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品語法

布拉姆斯晚期的音樂語法相當精采，融入早期寫作的語彙（例如：交響曲、室內樂 曲、奏鳴曲、變奏曲）於鋼琴小品當中，晚期的音樂更加深刻。賦予樂曲充滿變化卻又 不失一致性的－「發展中的變奏」在晚期發展到了極致，多層次的表現上，對位法的使 用不時可見，豐富的和聲變化更表現了布拉姆斯在色彩呈現上的多樣性；承接前章第二 節所提布拉姆斯晚期鋼琴作品之語法，以下就「旋律」、「節奏」、「和聲」、「大幅度的音 域變化」面向做探討。

一、旋律

（一）突出的內聲部旋律

布拉姆斯晚期的鋼琴作品特別偏愛內聲部旋律的表現，尤其中音域那較高音區來得 沉穩的音色，吸引布拉姆斯常將旋律移至內聲部呈現。在作品一一七降 E 大調〈間奏曲〉

的 A 段中，主題於內聲部出現，在以內聲部線條來表現主旋律時，此處中音域的聲響更 為突出；布拉姆斯喜愛凸顯內聲部旋律的重要性，以表現其較高音域更為溫潤且沉穩的 音色（譜例 2-1）。

【譜例 2-1】作品一一七，降 E 大調〈間奏曲〉六八拍子，第 1-8 小節

布拉姆斯除了以較具歌唱性的線條表現內聲部旋律之外，亦使用時值較短且具躍動

性的樂句於內聲部呈現。在作品一一九 C 大調〈間奏曲〉中，布拉姆斯將旋律隱藏於密 集的垂直織度之下，不同於較抒情而綿長的主旋律線條，布拉姆斯在此以八分音符節奏 表現出較為輕快而優雅的旋律線條，製造出輕巧而明亮的內聲部旋律（譜例 2-2）。

【譜例 2-2】作品一一九，C 大調〈間奏曲〉六八拍子，第 1-10 小節

（二）細長的低音線條

在晚期鋼琴小品中，不時可見布拉姆斯於低音聲部線條的開發；低音線條的表現除 了使得層次更加豐富，在整體音響的呈現上也變得更為厚實。布拉姆斯晚年擅於利用低 音線條來表現鋼琴聲響的色彩，細長的低音線條與高音旋律的交織猶如男、女聲的對唱 般。在作品一一六 g 小調〈隨想曲〉的開頭中，布拉姆斯於左手低音處以細長的旋律線 條表現，透過八分音符節奏於力度 奏出，此處的低音線條為樂曲開頭增添了更厚實的 聲響。布拉姆斯在此也透過模進手法的使用來發展低音線條，使得旋律線在不斷地模進 之下，表現了更為流動的聲響；透過此手法的運用，布拉姆斯於低音聲部發展了極具流 暢性的橫向旋律線條（譜例 2-3）。

【譜例 2-3】作品一一六，g 小調〈隨想曲〉二二拍子，第 1-11 小節

在作品一一八降 e 小調〈間奏曲〉中，從第 2 小節開始，低音線條除了以三十二分 音符呈現，更富含細膩的力度變化及踏板使用。隨著分解和弦的上下行，力度跟著做增 強或減弱；而踏板的部份更是隨著低音和聲的變化來做改變。在短短的六小節中，布拉 姆斯透過細膩綿長的低音線條為樂曲增添了許多色彩變幻；布拉姆斯於此曲表現了不同 於作品一一六 g 小調〈隨想曲〉樂曲開頭較為厚實的低音聲響，此處細膩而長串的低音 線條於輕細而優美的氛圍下奏出（譜例 2-4）。

【譜例 2-4】作品一一八，降 e 小調〈間奏曲〉三八拍子，第 1-8 小節

（三）不斷交織的對位

由於早年深入研究巴赫作品的對位法，對布拉姆斯影響至深，因而將此手法應用於 創作當中；尤其在晚年的鋼琴小品裡，布拉姆斯經常運用對位法來製造出「應答般」的 多層次對唱效果。作品一一八 A 大調〈間奏曲〉第 65 小節中，主題先出現於內聲部，

隨即高聲部以「密集接應」(stretto)的方式在一拍半之後出現；透過密集接應的對位使用，

聽覺上產生了不斷繚繞之音響（譜例 2-5）。

【譜例 2-5】作品一一八，A 大調〈間奏曲〉三四拍子，第 63-71 小節

在【譜例 2-5】中，對位手法以橫向的方式發展，製造出迴繞的音響效果；在作品

【譜例 2-7】作品一一六，a 小調〈間奏曲〉三四拍子，第 1-7 小節

在作品一一九降 E 小調〈狂想曲〉第 254 小節處，雙手於厚實的聲響中展現了三對 二節奏，右手建立於三連音節奏，左手則是奏出雙八分音符節奏，在雙手分別使用某一 特定的節奏型之下看似單調，但在聽覺上卻產生了較不穩定的感覺。尤其此處布拉姆斯 以厚重的力度及和聲聲響表現三對二節奏，在音響上表現了較為激烈的氣氛（譜例 2-8）。

【譜例 2-8】作品一一九，降 E 大調〈狂想曲〉二四拍子，第 251-262 小節

（二）切分音

除了以三對二節奏帶來交錯感之外，布拉姆斯也善於利用切分音節奏來加強音樂裡 正拍以外的律動。在作品一一六 d 小調〈間奏曲〉中，布拉姆斯以切分音強調了樂曲中 的弱拍，尤其是在第 21 至 36 小節之間，雙手皆以切分音節奏呈現，並分別於不同拍點 凸顯弱拍；布拉姆斯在此處垂直和聲的織度下，展現了強烈的切分音節奏特性（譜例

【譜例 2-9】作品一一六，d 小調〈間奏曲〉三八拍子，第 17-41 小節

在橫向織度的表現上，布拉姆斯也會善用切分節奏來加強樂曲中的節奏特色。在作 品一一七降 b 小調〈間奏曲〉中，布拉姆斯使用了大量的切分音節奏，此節奏分別於左 右手表現，在三十二休止符的使用之後，於弱拍上不斷出現的旋律線條製造了切分效果

（譜例 2-10）。

【譜例 2-10】作品一一七，降 b 小調〈間奏曲〉三八拍子，第 1-7 小節

作品一一九在左手以正拍表現穩定的律動時，右手於弱拍上奏出十六分音符以表現

出切分效果。不同於作品一一六 d 小調〈間奏曲〉（譜例 2-9）及作品一一七降 b 小調〈間 奏曲〉（譜例 2-10）雙手皆以切分節奏的方式呈現，此曲只於右手表現切分音特色；布 拉姆斯讓樂曲在左手於低音維持穩定的律動之下，於右手在彈奏圓滑奏語法時以切分音 節奏表現，使得切分音節奏於高音聲響中更為突出。透過切分音節奏的使用，布拉姆斯 在橫向織度中亦展現了強烈的節奏特色，讓樂曲在優柔的旋律線條中，更具備了活絡的 節奏性（譜例 2-11）。

【譜例 2-11】作品一一九，e 小調〈間奏曲〉三四拍子，第 1-3 小節

（三）以頑固節奏貫穿樂段

在晚年鋼琴作品中可以看見布拉姆斯常以頑固節奏(ostinato)貫穿整個樂段，甚至是 整首樂曲。音樂在頑固節奏不斷重複之下保持著一致的韻律，使得樂曲更具有統一性；

在作品一一七降 E 大調〈間奏曲〉A 段中，左手建立於節奏 之上，右手則是在

內聲部中，以節奏 呈現主題，在雙手分別以固定的節奏型奏出時，音響上呈現 了相當穩定的律動。布拉姆斯透過規律的頑固節奏表現，為樂曲製造了穩定的脈動（譜 例 2-12）。

【譜例 2-12】作品一一七，降 E 大調〈間奏曲〉六八拍子，第 1-8 小節

作品一一八 F 大調〈浪漫曲〉B 段中的低音部份以頑固節奏貫穿整個樂段，在附點 節奏的表現之下，音樂有著固定的律動。琢磨於節奏的表現，布拉姆斯透過頑固節奏的 使用為樂曲帶來一致性的律動；布拉姆斯於晚期一系列的鋼琴作品中，呈現了他對節奏 特色表現之愛好（譜例 2-13）。

【譜例 2-13】作品一一八，F 大調〈浪漫曲〉二二拍子，第 17-23 小節

三、和聲

三度、六度及八度音程是布拉姆斯晚年喜愛用的音響，布拉姆斯時常透過協和音程 的使用來表現豐沛飽滿的和聲聲響。在作品一一八 g 小調〈敘事曲〉的 B 段（第 41 至 72 小節）中可見右手於高音聲部以三度和六度的和聲交替奏出，此段落的諧和聲響在圓

滑奏語法展現之下，表現了更為豐富而厚實的和聲音響（譜例 2-14）。

【譜例 2-14】作品一一八，g 小調〈敘事曲〉二二拍子，第 41-48 小節

作品一一九 b 小調〈間奏曲〉樂曲開頭以大量的三度下行堆疊和聲聲響，在三度堆 疊的過程中，和聲聲響逐漸累積。第 4 小節開始，內聲部也以平行三度的進行來表現和 諧聲響。布拉姆斯不僅以垂直織度堆疊和聲，於橫向線條進行中也以三度音程的平行進 行來表現豐富的和聲效果（譜例 2-15）。

【譜例 2-15】作品一一九，b 小調〈間奏曲〉三八拍子，第 1-11 小節

四、大幅度的音域變化

在琴鍵上以大幅度的音域變化展現鋼琴音色，從充滿厚實聲響的低音域至透亮的高

第 42 小節開始，布拉姆斯以大量的三十二分音符從高音域至低音域表現了細緻的音色 變化；由下而上的旋律線橫跨三個八度以上的音域，待第 49 小節時，雙手更是以反向 進行表現了鋼琴高低音域間豐富的音色，布拉姆斯透過此手法展現了鋼琴細膩而多變的 聲響（譜例 2-16）。

【譜例 2-16】作品一一七，降 b 小調〈間奏曲〉三八拍子，第 42-53 小節

不同於作品一一七降 b 小調〈間奏曲〉在大幅度音域變化中表現的優柔線條，作品 一一八 a 小調〈間奏曲〉在八分音符之下，以較磅礡直率的氛圍表現了宏亮且充滿氣勢 的音響；隨著不斷流動的八分音符及層層推進的樂句，布拉姆斯以長樂句表現了綿延不 絕的熱情（譜例 2-17）。

【譜例 2-17】作品一一八，a 小調〈間奏曲〉二二拍子，第 30-41 小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