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代小說的當代開展
臺灣大學．嶺南大學
梅家玲教授
現代小說的當代開展
大綱
• 從新高中中國文學課程「現當代文學作品 選讀」的學習目標與學習重點談起
• 從參差對照看傳承開展：現當代文學作品 選讀的一種方式
留學生小說中的知識、性別與家國
〈沉淪〉vs.〈芝加哥之死〉
女性小說與女性空間
〈繡枕〉vs.〈自己的天空〉
現代小說的當代開展
• 從新高中中國文學課程「現當代文學作品 選讀」的學習目標與學習重點談起
學習目標
• 研習現當代文學作品，體會作品的時代精
神及現代人的語言和感情，提高賞析、評
論文學作品的能力，以及創作文學作品的
興趣。
現代小說的當代開展
建議學習重點
• 認識中國現當代文學的發展；
• 認識現當代文學與時代、社會、生活、地域的 關係；
• 理解現當代作家作品的風格和特色；
• 比較不同地域（內地、台灣、香港、澳門及海 外）的文學作品；
• 從不同角度賞析及評論現當代文學作品的思想 內容和藝術手法；
• 創作文學作品；
• 培養閱讀現當代文學作品的興趣和習慣。
從參差對照看傳承開展
現當代文學作品選讀的一種方式
• 留學生小說中的知識、性別與家國 〈沉淪〉vs.〈芝加哥之死〉
• 留學生文學的基本要素：知識 家國 性別 知識文化人：知識文化介入自我認同的過程 因去國而懷鄉：除懷鄉外另有身份認同問題 男女有別：性別與家國的糾葛
• 〈沉淪〉式的留學生文學書寫模式：
1.人在異鄉的孤獨隔絕與疏離
2. 「性」成為「自我」與「國族」
建構與解構的輻輳點
〈沉淪〉：
• 抒情主人公： 「零餘者」形象
• 徬徨的知識青年的苦悶：國家的積 弱、愛情的幻滅、病態性慾、自殺
〈芝加哥之死〉：
• 憂鬱主人公
• 徬徨的知識青年的苦悶：親人的死 亡、愛情的幻滅、中國人的飄泊、
人生的無常、自殺
留學生小說中的知識、性別與家國
〈沉淪〉vs.〈芝加哥之死〉
〈沉淪〉與〈芝加哥之死〉的參差對讀：
憂鬱症？自虐狂？偷窺狂？被迫害妄想？
男性特質與國族主義極端發展下的病態人生在「他者」
凝視下產生自覺，建構自我，但此一自我位置卻在性別 與國族意識之雙重催迫下，不斷流竄於男人，女人，孩 童的主體位置，終至流離失所。（周蕾論〈沉淪〉）
「你府上是什麼地方？」 vs. 「我是中國人」
浪漫主義 vs. 現代主義
留學生小說中的知識、性別與家國
〈沉淪〉vs.〈芝加哥之死〉
〈沉淪〉與〈芝加哥之死〉的參差對讀：
「你府上是什麼地方？」 vs. 「我是中國人」
他看了那侍女的圍裙角，心頭便亂跳起來。愈想同她說話，
但愈覺得講不出話來。大約那侍女是看得不耐煩起來了，
便輕輕的問他說：
「你府上是什麼地方？」
一聽了這一句話，他那清瘦蒼白的面上，又起了一層紅 色；含含糊糊的回答了一聲，他吶吶的總說不出清晰的回 話來。可憐他又站在斷頭臺上了。(〈沉淪〉)
留學生小說中的知識、性別與家國
〈沉淪〉vs.〈芝加哥之死〉
〈沉淪〉與〈芝加哥之死〉的參差對讀：
「你府上是什麼地方？」 vs. 「我是中國人」
他向西面一看，那燈台的光，一霎變了紅一霎變了綠的在那裡盡它的本 職。那綠的光射到海面上的時候，海面就現出一條淡青的路來。再向西 天一看，他只見西方青蒼蒼的天底下，有一顆明星，在那裡搖動。
「那一顆搖搖不定的明星的底下，就是我的故國。也就是我的生地。
我在那一顆星的底下，也曾送過十八個秋冬，我的鄉土啊，我如今再也 不能見你的面了。」
他一邊走著，一邊盡在那裡自傷自悼的想這些傷心的哀話。
走了一會，再向那西方的明星看了一眼，他的眼淚便同驟雨似的落下來 了。他覺得四邊的景物，都模糊起來。把眼淚揩了一下，立住了腳，長 歎了一聲，他便斷斷續續的說：
「祖國呀祖國！我的死是你害我的！」
「你快富起來！強起來罷！」
「你還有許多兒女在那裡受苦呢！」(〈沉淪〉)
留學生小說中的知識、性別與家國
〈沉淪〉vs.〈芝加哥之死〉
〈沉淪〉與〈芝加哥之死〉的參差對讀：
「你府上是什麼地方？」 vs. 「我是中國人」
女人過去把桌上的空酒杯掃到他面前，然後同吳漢魂在對面 坐了下來。
「我叫蘿娜，他們愛喊我蔓蘿，隨你便。」蘿娜笑著說。
「你呢？」
「吳漢魂。」
「吳——」蘿娜掩著嘴大笑起來，「彆扭！我叫你Tokyo算了 吧。」
「我是中國人」。吳漢魂說。
「啊，無所謂。你們東方人看來都差不多，難得分。」蘿娜 笑道。(〈芝加哥之死〉)
留學生小說中的知識、性別與家國
〈沉淪〉vs.〈芝加哥之死〉
〈沉淪〉與〈芝加哥之死〉的參差對讀：
「你府上是什麼地方？」 vs. 「我是中國人」
芝加哥，芝加哥是個埃及的古墓，把幾百萬活人與死人 都關閉在內，一同銷蝕，一同腐爛。
「吳漢魂，中國人，卅二歲，文學博士，一九六○年六 月一日芝加哥大學畢業——」那幾行自傳又像咒符似的 回到了吳漢魂的腦際，他心中不由自主的接了下去：
「一九六○年六月二日淩晨死於芝加哥，密歇根湖。」
(〈芝加哥之死〉)
留學生小說中的知識、性別與家國
〈沉淪〉vs.〈芝加哥之死〉
〈沉淪〉與〈芝加哥之死〉的參差對讀：
浪漫主義 vs. 現代主義
在黃蒼未熟的稻田中間，在彎曲同白線似的鄉間的 官道上面，他一個人手裡捧了一本六寸長的
Wordsworth的詩集，盡在那裡緩緩的獨步。
「這裡就是你的避難所。世間的一般庸人都在那裡 妒忌你，輕笑你，愚弄你；只有這大自然，這終 古常新的蒼空皎日，這晚夏的微風，這初秋的清 氣，還是你的朋友，還是你的慈母，還是你的情 人，你也不必再到世上去與那些輕薄的男女共處 去，你就在這大自然的懷裡，這純樸的鄉間終老 了罷。」 (〈沉淪〉)
留學生小說中的知識、性別與家國
〈沉淪〉vs.〈芝加哥之死〉
〈沉淪〉與〈芝加哥之死〉的參差對讀：
浪漫主義 vs. 現代主義
他捧著那封黃色的電報，發了半天愣，然後把它搓 成一團紙球，塞到抽屜的角落裡。他書桌上正攤著
《艾略特全集》，他坐下來，翻到《荒原》，低頭 默誦下去：
四月是最殘酷的季節，／使死寂的土原爆放出丁香，
／摻雜著記憶與欲念，／以春雨撩撥那萎頓的樹根。
／冬天替我們保溫，／把大地蓋上一層令人忘憂的 白雪——
(〈芝加哥之死〉)
留學生小說中的知識、性別與家國
〈沉淪〉vs.〈芝加哥之死〉
王文興〈最快樂的事〉
寒冷的上午，爬進樓下的街，已經好幾句鐘。這個年青人睜開 眼，仰對天花板呆視良久。他套上毛衣，離開床上的女子，
向一扇掩閉的窗戶走過去。他垂視樓下的街﹔高高的前額，
抵住冷玻璃。冰冷，空洞的柏油馬路面，宛如貧血女人的臉。
天空灰濛，分不出遠近的距離，水泥建築物皆停留在麻痺的 狀態。同樣的街，天空，建築，已經看了兩個多月，至今氣 候仍沒有轉變的徵象。
「他們都說，這是最快樂的事，but how loathsome and ugly it was！」他對自己說。
幾分鐘後，他問自己：
「假如，確實如他們所說，這已經是最快樂的事，再沒有 其他快樂的事嗎？」
這年輕人，在是日下午自殺。
留學生小說中的知識、性別與家國
〈沉淪〉vs.〈芝加哥之死〉
女性小說與女性空間
〈繡枕〉vs.〈自己的天空〉
• 女性小說的關注問題：
從婚戀家庭到家國政治
• 「空間」與女性：
從女主「內」，到擁有「自己的天空」
〈繡枕〉
家院之內的傳統女性 「繡枕」與「四德」
〈自己的天空〉
從傳統到現代；從婚姻之內到婚姻之外
人物描摹細膩，充滿同情
以女性為主要書寫角色，包括 新式、舊式的「太太們」、
「小姐們﹙女學生們﹚」
擅寫女性心靈與家庭、婚姻倫 理關係
凌叔華的文學特色
女性小說與女性空間
〈繡枕〉vs.〈自己的天空〉
〈繡枕〉閱讀要點
情與景的對照與烘托
繡枕的象徵意涵
新舊女性的對照
及其與外在空間的關係
女性小說與女性空間
〈繡枕〉vs.〈自己的天空〉
情與景的對照與烘托:閨怨之情與盛夏之景
大小姐正在低頭繡一個靠墊。此時天氣悶熱，小巴狗只有躺在桌底伸出舌 頭喘氣的份兒，蒼蠅熱昏昏的滿玻璃窗上打轉。張媽站在背後打扇子，臉 上一道一道的汗漬，她不住的用手巾擦，可總擦不乾，鼻尖的剛才乾了，
嘴邊的又點點凸了出來。
大小姐換線時偶爾抬起頭往窗外看，只見小妞拿起前襟擦額上的汗，大半 塊衣襟都濕了。院子裡盆栽的石榴吐著火紅的花，直映著日光，
更叫人覺得暑熱，她低頭看見自己的胳肢窩汗濕了一大片了。
室內疲累、揮汗繡花的女子 vs.
白晝室外盛開、艷紅如火的鮮花
悶:悶熱的天氣、深閨女子內心無處聲張的沉悶
女性小說與女性空間
〈繡枕〉vs.〈自己的天空〉
繡枕的象徵意涵
精緻的繡工:自我價值的寄託和證明，婚姻夢的編織 做完那對靠墊以後，送給了白家，不少親戚朋友對她的 父母進了許多諛詞。她的閨中女伴，取笑了許多話，
她聽到常常自己紅著臉微笑。還有，她夜裡也曾夢到 她從末經歷過的嬌羞傲氣，穿戴著此生未有過的衣飾，
許多小姑娘追她看，很羡慕她，許多女伴面上顯出嫉 妒顏色。那種是幻境，不久她也懂得。所以她永遠不 願再想起它來撩亂心思。
女性小說與女性空間
〈繡枕〉vs.〈自己的天空〉
繡枕的象徵意涵
繡枕的贈送與女性生活空間：從閨房→宴客廳
待價而沽的商品，代替閨閣內的傳統女性在公共空間展示其自我 能力與價值
「哼，這一對靠枕兒送到白總長那裡，大家看了別提有多少人來 說親呢。門也得擠破了。……」
繡枕的命運隱喻大小姐的命運：出於小姐的精心設計，卻在宴會 廳上被人糟蹋，最後輾轉落入傭人小妞兒之手。
→婚姻夢的破滅與小姐身不由己的命運
人物心理的描繪：表面的平靜與內心微 動的波瀾，筆法含蓄且委婉
女性小說與女性空間
〈繡枕〉vs.〈自己的天空〉
袁瓊瓊(1950- )
女性小說與女性空間
〈繡枕〉vs.〈自己的天空〉
袁瓊瓊(1950- )
袁瓊瓊，1950年生，四川眉山人。1982年赴美愛荷華 大學創作班，1985年開始從事電視編劇。袁瓊瓊的小 說語言輕快，情節緊湊，故事曲折，擅長以黑色狂想，
演繹女性內心幽微的情慾世界。曾獲聯合報小說獎及 時報文學獎。著有小說《春水船》、《自己的天空》、
《兩個人的事》、《滄桑》、《袁瓊瓊極短篇》、
《恐怖時代》、《情愛風塵》、《今生緣》、《蘋果 會微笑》，散文《紅塵心事》、《食字癖字的札記》
《曖昧情書》等，及《家和萬事興》等多部電視劇。
女性小說與女性空間
〈繡枕〉vs.〈自己的天空〉
〈自己的天空〉閱讀要點
篇名的象徵意涵
靜敏的婚戀狀態
與活動空間變化
與前輩作家作品的對話
〈繡枕〉 〈紅玫瑰與白玫瑰〉
女性小說與女性空間
〈繡枕〉vs.〈自己的天空〉
〈自己的天空〉閱讀要點
靜敏的婚戀狀態活動空間變化
家庭主婦 工藝材料行店主 保險業務員
• 結婚七年來一直依賴著良三。她連單獨出門都沒有過，這 地方還不知是哪裏，而且她還沒帶甚麼錢，因為總跟著良 三。現在是給他帶到這裏來講這些事。相信他，他就把人 不當回事。
• 她又氣自己不爭氣，怎麼連錢也不帶呢？她沒辦法的事多 著，向來出門是良三把車子開來開去，她懷疑自己就算坐 了計程車，能不能把地方指點給司機聽，總之是無能，不 怪人家要來甩張舊報紙樣的甩掉自己。
女性小說與女性空間
〈繡枕〉vs.〈自己的天空〉
〈自己的天空〉閱讀要點
靜敏的婚戀狀態活動空間變化
家庭主婦 工藝材料行店主 保險業務員
分手的時候，良三給了點錢，就拿這點錢開了家工藝材料行。
良七的氣味泛上來，是烟燥帶了汗臭，全很淡。她這裏簡直就 沒男人來過。
靜敏怕自己。
她說：「我看看外面。」掀了簾子出去。
良七跟了她出來，他把被單又解了，頭上還是夾子。靜敏 想笑，又掀簾子進去。良七又跟進來。
他忽然就說了：「靜敏姐，我喜歡你。」
他自己抵著門簾站著，世界讓他擋著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