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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一 X」可否「各表」?

「一 X」各表可以有兩種可能。第一種的「各表」是兩岸 均主張自己是「中國」,即一方主張「中華人民共和國是中國」, 一方主張「中華民國是中國」,所爭的是「正統」;第二種「各 表」的結果是一方表示我是中國,另一方則已經放棄自己是中 國了,此時雙方已不是「正統之論」,而是尋求一種「異己關 係」的確定。

如果兩岸只是對「正統」認知的「各表」,這個時候,彼

此雖然有「各表」,但其核心是「共識」,即對「一個中國主 權領土完整的共識」。1992 年能夠達成「九二共識」,是因 為台北方面在 1991 年通過了《國統綱領》,對於「追求統一」

與「一個中國」有自我約束性的規範宣示,因此,「九二共識」

的「共識」不僅在於「各表」,也在於雙方對於堅守「一個中 國」與「追求統一」的共識。如果兩岸是「異己關係」的「各 表」,那麼,「九二共識」其實已經不存在了,兩岸就很難找 到彼此能夠接受的政治定位了。

我們就用「一中各表」做為處理兩岸政治定位與簽署兩岸 和平協定,目前碰到的困難來做為例子。

針對「維基解密」顯示北京曾成立研究小組,期望在「一 國兩制」與「兩國論」之間找到一個兩岸都能接受的模式一事,

2011 年 6 月 23 日《聯合報》發表〈和平協議就是中程方案〉

社論稱,2008 年 3 月 26 日胡錦濤與美國總統布希在熱線電話 中稱:兩岸「將在九二共識基礎上恢復談判,雙方承認只有一 個中國,但同意對其定義各自表述」。胡錦濤在 2008 年 12 月 31 日所稱「國家尚未統一前的特殊情況下的政治關係」的 政治定位表述連結,並可以成為和平協定與中程方案的基礎。

兩岸簽署和平協定與建立軍事互信機制是馬英九在 2008 年選舉前的政見,「一中各表」是馬英九兩岸政治定位的核心 論述,北京既然已經表示願意在「九二共識」與「一中各表」

的基礎上進行政治談判,我們好奇的是,為何得到七百多萬票 的馬英九沒有做?

除了可能有的美國因素在內,馬英九個人的政治立場與判 斷是關鍵因素。其中一個重要的原因,在於馬英九認為如果他 開啟兩岸政治談判,他就必須面對真正的「九二共識」,包括

「追求統一」與「一個中國」。在這個共識中,台北必須回答 中華民國與中國的關係到底是什麼?台灣人是否也是中國 人?

如果「追求統一」與「一個中國」只是過去式,北京大概 不會接受;如果是未來式,馬英九目前不敢承諾,因為國民黨 目前的政策主軸是「不統、不獨」,「台灣前途由 2300 萬人 共同決定」;如果是現在式,那麼現在是什麼法理關係呢?國 民黨目前的主張是「中華民國是個主權獨立的國家」,而不是

「中華民國就是中國」。既然中華民國與中國的關係在現在式 與未來式上都出現了問題,兩岸和平協定如何簽得下去?兩岸 政治定位又如何能夠達到共識?

1992 年的「九二共識」、「一中各表」時的情境裡,台 灣的「國族認同」為「我的國家是中華民國、中華民國是中國、

我是中國人也是台灣人」。經過李扁十餘年的去中國化教育、

政策,從目前馬英九在競選期間的談話來看,「新國族認同」

論述已經形成,即「我的國家是中華民國,我是中華民國國民、

我是台灣人」,在這個「新國族認同」的「新三句」中,缺少 了兩個東西,一是中華民國與中國的關係為何?另一是,台灣 人是否還是中國人?

坊間大多認為 1999 年蔡英文參與了「特殊國與國」的論 述形成工作,因而認定她是始作俑者。其實早在 1994 年期間,

「特殊國與國」的精神已經開始出現。1994 年陸委會的大陸 政策白皮書(正式名稱為《台海兩岸關係說明書》)即已開始 將「一個中國」定義成「歷史、地理、文化、血緣的中國」,

換言之,「一中」已經開始虛化、概念化,已經不再等於中華

民國,而只是一個民族的概念(那個時候的主委是黃昆輝,副 主委是蘇起先生)。在這樣的概念下,中華民國與中國的關係,

只剩下「歷史、地理、文化、血緣」的民族關係,而沒有政治 與法律上的關係。因此,如果嚴格來說,台灣在 1994 年開始 就已經走上了「特殊國與國」的道路,而非 1999 年。真正的

「九二共識」只存在兩年,在 1994 年就已經開始變質了。

陳水扁任內激進推動的「一邊一國」、「入聯公投」只是 讓原本已經質變的「各表」更確定變成了「異己關係」,甚而 是「敵我關係」的「各表」。與「特殊國與國」不同的地方在 於,1994 年起,只是將中華民國與中國脫鉤,2002 年主張「一 邊一國」以後的陳水扁,則是企圖將「中國人」這個概念澈底 消除,這使得兩岸不僅在政治法律上是「異己關係」,在民族 血緣上也是「異己關係」。

陳水扁八年的政治操弄不是沒有效果。馬英九在 2008 年 執政以後,雖然口頭上仍然堅持「九二共識」,但是卻遲遲不 願意開啟政治協商。馬英九對外的說法是「先經後政」。四年 任期即將過去,證明了馬所說的「先經後政」,其實是「只經 不政」。

為何「只經不政」呢?一個可能的解釋,就是馬基於連任 考量,不願意去碰觸「一中」這個敏感的議題。為何不願意碰 觸?簡單地說,因為他的團隊認為這樣會容易失掉選票。為何 認為會容易失掉選票?因為目前台灣絕大多數民眾認為中華 民國已經與中國沒有關係,台灣人已經不是中國人。這是一個 論述形成政策,政策又限制論述的標準循環邏輯。

為何台灣民眾會如此認為?理由很簡單:執政者從 1994 年就已經開始裂解「一個中國」的法理意涵,以及隨後的去中

國化歷史教育。2002 年的「一邊一國」根本去除了「台灣人 也是中國人」民族認同。2005 年起的烽火外交、2007 年「入 聯公投」等政治操弄。即使是馬政府在 2008 年上台以後,在 兩岸與外交政策上做了調整,但是在基本論述上,卻選擇了最 保險的「路徑依賴」,也跟著民進黨主張「主權獨立」、「前 途自決」、「1949 年後的中華民國史不屬於中國史,而屬於 台灣史」,甚而認為「中國」的說法是「背叛台灣人民」(請 參考張亞中,〈爾憂選擇、我憂兩岸:2012 年後有無兩岸和 平協定?〉,《中國評論》,2011 年 7 月號,總第 163 期)。

這樣的發展,使得國民黨目前的「國族認同」中,缺少了中華 民國與中國的關係、台灣人也是中國人這兩個重要的內涵。

這就是「一中各表」可能的後果。台灣目前是一個常年選 舉的民主社會,政治人物為了便宜行事,往往不敢於在原則問 題上堅持,這也使得「各表」隨著時間,愈來愈偏離了原有的 意涵。所謂「一中各表」只剩下了皮囊而已。為此,兩岸統合 學會從 2010 年初迄今與《聯合報》進行一系列「一中同表或 一中各表」,哪一種主張才能為兩岸關係建立和平穩定基礎的 辯論(張亞中編著,《一中同表或一中各表》一書可以從台灣 大學圖書館或「中國評論新聞網」的「網上開卷」部分,全文 下載)。「一中各表」的困境,反映出對「一 X」這個涉及主 權的表述,如果「各表」已經觸及到主權歸屬範圍時,「各表」

就已經失去其存在的意義了。

「兩 Y」的討論:治權是平等、差序、還 是分離的爭議

基本上,無論是「兩制」、「兩治」、「兩席」、「兩府」、

「兩區」的論述都是治權的性質。基於治權來自於主權,如果 一方主張主權為單一排他,那麼就無法承認另一方治權的完整 性與完全自主性。因此,「兩 Y」之間就發生了「主從」、「差 序」關係的辯論。

北京認為,一個中國是指中華人民共和國,主權只有一 個,為北京所享有,因此,台北最多只是一個高度自治的特別 行政區。「兩制」在性質上,一個是社會主義制度、一個是資 本主義制度,沒有高低差別;但是在法律上,一個是中央政府,

一個是非中央政府,兩者是一種統治權力的「差序關係」。

在這樣的論述下,無論使用「兩制」、「兩府」、「兩治」、

「兩區」、「兩席」,對於北京而言,均可以與「兩制」接軌,

均等同於「兩制」。所謂「兩府」可以是中央政府與地方政府,

「兩治」也是兩種不同的治理制度。「兩區」可以是屬於中央 的地區與非中央地區。因此,只要北京主張「一 X」的主權為 單一排他,現有的「兩 Y」用語其實並沒有多大差別,彼此都 是可以通用的。

台北認為,一個中國是指中華民國,因此發展出了「一國 兩區」這個概念,分別為「台灣地區」與「大陸地區」。由於 台北在全球的政治實力上不如北京,因此在「兩區」的位階上,

不會做出「台北高、北京低」的「差序關係」安排。從台北經

常主張兩岸應該「對等」來看,台北認為「兩區」之間是可以

「平等」的。

在台北看來,「兩區」就是「兩治」,也是「兩制」,台 北在乎的是「一 X」。差別在於:1990 年代初期以前,爭的 是「一 X」的代表權,1994 年以後則是準備選擇離開「一 X」。

當台北已經有了離開「一 X」的準備時,「兩 Y」之間就沒有 從屬或平等的問題。簡單地說,在「特殊國與國」或「一邊一 國」的思維下,「兩 Y」關係為何的討論已經多餘。主權都不 同了,治權自然也就不同,「兩 Y」是兩個互不隸屬,分離的 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