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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始(archaic)神話與發達神話瑣議──以臺灣原住民與中國大陸古代神話為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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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cademic year: 20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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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原始(archaic)神話與發達神話瑣議——以臺灣原住民與中國大陸古代神話為例 1. 原始(archaic)神話與發達神話瑣 議──以臺灣原住民與中國大陸古 代神話為例 李福清 . 摘. 要. In the article an attempt is taken to formulate general specific features of myths and to demonstrate the difference between archaic and developed mythologies basing on Taiwanese aborigines and ancient Chinese mythology. At that much attention is devoting to the range of motifs, including, for example, St.Thompson A625.2 (Raising of the sky), F547.3.1 (Vagina dentate), A1101.1 (Golden age - Finishing of Golden age) and many others, so popular in archaic mythology.. 關鍵詞:神話、神話母題、神話觀念、臺灣原住民、中國古代神話、原始 (archaic)神話. . 俄羅斯科學院院士. 1.

(2) 2 第二十三期興大中文學報 增刊 文學與神話特刊.

(3) 原始(archaic)神話與發達神話瑣議——以臺灣原住民與中國大陸古代神話為例 3. 原始(archaic)神話與發達神話瑣 議──以臺灣原住民與中國大陸古 代神話為例 李福清. 一、前言 雖然本研討會是專門討論神話研究各類問題,我仍想再就神話的基本概念和 特點一抒己見。在各種語言的著作與工具書,包括各種百科辭典和專業辭典,均 解釋神話,但未指出神話的特點。此外,臺灣及中國大陸的有些學者不認可漢族 有神話的觀點,反對將一些歷史人物的神話故事、含有幻想(fantastic)因素的作 品列入神話,如孟姜女傳說和唐代傳奇等 。 1 因此,擬在此就「神話」這一術語 名詞做些說明。 「神話」這一詞,好多語言中本來並不存在,後來許多西方語言借用古希臘 詞mithos,如英文的myth,德文中的Mythos,俄文中的mif都是外來詞。希臘文中 1. 見賀學君,樱井龍彦编, 《中日學者中國神話研究論者目錄總匯》(名古屋大學,1999 年) 及袁珂《中國神話史》 (上海文藝出版社,1988)孟繁仁,〈《女媧神話》實有其人〉《世 界雜誌》 ,2005,10 期,頁 70-71。. 3.

(4) 4 第二十三期興大中文學報 增刊 文學與神話特刊. mithos的意思是故事及寓言,大約到 9 世紀這個詞的意思才與現在相同。在此基礎 上,日語借用了這個詞,用「神話」這兩個漢字來表示,原因是日本古代故事講 述各種神的活動,日本人便將myth譯成了神話,大概最早 1899 年高山樗牛在〈古 事記神話研究〉用這個詞,而古代希臘文並不包含這個意義 (請看英文myth 與神 god詞根也不同)。1903 年在日本留學的蔣觀雲女士(1866-1929)在《新民叢報‧談 叢》 (36 號)發表了一篇文章,題為〈神話歷史養成之人物〉 ,這大概是第一次在 中國使用這個詞。北大段寶林教授解釋神話的概念時說: 「什麽是神話?神話是關 於神的故事。」如果他針對的是日本神話,或許有些道理,如果談的是中國古代 神話或臺灣原住民神話,那就不大正確了。因為在古代神話中女媧、伏羲等人物 不是神,是典型的文化英雄,他們以後被神化了。或臺灣布農族沒有神的概念, 但有myth,因為中文把myth稱神話, 所以没有辦法,還是用神話這個術語。各個 學科的學者,如宗教學家、民族學家、哲學家、文學家、語言學家、文化學家, 他們對神話都有自己的理解。也有學者如我老師普羅普教授以為神話是宗教的一 種表明(manifestation),但筆者不能同意,因為神話形成比宗教早。我同意專門研 究世界各族神話的梅列金斯基教授2。作為一名民間文學家,筆者擬從民間文學和 歷史比較的角度考察一下神話的特點。. 二、神話主要特點 根據民間文學理論家及筆者利用全世界的材料的個人研究,我認為神話主要 具備以下特點: (一) 、神話描寫具有特定的時間範圍,即所謂開天闢地時代,或史前時代,. 2. 見梅列金斯基, 《神話詩學》(北京商務印書館,1990,中文版)。. 4.

(5) 原始(archaic)神話與發達神話瑣議——以臺灣原住民與中國大陸古代神話為例 5. 有些民族清楚地劃分了神話時期與我們現在的時代,如非常原始的澳洲一些原住 民的部落,專門將神話時期稱為「夢幻時代」,臺灣布農族將神話時代叫做 minpakalivan,即「神奇時代」 ,即遠古最早的時代。總之神話時代並非歷史時代。 有人認為孟姜女故事是神話,那是完全錯誤的。孟姜女故事情節與萬里長城及秦 始皇時代是分不開的,是典型的傳說。研究臺灣原住民神話的美國的何廷瑞教授 寫得很正確,他將臺灣原住民神話時代與歷史和現代清楚分開,神話時代宇宙還 不具備現在的形態。 (二) 、神話描述人類的起源及我們習慣的制度和生活習俗、周圍的環境、地 形山河海如何形成的?渾沌(chaos)如何變成宇宙(cosmos)?這是神話的主題。 (三) 、神話可以分為兩類:相對原始的神話和比較發達的古代文明民族神話。 (四)、神話也可以分類成:宇宙神話(cosmogonic myth)與人類起源神話 (anthropogonic myth)。前者描述宇宙之形成,後者描述人類的起源。 (五) 、神話與原始崇拜、原始祭典及儀式有一定的關係,當然這些關係現在 已不大明顯。 (六) 、神話有神聖的、獻給神的(secred)特性。在沒有形成神的社會,神話當 然沒有這個功能。神話不能隨便講,這種習慣大概與這種概念的原始儀式有關。 (七) 、神話有推究原因的功能(etiology function),即解釋各種事物,如動物、 人類、祭奠和儀式的來源或特點,這是神話的主要敍述目的。古代神話講述的某 些事件成為當今流行習俗的成因。 (八) 、神話有特殊的英雄角色,包括動物或人。在發達社會中,神話往往含 有神、半神、各種文化英雄、創世者及建立世界秩序的人物等等。 (九) 、神話的典型人物是所謂的文化英雄 (culture hero),即獲得各種「財富」 或從事各種發明,教人類狩獵等等。最原始的澳洲原住民神話中圖騰祖先(各種動 物)也有文化英雄的功能,如野猫教人類鑽火、煮飯等。發達的古代中國神話中文 化英雄,如伏羲、女媧不是動物,但還保存動物因素(半人半獸、有龍尾)。 文化英雄概念比神的概念早,社會發達時期文化英雄開始崇拜變成神,如: 5.

(6) 6 第二十三期興大中文學報 增刊 文學與神話特刊. (十) 、神話中英雄做的事一定是為全人類(全部落)的。如后羿射日是因為人 類難以忍受十個太陽的炙烤,並不是因為他妻子嫦娥感到太熱;大禹治水不是為 了自己家人,而是為全人類等等。 (十一) 、神話一定有情節,有可敍述的內容,以故事的形態出現。神話有特 殊的結構及情節展開方式,神話包含許多固定的母題。 (十二) 、神話有象徵性,也有象徵性的倒置。如先說青蛙如何張口噴水,釀 成水災,而再講青蛙如何將水一飲而盡;不是先描述青蛙吸盡天下之水,而後又 說它如何噴水致患。 (十三) 、對自然現象和超自然現象不加區分,以為都是世界的本來面貌。 (十四) 、神話也用「梯子」情節,即先描寫人物怎麽得到工具,然後描寫其 重要功績。如先描寫人物怎麽尋找寶劍,然後他用這個寶劍怎麽殺一條惡龍。 (十五) 、神話常用換喻(metonymy)及隱喻之轉化,即將神話母題謂詞用於各 種代碼(據 Lévi-Strauss 的理論)。如先描寫神話人物飢餓(食物代碼),而後描寫他 的淫欲(性代碼)等。其中某些情節發展的方法在後期的民間故事中發揮了重要作 用。 (十六) 、神話也可以被區分神話觀念與神話故事(這是俄羅斯待 S/Georgievskij 教授在他的世界首部中國神話論著[1892 年]中提出來的) 。這些神話觀念與神話母 題差不多。如許多民族在神話時代有天地相接的觀念。至於天如何升高了,每個 民族神話中有不同的解釋。天地觀念在世界各地的許多民族中都有。如羅馬尼亞 人、高加索喬治亞與亞美尼亞人,居住在窩瓦河一帶的芬蘭—烏戈爾語系的科米 人(Komis) 、烏德穆爾特人(Udmurts)、馬里人(Mari)和恰瓦什人(Chuvash),阿尚 體人(Ashantis)等非洲民族也有。除了窩瓦河的民族,這些民族相互之間從來不 會有什麽關係,不可能從臺灣原住民傳到非洲,或從羅馬尼亞傳到臺灣,或許多 民族有幾個太陽的神話觀念,但並不是都有消滅多餘太陽的神話。各洲許多民族 有一樣的神話觀念,這樣的例子很多,大約與原始思維特點有關係。 (十七) 、神話可以分為兩類:原始民族神話與古代文明民族發達神話。民族 6.

(7) 原始(archaic)神話與發達神話瑣議——以臺灣原住民與中國大陸古代神話為例 7. 社會發展,神話思維也發展,故事結構也發展。古代國家如埃及、希臘神話只從 古書知道,古書記載並不是田野記錄,是改寫的。但是用這些記載可以修復神話 原貌。在中國除了古書記錄的神話,也有所謂的活神話,即現在還在民間流行的 變形神話,如在臺灣採錄的女媧故事中說她為了補天要運大石頭,所以發明了火 車或女媧發明雨傘。. 三、原始神話特點 上面是綜合性神話概念的特徵,以下嘗試對較原始的神話特點加以描述。 原始神話與原始思維有密切關係。如原始人沒有將動物與人分開,賽夏族說 古時猴子曾經是人,泰雅族說鳶也是人,所以人可以與動物交媾(布農族神話中說 獵人妻子與野豬有關係,太魯閣神話中有女人和狗交媾的故事,噶瑪蘭族神話中 有哥哥與雌犬結婚的情節等),而且還可以相互交換身體器官(如男人與狗交換陽 具)。人也可以變為動物,動物也可以變為人。 在非常原始的澳洲原住民神話中,常常不容易明白主人公是人還是動物,或 者兩者皆既可以當人,也可以當動物)。因為他們有圖騰概念所以有圖騰祖先,圖 騰祖先各種行為與文化英雄功能分不大清楚。 原始神話不描述宇宙形成的過程,原始人不追究地或海是如何形成的。他們 只有一些太陽與月亮的概念,將太陽與月亮人格化,如在澳洲原住民神話中,月 亮是男人,上天因飽餐負鼠而變大(滿月),疲倦後就變成灰色的袋鼠,青年人殺死 了它,但有人留下了它的一根骨頭,新月(月牙兒)從這根骨頭中生出來。他們將太 陽說成是姑娘。不少民族有太陽與月亮結婚的神話(阿美族),在臺灣原住民神話 中,太陽也被人格化,卻不將太陽視作人,但被射中的太陽是要流血的(如泰雅族), 這是典型的換喻(metonymy),不描寫全體,只是通過局部來反映整體。太陽好像 也有手,這都證明太陽被人格化了。月亮在臺灣原住民神話中講得較少,只說第 7.

(8) 8 第二十三期興大中文學報 增刊 文學與神話特刊. 二個被射中的太陽變成了月亮。 在古代希臘神話等發達文明的民族神話中,天上的星星有很大的作用。古代 中國神話中星神也有較大的作用,如北斗七星等。在較原始民族神話中星的角色 並不突出,沒有具體關於星的神話,只有女人從星上降下再又回到星上,至於她 到底是不是星,並不清楚(布農族神話)。阿美族有人死後變成星的說法,但沒有關 於星的故事。在臺灣原住民中間,關於彩虹的神話比較普遍(布農族)。 較原始神話中天的概念比較模糊,沒有說明天的形成過程(發達神話中有盤古 神話),也沒有說到天與地是怎麽分開的,只是說從前天的位置很低,人上山後無 意中可以上天。然而,不少民族神話解釋了天是如何升高的(見第十六條)。發達民 族神話中有天神、天帝、上帝,較原始民族中的天沒有被人格化。 發達民族神話中有所謂的文化英雄,為人類做各種發明,如伏羲發明魚網、 八卦,神農教人耕地等等。在原始神話中,澳洲原住民的圖騰祖先承擔著文化英 雄的功能。臺灣原住民神話中(除了排灣族之外)好像沒有什麽圖騰概念(這個問題 還須再深入研究),也沒有文化英雄的形象。取火、拿到小米、射多餘的太陽等都 是無名的、某人的功勞。只有鄒族有些天神承擔著文化英雄的功能,有確定的射 第二個太陽的英雄。(鄒族神話與其他臺灣原住民神話有些不同,這可能與鄒族特 殊的起源有關係)。 在發達文明神話中,文化英雄自己做發明,如女媧發明笙等。在晚期神話中, 她不是親自做,而是命令手下的人製作樂器(參見《世本‧帝系篇》)。在原始神話 中,東西不是做成的,而是從另一个世界獲得的(見第十四条)。原始神話中的人物 常是動物,或動物型的圖騰,發達文明神話中的人物是人格化了的,或遂漸失去 了他原來的動物身體特徵。比如中國古代神話中治洪水是人格化的大禹,而在布 農或鄒族神話中治水卻是螃蟹。半人半獸伏羲女媧後来完全人格化,丢了龍尾(如 宋馬麟畫伏羲像或清代〈歷代神仙通鑒〉插圖畫的伏羲,神農,女媧等)。 原始人關於宇宙起源沒有什麽說法,一般只有人類起源神話。臺灣原住民就 是認為,人類起源神話有兩類:第一類認為最初的人是自然生的,如泰雅族說大 8.

(9) 原始(archaic)神話與發達神話瑣議——以臺灣原住民與中國大陸古代神話為例 9. 石頭開了,人就出來了。雅美人說最早的人從石與竹中而生。布農人說最早的人 是從蟲糞生變出來的。第二類說文化英雄或神造出了人,如女媧用泥造人。文明 發達的民族一般有一個造人的偉大人物,有一個人類起源神話(盤古神話是例外, 它是南方民族的神話),原始民族不同,差不多每個部落都有自己的說法,其中既 有相通之處,也有存在差異。只有鄒族又是例外, 他們說天神(Hamo 或 Nivenu) 造人類。 神話時代是黃金時代。臺灣原住民說那時一粒米可以煮一鍋飯,不需要去擔 水,水自己到家來,柴也自己來等等。神話一般不描述黃金時代人們的美好生活, 而只講那個時代之所以結束的原因。中國古代神話中歷史化的堯舜時期是古代中 國的黃金時代,他們是理想的統治者,那時的生活非常美好。原住民神話有一個 特點,理想生活的終結總常與女人的過錯相關,不只是臺灣原住民神話這樣,其 他許多民族也如此。古代中國原始的理想時代在神話歷史過程中變成了堯舜時 代。民間流行的漢族活神話中也存在原始痕迹,有些較偏僻的地區還流傳著這類 神話。如在新疆吉木薩爾縣採錄的《婦女為什麽裹腳》故事中說: 「傳說開天闢地 時,當時是油泉醋井,米山麵嶺,當時的人是只吃不勞動。有一天檢查神到凡間 視察,恰好看到有一個婦女正在烙油餅,懷中孩子忽然屙屎尿,婦人隨手拿起一 塊油餅為小孩子擦屁股。檢查神知道後,就下令讓以後的人自食其力。從此油泉 中油和醋井中的醋統統變成涼水,米山麵嶺也統統變成雪峰。這時人們還不知究 竟,互相查找原因,查來查去才發現是女人造的孽,因此責令女人裹腳,永遠不 出門,不讓婦女下地幹活,若要下地則為不吉利。」這個故事包含三個母題:1. 最古的黃金時代什麽都有,人們不需要勞動。2.因為一個女人做得不對,黃金時代 的生活結束了。3.懲罰女人。前兩種母題在臺灣較原始的神話中也有。可以推想第 一母題是較原始的,還有很多類似的神話。如庫頁島原住民烏德蓋(Udegei)人 講的故事也發生在黃金時代,那時糧食從天散落,湖中都是油。第二個母題是女 人用餅或麵包擦孩子屁股。這個母題在歐洲人(法國人,德國人,烏克蘭人,波 蘭人,保加利亞人,俄國的科米人,恰瓦什人)及亞洲人(阿爾泰人,亞庫特人, 9.

(10) 10 第二十三期興大中文學報 增刊 文學與神話特刊. 新疆哈薩克人)神話故事中都有。在這些發達民族中,大部分都說從前麥子從根 到梢都抽穗,因為一個女人用麥穗或一塊麵包擦了孩子的屁股,神為了懲罰人類, 就把麥穗都摘了,只剩下一個。許多較發達的民族神話還保存著原始的概念。原 始神話中由自然對女人實施懲罰,我們不知道具體是誰懲罰了人類,而在發達民 族神話中是神(或耶穌或回教的真主,或無名的神)懲罰了人類。同時也要注意, 發達民族神話有關於麥子的故事,但原始民族不知農業,不種糧食,所以沒有穗 的說法。再看新疆採錄的故事,這個故事中懲罰人類的是從天上下凡的無名的檢 查神。漢族中有玉帝派神檢查人類的說法(如關帝出世傳說)。這當然是發達神話的 特徵。在吉爾基斯共和國採錄的東干(dunggan)人(甘肅回族後代)的故事說真主 要懲罰人類,便派了一個神仙來摘穗。神仙在許多漢族故事中是無名的。(故事中 回教的真主派了道教的神仙)。 雖然原始神話中一般沒有宇宙形成的母題,但有關於調整宇宙與人關係的神 話。大概最普遍的是很低的天怎麽高了,即宇宙怎麽變成現在的狀態。低天的神 話觀念差不多全世界都有(St. Thompson,A625.2 舉天)。天怎麽高了有幾個說法。 大部分民族說一個女人做了什麽動作,如搗米(臺灣原住民、越南泰族、印度人、 菲律賓人和雲南佤族)、小米(非洲東部)、山藥(非洲西部),用長杵打了天,天就高 了。也有一些民族神話說搗米的是男人(如馬來西亞故事)。但不是一般的男人,而 是神或文化英雄。有些民族舉天的是力大無比的巨人,像盤古、臺灣鄒族天神哈 莫(Hamo)、雅美族無名的巨人,南美火地島(Selknam)族神話中創世者 Kenys,但 這樣的例子很少。臺灣阿美族與鄒族也有小鳥舉天的說法。 除了調整宇宙也有調整人的神話,即完成尚未完全成形的人。澳洲原住民神 話說從前的人都粘在一起,沒有眼睛、耳朵和嘴等器官,是一種沒有生活能力的 生物,後來一個神話人物(圖騰祖先)把他們分開了,切開了眼睛,耳朵,嘴等,就 完成了造人。在臺灣原住民神話中也有這樣觀念的痕迹。如女人部落神話說那裡 的女人上下缺門,即無嘴與肛門,也有的說是無陰戶與肛門。所以她們不吃飯, 而只聞水氣。偶然來到女人部落的男人乘她們睡覺時用一根熱鐵棍戳穿女人們的  10 .

(11) 原始(archaic)神話與發達神話瑣議——以臺灣原住民與中國大陸古代神話為例 11. 臀部,但她們都死了。印度東北部阿薩母省有類似的故事。筆者以為《莊子‧應 帝王》中的渾沌神話保存類似的原始概念的痕迹:儵與忽兩個神一看渾沌無七竅, 故鑿之,渾沌死。在最原始的神話中,開竅工作是成功的,而在不太原始的和發 達社會的神話中,結果正好相反。 原始神話通過講述從前最遠古時代的故事來解釋現在的風俗或狀況,所以事 件或先例是神話非常重要的是一個元素。如臺灣原住民有這樣一個神話,一位小 姐很懶惰,討厭天天煮米,便將一把米(不是一粒)一下子放到鍋裏 ,結果房子裏 全都是飯,從此以後再也不能用一粒米煮一鍋飯了(一粒小米夠吃一天的說法在菲 賓神話與東非洲神話中都有)。類似的故事說一女織布,柴火來了,她不高興,抱 怨打攪了她幹活,此後柴火就不來了,人們只好自己上山拾柴。這就是用一個事 件反映因果關係。值得注意的是,每次都是因為女性的過錯,過去的好事變為今 天的壞事。 在原始神話中,天然財物有的是從另一個世界自己下來的(如從天上落下葫 蘆,葫蘆裏有小米[布農族神話],越南泰族神話則是米自己飛到人家裏),有的 是從另一個世界盜取的(第二個說法比第一個更常見的)。如布農族神話中說,古時 布農人沒有小米,只有地下Ikolon人有,如有人下到他們那裡,他們只給來人吃, 但堅決不許拿走。他們的祖先想偷回家種,藏在指甲中被發現了,藏在陰莖包皮 內也被發現了,後來一個小姐藏在陰道內,地下人沒有搜查到,終於拿了回來。 排灣人有從蘭嶼島偷粟的神話(在民間文學海島代替另一個世界)。偷食物母題 有時在後期傳說中也可以發現。在浙江寧波地區曾採錄到一個傳說,唐僧與三個 徒弟在西天佛祖那裏第一次看到大蒜。孫悟空想偷一點回來種,告辭時佛祖搜遍 了孫悟空身上,發現了他藏在帽子裏、耳朵裏和長指甲下的大蒜,但沒有查孫悟 空的屁眼,原來他在屁眼裏也塞了大蒜,所以現在大蒜有一股怪味。據另一個傳 說,孫悟空從另一個世界(西王母的瑤池)偷了大葱。這當然是晚期的傳說,但用的 是原始神話的母題。應要注意偷的不是主要食物(穀物)而較次要的。 神話的邏輯特徵之一便是用反面證據來說明現實,即神話時代的情況與現在  11 .

(12) 12 第二十三期興大中文學報 增刊 文學與神話特刊. 正好相反,後來因為某種原因而成為我們現在的狀態。例如古時女人有鬍子,男 人卻沒有,後來因孩子吃奶不便,丈夫便與妻子交換了鬍鬚(鄒族神話);或從前男 人有月事,女人沒有,後來因為狩獵不便而交換了(布農族神話);或古時女陰長在 額頭,因不便移到頸部,後來移到腳踝,後來移到腳腕,但還是不方便,所以移 到股間(魯凱族),(據山田仁史搜集的材料日本愛奴與許多各地原始民族有女陰 在前額觀念);或從前男人從小腳肚子生孩子,後來有一個女人可憐她的哥哥,就 承擔下了生子的任務(菲律賓 Mangian 族)。 原始神話中有不少生殖器的故事(在原始藝術也常畫生殖器),主要誇張生殖器 的尺寸。如臺灣泰雅族神話中有一個叫 Halus 的巨人,他的大陽物長達八公里。 布農族有神話中一個叫 Haraharae 的巨人,他的陽物非常之大,走路時須扛在肩 上。還有一種說法是將陽具纏在脖子上,可以侵犯二十—三十公尺外的女人。南 洋斐濟(Fiji)島原住民神話中描寫了一個叫 Tuna-mbanga 的巨人,他的陽具那麽 大,要一百個籠子才可裝得下。巨人用大陽具可搭座橋(泰雅族神話)。在越南神話 中亦同,巨人四象用陽具搭橋,為了給女媧擡聘禮的人過河。據 St.Thompson 的 母題索引(F547.3.1) ,印度故事中也有長大陽具的人物。在發達神話中我們沒有 發現什麽關於生殖器的說法,但古時很可能有。越南的女媧神話說女媧的陰戶有 三畝大(越南的三畝有近一公頃) ,要娶她的四象的陽具十四竿子長。在中國古書 沒有關於女媧陰戶的記載,只有淮陽民間泥玩具中有所謂的女媧之兒童,他們的 陰戶從喉嚨到股間那麽長。這些玩具保持了古代風格,因為孩子遺傳母親的特點, 可能是女媧大陰戶的痕迹。越南的這個神話較特殊,在 St.Thompson 母題索引中 並沒有大陰戶母題。但除了越南之外臺灣鲁凱族神話中也有一個例子,說一個女 子女陰很大,她只能裝進竹箱裏,用袋子背著。雖然中國古書記載的神話中沒有 提到男性的大陽物,但在民間流行的葷故事中還是有古代說法的痕迹。如陝西省 關中一帶流行的葷故事說: 「很早以前的人並不是現在這樣的,屌很長,能在腰裏 纏三匝,身後還要拖丈八」 。同類的概念在大陸其他地方也有,如在湖南湖西和山 東嘉祥一帶採錄的故事,很早之前男人的陽具非常長,疑是太古巨人形象之殘餘。  12 .

(13) 原始(archaic)神話與發達神話瑣議——以臺灣原住民與中國大陸古代神話為例 13. 在原始的神話中,生殖器有時能離開身體,自己行動(排灣族,卑南族)。 另外,原始神話中有女人陰戶中長牙齒的生殖器母題 (St. Thompson , F547.1.1)。新郎一夜過後就死了,幾個丈夫接連身亡(T172.0.1) 。臺灣阿美族、 泰雅族、排灣族、魯凱族和賽夏族都有這個母題。 St.Thompson 的索引只提到八 個民族例子,但據聖彼得堡 Ju.Berezkin 最近編的母題索引,世界上大約有一百個 民族(除了非洲與澳大利亞)都有這個神話母題。在發達的民族民間故事中也可以發 現這個母題的痕迹。大部分原始民族神話中都說是男人用石頭打碎了陰戶中的牙 齒。在臺灣原住民神話中,一般由母親用石頭磨掉女兒牙齒或將其拔掉,這與其 他地區的民族神話不同。世界著名的民間文學理論家普羅普(V.Ja.Propp)教授在他 的《神奇故事歷史根源》一書中認為女人陰戶有牙齒是女人勢力的象徵,顯示了 她對男人的優勢。如果是這樣,那這個母題便是太古時期女人強勢的痕迹(待考)。 在晚期的民間故事中(如俄羅斯故事)也有幾個丈夫一夜身亡的情節,新娘用她的有 力的手壓男人,有時要壓死他,但沒有說明原因,這一夜是危險的。所以,民間 故事中新婚之夜破貞的不是新郎本人,而是他的有魔法的助手,他還用樹枝或鐵 條打新娘。女人變得無害之後才派新郎到洞房。普羅普教授假設這個助手代替了 初時給女人破貞的巫人。是不是如此,筆者不敢說,因為臺灣原住民神話中沒有 這方面的資料。無論如何原始神話中生殖器題目是較重要的,而在發達神話中要 麽沒有記載,或者已經變形。 原始社會神話有神秘功能,因而神話不可以隨便講,不能給女人或小孩子聽, 神話是部落的「歷史」 ,男孩長大,快要過成年禮時,才可以讓他聽。如幾內亞中 山區的巴布亞人必須在特定的小房子裏講神話,其他地區的巴布亞人則要在男子 的居所(女人決不能進去)講神話。講神話的都是男人。發達民族有所不同,文明社 會一般都是母親或奶奶(有時是祖父)給年紀小的孩子講故事。在臺灣原住民中向年 過十歲的男性講神話,是原始社會過成年禮入男社會傳統的痕迹。阿美族還保留 著古老的傳統,只有祭司(sapalunau)或頭目可以講述宇宙起源神話,同時需要遵守 各種禁忌。  13 .

(14) 14 第二十三期興大中文學報 增刊 文學與神話特刊. 原始民族主要有神話,研究台湾原住民口傳文學的學者不談民間故事。台灣 原住民民間故事剛剛開始形成,只有一些動物故事及孤兒的故事。各種民間文學 論著多認為民間故事是從神話演變而來,但沒有舉例說明。從臺灣布農故事中可 以看到神話是怎麽變成民間故事的。神話與民間故事的主要區別是神話描寫人物 為人類做事,而民間故事講的是家裏個人的事情。如布農人除了一群人去射太陽 的神話之外還有另外一個說法:從前有一家人,丈夫、妻子和小孩(這是所有民族 民間故事典型的開端)。他們去田裏勞動,母親把小孩放在一棵樹底下,用羊皮蓋 上。過了些時候,她去看孩子,發現孩子已被太陽曬死了。她告訴丈夫,父親發 怒,去射太陽,為孩子報仇。他射太陽並不是因為全人類(全部落)難耐兩個太陽的 酷熱,而是因為自己家裏的不幸。可以說,這是神話變成了民間故事。民間文學 母題也有減弱的形式,如甘肅回族的故事說太陽曬了老人,他的孫子去找太陽, 但不是去射太陽,而向太陽的母親告太陽的狀。特別奇怪之處,老人沒有死,只 要用泉水弄濕他的前額就會甦醒。 也要注意臺灣原住民各族社會與信仰,神話故事也有區別,最原始的大概是 布農與泰雅族,他們沒有神的概念,日本人翻譯泰雅族神話用「神」字,如寫海 神,這是誤會,日本人把自己的概念帶入原始神話。鄒族神話較發達,最發達的 是排灣族,他們的故事情節也比其他臺灣原住民複雜。 關於發達民族神話與原始民族神話之區別,較少人專門研究,本文為筆者之 發現,就教於專家。 (感謝暨南大學李今芸老師修改我的半通不通的中文).  14 .

(15) 原始(archaic)神話與發達神話瑣議——以臺灣原住民與中國大陸古代神話為例 15. 參考書目 1.佐山融吉,大西吉壽合編: 《生蕃傳說集》(臺北:杉田重藏書店,1923)。 2.小川尚義,淺井惠倫編: 《原語による臺灣高砂族傳說集》(臺北:臺灣帝國大學, 1935)。 3.黃應貴: 〈臺灣土著族的兩種社會類型及其意義〉 , 《民族學研究所集刊》1984, 57 期。 4.戶曉輝: 《岩畫與生殖器巫術》(烏魯木齊:新疆美術攝影出版社,1993)。 5.尹建中編: 《臺灣山胞各族傳統神話故事與傳說文獻編纂研究》(臺北:臺大人類 學系,1994)。 6.陳奇祿: 《文化與生活》(臺北:允晨文化公司,1994)。 7.巴蘇亞‧博伊哲努(浦忠成): 《臺灣原住民的口傳文學》(臺北:常民文化公司, 1996)。 8.巴蘇亞‧博伊哲努(浦忠成): 《庫巴之火》(台中:晨星出版社,1996)。 9.小林保祥: 《排灣傳說集》(臺北:南天書店,1997)。 10.山田仁史、Vagina frontis: 〈性交の起源の說話〉 , 《臺灣原住民研究》(東京:風 響社,1997),頁 128-138。 11.李福清(B.Riftin): 《從神話到鬼話─臺灣原住民神話故事比較研究》(台中:晨星 出版社,1998 (增訂本, 《神話與鬼話》(北京: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2001)。附臺 灣原住民神話,傳說,民間故事研究目錄。 12.李福清(B.Riftin)《中國各民族神話研究外文論著目錄,1839-1990 (包括跨境民 族神話) 》(北京:北京圖書館出版社,2007)。 13.Ho Ting-jui. A Comparative Study of Myths and Legends of Formosan Aborigines.Taipei. The Orient Cultural Servise, 1971. 14.Thompson St. Motif-Index of Folk-Literature, Vol.1-6, Indiana University Press, Bloomington and London, 1975. 15.Egli H. Miriringan. Die Mythen und Märchen der Paiwan. Das frühe Weltbild des  15 .

(16) 16 第二十三期興大中文學報 增刊 文學與神話特刊. Fernen Ostens/ Mirimiringan: Myth and Folktales of the Paiwan. The Early World View of the Far East. Zürich, Verlag Die Waage, 1989. 16.Dezsö B. The Songs of the Ancestors: A Comparative Study of Bashiic Folklore, Taipei, SMC Publishing Inc. 南天書局,1991. 17. Mify narodov mira (世界神話百科全書), T.1-2,Moscow,1987-88./ 18. Propp V.Ja. Istoricheskie korni volshebnoj skazki (神奇故事歷史根源)Leningrad, 1986.(中文版:賈芳譯,北京:中華書局,2006.) 19. Berezkin Ju.E. Tematicheskaja klassifikatsija I raspredelenie folklorno-mifologicheskikh motivof po arealam (民間文學與神話母題分類及其地理 通用區分配)—未刊稿, htt://www.ruthenia.ru/folklore/indexes.htm.  16 .

(17)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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