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月亮情景敘述的特色
第一節 佛學中的月亮
宇宙之間的種種變化，例如生長、消逝、死亡、復活，恰巧與月亮的週期變 化有不謀而合之處，這些發現無論中西方，無論何種宗教，都覺得可闡明某些宇 宙之間的真理，帶給人們一些體悟。
自然環境的描寫將人們日常生活或活動時，周圍的客觀景物和氣氛渲染出 來，文學中的月亮，讓我們看到作者的種種情懷。那麼月亮在佛學中代表著何種 意象？在文本中又如何藉著月亮烘托出人物的性格特色呢？底下分兩節來探討。
第一節 佛學中的月亮
佛經三藏十二部八萬四千法門，以吾人有生之年想要全部翻閱是很有困難 的，除了佛經之外，後人所著的論，閱讀佛經論有感而發的偈語、對佛菩薩的讚 頌，其數量更不知有多少。因此筆者此節所撰述的佛學中的月亮，僅以佛身喻讚、
妙法蓮華經、華嚴經、六祖壇經和筆者所找到的偈語為例。
一、以月亮形容佛的形象
月亮在中國文學或佛教公案中，深蘊意義，例如形容佛相好莊嚴，《廣論》
佛身功德的喻讚就有兩個地方以月亮來譬喻：
41 伊利亞德著，楊素娥譯，《聖與俗—宗教的本質》，頁 19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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尊怙無嚴飾，面輪極光滿，離雲滿月輪，亦莫能及此。……
尊面具金色，潔白齒端嚴，如淨秋月光，照入金山隙42。
這裡形容佛的尊容十分光明圓滿，連沒有雲彩遮蔽的滿月輪，也無法比得 上。佛陀牙齒的潔白，好像秋天的月光照進金山的縫隙一樣，閃閃發亮。
佛陀的語功德，在《廣論》所引《百五十頌》中形容佛所說的話：「觀尊面 可愛，從彼聞此等，極和美言音，如月注甘露43。」佛陀所說的話語柔和美善，
好像月亮灌注甘露水般，所以我們的煩惱都能因佛語的滋潤而靜息。
二、月亮代表佛性
《華嚴經》中「一切諸佛身，即是一佛身。」「譬如淨滿月，普應一切水。」
眾生皆有佛性，佛陀的悲智如同月光普照大地，無論是江湖大海或是小池塘、淺 水窪，都能映照碧空中清淨的明月。眾生根契不同，一一都能從佛陀的智慧中獲 得光明的指引。
經典中對於佛陀形象的譬喻也影響到後世創作，例如收錄在《嘉泰普燈錄》
卷十八〔宋〕雷庵正受，宋朝和尚所寫的偈語：「千山同一月，萬戶盡皆春；千 江有水千江月，萬里無雲萬里天。」月亮象徵般若智慧、證悟，千山代表山河大 地，萬物擁有同一個月亮，月亮所映照的千江卻各有各的面貌，我們在面對眾人 萬物時，能否看到那映照的月光？看見萬物隱藏的佛性。
民初弘一大師圓寂前，自知時至，寄給好友夏丏尊和得意門生劉質平的偈語：
君子之交，其淡如水；執象而求，咫尺千里。
問余何適，廓爾忘言；華枝春滿，天心月圓44。
42 宗喀巴大師著，法尊法師譯，《廣論》(臺北：福智之聲，1999)，頁 100。
43 同上，頁 101。
44 林子青著，《弘一大師新譜》(臺北：東大圖書，1993)，頁 46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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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首偈語寫出弘一大師圓寂前的心境，最後一句「天心月圓」，碧空明月，
大師開闊的胸襟，吾人體悟多少，也各如人飲水，點滴在心頭。筆者揣摹弘一大 師的心境，他一生修行持律嚴謹，臨將前往生命下一個階段時，他的心境是光明 磊落的。
三、日月光明破除黑暗
大自然中的日月代表著光明，太陽照耀下萬物滋長，月光在黑夜中，亦能破 除黑暗，柔和的照亮前行的路，看清暗夜中的事物。在《妙法蓮華經》〈如來神 力品第二十一〉中這樣寫：
於如來滅後，知佛所說經，因緣及次第，隨義如實說。
如日月光明，能除諸幽冥，斯人行世間，能滅眾生闇45。
佛涅槃後，流傳下來的佛經裡，記錄著佛陀的智慧法語，種種的因緣和世間 事物的次第，能夠依著佛經的義理，如實的向人宣說的話，那就好像太陽、月亮 的光明能普照世間，趕走所有的幽暗昏冥，這樣的人處在世間如實的宣說佛經，
能協助眾生滅除愚昧昏闇。
這段經文所寫的內容，就好像電器連接上強而有力的電源，能量光明源源不 斷，如果我們藉著佛經與佛的意趣相應的話，我們也能夠幫助眾生離開無明獲得 智慧。
在《妙法蓮華經》〈藥王菩薩本事品第二十三〉中這樣寫：
又如眾星之中，月天子最為第一，此法華經亦復如是，於千萬億種諸經法
45 引自鳩摩羅什詔譯，〈如來神力品第二十一〉，《妙法蓮華經》 (台北：福智之聲出版社)，頁 2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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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最為照明。又如日天子能除諸闇，此經亦復如是，能破一切不善之闇46。
這裡讚嘆法華經的殊勝，亦以日月來做譬喻，夜空眾星之中，月亮最光明；
日間太陽的光明照亮一切，不善、不好的黑暗面也都無所遁形。
《妙法蓮華經》中這兩段文，日月同時出現，同樣取日月光明的象徵，來代 表佛陀經教的光明，能指引我們人生的旅途，讓我們有智慧能更清楚的看見與辨 別善惡。
四、一朝風月萬古長空
許多禪師將自己在佛法的體會以偈語表達，既有佛法的空靈，又有文學的優 美，短短的偈語易於傳誦，因此留下不少佳句，其中也不乏跟月亮有關的偈語。
例如宋朝善能禪師說：「 不可以一朝風月，昧卻萬古長空；不可以萬古長空，不 明一朝風月47。」鄭石岩解釋善能禪師的意思：
你不能把生命看成永恆，它只是一朝風月而已。因此你用不著執著在一朝 風月中的榮華、成就和美譽。生命畢竟也不是空的，如果你把生命看成消 極的空相，那麼你就看不出一朝風月的美好和意義了。注意﹗一朝風月正 是現在有苦有樂，順逆無常的自己48。
「一朝風月」對比「萬古長空」，前者短暫後者長遠，但這兩者所代表的「真 空妙有」含意深遠，「一朝風月」代表活在當下的自己，「萬古長空」代表生命永 恆的意義，如何把握當下、活出意義，那就是一種修練與智慧。
又如唐朝寒山子所寫：「吾心似秋月，碧潭清皎潔，無物堪比倫，教我如何
46 同上，頁 226。
47 轉引自鄭石岩，〈生命的微笑與實現〉，《禪•生命的微笑》(台北：遠流出版公司)，頁 9。
48 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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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49。」同樣將自己的心境比喻為秋月，只要開啟心胸，欣賞生活中的點點滴滴，
生活的本身就是喜悅。
五、智慧如日月
在《六祖壇經》中提到人人都具有佛性，沒有顯露出來是因被遮蓋的緣故：
智如日，慧如月，智慧長明；於外著境，被自念浮雲蓋覆自性，不得明朗。
若遇善知識，聞真正法，自除迷妄，內外明澈，於自性中萬法皆現50。
六祖惠能認為人人皆有佛性，我們自己的本性清淨，我們的智慧好像日月一 般明朗，只是耽著於外境，被自己的妄念浮雲遮蓋了自性，如果遇到善知識，聽 聞到真理和正法，就能除去迷惑妄念，就能內外都光明清澈，自性中的萬法也就 能一一呈現。
所以這裡的日月也是不假外求的，就在本身清淨的法性之中，只要浮雲飄 走，自性的光明就能顯現。如果能聽聞正法，有善知識來幫助我們，就能更快的 撥雲見日!
綜合以上五點，可見佛學中的月亮是佛身圓滿功德的譬喻，月亮代表佛性，
月亮代表智慧光明。因月亮的週期變化，有時在兩相比較下，它也代表著短暫、
無常的變化或代表著當下此時此刻。由此可見月亮在佛學中所代表的意蘊，相當 豐富，當作者描述月亮時，往往不知不覺傳遞了一些訊息，所以下一節筆者整理 文本中的月亮描述，探討其代表的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