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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以古物證史

吉朋深深瞭解古物學可對歷史寫作發揮積極的功用。例如,他發現 度量衡的研究有助於理解古代地理與經濟史:「各種度量衡的辨別是一

189 Edward Gibbon, An Essay on the Study of Literature, p. 158. n.

190 Edward Gibbon, Autobiography, p. 75.

191 有關穆拉多利的史學,參見 Denys Hay, Annalists & Historians (London: Methuen, 1977), pp. 165-167, 176-178.

192 穆拉多利編纂大量有關中古義大利的史籍,包括:(1) Rerum Italicarum Scriptores, 25 vols. (Milan, 1723-1751); (2) Antiquitates Italicae medii Aevi, 6 vols. (Milan, 1738-1743); (3) Dissertazioni sopra le Antichità Italiane, 3 vols. (Milan, 1751); (4) Annali d’Italia, 18 vols.

(Milan, 1753-1756); (5) Delle Antichità Estensi ed Italiane, 2 vols. (Moderna, 1717, 1740).

吉朋在《衰亡史》最後第二章的最後一個註釋詳細介紹穆拉多利的史學,見 Edward

Gibbon, The History of the Decline and Fall of the Roman Empire, vol. 7, pp. 299-300, n.

110.

193 Edward Gibbon, Autobiography, p. 172.

194 Edward Gibbon, The History of the Decline and Fall of the Roman Empire, vol. 7, p. 300, n.

110.

種新的語言,……可作為一個通譯,協助我們理解古代地理、商業、經 濟等課題。」195過去遺留的「殘蹟」甚至可以重建某些古代史事的真相。

《衰亡史》卷1 述及「五賢帝」之一的哈德良(Hadrian, 117-138 在位)

的穩健與勤政,讚揚「哈德良孜孜不倦的工作……令人印象深刻」。正 文中,吉朋採用3 世紀史家迪歐《羅馬史》(Historia Romana)的敘述 來說明哈德良的事功:

哈德良的一生是永不停息的視導行程,集軍人、政要、學者的才能 於一身,從帝王職責的踐行中滿足自己的求知慾,根本不在意季節 和天候的狀況,光著頭徒步在冰天雪地的卡里多尼亞行軍,或是跋 涉在上埃及的炙熱平原。他的足跡踏遍了整個帝國,所有行省都親 臨巡幸。196

從西元121 年起,哈德良風塵僕僕地巡行帝國,從不列顛、茅里塔尼亞

(Mauretania)、近東地區、希臘、義大利到埃及各地。這位皇帝在巡行 所到之處,都頒行紀念章或勒石立碑以資紀念,因而留下許多珍貴史料,

足供後世史家瞭解其事蹟。「即便我們的古代歷史家全都消失了」,吉 朋相信,「紋章、銘刻與其他的紀念物,也足以記錄皇帝哈德良的巡行 實錄」。197

在閱讀《衰亡史》的正文,或檢視註釋時,細心的讀者常可遇到這 類的資訊。首先,吉朋經常利用古泉幣來證史。198例如,羅馬泉幣上的 圖像資料可證明皇帝庇烏斯(Antonnius Pius, 138-161 在位)確實廓然無 私。西元98 年到 180 年,羅馬帝國政治穩定,社會經濟繁榮,享受太平 盛世歲月。這段太平盛世,一般認為與此時羅馬帝位繼承的平順有密切 關係。從納爾瓦(Marcus Nerva, 96-98 在位)到奧里略(Marcus Aurelius,

195 Edward Gibbon, The Miscellaneous Works, vol. 5, p. 66.

196 Edward Gibbon, The History of the Decline and Fall of the Roman Empire, vol. 1, p. 8.

197 Edward Gibbon, The History of the Decline and Fall of the Roman Empire, vol. 1, p. 8, n. 27.

198 根據 David P. Jordan 的統計,吉朋在書中引用泉幣資料作證據多達 30 處。見 David P.

Jordan, Edward Gibbon and His Roman Empire, p. 61.

161-180 在位)期間,羅馬皇帝都是從元老院中挑選一位才德兼備的元 老,認作「養子」,並授以權力,培養聲望,在臨終前傳位予他。此一 措施避免武力爭奪,使帝國內部穩定。這些皇帝之所以採取「養子」作 法,傳統上認為是因這幾任皇帝恰巧都沒有子嗣而不得不然。不過,吉 朋卻從泉幣的資料發現,庇烏斯傳位給奧里略其實並非因本人絕嗣,而 純然出自大公無私:

兩位安東尼皇帝才德兼備,統治羅馬世界長達四十二年之久。雖然 庇烏斯有兩個兒子,卻能以國事為念,不顧家庭私利,將女兒弗斯 汀娜(Faustina)嫁給年輕的馬可斯,並幫他從元老院獲得執政官和 護民官的權力,毫無自滿、猜疑的心理,真誠邀請馬可斯共同處理 國政。199

吉朋何以知道庇烏斯並非絕嗣?他考察庇烏斯在位期間發行的泉幣,發 現這位皇帝其實育有兩個兒子,名字都出現在當時發行的泉幣上。他讚 嘆道:「若非紋章與銘刻之助,我們還不知道有此事。庇烏斯真是受人 尊敬、值得懷念!」200這一資料證明庇烏斯傳位給奧里略完全是「以國 事為念」,而非因自己恰好沒有兒子可以繼承帝位。這一事實更能凸顯 庇烏斯個人的賢明。

根據泉幣的圖文,吉朋發現,在西元8 世紀時羅馬城的居民習慣把 羅馬教宗奉作是一個「世俗君王」。《衰亡史》卷5 描寫中古教宗的世 俗權威說:「他的賑濟、他的講道詞、他與西方國王與上層教卿的通信、

他新近的禮拜式、他們的謝恩與口誓等,在在都使羅馬人習於視之為這 城市的首宰或君王。」實際上,羅馬人甚至直接稱呼教宗為「君上」,

而這可從泉幣上的文字與圖像看出來。吉朋寫道:

教宗的基督教謙卑,並未因「君上」(Dominus)或「主上」(Lord)

之稱號而感覺受到冒犯。在最古老的泉幣面上,他們的容貌和銘文仍

199 Edward Gibbon, The History of the Decline and Fall of the Roman Empire, vol. 1, p. 76.

200 Edward Gibbon, The History of the Decline and Fall of the Roman Empire, vol. 1, p. 76, n.

50.

然明顯可見。他們的俗世統治,如今因千年的尊崇而獲得確定了。201 吉朋嘲諷說,教宗對此一世俗尊稱似乎沒有拒絕,反而視為當然。同樣 地,泉幣資料也可證明羅馬皇帝有將自己神格化的現象。奧瑞連皇帝發 行的泉幣上,同時鐫有 “Deus”(神)與 “Dominus”(君)的字樣,顯露 出這位統治者的獨裁,「不耐民政機構的約束」。202

吉朋也以泉幣資料來澄清諸多羅馬帝國史事的爭議。史載皇帝朱利 安 (Julian the Apostate, 360-363 在 位 ) 曾 嘲 笑 其 叔 皇 帝 君 士 坦 丁

(Constantine, 306-337 在位)的裝扮,說他著東方式龍袍,全身絲錦綢 緞,珠光寶氣,脂粉味太重。歷來史家對朱利安的批評是否屬實或無的 放矢,頗有爭議。吉朋卻在古物學者史班漢收集的泉幣資料上,看到皇 帝君士坦丁確實有此裝扮:「朱利安……意圖嘲弄其叔父。他的證言雖 遭質疑,然博學的史班漢卻據泉幣之權威予以證實。」203泉幣資料還可 以協助訂正其他史事。根據紋章專家史班漢出版的泉幣資料,吉朋發現 共和時期羅馬公民投票時,是一次一個通過一座窄橋,然後投下神聖的 一票;204皇帝卡拉喀拉(Caracalla, 211-217 在位)崇拜亞歷山大大帝

(Alexander the Great),甚至以之自況,在臂章刻上亞歷山大的名字與 圖像;205馬克西米努斯(Maximinus, 235-238 在位)皇帝的皇后名為葆 麗娜(Paullina),且從其有「女神」(Diva)稱號可以推知,她比馬克 西米努斯早逝世。206吉朋還引證哥德王狄奧多瑞(Theodoric, 471-526 在位)發行的泉幣上的「宮殿圖案」,說明什麼是「最古老而且最真實

201 Edward Gibbon, The History of the Decline and Fall of the Roman Empire, vol. 5, p. 264, n.

46.

202 Edward Gibbon, The History of the Decline and Fall of the Roman Empire, vol. 1, p. 315, n.

101.

203 Edward Gibbon, The History of the Decline and Fall of the Roman Empire, vol. 2, p. 205, n. 6.

204 Edward Gibbon, The History of the Decline and Fall of the Roman Empire, vol. 4, pp.

447-448, n. 28.

205 Edward Gibbon, The History of the Decline and Fall of the Roman Empire, vol. 1, p. 138, n. 46.

206 Edward Gibbon, The History of the Decline and Fall of the Roman Empire, vol. 1, p.173 n.

12.

的哥德式建築模型」。207

其次,吉朋利用「銘刻」資料來說明羅馬帝國的社會與文化狀况。

例如,他以銘刻資料來佐證帝國西部地區拉丁教化政策的成功。《衰亡 史》第2 章寫道:

帝國在征服西部領域的同時,也施以教化,未開化的蠻族很快就安 於降服,知識和禮儀帶來新的印象,開啟他們的心智。味吉爾和西 塞羅所使用的語言,雖無可避免地混雜著以訛傳訛的謬誤,還是廣 泛地被阿非利加、西班牙、高盧、不列顛和潘農尼亞(Pannonia)

的民眾所採用。208

吾人如何知道拉丁文化廣被帝國西部?吉朋指出兩種證據。一方面,帝 國 西 部 各 省 文 人 輩 出 , 阿 非 利 加 有 阿 普 列 烏 斯 (Lucius Apuleius Madaurensis, c. 125-c. 180,文學家)和奧古斯丁(Augustine of Hippo, 354- 430,神學家),西班牙和高盧地區出現史特拉波(Strabo, 地理學家),

不列顛有塔西陀(歷史家),潘農尼亞則有維列烏斯(歷史家)。這些 拉丁作家能在上述地區出現,足以說明其拉丁文化的深厚。另一方面,

這個時期該區的銘刻皆以拉丁文寫成,間接證明了拉丁文的普及:「這 些人之外」,吉朋說道,「我們還可加上當地銘刻所用的語言」。209 同一章裡,吉朋指出帝制時期羅馬人善待奴隸,甚至鼓勵他們婚配、

組織家庭。他解釋羅馬善待奴隸的原因說:

當歐洲、亞洲和非洲的主要國家,都統合在一個主權國家的法律體 系之下,從外國獲得奴隸的來源日益稀少,羅馬人只有用溫和的手 段和冗長的方式,就是用繁殖來維持需要。很多家庭鼓勵奴隸婚配 生子,特別是有田產的大戶更是如此。情感的作用、教育的陶冶及

207 Edward Gibbon, The History of the Decline and Fall of the Roman Empire, vol. 4, pp.

191-192.

208 Edward Gibbon, The History of the Decline and Fall of the Roman Empire, vol. 1, p. 37.

209 Edward Gibbon, The History of the Decline and Fall of the Roman Empire, vol. 1, p. 37, n.

40.

財富的獲得,都可減輕奴役的痛苦。210

根據吉朋的考察,帝制時期羅馬奴隸的待遇比共和時期好得多。這個論 斷有何具體根據?吉朋在荷蘭學者葛路特編的《古代銘刻全集》(Corpus inscriptionum antiquarum, 1602)中,找到「大量銘刻,幾乎最可能是出 自帝制時期,係由奴隸具名,以紀念其妻兒、朋友和主人」。211奴隸能 夠具名寫紀念文字,甚至流傳下來,說明他們有機會受教育,文化層次 不低。這間接證明了帝國時期的奴隸所受之待遇應不差。

總之,在寫作《衰亡史》的過程中,吉朋多方運用了古物學派所發 掘、考證過的實物史料,如「銘刻」、「泉幣」與「遺跡」等,來補充 文字資料的不足,或旁證文字資料無法呈現的歷史情境。這些古文物史 料的運用,豐富了吉朋羅馬史書寫的資料基礎與敘事內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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