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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思考與判斷的再探 37
第四章 思考與判斷的再探
「思考」與「判斷」，分別代表著「消解」與「創建」兩種截然不同的心靈 能力，看似處在天秤的兩端，然而在更深入分析這兩種心靈能力（mental faculties）
何以能達成其功能，我們便會發現，兩者的運作（經驗上）實有共通之處。既是 如此，那我們便無法簡單的認為僅有「判斷」具有政治性的意義。本章將分析「思 考」與「判斷」在運作上如何彼此蘊涵，並進一步從「兩種對話」來闡述鄂蘭理 論中所謂的「具政治性」的心靈能力應如何理解。
第一節 「擴展的心靈」在思考中的作用
在此我們先回顧一下，Arendt所描述的思考是什麼。她說思考是一種內部對 話的活動，是把我所看到或經歷的某件事當成故事說給自己聽1 ，而這個對話的 過程中，你所述說的事、看法會不斷受到挑戰（這也是為何思考會被認為只有「消 解」的可能）。回顧完後，首先迸出的問題會是：思考這個活動，是人先天所具 有的能力嗎？倘若從未「與人交談」，你要怎麼與自己交談？如果這個問題的答 案是否定的，那很顯然思考的本身就不是獨屬於個人的事，至少只有經驗過個人 的人恐怕是無法思考的2 。
一、「消解的對話」如何可能
如果我們仔細地來分析，「思考」這個無聲的「對話」之所以能是個「對話」， 就代表你不是單純的在「講一個故事」（這叫做「獨白」而不是對話），而是有另 一個自我分裂出的他者在無聲的「回應」，而且這個回應相當具攻擊性。倘若其 力道不足，就不可能會是「無終止」（open-ended）的活動。這點我們從柏拉圖 的巨著《理想國》中便可觀察到。在故事一開始的重點，是蘇格拉底與玻勒馬霍 斯（Polemarchus）、塞拉西馬柯（Thrasymachus）等人在探討何謂正義。進展的 過程是由玻勒馬霍斯等人提出他們所認為正義的概念為何，而蘇格拉底則透過不
1 好似準備隨後與人溝通或道說。
2 至少你也得有個「想像的朋友」，又稱「空氣友人」（エア友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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究竟是如何操作其著名的「反詰法」（method of elenchus）：蘇格拉底（以下簡稱蘇）：照你（玻勒馬霍斯，以下簡稱玻）看，正義在 何謂正義的城邦）時，那是柏拉圖在闡述自身看法而非蘇格拉底（Arendt 1977, 168）。
4 例如（偽）蘇格拉底所提出的城邦規劃並非適用於最初階的城邦。然而如何從初階城邦過渡到 高階城邦的說明卻非常薄弱，僅是因為大家會需要調味料（源自格勞孔的打岔）及其他更舒適 的生活，然而書中其他參與對話者都未提出其他異議。倘若在這場對話中加入一個斯多噶學派 的信徒，那恐怕對話至此便無法繼續進行了。詳見《理想國》（The Republic, Book 2, 372c-376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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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lato, The Republic, Book I, 332e-333d
從上述對話過程我們可以發現邏輯是重要的元素，然而這個過程也展現了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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純的擁有「擴大的心靈」，那這項能力早已蘊涵在「思考」之中，毋寧說，「思考」
其實是「判斷」的應用。
事實上，蘇格拉底在上述的對話中其實針對許多個案下過判斷，例如種田、
製鞋術是不是有用的技術。這件事恰恰是思考之所以能達致「消解」的重要因素。
試想，倘若在上述的對話過程中，玻勒馬霍斯不同意蘇格拉底對於「種田是有用 的」的宣稱，或是不同意種田和他所說的正義之間有關聯性，那這個對話恐怕就 很難進行了，至少也是會離題甚遠。換言之，針對一件事的思考若能進行，其實 有賴於我們對其他宣稱暫時的認同，就好似「控制變因」一般，唯有暫時放下對 某些觀點的質疑，使之被「固定住」，我們才有可能將之作為檢驗眼前宣稱的工 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