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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白色漆印的一頁詩史—曹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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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cademic year: 20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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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被白色漆印的一頁詩史. 曹開. 前往詩人之居. 二 00八年十一月的某天早晨,開著車從台中南下高雄,車子的重量平均地壓 在路面上,天氣的晴朗似乎從來不記得有過的寒冷,正如呼吸著自由民主的空氣的. 我們,也許沒有任何記憶,也沒有人提醒過我們,血淚正停留在解嚴之前的一頁肅 殺,但己習慣了輕鬆、娛樂的我們,是不是還有心情、意願去揭露台灣歷史中的白. 色記憶,亦或許失憶也成為人們生活的一種方式。 那麼這一趟呢?是為了什麼?一個好奇?一個不同的視野?亦或是為了找尋人 們失落的記憶?找尋與過去的人們可能的聯繫?答案正如路上停留的紅綠燈,禁. 止、通行的交換之間,令人停了又走、走了又停,錯落在井然有序的解嚴後的美麗 時光。. 前幾天,和羅女士通了個電話,羅女士一口交雜的國台語,沒有想像中的陌生, 卻勾起了我莫大的好奇,電話中傳來的不是埋怨的語氣,不是對於過去 的不滿,難. 道是因為電話隔絕了彼此的溫度?難道白色的恐懼象徵了靜諭 , 卻也象徵了失去,. 是純淨的亦是抹殺的一種顏色。我無法多想,我沒有參與他們的過去, 我無法評價 一位被歷史靜靜地刻過身世的人,或許不算遙遠卻叫人沉重了幾分。 找到了羅女士所說的住址,車子停好了位置,搬下所需的工具,只為了記錄這. 一切,科技似乎來自於人性,但無法記錄的過去,是不是就消失了,或許是也或許 不是,記憶的磁軌,若被壓縮了或被刻意地消除,那麼不完整的片段,留給人們的 就一定會是美好的嗎, I丘如我一步步地踏上了樓梯的層次之間,沒有人告訴我有幾. 層,我僅能扶著扶把,在迴旋之間找到了目標,慢慢地前進,找尋著這一切。. 在透天厝的樓層之中,一樓早已租給別人作為辦公室使用,所以羅女士和女兒 的生活起居大多以二樓為主。在半開放式的二樓,有著一個小客廳和房間。但不大 的三面牆,不像一般人的家庭,以風景、字畫為主,而是羅女士已逝的先生. 曹. 開留下的幾幅畫,而其中一面則掛著羅女士和先生的合照,整體佈置卻是再簡單不 過。. 畫中的曹開與羅女士牽起雙于,向著前方,洋溢著拍照當時的幸福。而他 曹開,正是這趟訪問的主角之一,一位將自己的青春送給了國家、送給了綠島小夜. 曲的詩人。一如那段歲月中,台灣島上被逮捕的行動不斷驚擾的靈魂,在恐懼不安 的狀態下,所祈求的不過是一夜的寧靜,一種真正心靈的寧靜,能夠呼吸所謂「自 由民主」的寧靜。 此時,曹開的故事,正由羅女士的口中,揹起了歷史過往的重量。. 十年的牢獄生活. 看著牆上照片中沒有的髮白,羅女士招呼著食用水果和餅乾。沒有太多的緊張,. 於是乎,我選擇了羅女士旁的一張長椅坐下,按下了錄音筆的電源,提出了第一個 問題。以為是苦楚前的一抹輕鬆,以為沒有單刀直入的逼間就是避開苦楚,殊不知, 羅女士慈藹的笑容中所形成皺紋,幽然地引領我回到一個灰暗光陰的時代,聽著她. 提提地述說一切。.

(2) 「妳和曹開是怎麼認識、結婚的?」. 「媒人促成的,他爸爸家裡是開雜貨店,都要到員林(鎮)上批貨。他批貨的 對象的老闆和我也有認識,以前是鄰居。我母親曾提過說這樣好嗎?但我父親說,. 若是政治犯則沒有關係,政治犯的孩子比較聰明。我哥哥就開始去打聽消息,打聽 之後是說,小時候規矩還不錯的。我是作衣服裁縫的,後來他就到員林(鎮)上來. 偷看我。後來他母親說要給我作衣服,我就知道意思。這樣才促成我們的婚事。」. 「你們住的很近嗎?」 「我是住員林(鎮)上,他是住山腳路。不遠,大概五、六公里路。」 羅女士描述著,在曹開出獄之前,他們原先是不認識的。在介紹兩個人相識之 前,羅女士的母親在知道曹開坐過牢之後,其實是不放心的。試想在那樣的時代、 氛圍中,有誰能夠有如此的勇氣,在白色恐怖的氛圍下,能不被白色沾染的人,即. 是一種幸福,更何況自己的女兒一生的幸福。 「母親原先是不同意的,那後來為何會同意?」. 「我哥哥去打聽消息,打聽他的長輩們等等,都說還不錯,所以就 同意。」 「那當時妳的感覺是什麼?你們是如何交往的?」 「其實以前他都要載菜,早上都要出來補貨。補貨時都會從我(工作的店)的. 地方經過,經過時有留意我,他在留意的時我就知道。我想過,被關這麼多年還沒 有失去鬥志, 應該沒有關係。」. 羅女士的哥哥,經由不同的管道向曹開的街坊鄰居、親友打聽他的消息,發現. 他是個單純、沒有不良嗜好的年輕人,所以讓羅女士的母親稍放寬了心。但較特別 的是,羅女士的父親卻反而抱持辛苦t面和鼓勵的態度。對於羅女士的父親而言,他. 認為一個年輕人會因為「政治犯」的原因而入獄,應該不是因為個人品性的問題, 相反地,應該是個有思想的年輕人才會遭受牢獄之苦,進而鼓勵羅女士與其相識、. 交往,兩人並於一九六0年的年底走上婚姻的道路。 「結婚之後,他提及過去的事嗎?」. 「沒講很多。」 「他有講他小學、中學的學習過程嗎?因為他是日治時期出生的?」. 「日治時期,他是先讀豐原商職,後來才進入台中師範學校。」 「他在讀台中師範的時候,有認識一位外省籍的老師,妳認識嗎?」. 「認識。不過這個老師後來行動不方便。」 「這位老師有跟你講過他怎麼認識曹開的,還是詩人有跟妳說過這位老師以前 的什麼事情嗎?」. 「他(曹開)是說這位老師很會說歷史,他們很愛聽所以就比較常去找老師,. 但也沒有參加什麼(組識)。」 是啊!一個剛背負「政治犯」罪名的人,又有誰了解那是什麼樣的心情,不僅. 是羅女士,還有一九四九年那年,一場山雨欲來之勢,捲襲了曹開的世界,一如台. 灣島上的人們正經歷一場悲劇的序曲。 出生於一九二九年的曹開,九歲時畢業於東山公學校,一九四七年,畢業於豐 原商職,後因想負擔家計再考入台中師範學校就讀美術組。正當升上三年級的時候, 即因懷疑涉及參與中國共產黨的地下學委會而被捕,連同常聚在一起同學、老師都.

(3) 被逮捕。 其中最主要的關鍵人物,應為一位任教於台中師範的李奕定老師。這位李奕定. 老師,其實是一位畢業於上海大同大學史地系的老師,一九四八年來台後任教於台 中師範學院。由於與其他師生互動密切,故邀請他成立「自由主義聯盟」 o 關於此,. 應知道在二次世界大戰結束不到半年的時間內,國民黨與共產黨的軍事衝突再起, 但經由連番爭戰,整體情勢己對共產黨有利。在這段期間當中,台灣島上亦滲入共 產黨的地下組織。這使得國民黨政府撤退來台前後,所實施的一連串政治、軍事政 策,即在防堵共產黨的滲透與破壞。故當時的特務人員,將「自由主義聯盟」視為. 「台灣民主自治同盟」’也就是共產黨在台的一個外圍組織。這種恐懼與清除共產黨. 勢力的形式,雖主要目的在於排拒左派勢力的壯大,但無端受其牽連者亦眾,而曹 開即在不知情的狀況下,被懷疑參與了相關的活動而被捕入獄。 一開始,曹開一群人被關在保安司令部,偵訊了數個月,最後經由軍法處審判 將曹開等人判了十年徒刑。曹開於是從保安司令部送往台北監獄,最後再轉至綠島。. 在當時俗稱「 火燒島」的綠島,所關的犯人有很多是所謂的「政治犯」 或「思想犯」, 而這些犯人在島上服刑的時候,可能被派遣擔任不同的工作,而曹開則被指派搬運. 綠島的磁石 ,這種磁石其實就是珊瑚礁化石,用來作為綠島的基礎建設,甚至. 是被犯人用來籌建自己的監牢,多麼諷刺的風景,當人們必須用自己搬運的大石子, 一塊一塊疊砌起圍困自己的牆垣,自我的囚禁是將自己埋在歷史的黑幕之中,唯一. 能做的或許只剩心靈的流放,夕陽的美或許會比日出來得溫馨。 但命運從來沒有輕易地放過曹開,一九五五年,距離服刑已有六年的時間,當 時許多的人,竟被控告想要奪取往來台灣本島與綠島間的補給船,面臨不同的刑求,. 無端受牽連的曹開亦被控涉入此次行動。曹開等人則再度送押回台北保密局接受密. 訊,後經軍法處的審判,許多人遭獲死刑。慶幸的是,曹開是少數的倖存者,但他 卻從綠島監獄轉押新店軍人監獄,直至一九五九年出獄為止。. 戶口名簿的記號. 羅女士拿起壓在桌面玻璃下的一張紙,字跡已不甚清晰的兩面,在不算正整的 格子填滿了許許多多的名字、時間和理由。 「這是什麼?」. 「這是警察來查戶口的時候,在戶口名簿上所填的單子,原本要去掉了,但我 還是把它撿起,方便跟別人證明,不然別人都不相信會有查戶口這件事。」. 原來這是詩人出獄後,警察來家裡查戶口時必填的單子。羅女士留下單子的原 因很簡單、也很複雜,她是想讓其他不知情的人能夠了解詩人的這段經歷﹔複雜的 原因在於,留下這張單子卻一次又一次勾起羅女士傷痛的過去,彷如簽在單子上的 墨水,正一點一滴地流著血紅般的傷口,一用力就劃破了輕薄的尊嚴。當時政治的. 環境,使得警察不單只是人民的保姆,相反地,警察是戒嚴體制下國家機器的行使 者,警察到訪也是為監控曹開的行動,以確定他的行為受到「規範」。 「他在牢裡的時候,有跟誰比較好,還是跟誰有在來往的?」. 「我看他很孤僻 o 」 「(從牢)出來的時候,比較少跟人來往嗎?」.

(4) 「他出來的時候,幾乎六、七年都沒有跟人來往。」 「鄰居還是(牢)裡面的人?」. 「(牢)裡面的人。」 「(牢)裡面的人有來找過他嗎?」 「有。但就連親戚來找,也只是跟人打招呼而己,沒有跟人很親近、聊天。但 我跟他說是不是應該親切一點。但他說,萬一連累到別人,這樣就很不好了。」. 一九五九年十二月三十日,十年的牢獄生活之後,以為是個新的開始,但國家 機器的陰影卻佈滿在曹開的身旁,每個月警察固定來兩次,加上每年及每月固定要. 寫的報告,證明自己對所犯的「 j巴行」有所悔悟的心得寫作,那囚困身心的監牢, 並沒有從孤島撤離,反而如影隨形地,緊緊抓住曹開在日陽下所踏出的每一步。 「他有跟小孩說過他被關的事情嗎?」 「沒有,他都不會講。」. 「小孩是什麼時候才知道的?」 「要去阿根廷之前的一個星期。小孩就想住台灣就不錯啊 , 為什麼要去阿根廷,. 所以他才跟小孩說。 」 出獄後 ,曹開只能先待家中,幫忙家中的雜貨店運貨物、補貨或搬貨。後因與. 羅女士結婚, 兩人遂搬到彰化縣員林鎮的果菜市場旁,一起經營起販賣雜貨和蔬菜. 的生意。至一九六一年的年底,又轉往台北的中央市場繼續相同的行業. 開設菜. 行販賣蔬菜。但警察上門的頻率並沒有因此改變,這使得曹開後來陸陸續續搬遷到 不同的縣市,例如一九六三年搬到彰化縣花壇鄉的白沙村開設「西藥房」’一九六五. 年遷往屏東縣潮州鎮開設皮膚肛門科診所,一九六六年又搬至台南新營鎮。其間,. 更因不想再受監視和騷擾,於一九九一年辦妥移民阿根廷的于續,舉家搬遷國外。 然最終還是因為懷念台灣,且擔心女兒們的婚姻問題,再度返國。 談起這段因受不了警察查戶口,還有鄰居異樣眼光下,不斷搬家的經歷,羅女 士眼裡隱約泛著淚光。她說只每次警察來到家裡面查戶口,就會讓曹開很不舒服,. 使得曹開心裡叉興起搬家的念頭,認為只有搬家才能夠逃離這一段。然而事實並不 如曹開所想,每當搬到一個新的處所,相同的情況依然會發生,警察還是會循線找. 上門來,每個月兩次的查戶口行為並不會因而終止,而旁人的眼光又怎麼能夠阻止 得了,在白色的年代,誰能保證心能保持純淨無瑕’以冷靜的心看待旁人的種種。 因此,逃離成了曹開唯一的方式,他只想繼續逃離監視,他選擇以不斷地搬家的方 式逃避這一切,殊不知,他搬家搬得越頻繁,警察的監視就越緊迫。. 將近十多次的奔波下來,羅女士累了,她對著曹開說,這樣不是辦法,你越是 逃避,他們就盯得越緊。但更令羅女士身心俱疲的是,幾番波折下來,小孩們都無 法好好地唸書。另外,每到一處新的環境,要做什麼?事業要如何重新打基礎?等 等的問題又必然再度遭遇,這使得原本的生活又必須重新來過,而只要稍微穩定了, 又因為警察定期的查巡,使得曹開叉萌生搬家的念頭,而痛苦的絕不僅有曹開一人,. 羅和小孩則必然承受這一切,那流浪般的身心何時才能無懼地安定下來。這或許也 是羅女士留下這張戶口名簿的用意,讓其他人能夠了解那段痛苦的過去。. 踏上詩壇的起點. 鹽分地帶文藝營. 4.

(5) 在客廳的擺設上,並未見繁雜的傢俱,就連櫃子也是簡單的透明櫃,但裡頭還. 是有個獎牌,引起了我的注意。據資料記載,這塊獎牌是曹開先生參與第九屆鹽分 地帶文藝營時,因為新詩創作第一名時所頒的證明。. 談到這塊獎牌,羅女士的臉上盡是驕傲的神情,並將獎牌從櫃子裡拿了出來,. 以方使我拍照。羅女士說到,當初曹開因為遭受牢獄之災的關係,出獄後的二十年,. 幾乎不與人來往,即使有著都抱持著一定的距離,深受又像當年一樣,在不清楚任 何事情的情況再度遭受迫害。試想,這是一種對於人的不信任感、不確定感所導致。. 當年,沒有任何原因的逮捕入獄,除了冤曲卻有著對人性的幻滅,他不知道是誰出. 賣了他們,出賣了他的青春、他的人生,也出賣了他對於人世間的美好想像。 對於曹開而言,他寫詩的契機則完成來自於監獄裡的生活。他在坐牢的期間認. 識了不少人、讀了不少書,其中最多的就是關於數學的東西,因此在曹開的作品中. 可以看到除了描寫牢獄生活的「獄中詩」之後,還有大量的「數學詩」的原因所在。 但另一方面,曹開對於寫詩這件事是相當地有自信,也相當地固執的。他寫詩不僅. 僅只是抒發個人的情感,那是自我肯定的模式,於是乎他不僅創作了許多詩,他還 試圖將詩寄到 國外的文學獎,以圖證明自己的創作有一定的水準 o 而這樣的舉動和. 過去坐牢的經驗,使羅女士動起了讓曹開參與文藝營的念頭,一九八七年的八月她 從報紙得知鹽份地帶文藝營的消息,並鼓動曹開參加。. 起初曹開百般不願意,但在羅女士半鼓勵和半強迫之下,於報名截止的最後一. 天到現場去報名。但到了報名現場還因為人數眾多,使得曹開打了退堂鼓的念頭, 後來羅女士說:「如果你不要排那我幫你排。」就這樣曹開最終還是參加了這次的活 動。到了活動結束的當天,羅女士到了活動場地要接曹開回家,活動的人遇到了羅. 女士則問:「請問妳是要接妳的小孩嗎?」. 羅女士說:「我是來接我的先生。」 「妳的先生?是哪一位,叫什麼名字?」 「曹開。」. 「是他喔,他這次得到了新詩組的第一名耶!」. 起初不願意參加文藝營的曹開,到了以〈天平〉、〈小數點〉獲得了新詩組創作 的第一名間的轉變,是羅女士料想不到的。但也因為這個機會讓曹開的詩獲得了詩 壇的注目,爾後邀稿不斷,也開啟了曹開踏上詩壇的新道路,並開創了呂教授為他. 編輯出版詩集的另一個契機。. 遺憾. 來不及看見的詩集 轉身之間,羅女士拿了一本詩集贈送給我,那應該算是曹開的著作當中第一本. 出版的詩集〈獄中幻思錄:曹開新詩作品集〉。而關於這部詩集,則不禁讓我回憶起 訪問呂教授的過程。. 任教於某國立大學的呂教授,是一位專研現代文學的學者。他一開始並不知道 曹開這個人,更遑論曹開的相關著作與詩作。據呂教授說,「曹開」這個名字是從一. 本學術論文的自序中得知,呂教授與曹開就是透過這本論文的作者引荐認識的。. 「你們見面的時候,他就把詩都拿給你看嗎?什麼情況之下,你覺得這些詩可. 以出版?」. 5.

(6) 「過程很有趣,他先拿一些出來,然後陸續地再從房間拿出來。他寫完都放在 床底下。印象是他底稿很多,有散的、有訂整本的、有原稿或影印的。我感覺曹先. 生像素人文學家一樣。」 據說,呂教授找上曹開的當天,兩人彷如久見的老朋友,話匣子一開就沒有停 過。從傍晚灑進橙光再到夜的親臨,還是沒有終止兩人的雅興,從創作的過程,從 一首詩到另一首詩,從一個故事再到另一個故事,沒有頭尾之分,只有未盡的興味 漫在這場對話之間。這也開啟了呂教授的新視野,對呂教授而言,過去他只專注在 一般讀者較為熟知的文學作品,但曹開卻是一個相當特殊的例子,畢竟這樣一位素. 人作家,幾乎過去的詩壇中難以尋覓,更遑論「政治犯」背景的作家。呂教授對於 曹開的印象,是相當特別的,一開始,曹開先拿了幾首詩的于稿出來給呂教授欣賞,. 後來在獲得肯定之下,再從房間床底下拿出其他的作品,轉眼間,已是近百首的份 量。呂教授認為,曹開會有這樣的舉動,一方面是對自己沒有十足的信心,另一方 面則可能是怕這些詩的內容會使他再度遭遇牢獄之災。會有此般情景,對詩人而言. 其實亦相當罕見,畢竟坐過牢的人,他是有戒心的,過去那段不穩定、不安定的感. 覺造成他無法輕易地相信人性,因此對詩人來說,要輕易打開他的心房是相當困難 的。但隨著詩作越拿越多,其心裡的不安也漸漸地消失,並使自己再度確認寫作的 目的與能力。 「他有談到他以前坐牢情形嗎?. 「有,但我忘記是哪一次說的。後來我要整理他的東西,就有打電話問一些問 題。」 雖然呂教授知道曹開坐過牢,但對於曹開「政治犯」的背景,呂教授其實並未. 從他的口中得知,相反地,是透過整理閱讀相關的歷史文獻時才得知此一訊息,這 也使得呂教授推演詩人的背景時,有更多歷史面向的參考資料,以及了解當時白色. 恐怖之下,受其牽連的人們的社會背景。或也因為「政治犯」的背景因素,讓呂教 授準備著于編詩集的時候,有著不同一般作品的思維,也更真誠地面對詩人的作品。 「詩集裡的詩很多,您認為他的詩有什麼特色?」. 「在他坐牢的經驗來說,這個經驗變成他創作的泉源。當身體沒自由後,心理 上反作用的力道會加強,這是他的特色。另外,他在牢裡頭表現跟其他人不一樣的 精神是,一般苦難都是表現在怨恨的部份,表現在束縛裡頭,因為沒有自由,所以. 心靈上變成另外一種不自由,所以會被仇恨、憤怒束縛著。而他(曹開)的作品裡 頭,他在看坐牢的歲月,若是看眼前的是會被逼瘋的,但他在那邊作一些反思,在 描寫痛苦的時候,也是慢慢地在轉化。」. 「你在出版的時候,是如何選擇這些題材,或是覺得哪一些可以出版,標準是 什麼?」. 「因為他算是比較素人的作家,所以他認為他的每一件作品都很不錯,所以他 拿作品給人看時,都是整堆拿給對方。但我作研究的人,所以我希望他(曹開)有 什麼作品我都能夠看到,看過之後再來整理,所以一個學者可以接受一個作家有很. 多不一樣的東西。我再從裡頭選最好的東西,放在一起,變成一個選集。如果透過 這個模式,大家看到都是好作品。因為我跟他說,過去你也沒有出過詩集,如果人 家看到最好的作品都在這裡面,人家的印象就會很深刻。我在編的時候,曹先生還.

(7) 在世,很可惰的是,出版的時候他已過世。」. 首部詩集〈獄中幻思錄:曹開新詩作品集〉’是在一九九七年出版。在詩集的 編選上,呂教授分成了幾個部份,悲情歲月、數學幻思、科技玄想、即物掃描、生 命透視。這些類型,並不是單純依照詩人創作的時間先後而訂的。這些題材的分類, 主要是呂教授依據他的專業和詩人創作的背景、內容而區分出來的。這五大類型, 部分是依據詩作內容而訂,部分則依據創作的時間而訂,尤其是詩人坐牢期間所寫. 的「獄中詩」和「數學詩」’更是詩選集中不可少的類型。在形式上,曹開以數學入 詩、以科幻題材構詩的樣貌儼然殊異於一般的作品﹔內容的部份,亦可感覺到那股. 生命的動能,主要者莫過於詩人透過生命課題轉化追尋社會的意義。. 「詩人的詩作裡有很多宗教、形而上的象徵’這和他的宗教觀有關嗎?」 「他好像沒有信什麼特別的宗教。但他是走過苦難的人,總是會問很多問題, 為什麼是我而不是別人?為什麼我會在最青春的歲月的時候遇到?這對會書寫和思. 想的人而言,都會問這些問題。但從另一個角度來說,這是在問人生最後的意義是. 什麼?世俗的方法無法幫你解答這個問題,於是透過這個方式,站在一個較高的位. 置去作自我的反思。表面上好像他在問神、問佛,實際上是自我反省的一種方式。」 呂教授認為曹開會透過「生命」、「宗教」等課題和內容來表現, 主要原因是自. 於對於生命走 向何處的探間,因為進入牢獄的命運為何是找上了他,而不是別人, 在牢獄之中, 別人可能因此喪失生命或身體有所損傷,為何上天留給他活下來的機 會,這種生命無從抉擇的苦楚,看似尋問上天的形式,其實是反問詩人自身存留在 這個世界的沉重吶喊。. 然而命運造化弄人,一九九七年十二月六日,曹開終因腦溢血不治,病逝於高. 雄醫學院,悄然地離開這個令他傷心痛苦的世界。最終證明詩人價值和意義的詩集, 在呂教授的努力之下誕生。然而這本來不及送到作者于上的詩集,正用最沉默的力. 量證明他曾經來過。他用盡一生的氣力寫下他親眼所見的歷史,終也成為被歷史凝 視的過往。但他為歷史寫下的這一頁,不再是個人的故事的某個逗號或句號,他將. 輕輕地被朗讀著、被閱讀著。那繆思之觸引領著無限的思緒,一步步前往詩人埋藏 其中的種種,以及他曾經來過的足印。如同呂教授編選入的詩作一般,那些宗教、 哲學與生命的匯合處,不單只是「形而上」的最終依託’試圖棄絕生與死對人的百. 般執著。畢竟青春的歲月中,他被國家機器謀殺了,他被過去的恐怖凌遲了,身體 感官上的生與死早已不專屬於他,但他的精神意志卻藉此轉化,積極地在書寫上找 尋寄託生命的形式,一如生命之語在此轉換,也在此重生。. 歷史中的一頁詩篇. 訪談到了最後,羅女士輕輕地收拾著詩人留下的于稿、素描,而我也將我的錄. 音筆按下了結束鍵,為這場訪談劃下了句點,然而故事真的就此結束了嗎?也許是 的,也或許不是 o 錄音筆當中,不同的聲音交錯中,或許只聽到幾個小時的對談聲,. 然而時代當中被隱沒的怒吼、呼喊,又怎能被輕易地聽見!一如羅女士所問:「曹開 的詩寫得好嗎?」如此盼望的一句,我低沉地回答:「是的。」如此簡易的回應,似. 乎無法填滿被等待的心情,這不僅僅只有羅女士,更多的是,時代下血淚編寫的詩 句,如何被人閱讀,那才是深長的答案。看似平凡無奇的語句,依然可以看見詩人.

(8) 以素樸的書寫力量,不斷向迫害人民的體制發聲,向這些毀去年輕人的國家機器發 聲,亦向生命中的不可預測與悲歡離合發聲。. 一整天訪談下來,心情是複雜的,這種複雜一方面是來自於心靈的感動,與羅. 女士的相識過程,雖僅短短的數個鐘頭,但羅女士散發的氣息,是如此地溫暖、親 切與積極。錄音筆前的她雖然語彙不多,但接觸過程中,卻能令人感受再三,並深. 切地感應到她內心的盼望,一種與詩人誓言般的情感湧然而出。但另一方面,未與 過去的歷史交集的年輕學子,他們會知道幸福是多麼得來不易,那自由民主的空氣, 不是上天降臨的褔祉,也不是自然生成的,那是雜夾著血與淚的濃郁氣味,不是絕 然的氛香,也不是偏差的苦澀,而是厚重的歷史中撲鼻而來的塵埃,慢慢地滴落在 這裡頭。. 我知道,這絕不是結束而是另一個開始。詩人的詩,印證了曾有的過往,彷彿 過去那段歷史之城的重要關鍵之鑰,將我們帶入未曾揭露的迷霧,以及詩人沉重低. 吟的「獄中詩」、「數學詩」’以及更多生命之曲的頌揚。由於詩人創作不膜的動能,. 使得讀者可以感受到許許多多在「火燒島」中憤怒與不安的火光。曹開離開了人世, 他留下的詩篇 ,將佐證他曾經走過的足跡,一段台灣島上的人們共同走過的足跡。 如今,詩人早已悄然地與這個世界告別,這是令人感到惋情與不捨的。 詩人曾被監. 禁的過去,近十年的牢獄生活換來的是他建築在他人面前的層層高牆。 再也換不回 來的青春歲月 ,心理與身體的折磨與傷痕,似乎都見證台灣社會過去那段陰暗、難. 以撫平的苦難。. 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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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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