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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句。」(卷 17,頁 146a,總頁 521)

何楷考定〈胃部〉二十首詩均為「周宣王之世」所作(卷 19,頁 1a,

總頁 448)。並定此詩之旨云:「〈沔水〉,畏讒也。疑隰叔所作。」何楷根 據《竹書紀年》與《汲冢璅語》之言,謂周宣王四十三年,宣王因其妾女 鳩之讒言中傷,囚杜伯于焦,杜伯之友左儒九諫,宣王不僅不聽諫言,最 後甚至連左儒也一併殺之,杜伯之子隰叔於是奔晉(卷 17,頁 147a-147b,

總頁521)。71何楷以為此詩當是隰叔在杜伯被囚、左儒九諫的那段期間所 作。這一觀點實際上是受黃佐「作此詩者,其父母必有身遭讒言而將罹凶 禍之事」說法的啟發,何楷由於發現周宣王時,正有因讒言而冤殺杜伯,

其子隰叔奔晉之事,隰叔的處境正符合黃佐所「讀出」的「父母身遭讒言

71 案:[漢]劉向撰,趙善詒疏證:《說苑疏證˙立節》(上海:華東師範大學出版 社,1985 年),卷 4,頁 101。[後魏]酈道元著,楊守敬、熊會貞疏,段熙仲、

陳橋驛點校:《水經注˙渭水下》(南京:江蘇古籍出版社,1989 年),中冊,

19,頁 1571-1572。[宋]李昉等纂:《太平御覽˙人事部六十二˙義中》(北 京:中華書局,1998 年影印補宋刻本),第2 冊,卷 421,頁 6b-7a,總頁 1942-1943 等三處,均有杜伯與左儒見殺之事的記載。

而將罹凶禍之事」的詩意,因而認為此詩係隰叔奔晉前,憂慮其父將因讒 言而見殺一事而作。

《文昌化書‧沔水化》則謂此詩乃周宣王時,文昌帝君之化身張仲(張 忠嗣)因見宣王受左右讒言影響,懷疑帶兵在外的賢臣尹吉甫之忠心,經 多次勸諫無效,於是乃作此詩,宣王聽後,終於去疑心而再度信任尹吉甫,

遂成中興之功。此與何楷認為係擔憂父母罹難的詩旨不合,何楷於是引而 駁斥之云:

《序》謂「規宣王也。」朱《傳》謂「憂亂也。」于《詩》詞固亦 相附,但無所發明耳。《子貢傳》則謂「宣王念亂也。」鄒忠胤為 闡其說云:「…。」其說雖纚然可聽,然不無辭費。若《申培說》

與(謂?)「宣王即位,乞言于羣后,而作是詩。」則篇中殊無「乞 言」意。又《文昌化書》云:「宣王有賢臣尹吉甫,文武兼資,搢 紳所慕,國家中更板蕩,四夷交侵,及王即位,北伐西征,以復文 武之境。吉甫嘗任專鉞之命,惟予與王俱,吉甫居多大略而忽細故,

王之左右多不悅者,于是讒譖迭興,王亦未免于疑。方其在鎬,有 飛語聞于王,予為多方解釋,意猶未明,予為〈沔水〉之詩,王聽 之。洎吉甫歸,功烈既成,君宰膠固,中興之績,視少康、高宗為 優焉。」案:文昌世傳張仲化身,此書乃其自譜以示人者。仙跡幻 化之事,尚在杳茫間耳。(卷17,頁 146a-147a,總頁 521)

《文昌化書》所言僅時世與何楷相近,其他如作者、指涉之事件等則大不 相同,何楷以《文昌化書》乃「仙跡幻化之事」,其事猶在虛無飄渺間,無 法予以證實為由,認為其說不能相信。

《文昌化書》這兩條的說法,何楷皆加以批駁,以為不足憑信。然據

《文昌化書》之〈序〉:「〈沔水〉者,杜讒慝也。〈白駒〉者,冀留賢也」

(頁 49)的篇旨觀之,在詩旨解說的教化意義上,與《古義》差別並不大,

最大的不同乃在詩作的時間、作者、發言立場、針對的對象、針對的事件 等。以發言立場論,〈白駒〉一詩,何楷是站在主人或上位者的主位立場發 言;《文昌化書》則是站在臣子的客位立場發言。〈沔水〉之詩,何楷是站 在人子的立場發言;《文昌化書》則是站在臣子的立場發言,就詩篇意義的 詮解而言,《古義》發言的角度接近「個人情感」的立場,《文昌化書》則 發揮「公共群體」的立場。例如〈沔水〉之詩義,何楷主張是直接受害的 當事人隰叔所作,原因是擔憂父親受害;《文昌化書》則說是旁觀的第三者 張仲所作,原因是擔憂國家受到傷害,一是出於私情的反應、一是出自公 務的憂慮,解說的立場完全不同。客觀的說,何楷根據當代人鄒忠胤和黃 佐「讀出」的意見,反駁《文昌化書》根據《詩序》發揮的意見,並不是 一項有力的證據,因為這些僅是當代人的私人意見,並無任何具有論證價 值的直接證據,足以推翻舊說或支持己說,由於證據力並不高,當然無法 真正駁倒《文昌化書》,最多也只能形成各說各話而已。

《古義》徵引《文昌化書》的資料,完全是何楷自主的選擇,並且是 選擇和己說有衝突的資料,其主要目的當然是辨正駁斥他說之非,以澄清 己說之是。《文昌化書》流行民間至少也有幾百年,書中出現與《詩經》相 關之說的故事,何楷應該不是第一位發現者,但卻從來沒有人加以理會,

何楷是基於何種需要而必須如此做?何楷此一「創舉」呈現了什麼意義?

長期探索道教文化的柳存仁先生(1917—)曾研究指出,明代科舉中人「無 不拜文昌」,72又根據曹端(1376—1434)不拜梓潼神,73諸家藏書目錄中

72 參見柳存仁先生:〈明儒與道教〉《和風堂文集》(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91 年),中冊,頁818;〈什麼是道教〉《和風堂新文集》(臺北:新文豐出版公 司,

1997 年),上冊,頁 236。

73 見[明]黃宗羲著,夏瑰琦、洪波點校:《明儒學案˙諸儒學案˙曹端》,沈善洪 主編:《黃宗羲全集》(杭州:浙江古籍出版社,1992 年),第 8 冊,卷 44,頁

多錄有《文昌化書》,74今存還有兩種萬曆年間、一種崇禎年間刻本等的事 實,75以及前文的分析研究的成果,則明代「文昌信仰」與《文昌化書》

的普遍流行,應該是個不爭的事實,當時一般人閱讀《文昌化書》的機會 應該甚多,何楷因此很有可能擔心這本普遍流行於社會的書籍,與自己所 定詩旨相悖的記載,對自己建構的新說產生威脅,為了確保自己新說的成 立,不得不先發制人的提出澄清,因此纔會特別重視而予以引錄駁斥,用 以證明己說之可信。何楷引錄駁斥《文昌化書》的現象,突顯的其實就是 何楷在面對「文昌信仰」和《文昌化書》普遍流行的實況時,不得不出現 的「憂患意識」。既然熱中科舉的人,無不信仰「文昌」,《文昌化書》又係

「文昌神」自述的傳記,就一般信仰者是非的評價標準而言,如果真心信 仰該神,則出自該神之口的道理,毫無疑問的就具有不必驗證的權威性,《文 昌化書》中的記載對信仰者而言,當然有可能具有如此的意義與價值,何 楷可能已經意識到這種必然存在的情況,《古義》設定的閱讀對象,又正好 是這類多數信仰「文昌」的熱中科舉者,因此當他發現《文昌化書》中出 現與己說不同的說法時,自然會擔心《文昌化書》的有形與無形的實質影 響,《古義》也就不能不加以引錄駁斥。如果當時「文昌信仰」和《文昌化 書》的流行不夠普遍,對《古義》建構的新說,不具任何威脅性,則何楷

354-356。

74 如《文淵閣書目》(1441)、《行人司重刻書目》(1602)、《秘閣書目》(1486)、

《晁氏寶文堂書目》(約1541 前後)、《澹生堂藏書目》(1620)等,見馮惠民、

李萬健等編選:《明代書目題跋叢刊》(北京:書目文獻出版社,1994 年),上 冊,頁164、165、630、688、799、1001 等處。括弧內數目字為該書大略的刊 刻年代。

75 參見潘承弼、顧廷龍同纂:《明代版本圖錄初編˙繪圖》(臺北:文海出版社,

1971 年),卷 11,頁 475-478。《中國古籍善本書目˙子部˙道家類》(上海:

上海古籍出版社,1996 年),下冊,頁 1056—1057。

又何必如此費心的加以引錄批駁?《古義》的引錄批駁,正是對當時「文 昌信仰」和《文昌化書》流行普遍的一種反應;這同時也反過來顯示當時

「文昌信仰」和《文昌化書》普遍流行的實際現象,何楷對《文昌化書》

的重視,其實同樣也是此一現象的表現。這也就是何楷引錄《文昌化書》

所呈現的宗教傳播上的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