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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名字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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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cademic year: 20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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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沒有名字的人〉 後來,你很少再說話,看到他們的時候,也是靜謐地低下頭,默默地放下一 兩百元,遠離急促的呼吸聲。腳步迅疾地通過地下道,任何語言都顯得太多,你 們都是人,只有那麼一點的不同。 最大的差別在你有名字,而他們沒有。 大學時代,每日回到家,睡眼惺忪地點起夜燈的時候,份外容易想起在第一 廣場前的這群人,有些在意,他們飽受負評、面無表情,偶爾你可以看見他們在 便利商店前不住點頭,索取發票,你也曾若無其事地穿過他們,從某種詭譎的氛 圍中逃離,養成習慣後,就忽然覺得,那一切再正常不過。 你記憶中的第一廣場,充滿著外勞和街友,但那裡離火車站近,這種時刻便 會特別尷尬,並不想要刻意靠近,但他們就在你的生活圈子中,你毫無選擇地得 接近他們,持續地選擇看不見,原因大抵也只有自己也不明白的排斥與抗拒,明 知道不對,不該如此。但一如走入了只容一人旋身的窄仄廁所,四周燈光黯淡, 隱約地有某種悶悶的感覺在胸口,一直往喉頭湧去,酸味逐漸在嘴裡蔓延,卻又 無法嘔出。 第一廣場附近有許多沒有名字的人。 這是你的第一印象,持續數年不變,一切彷彿日晷般,早有律則,一切源發 於你的想像,由不得你自己。印象很深,有天大雨,你快步穿過斑馬線,沿著佈 滿廉價旅館的道路快走,空氣一片白茫茫,霉爛的氣息嗆入鼻腔,無意間你瞥見 一個枯槁的老人躺臥在街邊,蜷縮進半濕的被褥,你對上他的眼神,腳步不自覺 地停下,只有幾秒,他便垂下頭,彷彿從來也沒有搭理過你,你也默契地繞過他 繼續直走,搭上公車時,你覺得回家的路實在有夠長,有夠曲折,雨水擊在傘上 卻隱隱作痛。 那天睡前,你鑽入被中,將自己的四肢盡量蜷縮,彷彿把自己固定在一個安 身之所,直至有天,你成為他們的時候,彷彿,漸漸地開始有點同理。一整片水 泥砌成的灰色街道都是你的家。那其實是你在心理輔導研究所中,所做的一個民 俗誌的研究,你不僅只想要以研究的角度接近,那太具有系統觀,太過於冷漠, 比起研究本身,你心底其實更想實地體驗他們的感受,身為一個準心理師,你知 道唯有如此,你才能夠真正地深度同理他們。 於是你在一個星期的時間內,你不帶任何一點零錢,只帶一件睡袋、一條毛 巾、一塊肥皂。當然還包括你的錄音筆,在街道上找個地方就睡,見到他們就盡 可能地聊,但事實上這些都還是太多。你不可能真的成為他們,但總可以試著離 他們再近一點。一直到現在,你仍然常想起那日你所見到的老街友,而後來你再 也沒看過他。 台中街友的歷史,可溯及三四十年前,由於未曾做過他們的身份界定普查, 一直很難統計所有的人數,他們在巷弄間生存、棲宿,多半擁有錯綜複雜的背景, 彼此高度聚集,自成勢力。.

(2) 一開始,你以為他們都難以和你談話,也確實有些難。但慢慢地你抓到一些 竅門,就像是你一慣常做的諮商歷程,使用你熟稔的技術做免費的晤談,不問彼 此過去,只做出情感反映,真誠一致,比如說:「我知道這一切都很難。」在戲 劇性和荒繆性中,有一些故事很快地會從被褥中鑽出,尖銳地戳中你的眼睛。 K是你第一個認識的街友,對他最好的治療是你什麼也不說地專注傾聽,他 其實很樂意你聽他的故事,K是沒有名字的人之一,他的名字已經在幾年前被賣 出,配偶欄也填上不知名的外籍新娘,紀錄上結婚離婚多次,那個身份早不再屬 於他,當初名字被交易出去時,有人給了他一筆高額的錢。 乍聞這個消息,你十分震驚,很快聯想到人頭戶、空頭支票、詐騙集團這些 詞彙,隱約地你覺得,事實也許和想像的相去不遠,想更進一步地詢問時。K跳 開了話題,開始談他的家人,他是個老兵出身,本來住在潭子附近的一處眷村中, 雖不富有,但也還過得去,有一個兒子,輕度弱智,後來花了大筆錢,幫兒子討 了一門越南親事,傳宗接代。誰知道沒幾個月,媳婦便跑的不見蹤影。兒子吵著 要去找媳婦,他怎麼安撫都不是。 你聽著K喃喃地說,忽然安靜了下來,他問你: 「如果是你,你會怎麼做。」 K蒼老的臉容,和你第一次碰見的那位老街友重合,支吾其詞,你用了一些你會 想辦法面對,遇到這樣的情況一定很不知所措的詞彙搪塞過去。K閃過一絲難過, 他沒有細膩地覺察到你的舉足失措,卻自顧自地說他的故事,有時停頓,你便給 予回應,看似相安無事地把話題延續下去,直到你們都有點腹疼,明明是餓了, 卻是鼓脹的感覺。但K沒發現,你也不好意思提,直到很晚了,K才有點羞赧又 略為抱歉地說,去買便利商店的關東煮吧,年輕人,別餓著肚子,他老了,倒無 所謂,他從關東煮的紙碗撈出一把油膩的零錢,塞到你手裡。 你堅持不要,推回去,好久才商議好,那你去買,兩人份。 街燈下撒了一層薄灰,走近公車站前的 7-11,你回頭看了K,他低頭沉思, 眼角的皺紋彷彿結起一片乾涸的眼屎,K的日子一直都是這樣過的嗎?你深吸一 口氣,遠遠看著,就只是看著K,好一會兒才進超商,日光燈和冷氣讓你打了哆 嗦。你還在思忖該挑什麼的時候,店員以鄙夷的眼光斜了你一眼,隨即忽略你。 突然你很想快點離開。 你發覺自己用多麼愚蠢的角度去忖度這個世界。回到K身邊,你從他的眼睛 中,隱約讀到一點無奈,彷若察覺到你的情緒般,他對你點點頭,咧嘴一笑,說: 「吃吧」。 在街頭度過的第一個晚上,說也奇怪,用睡袋裹著自己的身體,無法洗浴, 久了也習慣一身大汗的臭味,因陋就簡。生活不若自己所想像的如此艱難,卻也 不輕易,你找了張報紙,鋪在睡袋周圍,胡亂地將就睡著,朦朧中老被喧嘩聲吵 醒,紅色、黃色的光線交閃而過,也不知道是車燈還是街燈。你夢見K的故事後 續,然則,K只是一個模糊的樣貌,你隱約地覺得,大多數的街友都和K有著相 類的背景,即使是截然不同的故事,在某些層面上仍然相仿,都不存在著一個名 字,他們彼此用代號稱謂,但終究只是一個稱謂,對你而言,名字代表的並僅只.

(3) 是一個人,同時還具有關於這個名字背後的脈絡,可能關於一個家族、一個關係 網絡,將名字出售的同時,是否也意味著,同時在某種意義上,將那些在你想來 錯綜複雜的網絡硬生生地揪扯斷開。 在我們的社會系統中,對於街友並沒有一個妥善的照顧機制,街友甚或是比 較友善的稱呼了,大多數的人叫他們「遊民」,仔細辨析其意,便可以察覺,這 是充滿著多麼歧視與污辱,但又不帶髒字的詞彙。游手好閒、無所事事,作為社 會底層人物的一種共通性的稱謂。 沒有人願意去理解這些街友,缺乏照顧,只一味的驅趕,或者是放任,即使 得到關切,給予他們基本的工作需求,畢竟也只是少數。他們彷彿是一群不屬於 我們國家的公民,無法享有身而為人所能擁有的基本權利,作為一個助人工作者, 你多麼清楚,這些人理應給予怎樣的處置,而不應是再將他們標籤化,在既有的 刻板印象上繼續深化這個印象,邊緣化他們。 K在隔天早晨,便消失無蹤。醒來時你不見他,也不知道該如何去尋找他, 只能在四處到處晃蕩,後來在車站前你和幾名從業中的街友交談,台中市區的街 友約兩百多人,但僅有十多位妥善受到幫助。好不容易你才從他們的三言兩語中 稍微釐清出一些梗概。 這幾年,許多街友為了解決生計的壓力,部份幸運的,能夠在台中車站前的 商店進行工作,和在地的產業結合,販售一些小吃與名產,而一些不是那麼幸運 的街友,他們有的售出自己的名字,成為沒有名字的人。這並非是一個罕見的現 象,反而多見。多半這些「名字」會登記在案為某位外籍配偶的「丈夫」。 你的心裡聽到此處大起大落,起的是,事實上在這個議題底下,你所長大的 這個城市,還有人願意去做一些事情,讓這些街友至少能獲溫飽,但令你驚懼的 是,原來「假結婚,真賣淫」這樣的實例,其實一直出現在你的生活周遭,而你 未曾正眼去注意這些。 你還沒有來得及告訴K你的名字,所以也不知道他的本名。如果沒有人記得 他,那至少你要記得。 人的記憶相當不牢靠,遺忘比記住要簡單太多。眼前的事情,過不久就會遺 忘,就算記得,那些印象久了,也會經過扭曲、變造,和事實總有落差。你有一 些惴惴不安,突然想起在台北龍山寺的那些街友,高壓水柱刷洗他們的時候,他 們無法躲閃,更無法與之抗衡。 第二天、第三天,你再沒有在火車站附近看過K。這幾天,一直待在K離去 的地方等,直到真的該走了,K始終避不見面,彷彿是一滴雨水,滴入綠川西街 的大水溝裡,和原有的川流合一。你想,也許他匿於街角的某一處,他會想取回 自己的名字嗎? 你很清楚,城市裡很多人致力於提供給街友們協助,無論是提供膳食,創造 就業,更甚者,提供了住宿。 但沒有人重新給他們名字。 無論什麼原因需要以街為家,他們背後必然擁有屬於他們的故事,我們選擇.

(4) 性地注意了他們最迫切的需求,但你越發覺得,他們需要的,其實不只這些,得 到物質上的飽足,但他們的心仍滿佈裂紋,一如龜裂的水泥馬路。他們多半敏銳 易感。 你需要有一個名字,那代表了你自己,更代表了,屬於自己的獨特性,你是 獨立自主的一個人格。無論是為了什麼,當人失去了他的名字時,也同時失去自 己,面目模糊,再難以辨識。 物質上的協助在幾年來,已逐漸有了成效,那接下來,是不是我們可以多懂 他們一些呢?去傾聽他們的生命故事。 後來,你心裡暗自下了一個決定。 如果有機會再次見到K,你一定會稱呼他的名字,認真地,咬字清楚。一個 字一個字把他的名字給唸出來。你始終相信,總有一天,所有的街友都會重新擁 有他們的名字。 自那一刻起,他們就真的是你的朋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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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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