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望嘉部落的信仰變遷
第一節 傳統信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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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 C h engchi U ni ve rs it y 第三章 望嘉部落的信仰變遷
敬畏鬼神的排灣族，有嚴謹複雜的祭儀儀式，由頭目和 pulingav 構成兩大 核心。頭目管理部落的運作，是祭儀的主導負責人，而實際執行儀式的則是 pulingav──望嘉部落稱作巫婆、女巫或女祭師。pulingav 能和神靈、祖先直接 溝通，神靈、祖先也藉著 pulingav 傳達旨意、讓族人了解。兩者相輔相成，方 能使祭儀完善，排灣族抽象的神靈觀因著 pulingav 得以具體化。
通常由 pulingav 所主持的祭儀，排灣族語稱為 palisi，指的是將祭品獻給所 有超自然的存有，包括自然的神祇、祖靈、鬼魂、惡靈等。排灣族人通常以豬 作為祭品，每個重要的儀式都是以殺豬開始，從殺豬、除去豬肉不潔、獻給神 靈、祖靈和鬼、到參加儀式者共用豬肉的儀式，這就是典型的 palisi。
然而，在日治末期，族人被迫放棄傳統信仰，改信日本神道教；直到 1945 年日本戰敗離開臺灣，國民黨政府接管臺灣後，望嘉部落族人才再次回到傳統 信仰，或者，可說族人從未離開過傳統信仰；只是從檯面下回到檯面上。1951 年族人陸續遷到 Marutaquv 後，在認知上還是以頭目為主管理部落，仍然信奉 傳統信仰。1 直到 1957 年基督教進到望嘉部落後，才逐步影響了族人的信仰。
第一節 傳統信仰
一、Maljeveq（迎祖靈祭）
排灣族是泛靈信仰，相信天地萬物皆有靈，但 Na qemati a CEMAS，則是 創造宇宙萬物且唯一至高的神，凡是日常生活大小瑣事皆與 Na qemati 有關。
去世的先人皆稱為 tjavuvu，也就是祖靈；若親人為惡死，如：車禍、自殺、意 外身亡等，則稱為 pinagaljay，2 祖靈信仰構成排灣族傳統信仰的核心，包含
1 周榮進訪談紀錄，屏東縣來義鄉望嘉村：周榮進宅，2019 年 1 月 31 日。
2 惡靈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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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aljeveq（迎祖靈祭）與 Pusau（送祖靈祭）。
在望嘉部落，關於 Maljeveq（迎祖靈祭）的核心神祉 Ljemedj（勒ㄇ哲-刺 球創立人），有個口傳故事：
在北大武山有三個像雞蛋的土堆，某日有狗對這些土堆狂吠不止，又 有貓用前爪去抓這土堆，不久這三個像雞蛋的土堆便孵化出了三兄妹，
大哥叫 Laliguwan，二哥叫 Ljemedj，三妹叫 Giljing。後來這兩個兄弟 到深山打獵，許久未見，直到某次在深山相遇，但當時雙方以為彼此 是敵人，互相朝著對方拉弓卻遲遲不敢放箭，後來兩人決定收起弓箭 坐下和談，才發現兩人原來是兄弟，因為久未相見，兩人年事已高頭 髮花白，所以在深山相遇時認不出彼此，經過這次相認，兩人又協議 各自去尋找領域，之後便又分開了，直到下次見面，雙方再次討論各 自的領域，大哥 Laliguwan 有三個領域，二哥 Ljemedj 比較勤勞有五 個領域，共有八個領域，又某次去巡視領域時，Ljemedj 走到了一個 很蓊鬱的樹林，此時他們的狗在此狂吠，並繞著他們表示不想離開，
因此兩人在此蓋了茅屋，後又再去巡視領域時，Ljemedj 立了石柱，
表示這裡可以刺球，所以取名叫 Ljemedj，是為了紀念 Ljemedj 立了石 柱。3
由上述可知，Ljemedj 是創立刺球的神祖靈，4 因此專門有一個石板名為 Ljemedj，又可稱作創始石，為的是紀念 Ljemedj 設立了刺球。所以，在辦理 Maljeveq（迎祖靈祭）時，都必須先舉行立 Ljemedj 石板儀式，然後才能進行 Djemuljat（刺球）。
根據日治時期文獻記載，望嘉社有多個頭目家，Maljeveq（迎祖靈祭）皆 同日舉行，但各支群的 palisiyan（神聖祭儀的祭場）不同，像 Ruvilivilj（魯飛
3 羅安山訪談紀錄，屏東縣來義鄉望嘉村：羅安山宅，2019 年 3 月 17 日。
4 過往的祖先，又是刺球專屬的神靈，因此稱作神祖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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禮飛 ） 家族 在 Tjapaljapaljai、Patak 兩地；Tjaluljivae（嘉羅禮發）家 族在 Tjungadungadu、 Luvelavan(魯夫拉換)、Kaljanga、Qapuluq 等四地；Gade（嘎 德）家族在自家外庭舉行，各個 palisiyan（神聖祭儀的祭場）都有專責的 paraqaljai （男祭司）。有同一支群卻分散數地進行祭祀的狀況，是因該支群早 期透過通婚而兼併他支群，祭祀時依舊例在從前 palisiyan（神聖祭儀的祭場）
舉行。5
以 Ruvilivilj（魯飛禮飛）家族的 Maljeveq（迎祖靈祭）為例，在前祭 tjemuvulu
（播種）儀式時，Ruvilivilj(魯飛禮飛)家大頭目會前往 Cimu6 觀看甕中狀態。
而 Cimu 和 Galjacimu(卡拉契姆)家族的歷史關係密切，是 Galjacimu(卡拉契姆) 家族口傳歷史中的發祥地，而 Ruvilivilj(魯飛禮飛)家族之所以能到此地，就是 姻親關係所成的傳說，Galjacimu(卡拉契姆) 家族曾有一對姐弟祖先，姐姐 Tjuwu 和弟弟 Puljaljuyan；弟弟 Puljaljuyan 後來入贅到 Ruvilivilj(魯飛禮飛) 家 族，兩個家族就有了血緣關係。
一個男的叫 Puljaljuyan，此祭壇也是他們所建。Cimu 是望嘉舊社的一個祭壇，每一年要舉行收 穫祭或其他祭典時，都會派 pulingav（女祭師）和 paraqaljai （男祭司）去那裡祭拜，執行部 落重要的生命禮儀、慶典祭儀。Cimu 那裡有一個石頭和甕(陶壺)，每一年 paraqaljai （男祭司）
在收穫祭前，或是一年的開始，會去那查看，如果甕裡的水很清澈的，表示今年會大豐收，若 甕裡有一些樹枝，或水混濁，今年則會歉收，所以若祭師看到清澈的水，他就會對整個部落的 人講說：「我們要努力工作，因為今年會豐收，大家盡量地去開墾種植。」可是如果他看到甕 裡混濁，就會說：「今年要歉收。」代表怎麼耕耘收穫都不會很好，且只有 Galjacimu(卡拉契姆) 的 paraqaljai （男祭司）可以去那裡。Tjuwu Vatjesan（竹嫵‧法之山）訪談紀錄，屏東縣來義 鄉文樂村：Tjuwu Vatjesan（竹嫵‧法之山）宅，2019 年 3 月 15 日。圖為筆者於 2012 年所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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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表是以 Ruvilivilj（魯飛禮飛）家族的 Maljeveq（迎祖靈祭）為例：
表 3：Ruvilivilj（魯飛禮飛）家族的 Maljeveq（迎祖靈祭）
儀式 日期 內容 向 Djaljemngu（栗、芋之神）祈求豐收。
Macaq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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場），三支接合為槍。並在 palisiyan（神 聖祭儀的祭場）設刺球所需放的凳子。中祭 招喚祖靈 Kidjuljat
（取槍）後 的第 1 日
pulingav（女祭師）、paraqaljai （男祭司）
一早到頭目家庭前的 djungalj（立石）招 喚祖靈和祭拜，之後再到 palisiyan（神聖 祭儀的祭場），就是已架設好的刺球場，
由 paraqaljai （男祭司）大聲呼喚祖靈，
pulingav（女祭師）占卜祖靈是否道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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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jimec
（撤除設備）
第 4 日 眾附屬人民在 palisiyan（神聖祭儀的祭場）
集合後，撤除各種設備。
後祭 Qisudjavai
（慰勞）
中祭結束後 7 個月的滿 月之日是為
第 1 日
前晚，頭目宰數頭豬隻預備。當日一早，
pulingav（女祭師）到頭目家後祈禱祭祀，
驅逐尚留滯於社內的靈，結束後，頭目招 待社內男女老幼飲宴，飲酒酣熱之際，男 子高唱 qiyaqu7之歌，直到日暮解散。
Mavusuang
（出獵）
第 2 日 社民各自出行狩獵。
資料來源：筆者根據《番族慣習調查報告書──第 5 卷：排灣族》的內文整理成表格。臺灣總 督府臨時臺灣舊慣調查會著、中央研究院民族學研究所編譯，《番族慣習調查報告 書──第 5 卷：排灣族》（第 3 冊），頁 70-72。
7 悲痛啊！感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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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 23：現望嘉舊社「開甕」之地上的祭壇
資料來源：筆者於 2012 年 2 月拍攝。
圖 24：在 Cimu 地的祭壇內有一甕
資料來源：圖為筆者於 2012 年所攝。
圖片說明：祭壇內的甕為後來放入，並非起初的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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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中，Pucunug（文樂）社與 Pailjus（白鷺）社，自古除與 Vungalid（望嘉）
社關係友好外，三社的頭目家與領域、附屬人民交錯複雜，在舉辦 Maljeveq（迎 祖靈祭）時，Pucunug 和 Pailjus 兩社也都比 Vungalid 社晚一日舉行。戰後隨著 三社向山腳下遷村，三部落依然保有密切的關係。現來義鄉以地理位置將古樓、
而望嘉部落 Maljeveq（迎祖靈祭）中的 Djemuljat（刺球）並非一直持續進 行，根據羅安山與周榮進的說法，Djemuljat（刺球）曾在日治末期被禁止，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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個 Maljeveq（迎祖靈祭）中最重要的部分抽掉。10
望嘉部落 Maljeveq（迎祖靈祭）中的 Djemuljat（刺球）被禁止的最主要原 因是為了日本人的統治管理，Maljeveq（迎祖靈祭）牽動了排灣族人對於祖靈 由強制的挪除 Maljeveq（迎祖靈祭）中的 Djemuljat（刺球），以達成削弱傳統 信仰的力道，更直接衝擊排灣族在祭典中與文化的關聯性。
日治時期的望嘉，以 Ruvilivilj（魯飛禮飛）、Tjaluljivae（嘉羅禮發）、
Gade（嘎得）、Galjacimu（卡拉契姆）這四個為首的家族，四個家族都各自有 特定的 pulingav，pulingav 是有家族性的，當 pulingav 年邁時，自然便會有新的 pulingav 接替，來執行各個家族的傳統祭儀，但日本殖民者針對傳統祭儀訂立
11 陳東波訪談紀錄，Tjuwu Vatjesan（竹嫵‧法之山）母語翻譯，屏東縣來義鄉文樂村：陳東 波宅，2019 年 12 月 6 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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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pulingav 則儘可能不讓日人知曉身分，持續替族人 palisi，灰色地帶就是不 要被日人發現即可。1312 陳東波訪談紀錄，Tjuwu Vatjesan（竹嫵‧法之山）母語翻譯，屏東縣來義鄉文樂村：陳東 波宅，2019 年 12 月 6 日。
13 周榮進訪談紀錄，屏東縣來義鄉望嘉村：周榮進宅，2019 年 1 月 31 日。
14 陳東波訪談紀錄，Tjuwu Vatjesan（竹嫵‧法之山）母語翻譯，屏東縣來義鄉文樂村：陳東 波宅，2019 年 12 月 6 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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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還是受到舊規限制，望嘉部落在 Marutaquv 的前兩年，也就是 1951、1952 年，國民黨政府依然不鼓勵排灣族辦理傳統祭儀，像是 Maljeveq（迎祖靈祭）中的 Djemuljat（刺球）還是被禁止的狀態，負責傳統祭儀的 pulingav（女祭師）
依然須將身分隱蔽起來，但部落為了讓巫婆成為真正的巫婆，還是要偷偷摸摸 的持續進行 pslisi，就如同在日治時期般的躲藏。16
直到時任望嘉村長詹春生的態度明確，即便國民黨政府不鼓勵傳統祭儀，
pulingav 本身也不敢明目張膽的 palisi，詹村長卻讓 pulingav 繼續 palisi 和相關 儀式，17 這是很特殊的現象，村長本屬於村落在政府管轄下的代理人，在國民 以恢復。以陳東波的 Galjacimu（卡拉契姆）家族來說，該家族的 pulingav 一直
15 陳東波訪談紀錄，Tjuwu Vatjesan（竹嫵‧法之山）母語翻譯，屏東縣來義鄉文樂村：陳東 波宅，2019 年 12 月 6 日。
16 羅安山、周榮進訪談紀錄，屏東縣來義鄉望嘉村：羅安山宅，2019 年 2 月 2 日。
17 羅安山、周榮進訪談紀錄，屏東縣來義鄉望嘉村：羅安山宅，2019 年 2 月 2 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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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 a tio n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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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存在，未被停止，且持續進行祭儀。18
傳統信仰之所以在兩朝統治者中依舊保有其重要性，與當時的醫療環境有 關。在望嘉舊社時期，部落雖然受到日本統治，逐漸的現代化，但效果還是有 限的，特別是在日常生活中若有疾病問題，族人並無能力向外就醫或求助，除 了望嘉舊社與平地聚落距離遙遠外，經濟能力也是主要原因，因此部落族人多 半還是只能仰賴排灣族的 pulingav（女祭師）來 palisi 醫病，即使是後來遷到了
傳統信仰之所以在兩朝統治者中依舊保有其重要性，與當時的醫療環境有 關。在望嘉舊社時期，部落雖然受到日本統治，逐漸的現代化，但效果還是有 限的，特別是在日常生活中若有疾病問題，族人並無能力向外就醫或求助，除 了望嘉舊社與平地聚落距離遙遠外，經濟能力也是主要原因，因此部落族人多 半還是只能仰賴排灣族的 pulingav（女祭師）來 palisi 醫病，即使是後來遷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