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入台灣彩繪村，尋找畫中「人」 -畫說的是誰的故事？

國立臺東大學兒童文學研究所 碩士論文

指導教授：杜明城 博士

走入台灣彩繪村，尋找畫中「人」

-畫說的是誰的故事？

研 究 生：曾淑璍 撰

中華民國一○七年十月

國立臺東大學兒童文學研究所 碩士論文

走入台灣彩繪村，尋找畫中「人」

-畫說的是誰的故事？

研 究 生：曾淑璍 撰 指導教授：杜明城 博士

中華民國一○七年十月

誌謝辭

自 93 年踏出東海校園，在出版職場上也翻滾好久，看似做著眾人欣羨的工 作，然而出版業的低薪、封閉、僵化體制等等，內心卻總是好不踏實。想起大學 時期赫赫有名的兒文所，想起既然都已經身在一成不變的泥沼裡，為何不給自己 一個圓夢機會？於是 103 年決定放下一切，來到台東就讀兒童文學研究所。事實 證明，台東帶給自己的改變，兒文所帶給自己的另一種視野，今日的自己，感謝 昔日的自己擁有歸零的勇氣。

還記得求學時，台南及嘉義各地的龍貓彩繪村議題開始一路漫燒，即使自己 身在台東，仍然引起自己的關注與好奇。我喜愛寫作，喜愛閱讀，長久以來卻不 擅長閱讀理論型的讀物，感謝指導教授杜明城老師給予自己寬廣的空間來發揮，

願意包容自己用寫故事及報導的方式來書寫這一趟彩繪村之旅的所見所聞、所聽 所說；而在於理論的運用上，讓自己彷彿孩提學步，提醒自己能力上的不足，更 是提醒自己在做學問的過程中，穩紮穩打的重要性。還要感謝口考委員林意雪老 師特地從花蓮前來台東，感謝口考委員藍劍虹老師，感謝兩位老師提出許多仍可 以去探究的面向，讓自己知道仍有很多進步與發展的空間。

感謝好友劉珈妤下榻寒舍期間，讀完前幾章草稿後與我聊了好久，陪伴我一 起釐清自己真正欲要探討的主題是什麼；感謝郭雪兒從馬來西亞來台灣旅遊時，

還費心提醒我怎麼安排書寫時程，最終才能順利畢業；感謝許多同學跟學姊，還 有身邊的友人，當知道我在做彩繪村議題時，提供我許多台灣及世界各地的彩繪 村資訊。感謝兒文所其它老師們所給予的指教與提點，我到現在還記得游珮芸老 師曾說過的「不要預設太多立場，放開心去做研究吧！」以及葛容均老師說過的

「任何的意識型態都逃不過文字！」，時刻提醒自己，反思自身盲點，用更開闊 的心來迎接田野過程裡面的各種可能性。

當然，一定要感謝願意接受採訪的台南善化胡厝寮彩繪村的丁水明里長、大 內龍貓公車站的發起人 Kevin、台灣原創插畫彩繪村的發起人吳貿騰先生、「回 家的路」壁畫作者楊秀惠老師，以及台東賓朗彩繪泥塑之家的陳坤厚阿公與他的 孫女陳怡璇。感謝他們的知無不言，感謝他們的信任，也感謝他們成為台灣彩繪 村裡面的一抹風景。要感謝的人真的很多，最後要感謝的是我的老公－胡岳廷，

他是我最佳的啦啦隊，始終支持我去做任何想做的事！他的綽號就叫做「龍貓」， 我喚了他快十八年，論文書寫到快完成才意識起自己的研究怎麼還是跟「龍貓」

有關啊！哎呀呀，這真是巧妙的緣分！

謝謝一切，謝謝您的閱讀，再次謝謝。

曾淑璍 2018.10 書寫於台南善化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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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入台灣彩繪村，尋找畫中「人」

-畫說的是誰的故事？

曾淑璍 撰

國立臺東大學兒童文學研究所

摘要

近年來，台灣掀起一陣彩繪風，然而一窩蜂的出現，卻又一窩蜂 的消聲匿跡。本論文從筆者自經歷 2014 年的三一八運動，引起對於 自我國家與身份認同的反思為動機，將關注投以被不斷砲轟抄襲、沒 有台灣文化、侵害台灣本土漫畫家發展的台灣彩繪村。

經由實際踏查，以台南善化胡厝寮彩繪村、大內龍貓公車站、台 灣原創插畫彩繪村、「回家的路」壁畫、台東賓朗彩繪泥塑之家，以 及嘉義縣南崙龍貓彩繪村為研究範圍，並透過採訪了解背後的故事。

筆者觀察到，這些彩繪村紅於網路媒體，然而隨之帶來的虛實交 錯影響，無論是看畫或是畫畫的人，或被迫或有意識地浮現「自我主 體意識」的省思，亦猶如一場英雄旅程的考驗，考驗著畫中肖像是否 具備足夠的故事力，考驗著畫中人是否具備足夠的自我主體意識。

當畫者透過彩繪村展演著故事時，無論是假托他人的故事，或是 述說著自身的故事，實則述說著台灣人找尋自我的某種樣貌與過程。

關鍵詞：彩繪村、壁畫、自我主體意識、故事力、網路媒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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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alking In Taiwan Painted Villages , Looking For“People” In The Murals－Who Is Telling The Story?

Shu-Hua Tseng

Abstract

In recent years, Taiwan has set off a trend of Murals. This thesis, has inspired the reflection of self-state and identity, and will focus on the painted villages that have been

continuously criticized, have no Taiwanese culture, and have obstructed the development of local Taiwanese cartoonists.

Through visiting and interviewing, Tainan Shanhua

Hucuoliao Painted Village, DaNei Totoro Bus Station……etc,is used as a research area, looking for the story after the murals.

The author observes that,“story”and“people”are important.When the artist plays his own story,it tells the Taiwanese people's search for their own appearance and process.

Keywords： painted village, murals,self-subject consciousness, story power, online medi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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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錄

第一章 論文怎麼開始的？………P.1 第一節 研究背景：龍貓彩繪村，來了！這一年是 2015 年…………P.1 第二節 研究動機：龍貓動畫的童年體驗，那是 1991 年的觸動……P.5 第三節 研究問題：從表層問題，一路探究深層問題………P.7 第四節 研究方法：從虛擬走入真實，讓「面對面」成為一種研究方

式 ………P.13 第二章 踏上第一個旅程：龍貓變形記──走入南崙龍貓彩繪村………P.15 第一節 實際走訪：南崙版的龍貓………P.15 第二節 故事溯源：正版的龍貓………P.18 第三節 南崙龍貓彩繪村所帶來的思辯與討論………P.19 第三章 踏上第二個旅程：龍貓勿進！──走入台灣原創插畫彩繪村………P.19 第一節 實際走訪：集結百位台灣插畫家繪製的彩繪村………P.19 第二節 實際採訪：聽聽發起人的說法………P.23 第三節 台灣原創插畫彩繪村所帶來的思辯與討論………P.31 第四章 踏上第三個旅程：純粹好玩？──走入台東賓朗彩繪泥塑之家……P.36 第一節 實際走訪：難以被定義的存在………P.36 第二節 實際漫談：聽聽孫女的說法………P.37 第三節 台東賓朗彩繪泥塑之家所帶來的思辯與討論………P.45 第五章 踏上第四個旅程：忽然爆紅？──走入台南善化胡厝寮彩繪村……P.46 第一節 實際走訪：從畫給阿嬤的畫為起點………P.46 第二節 實際採訪：聽聽里長的說法………P.53 第三節 台南善化胡厝寮彩繪村所帶來的思辯與討論………P.57 第六章 踏上第五個旅程：越挫越勇？──走入台南大內龍貓公車站………P.58 第一節 實際走訪：與正版極高相似的壁畫………P.58 第二節 實際採訪：聽聽發起人 Kevin 的說法………P.60 第三節 大內龍貓公車站所帶來的思辯與討論………P.75 第七章 打道回府前的偶遇：走了多久，方見日出？──這段回家的路……P.78 第一節 實際採訪：聽聽畫者的說法………P.78 第二節 「回家的路」所帶來的思辯與討論………P.81 第八章 文獻探討──關於壁畫的故事………P.82 第一節 從社區總體營造來談………P.82 第二節 壁畫，在說話？………P.88 第九章 結論──畫中人，要告訴我們的是………P.94 第一節 探討：龍貓，你究竟因何而來？………P.94 第二節 研究限制與後續研究建議………P.104 參考資料………P.1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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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目錄

圖 1 截取自正版《龍貓》動畫………p.16 圖 2 南崙龍貓之一………p.16 圖 3 南崙龍貓之二………p.17 圖 4 南崙龍貓之三………p.17 圖 5 南崙龍貓之四………p.17 圖 6 嘉義台灣原創插畫彩繪村一景之一………p.21 圖 7 嘉義台灣原創插畫彩繪村一景之二………p.21 圖 8 每天來點負能量插畫人物設定………p.21 圖 9 嘉義台灣原創插畫彩繪村之插畫家名稱………p.22 圖 10 嘉義台灣原創插畫彩繪村之插畫家粉絲專頁名稱………p.22 圖 11 嘉義台灣原創插畫彩繪村之五大主題牆之求子順利………p.26 圖 12 嘉義台灣原創插畫彩繪村之五大主題牆之孕子平安………p.26 圖 13 嘉義台灣原創插畫彩繪村之五大主題牆之育子健康………p.26 圖 14 嘉義台灣原創插畫彩繪村之五大主題牆之好事花生………p.26 圖 15 嘉義台灣原創插畫彩繪村之五大主題牆之望子成龍成鳳………p.27 圖 16 嘉義台灣原創插畫彩繪村之飛機簽名牆之一………p.27 圖 17 嘉義台灣原創插畫彩繪村之飛機簽名牆之二………p.28 圖 18 嘉義台灣原創插畫彩繪村之雲朵簽名牆………p.28 圖 19 嘉義台灣原創插畫彩繪村之火車簽名牆………p.28 圖 20 嘉義台灣原創插畫彩繪村之贊助商牆………p.29 圖 21 嘉義台灣原創插畫彩繪村之贊助商公仔………p.29 圖 22 嘉義台灣原創插畫彩繪村之 Q 皮紅點點樂園作品………p.31 圖 23 嘉義台灣原創插畫彩繪村之垂耳羊作品………p.32 圖 24 宜蘭幾米主題公園………p.35 圖 25 台東賓朗彩繪泥塑之家景一………p.38 圖 26 台東賓朗彩繪泥塑之家稍早景觀………p.39 圖 27 台東賓朗彩繪泥塑之家景二………p.39 圖 28 台東賓朗彩繪泥塑之家景三………p.39 圖 29 台東賓朗彩繪泥塑之家景四………p.40 圖 30 台東賓朗彩繪泥塑之家景五………p.40 圖 31 台東賓朗彩繪泥塑之家景六………p.41 圖 32 台東賓朗彩繪泥塑之家景七………p.41 圖 33 台東賓朗彩繪泥塑之家景八………p.41 圖 34 台東賓朗彩繪泥塑之家景九………p.42 圖 35 台東賓朗彩繪泥塑之家景十………p.42 圖 36 台東賓朗彩繪泥塑之家景十一………p.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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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 37 台東賓朗彩繪泥塑之家景十二………p.43 圖 38 台東賓朗彩繪泥塑之家景十三………p.43 圖 39 台東賓朗彩繪泥塑之家景十四………p.44 圖 40 台東賓朗彩繪泥塑之家景十五………p.44 圖 41 善化胡厝寮彩繪村之龍貓壁畫………p.47 圖 42 善化胡厝寮彩繪村之不倒翁壁畫………p.48 圖 43 善化胡厝寮彩繪村之憤怒鳥壁畫………p.48 圖 44 善化胡厝寮彩繪村之自行發想壁畫………p.48 圖 45 善化胡厝寮彩繪村之麻將牆………p.49 圖 46 善化胡厝寮彩繪村之閃亮牆………p.49 圖 47 善化胡厝寮彩繪村之 DVD 牆………p.49 圖 48 善化胡厝寮彩繪村之在地孩童彩繪的牆面之一………p.50 圖 49 善化胡厝寮彩繪村之在地孩童彩繪的牆面之二………p.50 圖 50 善化胡厝寮彩繪村之在地孩童彩繪的牆面之三………p.50 圖 51 善化胡厝寮彩繪村之遠東科大學生彩繪的牆面之一………p.51 圖 52 善化胡厝寮彩繪村之遠東科大學生彩繪的牆面之二………p.51 圖 53 善化胡厝寮彩繪村之建設公司出資彩繪的牆面之一………p.51 圖 54 善化胡厝寮彩繪村之建設公司出資彩繪的牆面之二………p.52 圖 55 善化胡厝寮彩繪村之建設公司出資彩繪的牆面之三………p.52 圖 56 善化胡厝寮彩繪村之建設公司出資彩繪的牆面之四………p.52 圖 57 善化胡厝寮彩繪村之塗鴉（Graffiti）………p.53 圖 58 善化胡厝寮彩繪村之塗鴉（Graffiti）………p.53 圖 59 善化胡厝寮彩繪村之「這一條路」起點………p.54 圖 60 善化胡厝寮彩繪村之「這一條路」沿途壁畫………p.54 圖 61 大內龍貓公車站之仿梵谷壁畫………p.59 圖 62 原版梵谷畫作………p.59 圖 63 大內龍貓公車站之仿龍貓壁畫之一………p.59 圖 64 原版龍貓畫作之一………p.59 圖 65 大內龍貓公車站之仿龍貓壁畫之二………p.59 圖 66 原版龍貓畫作之二………p.59 圖 67 大內龍貓公車站之仿龍貓壁畫之三………p.60 圖 68 大內龍貓公車站之仿冰原歷險記壁畫………p.60 圖 69 大內龍貓公車站之棒球壁畫………p.61 圖 70 大內龍貓公車站之棒球壁畫………p.61 圖 71 大內龍貓公車站之米奇、豆豆先生、哆拉 A 夢與史奴比壁畫………p.62 圖 72 大內龍貓公車站之米奇、豆豆先生、哆拉 A 夢與史奴比壁畫………p.62 圖 73 大內龍貓公車站之米奇、豆豆先生、哆拉 A 夢與史奴比壁畫………p.62 圖 74 大內龍貓公車站之米奇、豆豆先生、哆拉 A 夢與史奴比壁畫………p.6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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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 75 大內龍貓公車站之米奇、豆豆先生、哆拉 A 夢與史奴比壁畫………p.63 圖 76 大內龍貓公車站之仿彼得兔壁畫………p.63 圖 77 大內龍貓公車站之仿龍貓壁畫………p.64 圖 78 大內龍貓公車站之星星的故鄉壁畫………p.64 圖 79 大內龍貓公車站之菅芒花風景壁畫………p.65 圖 80 大內龍貓公車站之互動式電話亭壁畫………p.65 圖 81 大內龍貓公車站之互動式機車壁畫………p.65 圖 82 大內龍貓公車站之仿梵谷壁畫………p.66 圖 83 大內龍貓公車站之仿梵谷壁畫………p.66 圖 84 大內龍貓公車站之互動式狗與酪梨壁畫………p.67 圖 85 大內龍貓公車站之互動式兔子與酪梨壁畫………p.67 圖 86 大內龍貓公車站之手作龍貓公車………p.67 圖 87 大內龍貓公車站之手作龍貓公車………p.68 圖 88 大內龍貓公車站之手作龍貓郵筒………p.68 圖 89 大內龍貓公車站之早期壁畫………p.69 圖 90 大內龍貓公車站之爆紅龍貓壁畫………p.69 圖 91 大內龍貓公車站之仿龍貓早至晚橫軸壁畫………p.70 圖 92 大內龍貓公車站之仿龍貓早至晚橫軸壁畫………p.70 圖 93 大內龍貓公車站之仿龍貓早至晚橫軸壁畫………p.70 圖 94 大內龍貓公車站之警告標語………p.75 圖 95 大內龍貓公車站之警告標語………p.75 圖 96 大內龍貓公車站之警告標語………p.76 圖 97 大內龍貓公車站之警告標語………p.76 圖 98 大內龍貓公車站之警告標語………p.76 圖 99 大內龍貓公車站之警告標語………p.77 圖 100「回家的路」作者作畫中………p.78 圖 101 台南大內龍貓公車站內自行塗掉的知名龍貓壁畫………p.89 圖 102 台南大內龍貓公車站內，住戶自行於家門前潑淋紅漆，以示抗議………p.89 圖 103 台南的 321 藝術聚落內的不知名彩繪………p.90 圖 104 台南青年路兩側的工地，不知名的塗鴉………p.91 圖 105 彰化永靖街頭的矮牆壁畫………p.91 圖 106 法國多爾多涅的拉斯洞窟公牛壁畫………p.92 圖 107 台灣原創插畫彩繪村的早期黨國標語………p.92 圖 108 大內龍貓公車站的早期壁畫………p.96 圖 109 大內龍貓公車站的互動式壁畫………p.96 圖 110 善化胡厝寮彩繪村的不倒翁壁畫………p.96 圖 111 善化胡厝寮彩繪村的建商出資彩繪壁畫………p.96 圖 112 台灣抓娃娃機裡頭放置的盜版龍貓玩偶………p.9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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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 113 日本富士電視台曾以台灣盜版貨為主題………p.100 圖 114 善化胡厝寮彩繪村的知名龍貓壁畫………p.102 圖 115 善化胡厝寮彩繪村的郵務士壁畫………p.102 圖 116 大內龍貓公車站的仿龍貓壁畫………p.102 圖 117 大內龍貓公車站的「星星的故鄉」壁畫………p.102 圖 118 台灣原創插畫彩繪村的歐北貓壁畫………p.102 圖 119 台灣原創插畫彩繪村的泡菜公主壁畫………p.1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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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論文怎麼開始的？

第一節 研究背景：

龍貓彩繪村，來了！這一年是 2015 年……

猶記得，那一年是 2015 年，筆者從當時的男朋友(現在的外子)口中得知距 離他住家約莫兩公里，昔日沒沒無聞的鄉里搖身一變熙來攘往的觀光景點－「龍 貓彩繪村」。在他的口中，不斷地直接以「龍貓彩繪村」為主詞，訴說著「龍貓 彩繪村」裡頭的牆上畫了龍貓、訴說著「好多人喔！」，當他這麼說著時，語氣 帶著亢奮，聲調是上揚的，充滿著對於家鄉被廣為人知的一種喜悅與成就感。。

據說無論平日或假日皆是人滿為患，隨處可見自外地慕名而來的民眾，別說 是情侶、小家庭這般的散客，遊覽車亦是一車又一車地載進來，然而，人潮所帶 來的後果，便是得出動人力於路口指揮交通，以紓困打結的交通亂象。

怎麼會這麼突然就引來這麼多人？

原來，2015 年 1 月 22 日時，美國的 CNN Travel 網站裡出現了一篇由自由 撰稿人 Clarissa Wei 以「Town transforms itself with cartoon murals」¹為 標題的文章，文中描述了壁畫的由來，以及當地人們的反應，而這樣的一篇文章 旋即獲得台灣媒體的重視，並加以報導。而才不過短短四天，2015 年 1 月 26 日，

台灣的 ETtoday 旅遊雲網站就出現了記者游琁如所做的報導，標題為「台南彩繪 村登上 CNN 版面 善化胡厝寮被卡通『改變』」，文章開頭便這樣寫著：「台灣彩 繪村的美麗風景，也登上國際版面了！」²，充滿著台灣能夠被國際所看見的喜 悅與成就感。

隨著其他平面、網路媒體的報導，以及網路部落客的撰文宣傳、加乘手機已 經從傳統手機轉變為功能更加多樣的智慧型手機，民眾能夠透過手機的拍照功 能，並隨時上網登錄臉書打卡等等新科技的運用，讓資訊於短時間內迅速流通，

並廣為人知。台南善化胡家里的龍貓彩繪村便是在國人的成就感，以及科技的進 步下，成為一炮而紅的造訪新寵兒。

那是 2015 年，「彩繪村」這三個字對於許多台灣民眾而言仍是陌生，但一夕 之間，我們就彷彿迅速學會的詞彙。

咦？風向開始轉變了？

饒富趣味的是，《聯合報》於 2015 年 3 月 1 號所報導的網路新聞以「轉角遇 見彩繪 老社區湧入遊客」為標題，寫道：「假日中午，南台灣溫暖冬陽招來各地

1 http：//travel.cnn.com/hujia-painted-village-448451/

2 https：//travel.ettoday.net/article/458838.ht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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遊客，胡家里從社區出入口牌樓沿聯外道路，擺滿飲料、香腸、飾品、雞蛋糕等 攤位，小販張羅材料，準備賺這筆彩繪觀光財。「哇，好漂亮喔！」社區轉角結 合當地人文的「臉譜」、「浮世繪」牆讓遊客驚豔，三、五年輕人用自拍神器合影 或獨照後，火速在臉書或 LINE 分享這幅在地景象。下午三、四點是另波人潮高 峰，溢出的遊客把狹窄巷弄擠得水洩不通，攤商則忙著補貨。遊客喚醒沉寂的老 社區，連警察也不得閒，不只假日下午要出勤管制交通，連巡邏次數、路線都要 增加，只見小小胡家里正被車潮、人流團團圍住。」文中對於該龍貓彩繪村還是 保持著正面的讚賞態度。然而，相隔一個月後，《TVBS》於 2015 年 4 月 19 號所 報導的網路新聞：「除了海賊王，大里還有龍貓車站，觀光人潮帶動週邊商機；

看看全台各地，光是台中就有龍貓車站和海賊王，彰化有烏龍派出所，台南善化 有龍貓彩繪村，高雄則是電影動畫彩繪，每個地方都有彩繪村，但就是獨缺台灣 在地元素。」媒體輿論轉而抱持著批判的角度。

從「彷彿令人置身於遊樂園」的美譽，轉而為「獨缺台灣在地元素」的批評 聲浪，兩則新聞中皆被點名的台南善化龍貓彩繪村彷彿自天堂墜入地獄，成為眾 矢之的。

直直下滑的聲勢，怎麼辦？

不久，2015 年 4 月 29 號，ETtoday 該網路新聞平台出現了標題為「彩繪村 心血變「山寨」阿公阿嬤疑惑不敢再畫了」的新聞，內容寫著：「台灣各地近年 來掀起一陣「彩繪村」風潮，但由於彩繪內容多半是迪士尼、日本動畫等國外的 人物，遭批根本就是「盜版」。然而，有媒體報導指出，外界的「山寨說」卻讓 一些只是希望美化自己家園的阿公、阿嬤們不敢再繼續畫下去。漫畫《烏龍院》

作者敖幼祥本月 19 日曾召開記者會表明，台灣許多彩繪村都是以迪士尼、日本 動畫等人物作為題材，除涉及盜版、侵權等問題外也讓「台灣文化」逐漸消失，

加上政府的不重視，逼得許多漫畫家不得不西進或是轉行。敖幼祥的主張引發外 界討論，雖然有人覺得畫畫國外的卡通人物也沒什麼不好，不過，也有人支持這 項說法認為這確實是公然「山寨」。然而，外界的批評也讓一些只是希望美化自 己家園的阿公、阿嬤們感到十分難過，甚至不敢再繼續畫下去。」

媒體試圖以阿公阿嬤的立場淡化及平息民眾對於如台南善化龍貓彩繪村這 般，並沒有取得正版動畫公司授權及彩繪外來動漫人物的彩繪村所引發的「版 權」、「缺乏台灣本土意象」等等的疑慮與批評聲浪。

顯而易見地，這樣努力將形象洗白的網路新聞並沒有達到預期的效果，就在 彩繪了外來動漫圖案的台南善化龍貓彩繪村仍處於備受爭議的狀態下，台灣迅速 地出現了打著「本土」或「在地」等口號的彩繪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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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 年 5 月出現的台中沙鹿美仁里彩繪村，即於牆壁、鐵門上，以彩繪方 式重現旗袍店、柑仔店、麵攤等台灣人記憶中的種種場景。從飲食的黑松汽水、

味全味精、西瓜、麻醬麵、統一肉燥麵，至動物黑狗、橘貓，以及對聯、電話等 物品的呈現，從食衣住行各方面，不僅重現台灣庶民生活中的日常風景，更瀰漫 著復古的五零年代情調。

相較於台南善化龍貓彩繪村帶給人強烈的外來動漫形象，台中沙鹿美仁里彩 繪村的本土形象鮮明，兩者成為兩種截然不同形象的彩繪村。

然而，前者飽受「山寨」、「缺乏本土意象」等批評，甚至還背負上讓台灣文 化消失、本土漫畫家轉行的罪名，這些爭議迄今，其實已經到了 2018 年仍叨叨 未休，後者則未有這類的爭議，頂多則是「巷弄太短」這樣的評語。

「巷弄長度」不若「山寨」牽涉法律層面，亦不若「缺乏本土意象」涉及台 灣主體意識層面，不喜者批評為「巷弄太短」，喜愛者讚美為「小而美」，這類的 主觀評論就好像是青菜蘿蔔各有人愛，終究無損台中沙鹿美仁里彩繪村絕大多數 的正面評價。

昔日寵兒，變成「避」之唯恐不及

2015 年 5 月 8 日，自由時報所刊登的媒體新聞「航海王彩繪牆沒授權 白畫 了」，新聞大意為彰化縣福寶村原以「乳牛彩繪村」作為宣傳賣點，而在 2014 年爭取到交通部觀光局補助的經費，已經新彩繪好的「Q 版航海王」壁畫，因為 並未取得東映動畫的授權許可，在遭到東映動畫台灣聯絡處要求塗銷侵權的畫像 後，獲得觀光局的注意，要求若要獲得補助，則必須不能有任何侵權爭議。

在觀光局的要求下，這面「Q 版航海王」壁畫被擦掉了。

在此則新聞中，無論是擁有台灣版權代理權的動畫企業有限公司及提供補助 經費的公部門，皆提及圖案版權是否合法的重要性，亦可以說，圖案版權為該彩 繪村能否繼續完成的必要條件之一，再度將彩繪村的話題拉回到法律層面。

雖然這一則新聞裡頭的文字沒有指名道姓地抨擊龍貓彩繪村的意味，但不可 否認地，讓彩繪村所涉及的版權問題再度浮上檯面；而許多彩繪外來動漫圖案的 彩繪村，如台南下營的小熊維尼彩繪村、台南大內龍貓公車站、嘉義南崙的龍貓 彩繪村……這些主打著名的外來卡通動漫人物壁畫的彩繪村，自此陷入於法無 據、於法不容的窘境，連帶地也削減了台灣民眾對於這些彩繪村的熱度與興趣。

4

昔日的媒體寵兒、絡繹不絕的造訪景點，因為侵權問題，也漸漸失去光環。

迄今，時光已經來到了 2018 年 3 月，台南善化龍貓彩繪村熱度削減，昔日 的盛況不再，全盛時期叫賣的小販聲已漸休，利用週末閒晃於村庄內，只見一戶 外地而來的三人小家庭，估計約五六歲小女孩蹦蹦跳跳欣喜地與牆上的龍貓壁畫 合照；筆者亦於 2018 年 1 月走訪過嘉義南崙的龍貓彩繪村，偶一遇到人影，是 髮已斑白、走路不便的拄杖老翁，或是被外籍傭人推著輪椅出來曬太陽的老婦，

村庄內寂靜無聲，一如對於多數傳統農村的認識：三合院、老磚房、青年人口外 移、老年人口居多……徒留牆上的壁畫，依稀可見龍貓那一口笑得極大的白牙。

炮火聲下的堅持，你在堅持什麼？

距離台南市善化區胡厝寮的龍貓彩繪村約 10 公里，開車約不到半小時的台 南市大內區，同樣存在著一個以「龍貓」壁畫著稱的景點，名為「大內龍貓公車 站」。

兩者出現的時間點相近，皆於 2014 年透過網路的力量漸漸打開知名度，當 善化的龍貓彩繪村廣為流傳時，大內龍貓公車站同樣擁有愛戴著。

以畫功來說，善化的龍貓壁畫畫風樸拙，為住在外地的三姊妹透過彩繪讓人 感到幸福的龍貓圖案，來讓住在鄉下的外婆開心的素人之作；相較之下，大內龍 貓公車站的龍貓壁畫畫風精細，無論是線條或是著色，顯然為練家子之作。

以構圖來說，善化的龍貓壁畫取主要圖象符號混搭的方式，將龍貓與煤煤 蟲、天空之城的機器人三者，拼貼成毫不違和的一幅畫面；大內龍貓公車站的龍 貓壁畫則是務求忠於原著，彷彿重新回到動畫停格的那一瞬間。

「覺得彩繪很漂亮好像進入宮崎駿的童話世界 讓人好像置身於童話世界裡 面」（歐淑娟）³

「可以輕鬆佇立在任何一幅畫作前，徜徉回憶起每部卡通的感動^^記得帶把 傘～」（包小詩）⁴

然而，水能載舟，亦能覆舟，描繪得唯妙唯肖的龍貓壁畫，反之，更是成了 眾矢之的。

3 2016 年 10 月 10 日於大內龍貓公車站粉絲專頁評論

4 2017 年 8 月 15 日於大內龍貓公車站粉絲專頁評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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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寨動畫角色公車站」（剛澤明亮）⁵

「請問 這個有吉卜力工作室授權??」（吳政哲）⁶

當善化的龍貓彩繪村的壁畫遭受侵權抨擊時，大內龍貓公車站所遭遇到的攻 擊砲火甚至是更加猛烈。奇特的是，當善化的龍貓彩繪村漸漸沒落，大內龍貓公 車站卻仍舊屹立不搖。筆者曾於 2018 年 4 月前去造訪，相較於善化的龍貓彩繪 村恢復到昔日鄉村的寧靜，大內龍貓公車站依然是絡繹不絕。不僅是於網路上可 看見它的不斷更新壁畫與變化彩繪技法，而實際走訪，同樣可以看見一個以壁畫 為起點的景點的生命力仍持續跳動著。

難不成大內龍貓公車站的「龍貓」心臟比較大顆？還是體型比較龐大？抵擋 得住來自四面八方的疑問與攻擊？相信它自然有其過人之處，然而那不在筆者所 欲探究的要點。

在台灣，許多彩繪村猶如昔日的蛋塔風潮⁷，透過新媒體（Facebook、

instagram、blogger 等網路工具）或傳統媒體（電視、報紙）的傳播，引起民 眾關注。然而，熱潮過後，能夠真正延續下去的寥寥無幾。更何況，大內龍貓公 車站一直以來，抄襲等爭議始終不斷。

大內龍貓公車站的「龍貓」，與其說讓筆者忍不住欲探究其彩繪「龍貓」的 初衷究竟為何，更令筆者好奇的是，堅持下去的原因為何。

起心動念，並不難，難的是，飽受批評之下，如何走下去？

第二節 研究動機：

龍貓動畫的童年體驗，那是 1991 年的觸動……

我與「龍貓」的故事

在八零年代，真人藝閣傳統仍舊保留，由兒童粉墨扮演各種神話及故事角色 人物，如八仙過海的呂洞賓、何仙姑，坐在花車上頭，沿街穿梭，供人觀賞。但 漸漸地，隨著兒童人權意識受到重視，台灣各地的藝閣因安全考量、節省經費等 因素，不再以真人扮演藝閣人物，改為裝置可以一再運用的電動人偶。（何宜秦，

2008）。

自己恰巧經歷過真人藝閣逐漸式微的末期年代。筆者所居住的嘉義縣朴子市

5 2016 年 8 月 27 日於大內龍貓公車站粉絲專頁評論

6 2016 年 5 月 23 日於大內龍貓公車站粉絲專頁評論

7 約在 1997 年底，藝人彭偉華引進葡式蛋塔，引發排隊熱潮後，各式葡式蛋塔店旋即複製而生，

處處可見。不久後，因為熱潮退燒，葡式蛋塔店也逐一關門。這類台灣人一窩蜂複製同一種商業 模式的行為，便被戲稱為「蛋塔風潮」。

6

以百年古蹟配天宮為當地的主要信仰中心，信奉的是媽祖，每到農曆三月二十三 日媽祖誕辰當天，全市熱鬧不己，紛紛投入「聖母出巡 遶境慶典」⁸盛事之中。

記得快到農曆三月二十三日前幾天，身為國小生的自己，便會聽見班上私底 下散播著這樣的竊竊私語：「欸！你要不要去賺錢？」

真人藝閣，是當時許多兒童趁機打工賺外快的機會。

升上小學中年級，班上有個家境沒有很好的女同學 A，答應去當真人藝閣，

隔天，她手裡抱著一隻巨大的龍貓玩偶走進教室，一時成為全班的注目焦點。原 來，她將扮演了一晚藝閣的薪資一千多元全部拿來買巨大龍貓玩偶。

龍貓的玩偶，成為兒童之間炫耀的物品。

當時，沒看過龍貓動畫的自己，被那毛茸茸的、圓滾滾的綠色身體、白色的 圓圓肚子、像貓一樣的長長鬍鬚這些特徵給深深吸引住，內心偷偷地驚呼著：好 可愛喔～

「欸！妳要不要看龍貓？」班上另一個家境較好的女同學 B，問著。女同學 B 說著，她有龍貓的錄影帶，邀我們一群女同學到她家裡一起看龍貓的動畫。

龍貓的錄影帶，成為兒童之間締結友誼的物品。

就連從未看過龍貓動畫的我，都能感受到龍貓充臆整個國小兒童的心思，彷 彿龍貓就是一種潮流。這是玖零年代，台灣家家戶戶幾乎都有電視的年代，而日 本卡通動畫就這樣席捲而來。

看錄影帶的經驗並不是沒有，爸爸會去錄影帶出租店租當時被稱為小叮噹，

現在被稱為多啦 A 夢的錄影帶當成娛樂消遣，然而這麼長時間的動畫片卻是我史 無前例的體驗。

身為一個龍貓堪稱為兒童們集體記憶的七年級世代，我們這群兒童如今長大 成人，那當初的驚異、奇特等等種種視覺體驗，統統凝結於那一個始終咧著大嘴 微笑、有著可愛的毛茸茸綠色龐大身軀──龍貓。

「為什麼要畫龍貓？」當自己對於善化的龍貓彩繪村、嘉義南崙的龍貓彩繪 村以及大內龍貓公車站的繪者們，出現這樣的問號的時候，腦海裡面浮現了國小 時代的種種回憶。

日本有宮崎駿筆下的龍貓、藤子·F·不二雄筆下的哆啦 A 夢……這些動畫、

漫畫、卡通裡頭的人物，透過電視、電影、及平面印刷品全面攻占台灣，成為當 代青少年及兒童被餵養的娛樂調劑品。

誠如游珮芸於《宮崎駿動畫的「文法」》裡頭所述：「雖然政府自 70 年代起 採取反日政策，禁制日本大眾文化進入台灣，但是 80 年代之後日本的大眾文化

8 每逢農曆三月廿二日起，展開兩天的神輿遶境大遊行，來自全各寺廟的神轎、陣 頭、花車、藝閣、電子車等，齊集助陣，各級學校亦有樂隊、儀隊參加遊行，甚至舉辦 民俗傳統藝能表演，吸引了數以萬計的香客湧入。遊行祭典在夜晚的「入廟」活動，更 趨白熱化，所有參加遊行的陣頭，遂一返回本宮完成祭拜後結束，各寺廟的神轎在廟前 廣場，以急速的「三進三退」向天上聖母祝壽，廣場擠滿人潮，炮聲不絕，「迎媽

祖之夜」盛況達到高潮。遊行結束後，媽祖神轎便會在宮前廣場供人躦轎底。資料來源：配天宮 http：//www.peitiangung.org.tw/schedule.html

7

卻在台灣急速普及，盜版的日本錄音帶、漫畫和錄影帶到處充斥，民眾也可以透 過非法的第四台和錄影帶出租店輕易看到日本的電視節目和卡通。」⁹

尤其自 1996 年 4 月，《龍貓》首度於台灣透過正式管道，即東視育樂台放映，

同一年 5 月，台灣女藝人范曉萱翻唱《龍貓》主題曲為《豆豆龍》，久石讓原創 的經典旋律，搭配著許常德所著的中文歌詞：「豆豆龍／豆豆龍／人人心中都有 豆豆龍／童年就永遠不會消失／愛是最美的擁有。」透過唱片的傳播，加強了渲 染的力道，一時，大街小巷，成為孩子們朗朗上口的好記、好唱又好聽的流行歌。

筆者出生於 80 年代這一個日本大眾文化入侵各種媒體平台的時代裡，隨著 宮崎駿動畫於 90 年代的正式躍上台灣¹⁰，於是昔日看著《龍貓》動畫、聽著《豆 豆龍》歌曲的兒童們長大成人了，兒時的所見所聞早已經內化成台灣兒童成長歲 月裡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了。或許正如歌詞所述，人人的心中都有一個龍貓（豆豆 龍），無論龍貓所帶來的個人意義為何，都絲毫不減它對於台灣大眾文化的影響 力，具有一定厚度的時代意義與重量。

因此，與其探究善化的龍貓彩繪村、嘉義南崙的龍貓彩繪村以及大內龍貓公 車站的繪者們，其彩繪「龍貓」的初衷究竟為何，更令自己好奇的是，堅持下去 的原因為何。

第三節 研究問題：

從表層問題，一路探究深層問題……

旋即而來的，如台中沙鹿美仁里彩繪村以復古台灣情調為主題，和當時各地 飽受抄襲等聲浪所攻擊的外來卡通動漫圖案的彩繪村，形成涇渭分明的路線。

除此之外，如嘉義縣布袋鎮的好美里因地屬漁村，壁畫以呈現海洋風情為主 題的「3D 海洋世界戶外美術館」、以及刻意將小熊維尼結合廟宇及歌仔戲等在地 元素的下營小熊維尼彩繪村，種種明顯避開外來圖案，朝向「在地化」趨勢的彩 繪村崛然而起。

猶記得筆者一開始是對於龍貓彩繪村是抱持著批評的態度，思忖著：「為什 麼一定得畫龍貓？善化胡家里、嘉義南崙村、台南大內沒有屬於自己的特殊文化 資產嗎？」

9 游珮芸《宮崎駿動畫的「文法」》，玉山社，2012 年，頁 61。

10 1996 年 4 月，東視育樂台相繼引進《龍貓》、《天空之城》、《魔女宅急便》、《風之谷》四部動 畫片。資料來源自：游珮芸《宮崎駿動畫的「文法」》，玉山社，2012 年，頁 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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透過爬梳自身的童年回憶，龍貓於玖零年代化身為台灣人口中的「豆豆龍」，

既是通俗又是親切，伴隨著許多台灣人而長大，把龍貓畫成壁畫，那又如何？為 何會引起軒然大波？更何況，台南善化的龍貓彩繪村起因於住在外地的孫女三姊 妹希望讓外婆開心，因此自動自發地彩繪上認為具有幸福意義的龍貓，毫無營利 行為，為何自己要感到不適呢？為何台灣人要群起針對「抄襲」來攻擊呢？為何 台灣人認為台灣的彩繪村就必須彩繪「在地」的圖案呢？

《無鏡の国度—台灣人「借」的意識》作者陳慶德曾經評論道：「我們必須 要注意的是，不可以用「多元文化」一詞來包裝台灣主體性，即使我們可以在台 灣這些彩繪村，看到諸如象徵台灣黑熊的圖騰漸漸出現，但在台灣彩繪村，我們 看到的是象徵日本文化，如龍貓、小叮噹，或者是象徵美國文化的鋼鐵人、超人 等等出現，這些從日本、美國等等產生的文化圖騰，都可以說已經變成國際性圖 像，讓人一目了然；台灣人「多元文化」的虛假性在於，筆者曾經指出，現今為

「地球村」的世界，有哪一個國家是單一文化呢？憑什麼台灣說自己是「多元文 化」為台灣的主體性呢？」¹¹

而這也是筆者當初在疑問著「為什麼一定得畫龍貓？」的同時，也想同時探 究的問題是，難道從 1996 年迄引發全面爭議的 2015 年，縱然日本大眾文化全面 入侵台灣，但台灣本身就沒有發展出足以對抗的台式大眾文化嗎？以致於，二十 餘年後的今日，台灣人依然畫著龍貓、小叮噹、海賊王、灌籃高手這些早期的童 年卡通動漫。

顯而易見地，抄襲的問題交由法律來解決，並非難事；真正困難的是，當彩 繪外來的卡通動漫圖案表面上為牽涉抄襲原創的議題，真正欲探入核心的是，竟 是涉及台灣主體性的探究！當台灣人對於這類以外來圖案為主的彩繪村充滿著 不適感的背後，這已經不只是日本大眾文化如何透過媒體影響台灣人的生活，而 是我們正透過彩繪村的現象反思台灣主體性的存在與否。

發生在台灣這片土地上的點滴？

台灣這一座島嶼，400 年來歷經西班牙、荷蘭、滿清、日本與中華民國政府 等外來殖民、威權政權長期統治，雖然自解嚴後，1992 年立法委員選舉、1996 年總統直選、2000 年首度政黨輪替，長期活躍於社會運動的在野黨民進黨轉變 為執政黨，而以扁政府為執政黨的時期，以台灣正名的方式「去中國化」，透過 將「中華郵政」改為「台灣郵政」、「中國石油」改為「台灣中油」等等，凝聚台 灣意識。隨著陳水扁的「海角七億」爆發，台灣人民對於「台灣之子」的失望，

這座島嶼於 2008 年二次政黨輪替，由國民黨的馬英九當選總統。

而「台灣郵政」也於此年復名為「中華郵政」。

馬英九曾於 2011 年的總統辯論會後記者會後，接受記者訪問時說道：「當我 們說台灣的時候，很多時候就是指中華民國，台灣是我們的家園，也是我們的國

11 https：//gushi.tw/【韓國人入門】失落的高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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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但正式國名是中華民國，通稱是台灣。」¹²，事實上，長期以來，台灣人的 自我認同（中華民國人？台灣人？中華民國台灣人？）就如同這一段話般的自我 混淆令人一頭霧水。

2008 年，中國海峽兩岸關係協會會長陳雲林在 11 月訪問台灣期間，爆發了 國旗事件，即抗議民眾手持中華民國國旗抗議，遭到警察驅逐，國旗被折毀。¹³2010 年，陳雲林二次來台，陸委會於媒體上強打捍衛國旗與主權的廣告。不過兩年之 間，中華民國國旗從被刻意消失，到被刻意凸顯，「國旗」符號應是國家立足為 本的核心，如今卻成了搖盪於天平的兩端。

迄今，台灣始終在中國的打壓下，無法以「中華民國」名義參加國際運動賽 事，只能以「中華台北」名義參加。

台灣實質上是一個主權獨立的國家，卻始終在國際上，以及特殊場合上，因 為中國的施壓，而逐漸演化出領著「中華民國」護照與身分證，在國際場合上卻 無法主張為「中華民國」，必須矮化為「中華台北」的「台灣」人，不斷變更著 自我身份認同的扭曲現象。

到底身在這一座島嶼上的人民該何去何從？

2014 年 三一八運動

在台灣，崇拜、追求日本大眾文化，崇尚電影、漫畫、流行歌曲，崇拜偶像 人物、動畫卡通角色，這一類的族群被稱為「哈日族」，在台灣具有一定的數量，

如同近年崛起的「哈韓族」，透過戲劇、歌曲等等大眾傳播媒體的影響，兼之台 灣對於異國文化的多元與包容性，讓無論是哈韓族或是哈日族都在這座島嶼上自 由地存在並發展著。

當 2015 年，以龍貓、海賊王、哆啦 A 夢等日本動畫卡通及漫畫人物為壁畫 主題的彩繪村，透過傳統媒體及新媒體（網際網絡）的傳播，卻引來台灣人格外 的注目，我們不再只是「哈日族」這樣的崇拜者，而是開始以另一個「台灣人」

的身份反思著：「台灣」，你在哪裡？

筆者透過爬梳自身的記憶，回溯到 2014 年，這一年，台灣發生了一件舉國 關注的重大事件──三一八運動。¹⁴

2014 年 3 月 17 日，那一天正好是筆者的生日，於是關掉網路慶生去！翌日，

當筆者一登入 facebook，朋友們紛紛傳來訊息：「你人在哪裡？」筆者還愣頭愣 腦時，朋友們又傳訊來，說著：「台灣發生這麼大的事情，你還在過生日！立法

12 https：//www.nownews.com/news/20111203/452407

13 https：//www.youtube.com/watch?v=FUXQnQ3Ss-A

14 《這不是太陽花學運》一書中，共同作者之一的晏山農於總論裡寫道「用太陽花學運」命名這 場運動，不但有商業消費之嫌，且囿限了它的組成份子與能量放送。」因該抗議成員不只是學生，

無論策劃、支援都少不了眾多 NGO 組織及學者的加入，因此不僅是學運，也是社運的交會；且被 命名為「太陽花」乃花店老闆大量義助向日葵，被媒體拍攝到並擷取該符號做為宣傳焦點，非不 少運動參與者原先的本意。資料來源：晏山農《這不是太陽花學運》，允晨文化，2015 年，頁 8

～9。

10

院被攻占了！」接著傳來網路直播的網址，筆者一連入網址，只見畫面裡，一群 年輕大學生，男男女女正將一張張椅子往上堆疊，嘗試擋住門口，築出一個防禦 工事。這個空間正是立法院。

直播畫面的一旁有網路聊天室，網友們可以在聊天室裡頭即時留言，因此可 以看見來自台灣各地的人們關注著此事。筆者也透過緊急地搜尋相關資訊，這才 知道前一天，即 3 月 17 日，國民黨立院黨團副書記與內政委員會召集人張慶忠 因遭到民進黨立委們的包圍，以致於議事無法順利進行，因此張慶忠¹⁵以無線麥 克風宣布開會，並以出席人數已經達法定人數，以及《海峽兩岸服務貿易協議》

此案以逾三個月期限，依法視為已經審查完畢，旋即送院會存查。也就是說，《海 峽兩岸服務貿易協議》尚未經過實質審查，便已經在這短短三十秒內，被宣告通 過了。

張慶忠這樣的舉動引起長期關注此議題的民間團體與學者們的抗議，以「反 黑箱服貿民主陣線」為主的民間團體，包括民主陣線、台灣勞工陣線、台灣農村 陣線等五十餘個 NGO 組織立即召開記者會聯合發表《反對服貿粗暴闖關 搶救人 民生存權益 捍衛民主 120 小時行動聲明》，譴責張慶忠的行為，抨擊審查通過 的不正當性，更是痛陳服貿對台灣的違害。

3 月 18 日，學生與 NGO 組織們悄然串聯起來，計畫反制行為，決定聲東擊 西，進擊立法院。當晚，於濟南路的立法院群賢樓前舉辦「守護民主之夜」，晚 會於晚間六點展開，到了約九點左右，約莫已經聚集了三、四百人。這時，公投 盟先依照約定衝撞立法院正門，接著濟南路上的人群全面進擊，由於警力不足，

加上立法院康園餐廳旁邊的門半掩半開，初期便有約數十人衝入議場前的廣場。

到了晚上九點十五分左右，負責主攻青島東路的成員翻牆進入院區。由於當晚留 守院區的警力不足，因此學生們很快地就衝入議場大廳。

由於議場內有八個大門，為怕被警方攻入，因此學生們很快地將議場內原本 屬於委員們的椅子堆疊起來，形成嚴密的防禦工事。

後來雖然警方人力增加到數百人，但因為這嚴密的防禦工事，加上民進黨立 委聽聞消息而趕來，或坐或站在幾個出入口，替警方帶來不少的壓力，讓警方屢 次攻堅失敗。

而當天，陳文成基金會執行長張龍僑也進入了議場內，他利用友人的室內拖 鞋架上自己的平板電腦，再利用友人手機的網路跟知名的國外影音直播網站 Ustream 進行現場直播。3 月 19 日凌晨四點，出現四萬多人的收視高峰；一直到 4 月 10 學運退場當天，該直播總共創下累積了 310 萬的收看人次。¹⁶

而蘋果日報也在 3 月 19 日下午推出立法院占領現場的實況轉播，每日瀏覽 人數從原本的 1,400 萬到 1,600 萬次之間，攀升至 2,000 萬次，足足增加了 400 萬人次，蘋果日報的粉絲專頁也突破 100 萬。

不只是蘋果日報，三立新聞網立刻在網站開闢直播專區，頁面上方是電視台

15自從發生了三十秒事件後，網友們從此封張慶忠為「半分忠」。

16資料來源：羅慧雯《這不是太陽花學運》，允晨文化，2015 年，頁 204～205。

11

的直播畫面，底下嵌入立法院場內學生放在線上影音平台 Ustream 連結，旁邊還 可以看到網友在 Facebook 的回應。¹⁷

台灣民眾不僅可以透過網路立即獲得現況，感受到警察隨時攻堅的箭拔孥 張，同時間，自台灣各大學社團所組織的遊覽車由南到北，號召自動自發的學生 們北上聲援。除了學生，現場亦可見許多自發前來支持的社會人士。

而於 3 月 30 日當天所舉辦的 330 凱道大遊行，吸引了近 50 萬人參加，來自 全台各地的民眾，平日較少與聞社會運動的中產階級也大量現身人群裡頭。¹⁸ 透過媒體的傳播，三一八運動不只是一場學生運動，一場社會運動，更演變 成一場全民所關注的議題。

三一八運動的核心議題

激發三一八運動最直接的原因，就是和中國所欲簽訂的《海峽兩岸服務貿易 協議》（簡稱服貿）¹⁹。三月十七號，當日張慶忠佯稱審查通過的程序不正當是一 問題，服貿協議內容才是一直以來引起反對聲浪的主因。

邱昕歈則將三一八運動的發生背景，以歷史層面來做分析。歷史層面，自國 民政府播遷來台後，中國在各方面都是台灣的威脅，加上台灣經歷過本土化與民 主化，本土化讓台灣本土的意識逐漸形成，認同自己是「台灣人」的人越來越多；

民主化讓人民無法接受該協議可以用不正當程序的方式恣意通過，以及後來 3 月 23 日當警察用暴力行為鎮壓攻佔行政院的學生與民眾時，才會一波又一波引 起人民強烈的反彈！邱昕歈認為，如果不是跟中國簽訂，可能就不會引起這麼激 烈的社會運動。（邱昕歈，2017）

隨著立法院被攻佔的日子越來越多天，場外的抗爭從從反服貿的黑潮延伸出 另一股反反服貿的聲音出現。曾長居中國的竹聯幫大老、中華統一促進黨總裁張 安樂，於 4 月 1 日，率眾於立法院外發起挺服貿運動，與反服貿的民眾交鋒謾罵，

張安樂更口出惡言，怒罵抗議學生：「你們不配做中國人。」「中國不需要你們！」

當下有民眾反唇相譏：「誰跟你是中國人！」「我們是台灣人！」

這樣一觸及發的激烈火花，不過是讓台灣長期以來的身份認同問題，隨著三 一八運動再度浮上檯面。

而有一件事，那便是台灣獨立樂團滅火器主唱楊大正於三一八運動期間，花 費兩天時間寫出《島嶼天光》，又花費一天的時間錄製好，並且前往議場與立法 院外教導抗議民眾與學生們如何唱，並錄下在場學生與群眾們的合唱，而這些聲

17楊至靜，〈服貿爭議看各媒體表現〉，2014 年 3 月 24 日。http：

//www.brain.com.tw/news/articlecontent?sort=&ID=19910

18資料來源：晏山農《這不是太陽花學運》，允晨文化，2015 年，頁 90～91。

19服貿為台灣與中國依據《海峽兩岸經濟合作架構協議》（簡稱 ECFA）所簽署的服務貿易協定，

根據協議內容，將逐步減少與消除雙方之間涵蓋眾多部門的服務貿易限制性措施，促進雙方貿易 進一步自由化及便利化。然而最初 2013 年雙方於上海簽署的一開始，國策顧問也是著名的出版 人郝明義便公開表示反對，自此引爆此議題被關注，郝明義更因此痛批政府簽署服務貿議協議是 黑箱作業、破壞民主程序、罔顧國家安全，宣布辭掉國策顧問一職。

12

音、影像都被記錄下來，因此歌曲的後段有一段歌聲是來自於滅火器樂團與現場 所有參加抗爭的學生們共同完成的；隨後再由台北藝術大學美術系與動畫系的同 學們製作成動畫版的《島嶼天光》²⁰放置於網路影音平台 Youtube™上傳播，儼然 成為三一八運動的代表歌曲。

《島嶼天光》的歌詞是這樣的：「天色漸漸光／咱就大聲來唱著歌／一直到 希望的光線／照著島嶼每一個人／天色漸漸光／咱就大聲來唱著歌／日頭一爬 上山／就會使轉去啦／現在是彼一工／勇敢的台灣人！」

隨著歌詞的朗朗上口以及與無論是現場、網友們的共同集體經驗三一八運動 的回憶，更甚至是 2015 年，滅火器樂團以《島嶼天光》獲得第 26 屆金曲獎「年 度最佳歌曲」，滅火器團員上台領獎時，更直接提及「天佑台灣」「讓台灣成為更 美好的國家。」，三一八運動的影響力隨著音樂繼續燃燒著，也讓 2014 年的「台 灣」意識持續延燒到 2015 年。

2015 年，當台灣對於彩繪龍貓這些海外的卡通動漫彩繪村，興起批判沒有 台灣文化、本土元素的浪潮，筆者並沒有足夠證據，無法直接斷定這些批評浪潮 跟三一八運動有著直接的關聯。

然而，筆者透過爬梳自身的回憶，發覺自八零年代以降，長期浸泡於日美韓 等大眾文化的自己，理當對於龍貓彩繪村抱持著接受的心態，但為何筆者卻深感 不適，總是疑問著：為什麼要畫龍貓？為什麼被批評了，還要畫龍貓？這些問題 往往不脫一個問題：應該要畫什麼方是「台灣」彩繪村？

實則是，筆者出生自八零年代，雖然長期以來藍綠鬥爭，仍算是生活安平的 一代。2014 年的三一八運動，如同引子，炸開了自身長期以來，無論在於表面 的經濟問題、世代隔閡問題，甚至是深層於內心深處的統獨、身份認同問題！

尤其當 2015 年，龍貓彩繪村一躍登上國際媒體，對於筆者來說，這種感覺 就像是日本的龍貓，代替台灣領了個獎項，雖然欣喜，卻難以「實至名歸」，令 人感到一種矛盾感油然而生；當南崙龍貓彩繪村、大內龍貓公車站接二連三冒出 頭，大搖大擺登上各大傳統媒體與新媒體版面時，遂逐步觸發筆者敏感的身份認 同問題。

有人覺得，台灣彩繪村應當如台中沙鹿那般呈現復古台灣早期庶民情調；也 有人覺得，台灣彩繪村應當如布袋好美里那般呈現在地生活元素；也有人覺得，

台灣彩繪村應當包容龍貓彩繪村這般的存在，一如台灣所引以自豪的多元文化包 容。

壁畫的創作者是人，手口寫我心，每一張壁畫都是人的所思所想所呈現；那 麼，到底「台灣彩繪村」，所欲透露的是什麼「台灣人」的思想與樣貌？這才是 筆者真正想探究的問題。

20 https：//www.youtube.com/watch?v=N6vRCQqOiUw（觀看次數達 1,713,242，2018 年 6 月記 錄）

13

第四節 研究方法：

從虛擬走入真實，讓「面對面」成為一種研究方式……

實際走訪佐以實際訪談

當筆者決定以台灣彩繪村做為研究題目，周遭朋友們陸陸續續提供台灣、加 拿大、韓國各國的彩繪村資訊，包括網路上已經有「懶人包」，將散布於全台的 彩繪村、彩繪巷、彩繪社區做了整理，也可以透過網址的超連結功能，直接連到 該彩繪村所架設的網路平台²¹，也讓筆者這才感受到，彩繪村已經是一個範圍廣 大，可以涉及海外，亦是擴及全台的議題。

網路上的資訊琳瑯滿目，是更不用說，以今日全球，包含台灣的網路普及率 如此之高，新媒體（電子新聞、Facebook、instagram、blogger 等網路工具）

為許多民眾獲得彩繪村資訊的管道，而新媒體也為彩繪村自身運用來宣傳的管道 之一。也就是說，網路上所呈現出來的樣貌為彩繪村的其一樣貌。

那麼，如果跳脫出網路所架構出來的形象，實際走訪其中，又將會看見何種 樣貌呢？

當 2018 年年初，筆者實際走訪台南善化龍貓彩繪村，赫然發現，台南善化 龍貓彩繪村不只是「台南善化龍貓彩繪村」，其中亦有許多富有巧思的設計，如 其中一面牆由四萬多顆麻將拼湊出「東南西北大四喜」與「槓上開花」這樣的圖 案；其中一面牆由一片片亮片串連，一有風吹來，亮片隨風搖曳的同時，耳邊響 起輕盈的叮叮聲，當時筆者正巧是中午時刻前去，陽光灑落下來，亮片一閃一閃，

襯著陽光閃耀著迷幻般的光芒。

而像這樣的設計，卻不知是有意或是無意間，在媒體的傳播下，就成了被視 而不見的身影。而媒體在於捕捉話題之際，始終將焦點凝聚於龍貓、小熊維尼、

白雪公主這些早已廣為人知的卡通動漫人物。

筆者決定透過實際走訪，並且透過實際訪談，採集彩繪者的動機與起源、圖 象概念以及在彩繪時，所遇到的種種事件。

筆者在於設計訪談題目（附件一、附件三）時，先將自己原先對於龍貓彩繪 村的批判拋諸腦後，將自己視為一張全白的紙張，所列的題目涵蓋「名稱的由 來」、「接洽的管道」、「彩繪的主題」、「插畫家們的接洽」、「當地人的反應」、「資 金的來源」、「後續的規劃」，以及、「其他」，詢問被訪談者對於其他彩繪村的想 法、對於抄襲現象的看法……等等，並且，在於實際訪談的過程中，筆者在言談 中保留相當大的空間與彈性，在於蒐集創作者在於整個彩繪村的型塑過程中，所 闡述出來，種種環繞於「彩繪村」的故事。而這些故事，或外顯於牆面上的壁畫，

或內隱於自身的生命故事，筆者認為都是型塑與拼湊出台灣彩繪村的樣貌。

21 http：//paintedvillage.mmhot.tw/?ptype=conte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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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者希冀透過蒐集這些由創作者所口述出來的「彩繪村」的故事，異中求同，

同中求異，一窺這一個時代裡，譜出何種台灣彩繪村的樣貌。

研究範圍與對象

筆者目前居住在台南善化區市區，距離台南善化龍貓彩繪村約 3 公里、大內 龍貓公車站約 10 公里、南崙龍貓彩繪村約 30 公里，因有地利關係，因此將該三 個龍貓彩繪村列為主要實際走訪與訪談創作者的對象。

特別的是，當筆者開始撰寫此論文時，正巧有熟識的朋友告知自己的爺爺便 是一個知名彩繪景點「台東賓朗彩繪泥塑之家」的創作者，由於該景點其實就是 他自家庭院，可以親自帶我觀賞。

以及筆者的家鄉嘉義縣朴子市於 2017 年出現「台灣原創插畫彩繪村」，號稱 百位原創插畫家進駐，令筆者好奇該「台灣原創插畫彩繪村」的出現是否跟龍貓 彩繪村這些彩繪外來圖案的存在有著刻意相對的關係呢？

於是筆者開始透過各種管道邀約創作者接受訪談，然而邀約過程並非全然順 遂，因此最終願意接受訪談的名單及實際走訪的範圍如下：

訪談目標 實際走訪 實際訪談對象 訪談題目 訪談逐字稿 嘉義南崙龍

貓彩繪村 O X X X

台灣原創插

畫彩繪村 O 發起人：吳貿騰先 生，本身是插畫家，

代表作品為奇可奇卡 Chico & Chica。

附件一 附件一之一

台東賓朗彩

繪泥塑之家 O X X X

台南善化龍

貓彩繪村 O 善化胡家里里長丁水

明 X 附件二

大內龍貓公

車站 O 發起人：Kevin，本身 職業為出版社美編課 長，大內女婿。

附件三 附件三之一

楊秀惠，藝術裡 22 號

創辦人 X 附件三之二

每一位人士的訪談時間長度約為 1～2 小時，視被採訪者願意是否暢談更多 而彈性地自由地拉長訪談時間。內容也不採取制式的一問一答，而是筆者先闡述 來意後，再由被訪談者自由發表，而筆者再根據被訪談者的問題中，繼續發問令 筆者感到好奇與不解的面向。

全程以筆記型電腦的錄音系統於現場公開紀錄，並依據採訪倫理道德，皆事 先告知被採訪者會全程錄音，以免筆者日後撰寫有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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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筆者必須先在此感謝這些受訪者的信任，願意撥允且闡述有關彩繪村的 點滴故事。其中，台東賓朗彩繪泥塑之家的創作者陳坤厚阿公因已經年屆九十 七，老邁，有耳背，雖然筆者很幸運地親眼目睹本人，卻可惜因年紀及身體關係，

耳背，無法回應筆者詢問，於訪談上有困難只好中止。

因此，筆者便是由陳坤厚阿公的孫女介紹有哪些作品是該創作者所做的。也 由於並不如其他景點的被採訪者是事先約定好的，屬於較為正式的訪談。筆者與 孫女為隨性自在的一邊訪談，一邊踏訪，本文的孫女自述皆為筆者憑記憶所重 塑，在此特別說明。

台東賓朗彩繪泥塑之家的創作者－陳坤厚阿公於 2018 年 2 月探訪時仍健 在，3 月便以高齡九十七仙逝，筆者在此深感惋惜，更感悟到書寫此論文的重要 性。

透過文字紀錄，能夠讓創作者陳坤厚阿公的作品以不同的形式繼續地被看 見，超越時間與空間的限制，持續地傳遞著一位生活藝術家的生活哲學與美學等 信念。此篇論文，要送給遠在天國的阿公－台東賓朗彩繪泥塑之家的守護者。

第二章 踏上第一個旅程

龍貓變形記──走入南崙龍貓彩繪村 第一節 實際走訪：南崙版的龍貓

台灣自 1950、1960 年代後，在政府的主導下發展輕、重工業，帶動經濟成 長，工商業蓬勃發展，卻也因此造成農村青壯年人口嚴重外移至都市發展，農村 逐漸演變成以老年人口居住為多。

位於嘉義縣新港鄉的南崙村便是這樣的一個村落。新港鄉位於嘉義縣的西北 方，東臨民雄鄉，西臨六腳鄉，南為太保市，西北為溪口鄉，南崙鄉則是位處於 新港鄉的最北處，當地人口數為 1,078 人²²，當地的人數逐年下降，呈現農村人 口外移以及居民老化現象。

隨著公部門並沒有針對農村積極透過長照的推動、文化的保存、在地農產品 的扶植……農村在國家政策的方針下，往往是被忽視的一塊；也由於青壯年外 移，也導致人力不足。往往率而發起改變的，不是異地遊子，便是返鄉鮭魚的知 識份子。

位於嘉義縣新港鄉南崙村的龍貓彩繪村，是由當地在外工作的陳莉莉返鄉，

與當地大小義工一起動手彩繪，自由時報當時報導著：「其他地方的龍貓彩繪大 多只是一面牆而已，南崙則是遍佈在住家牆面，包括連接雲林縣元長鄉的大橋引 道都成了畫布。」是刻意要打造成「龍貓彩繪村」。

22嘉義縣新港鄉村里鄰人口數 106 年 9 月，資料來源：嘉義縣民雄戶政事務所網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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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版的龍貓為灰綠色的身體，未著衣物，身體也沒有額外如帽子或髮飾等裝 飾品，性別不明，為森林裡一個古老已經活了三千年的存在。龍貓曾經手持雨傘，

而雨傘是小月與龍貓一起站在公車站牌前，小月遞給龍貓的，而龍貓回贈一袋用 葉子包成的橡樹果子；龍貓曾經站立於陀螺之上，乘著小梅與小月起飛於天空；

龍貓曾於藍色的中龍貓與白色的小龍貓，坐在樹梢上吹著陶笛。

圖 1-截取自正版《龍貓》動畫

龍貓可以說是一個簡單的設定，簡單的存在，個性帶著一些淘氣與樸質。

實際來到南崙龍貓彩繪村，可以發現其中的龍貓已經全然跳脫 1988 年動畫 裡頭的正版「龍貓」。

有男有女？是龍貓？

圖 2：

南崙龍貓之一-

龍貓被修改成有性別，且身上被配戴 了帽子及領結等裝飾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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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 3：

南崙龍貓之二-

龍貓被修改了體型與身材比例，正版 的龍貓並沒有這麼粗壯的手臂。

圖 4：

南崙龍貓之三-

龍貓的顏色被修改成鮮豔的橘紅 色。正版的龍貓因體型大小，僅出現 灰綠、藍、白三種顏色。

圖 5：

南崙龍貓之四-

龍貓被放入了其他卡通動漫角色的 元素。以這張照片來例，龍貓被放入 了電玩人物瑪莉歐的角色元素。

南崙龍貓彩繪村雖然以「龍貓」為主題，卻僅透過龍貓的尖耳、圓眼、渾圓 肚子等符號來傳遞出大眾既定的「龍貓」模樣，實際上，《龍貓》動畫裡頭，宮 崎駿所欲傳遞的「龍貓」形象與精神已經相去甚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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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節 故事溯源：正版的龍貓

正版的《龍貓》動畫裡頭，故事是兩姊妹小月與小梅，隨著爸爸一起搬到鄉 下，而媽媽在醫院接受治療。剛搬到那棟古老又久無人打掃的木屋，小梅跟小月 一推開門就遇見了一顆顆黑黑的東西從天花板樑柱等細縫處一哄而散，小梅與小 月雖然有點害怕，後來經鄰居婆婆說，才知道原來有「煤煤蟲」，是一種灰塵變 成的存在。

在一次，小月上學去，小梅自己在家中玩耍，小梅發現了中龍貓跟小龍貓，

一路尾隨祂們鑽進了樹洞，發現了龐大的龍貓正在睡覺。小梅之後告訴爸爸跟小 月，爸爸帶著小梅與小月一起來到千年樟樹下，說，可能是這座森林的主人吧！

不是想看就能看見的，要主人願意，祂才會現身！

這一天，下起大雨，去大學教書的爸爸沒有帶雨傘，小月帶著小梅擔心爸爸，

於是一起帶了把雨傘，走到公車站牌下接爸爸。等待著爸爸的時候，龍貓出現了。

龍貓拿了個小葉子遮雨，小月便將雨傘遞給龍貓。龍貓跟小梅與小月從此結下不 解之緣。

因為媽媽生病住院的小月，努力展現著一個姊姊的模樣。這天，小梅孩子氣 般的執意要把玉米送給媽媽，因此而迷路，一直努力堅強的小月忍不住展現脆弱 的一面。忽然出現的龍貓及貓公車帶著小月跟小梅一起穿過農田與水圳，來到醫 院，偷偷將玉米放在窗邊，完成她們想看媽媽一面的願望。

對小月跟小梅來說，初到一個不熟悉的新環境，以及身為沒有母親在身邊的 小孩，必須堅強的她們來說，龍貓光是單純的存在與出現就是帶給她們一種想像 與希望的存在。

宮崎駿曾接受採訪時，說道：「光是龍貓真實存在這件事，就可以讓小月和 小梅獲得解救。」²³

然而，這個真實存在的龍貓並沒有如大人般以訓教的姿態要她們堅強，反而 是充滿著如孩稚般的淘氣。

聽見雨滴打在雨傘上而感到好玩的龍貓，用力地跳起來，震動大地，好讓更 多樹葉上的雨滴落下來；或如宮崎駿所說的：「貓公車以前也只是一隻貓怪而已，

因為覺得公車很好玩才把自己變成那樣的。龍貓也從繩文時期的人類那裏習得繩 文土器的作法，而且還學江戶時代男人之間玩的陀螺轉圈遊戲（笑）。龍貓已經 活了三千年，對牠來說那些都是前陣子才學的玩意兒。」²⁴這樣一個雖然有著古 老年紀，但有著淘氣靈魂的存在。

「因為，只要相信有龍貓，小月和小梅就不會孤立無援。我認為這樣就夠

23宮崎駿《出發點 1979～1996》，黃穎凡、章澤儀翻譯，允晨文化，2006 年，頁 479。

24宮崎駿《出發點 1979～1996》，黃穎凡、章澤儀翻譯，允晨文化，2006 年，頁 47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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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²⁵宮崎駿說。

第三節 南崙龍貓彩繪村所帶來的思辯與討論

筆者相當懷疑，彩繪這些「變形後的龍貓」的大小義工，是否真的看過《龍 貓》動畫？感受過宮崎駿所欲傳遞的《龍貓》精神呢？

只是，筆者又忍不住疑問：當壁畫已經脫離故事精神，那麼該彩繪村就真的 那麼毫無故事可言嗎？

2015 年，當網路上「抄襲」及「山寨」這樣的攻擊聲浪傳來時，南崙龍貓 彩繪村的官方粉絲專頁發表了小義工們為美化家園而努力，卻受到網路攻擊而感 到痛心，並認為這都是民眾自動出錢出力，且持畫筆的老人與小孩沒學過專業美 術，透過彩繪讓村子變得更美、村民們也開心的初心。

這些初心裡頭，難道沒有值得被訴說的故事嗎？

可惜，無論是官方所經營的粉絲專頁或是媒體報導，毫無針對彩繪者們的故 事來紀錄或挖掘，而讓南崙龍貓彩繪村給予眾人的印象便是牆壁上那一張張徒有 龍貓表相，卻了無龍貓靈魂的壁畫。

惹來「抄襲」及「山寨」名聲之際，彩繪者的靈魂也缺乏更多的機會被看見。

第三章 踏上第二個旅程

龍貓勿進！──走入台灣原創插畫彩繪村

第一節 實際走訪：集結百位台灣插畫家繪製的彩繪村

2017 年 5 月，筆者透過新聞媒體得知在自己家鄉－即嘉義縣朴子市南竹里，

出現了標榜「原創」的「台灣原創插畫彩繪村」。

新聞中提及「台灣很多地方都有彩繪村，但是大部分都以國外的卡通、動漫 為彩繪主題，南竹里彩繪村最特別的地方，就是每一座牆面都是由本土插畫家以 原創插畫繪製而成。」²⁶直接點名以國外卡通動漫圖案為元素的彩繪村為對照，

以凸顯其特殊之處，針對意味濃厚。

台灣彩繪村的出現，是否便是刻意針對如南崙龍貓彩繪村，這一類以外來卡 通動漫圖案為主題的彩繪村而存在呢？

此外，無論是台中沙鹿美仁里彩繪村，或是嘉義縣布袋鎮好美里 3D 立體彩

25宮崎駿《出發點 1979～1996》，黃穎凡、章澤儀翻譯，允晨文化，2006 年，頁 479。

26http://www.peoplenews.tw/news/d2d3c921-7441-4014-98e8-b9bbe6ae946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