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拓展在繪畫方面的表現，呂佛庭希望從遠古的象形文字中尋找靈感，藉
174 黃智陽，《戰後（1945-2010）臺灣現代書法發展研究》，台北市：何創時基金會，2011 年，
頁89-90。
的體悟，決定嘗試以此作為繪畫創作的題材。
呂佛庭之文字畫，大致分為「描寫畫」和「裝飾畫」兩類。「描寫畫」是指 利用古代象形文字如金文、甲骨文、磚瓦文、鏡、印文等作為創作媒材，所描繪 之富含詩意的審美性繪畫。對於「描寫畫」，呂佛庭說到：
把古象形字重新組合為簡單、樸拙、有生命、有趣味、而且有詩意的純粹審 美的繪畫，就叫做「描寫畫」。如下面用金文中的宅字、子字、鷄字，上面 用金文中的舟字、水字、月字所構成的一幅畫，並題兩句詩曰：「渡江須戴月，
起舞始聞鷄。」另一種用甲骨文中的旅字和馬字，組合為一幅半具象的繪畫，
並題杜甫詩句曰：「車轔轔，馬蕭蕭。」還有一種單用金文中的之字、彝字 和秦璽文中的于字，一個字作一幅抽象畫。179
如上所述，呂佛庭將「描寫畫」舉例說明三種。第一種是「具象畫」。如〈高 枕石頭眠〉（圖4-1-1）、〈天下大亂〉（圖 4-1-2）。〈高枕石頭眠〉此畫以木、
屮（草）、人、石、水、五個篆文組合而成「偶來松樹下，高枕石頭眠。山中無 曆日，寒盡不知年。」的詩境。畫上題上詩句，並註明所運用的古文字。
圖4-1-1：呂佛庭
〈高枕石頭眠〉
年份不詳 尺寸不詳
圖4-1-2：呂佛庭
〈天下大亂〉
年份不詳 尺寸不詳
179 呂佛庭，《中國文字畫研究》，臺北市：華正書局，1975 年，頁 25。
第二種是「半具象畫」。例如引文中呂佛庭已提及〈馬蕭蕭〉（圖 4-1-3），以及〈碧水青山家萬里〉（圖 4-1-4）。第三種則是「抽象畫」。譬如〈壽〉
（圖4-1-5）、〈彝〉（圖 4-1-6），一個字作一幅畫。對於「壽」字，呂佛庭說道：
「金文壽字計有百餘種之多。多彩多姿，盡文字變化之美。其造形皆為最美的抽 象畫。」180為了方便「描寫畫」的創作，在《文字畫研究》上，呂佛庭從文字裡 面找出適合畫「描寫畫」的字例，分別依具象、半具象、抽象三種古文字列舉出來。
圖4-1-3：呂佛庭
〈馬蕭蕭〉
年份不詳 尺寸不詳
圖4-1-4：呂佛庭
〈碧水青山家萬里〉
年份不詳 尺寸不詳
圖4-1-5：呂佛庭
〈壽〉
年份不詳 尺寸不詳
圖4-1-6：呂佛庭
〈彝〉
年份不詳 尺寸不詳 180 呂佛庭，《中國文字畫研究》，臺北市：華正書局，1975 年，頁 35。
「 裝 飾 畫 」 是 將 古 文 字 以 反 覆、 對 稱、 均 衡、 調 和 等 形 式 來 構 成 連 續 的 圖 案， 不 只 在 欣 賞 畫 的 本 身 之 美， 而 是 在 增 加 某 種 器 物 的 美 觀， 可 作 為 建 築、 織 物、 器 物， 封 面 等 方 面 的 裝 飾。 在《 文 字 畫 研 究 》 上，「 裝 飾 畫 」 也 列 舉 適 合 畫「 裝 飾 畫 」 的 古 文 字 例， 分 別 說 明 適 用 於 建 築 圖 案 或 織 物 圖 案。 關 於「 裝 飾 畫 」， 黃 冬 富 寫 到：
至於「裝飾畫」亦即圖案畫，其製作目的，主要用於建築或器物上的紋飾之 設計，比較偏重於實用功能。諸如採用博古之「龍」字；漢瓦文之「壽」、
「萬」、「雲」、「喜」等字組合成一件裝飾畫，是專為藻井圖案而設計的。
這類裝飾畫純屬圖畫文字之組合，無敘事性的畫意，多屬抽象或半抽象，皆 以色彩繪寫。181
「裝飾畫」創作實例為，〈柱礎〉（圖4-1-7），左圖是採用銅板銘的「茲」
字及「萬」字，秦瓦文的「福」字，右圖是採用秦璽印文的「永」字，及商鐘的
「用」字設計而成，宮殿式建築之柱礎圖案。
圖4-1-7：呂佛庭
〈柱礎〉
年份不詳 尺寸不詳
181 黃冬富，〈從畫家與傳統和自然之對話方式析探呂佛庭畫風發展脈絡〉，《近代書畫藝術發 展回顧：紀念呂佛庭教授百歲冥誕國際學術研討會論文集》，台北市：國立臺灣藝術大學，2010 年，
頁32。
〈 喜 字 藻 井 〉（ 圖 4-1-8） 是 採 用 漢 瓦 文 的「 壽 」 字， 博 古 的「 龍 」 字， 漢 瓦 文 的「 萬 」 字， 及「 雲 」 字「 喜 」 字， 集 錦 組 織 而 成， 可 作 藻 井 圖 案。〈 寺 字 藻 井 〉（ 圖4-1-9）則是，採用隨寶慶寺瓦文的「寺」字， 漢 瓦 文 的「 與 天 無 極 」 四 字， 汗 簡 的「 癸 」 字， 寶 父 鼎 的「 住 」 字 結 合 而 成， 可 作 宮 殿 式 藻 井 圖 案 及 地 毯 圖 案。 將 古 文 字 以 反 覆、 對 稱、 均 衡、 調 和 來 構 成， 造 形 繁 複， 亂 中 有 序， 也 可 以 說 中 式 傳 統 建 築 圖 案 之 延 伸。
圖4-1-8：呂佛庭
〈喜字藻井〉
年份不詳 尺寸不詳
圖4-1-9：呂佛庭
〈寺字藻井〉
年份不詳 尺寸不詳
〈昌字壁頂〉（圖4-1-10），此圖是採用秦漢小璽的「昌」 字，利用造形的 奇特性，加以連續排列而成。〈下字壁頂〉（圖4-1-11）是採用後唐中書門下印 的「下」 字，可作壁頂圖案。〈龍字壁頂〉（圖 4-1-12）則是採用博古的「龍」
字與「雲」字，連續排列而成。此種都應用反覆與連續法則，有所則重於平面設 計的境域 。
圖4-1-10：呂佛庭
〈昌字壁頂〉
年份不詳 尺寸不詳
圖4-1-11：呂佛庭
〈下字壁頂〉
年份不詳 尺寸不詳
圖4-1-12：呂佛庭
〈龍字壁頂〉
年份不詳 尺寸不詳
〈癸字織花〉（圖4-1-13），此圖是採用汗簡及立戈癸尊的「癸」字，可作 織物圖案。〈虎文織花〉（圖4-1-14）是採用師虎敦、南宮中鼎、甲骨文的「虎」
字組合設計構成，可作印花與織物圖案。
圖4-1-13：呂佛庭
〈癸字織花〉
年份不詳 尺寸不詳
圖4-1-14：呂佛庭
〈虎文織花〉
年份不詳 尺寸不詳
〈封面〉（圖4-1-15）左圖是採用鷖鐘的「鷖」字，右圖是採用楚公家鐘的
「鷖」字設計而成，均可作封面圖案。
圖4-1-15：呂佛庭
〈封面〉
年份不詳 尺寸不詳
由此實例可見，「裝飾畫」有平面設計意味之趨向，呂佛庭希望從古文 字裝飾案畫裡，人們能感受舒壓的力量，以及能夠修養品格。呂佛庭說到：
現在人類進到太空時代，工作更繁忙，生活也更緊張，很少有人能象農業社 會的人們，抱著閒情逸致，悠然自得的坐下來欣賞藝術。因此，無論在建 築、衣服、器物等各方面，更需要以裝飾繪畫，安慰人們的精神，陶冶人們 的感情，而彌補由於快速的科學發達，物質文明所造成的人類精神生活之缺 陷。182
呂佛庭的「文字畫」，對畫家的畫路拓展而言，在畫面的營造方法上，譬 如，捨棄對墨韻層面的經營等，比一般繪畫較多的限制。從性質而論，「裝飾 畫」為了文化創意產業的實用性考量，將文字組合而成的畫面比起一般繪畫，在 於表達及敘事方面的效果較差，不免會減弱作品的純粹審美性。李思賢說到：
182 呂佛庭，《中國文字畫研究》，臺北市：華正書局，1975 年，頁 40。
佛老經常將象形文排列串或穿插其間，在穩定到幾乎單一的篆書線條與平衡 到近乎機械的構圖配置下，呈現強烈設計性的圖案畫型態；有趣的是，呂佛 庭竟於畫面上直標明此圖「可作織物或印花圖案」、「可作壁頂圖案」
……，使人感覺其藝術性頓時蒸發消隱。183
整 體 看 來， 呂 佛 庭 之「 文 字 畫 」， 透 過 古 代 人 類 高 度 的 智 慧 與 審 美 能 力， 不 斷 的 研 究、 改 善 與 變 化， 再 加 以 詩 情 畫 意 的 組 合 而 成， 雖 然 所 表 現 的 事 物 和 感 情 都 是 象 徵 性 的， 仍 然 可 謂 命 意 新 奇， 別 開 生 面。
透 過 呂 佛 庭「 文 字 畫 」 之 創 作 過 程 與 範 例 中， 使 人 獲 得 很 大 領 悟。
〈文字畫〉（圖4-1-16），此畫的構圖繁複，可以說呂佛庭「文字畫」之精品。
圖4-1-16：呂佛庭
〈文字畫〉
1976 水墨紙本 129 x 69cm 國立台灣美術館典藏
183 李思賢，《當代書藝理論體系—台灣現代書法跨領域評析》，台北市：典藏藝術家庭，2010 年，
頁176。
呂佛庭在《文字畫研究》一書裡「如何畫文字畫」上已說道：「古文字雖是死的，
是有限的，但是作者如有豐富的靈感，把它重新加以組合，賦予它一種新的生命，
則古文字之妙用就無窮無盡了。」184 由此可見，呂佛庭培養靈感高度純熟，在此 畫中看見，推展古文字的能力，可謂術學兼修、根基深厚。對於呂佛庭之此經典 作品，倪朝龍寫到：
民國六十五年，呂佛庭寫贈省立臺中圖書館的一幅「文字畫」。畫中構圖繁 複。在這幅畫中所運用的古文字創作元素之多，恐怕是絕無僅有了。185
另外，黃冬富也說道：
這件作品宛如佛老對自己文字畫之探研作總結一般。此後，他的創新嘗試之 重點，遂轉移到禪意潑墨的創作上。186
如上所述，一九七七年以後減少文字畫的作品。呂佛庭「文字畫」，雖然 並不是接連不斷創作下去，但是呂佛庭對於自己的創作實踐是有自我肯定的。
一九八七年出版的《呂佛庭書畫集》自序上，七十七歲的呂佛庭說到：
我為實踐自己的理論，近十年來又作文字畫和禪意抽象畫。我的創作，不管 別人是否肯定，但在我的作品中，都有我自己的面。187
六十歲以後，為了進行新繪畫實驗大量書寫，真正利用象形古篆文字作為創 作的素材，並不斷開發創作的「文字畫」，此創作實踐，使人十分有所啟發。
呂佛庭的「文字畫」，其「以書法為元素之繪畫創作」思維與途經，身為繪 畫創作者並研究「篆體應用於繪畫創作」的筆者而言，值得借鏡省思與學習參用。
杜忠誥有一段深而透徹話，且引之如下以作本節的結尾：
對於篆書，呂氏自云「由於功力不夠，沒什麼成就。」這固然是他的謙抑之 詞，惟就他各種字體的整體造詣看來，篆書似乎也的確是相對較弱的一環。
184 呂佛庭，《中國文字畫研究》，臺北市：華正書局，1975 年，頁 50。
185 倪朝龍，《春風涵古道、翰墨映禪心―一代宗師呂佛庭》，臺中市：臺中市文化局，2006 年，
頁81。
186 黃冬富，〈從畫家與傳統和自然之對話方式析探呂佛庭畫風發展脈絡〉，《近代書畫藝術發 展回顧：紀念呂佛庭教授百歲冥誕國際學術研討會論文集》，台北市：國立臺灣藝術大學，2010 年，
頁33。
187 呂佛庭，《呂佛庭書畫集》，台中市：呂佛庭發行，1987 年，頁 2。
不過，他後來利用古篆文的象形素材作為表現語彙所創發的「文字畫」，則 不僅為篆體書法的現代性轉換找到一個極佳的切入平臺，也為傳統繪畫開拓 了另一片嶄新的天地。188
188 杜忠誥，〈由呂佛庭的文字畫論書法與姊妹藝術之間的現代性轉換〉，《近代書畫藝術發展 回顧：紀念呂佛庭教授百歲冥誕國際學術研討會論文集》，新北市：國立台灣藝術大學，2010 年，
頁179。
第二節 陳正雄
一九三五年陳正雄生於台北，一九五二年建國高中一年級時，拜師李石樵
一九三五年陳正雄生於台北，一九五二年建國高中一年級時，拜師李石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