為缺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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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上述關於科技的主動性言論容易落入「科技決定論」的批評。批評者 關科技物的使用不過是公民深思熟慮後的結果。然而 Winner(1986: 28)指出,

我們稱之為「技術」的事物,其實就是建構我們生活秩序的種種方式,許多科技 設備及系統可能以各種方式規範著人類的行為,無論有意或無意,社會因技術而 形成的結構長期以來影響著人們如何上班、通訊、旅遊、消費等等。4Winner 引 述 Chandler(1977;轉引自 Winner, 1986: 34-35)對於美國鐵路的分析,試圖說 明技術對於社會的主動影響力,Chandler 發現,火車創造了快速、全天候的運輸,

但要確保安全、準時與可靠的運送貨物及旅客,以及持續保養列車、鐵路等相關 設施,因此需要擁有相對應的管理組織,這意味著需要雇用大量管理者去監控各 地的業務,以及需要中、上層管理階級負責監督、評估、協調各地管理者的日常 工作;由於鐵路運行的需要,美國企業界第一個管理階層出現了。部落客 Wenson

(2014)寫在「太陽花運動」時的一篇文章提到,國外媒體近幾年持續關注技術 發展與社會發展間的相應關係,例如佔領華爾街的年輕人一方面高喊打倒資本主 義,另一方面又利用資本主義發展出來的利器,包括 Facebook、iPhone 等等,

Wenson 認為,若缺乏上述科技工具,年輕人不只無法號召集結,甚至能形成對 抗資本主義的「意識」,恐怕都要打上個問號。

因此,科技不單只是人類用以解決外在問題的「對外控制」手段,科技同時 也體現為一種「對內控制」的力量,換言之,科技就是一種「生活方式」(form of

4 Winner(1978: 8-12)指出,在學術與日常用語中,技術(technology)一詞擁有兩種涵義:(1) 一般所見的「物」,如網際網路、汽車等;(2) 人類透過技術物完成的實作,即「做了什麼」,如

life),決定採用某種科技,等同於接受屬於該科技的技能、知識、器物、系統、

價值觀與行為模式等等;技術表面上為一種中性的工具,實則將我們的社會導向 某種特定方向,並且內化為我們的思考與行為(林崇熙,2004)。借用 Latour(雷 祥麟譯,2004)的話來說,「科技並不外在於社會,正好相反,是科技將社會領 域連結整合了起來」。

面對「科技決定論」與「社會建構論」之辯,Latour(雷祥麟譯,2004)提 供了一套思路上的解套方案,Latour 指出,當我們想到一種技術或社會事實時,

必須主動去思考:「技術產物存在於什麼樣的網絡(network)之中,而他們(技 術產物)的出現又如何改造原有的網絡」,從 Latour 的話進一步推論,我們必須 將所見的技術或社會事實視為一個網絡,一個由「技術」與「社會」相互影響、

交織構成的成果,而非「由誰影響誰,造成什麼結果」的單向決定關係。研究者 可以嘗試擺脫單向的詮釋角度,改採動態、科技/社會相互建構的研究觀點,以 便替我們所處的科技社會創造出新的想像空間與政治可能性,此即為科技與社會

(Science, Technology and Society, STS)學門所提倡的研究理念(雷祥麟,2004:

8-9)。

在 STS 研究當中,行動者網絡理論(Actor-Network Theory, ANT)是條重要 的研究取徑之一,在 ANT 的視野下,人與「非人」(non-human)等異質行動者

(actor)在互動過程中形成一個「動態網絡」,該網絡就是我們見到的技術或社 會事實。因此,行動者網絡理論的根本精神即在於採取一種「去本質」策略,研 究者不預設網絡的本質乃至於行動者的本質,而是透過技術活動過程的經驗性研 究,思考技術萌生與其相關現實世界的構成(林文源,2007)。在「去本質」的 基礎上,ANT 重視網絡中人與「非人」行動者的主體性,並試圖挖掘行動者間 的動態關係及網路如何趨於穩定,避開科技或社會單向決定論的盲點。此外,行 動者網絡理論雖名為「理論」,其提倡者卻認為 ANT 並不是創造一套解釋架構,

它只是提供一種思考方法(Latour, 1999a; Law, 1999);ANT 研究者不試圖解釋 行動者的行為,而是跟隨網絡當中的行動者,從中了解他們如何建構世界(Latou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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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9a: 19)。

然而,ANT 也背負帝國主義、管理與功能主義、否定以「人」為中心的思 考等批評(李承嘉,2005; Elovaara, 2001;Woods, 1998;Lee & Brown, 1994;

Collins & Yearley, 1992)。為求突破,ANT 研究者除了重申其本體論地位與研究 要旨(林文源,2012;Callon & Latour, 1992)之外,亦針對相關批評做出修正,

如 Law(2000)便承認 ANT 在描述網絡時伴隨而來的霸權(hegemonic)效果,

他同時提供後續研究建議,正因為網絡是人與非人的混和體,這也意味著網絡並 非只有一種構成方式,而是充滿分裂(fractional)與改變(shifting)的可能。因 此,ANT 並非只是單純地描繪網絡的萌生與穩定,另一方面,ANT 希望重視網 絡邊緣者的經驗,藉此暗示另類網絡構成的可能,此即 ANT 的政治承諾,一種 如何體驗當前現實與另類現實的體驗政治(林文源,2007)。

本研究之研究者曾於「太陽花運動」初期協助台大新聞 E 論壇進行新聞現 場攝影,期間貼身觀察台大新聞 E 論壇的運作與發展。經初步訪查與現場觀察 後發現,台大新聞 E 論壇從最早的校內師生交流平台,到成立現場媒體「台大 新聞 E 論壇」,乃至向社會募款、轉向每日新聞整理與專題製作的「新聞 e 論壇」。

上述變化軌跡中,人與非人的相互建構過程都是值得關注且不可化約的。

除了經營策略與公民發聲、對抗歷程,另一個不可忽略的事實是,科技已經 與當代媒體緊密結合,或者可以這麼說,當代媒體、新聞本身就是一個與科技高 度相關、透過科技中介才得以運行的社會活動與科技實作;觀察公民新聞媒體的 發展與運作,技術的影響力亦是不能忽略的重心,當它們不斷地介入我們的生活 時,如此思考將更顯重要。本研究不否認推動公民新聞發展的社會因素,而是希 望透過 ANT 視角還原網絡的萌生歷程,藉此理解台大新聞 E 論壇如何、為何由 校內平台,轉譯為一個獨立的公民新聞媒體。

除了經營策略與公民發聲、對抗歷程,另一個不可忽略的事實是,科技已經 與當代媒體緊密結合,或者可以這麼說,當代媒體、新聞本身就是一個與科技高 度相關、透過科技中介才得以運行的社會活動與科技實作;觀察公民新聞媒體的 發展與運作,技術的影響力亦是不能忽略的重心,當它們不斷地介入我們的生活 時,如此思考將更顯重要。本研究不否認推動公民新聞發展的社會因素,而是希 望透過 ANT 視角還原網絡的萌生歷程,藉此理解台大新聞 E 論壇如何、為何由 校內平台,轉譯為一個獨立的公民新聞媒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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