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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河左岸》小說中的這群移民,來到大城市想完成夢想,才發現並非想像 中容易生存,其居住在淡水河左岸的三重市,河水切割了左岸和右岸,使兩岸產 生極大的對比,右岸是繁榮的都心,左岸卻彷彿是落後的鄉村圖景。以下「從凝 滯的時空中逃脫」論述這個移民家族欲逃脫停滯的時空場域;「從原鄉的宿命中逃 脫」探析這群移民者欲擺脫的原鄉宿命。

一 一 一

一、 、 、 、從凝滯的時空中逃脫 從凝滯的時空中逃脫 從凝滯的時空中逃脫 從凝滯的時空中逃脫

家族、土地、宿命一直是鍾文音所關注的題材,「家族三部曲」中可見其筆下 的南方故鄉書寫,鍾文音說到南方鄉村在許多年以後,依然保持著傳統的原貌,

毫無進步之感,婦女們踩著田地自足,不論外界如何飛速地進步,此地依然保持 古老傳統的面貌,時空彷彿停格在小村落裡。另外在《昨日重現》中,可以見到

鍾文音放入許多家族的照片,而照片有著將當時時空停格的意味,亦即原鄉的時 空記憶彷彿凝結了,其實更隱喻了原鄉人事物的停滯不動;另一方面從照片的顏 色看來,除了書本〈序曲〉中的幾個小物件圖片是彩色的,其他家族照都是黑白 照片,早年由於照相技術不發達,因此老照片當然都是黑白色系,但從另一個角 度觀之,或許也可以說黑白照片隱喻南方原鄉的一切都是蒼白荒蕪的,正如鍾文 音所說的:「家族史是殘缺的荒蕪過往」79。七○年代經濟變遷後,南方故鄉並未 隨著時代而進步,當城市發展得越快速,就越顯示出鄉村的貧瘠落後,因此故鄉 彷彿一個滯固的空間。小說《在河左岸》也有相似的情況,永真成長後再度回到 左岸:

黃昏時步上河堤,河堤比岸旁的矮厝娼寮還要高出許多;老厝的妓孃跨出 門檻得矮身而出。曛夕時,見到遲暮的她們在河岸旁的天后公喃喃祈求著,

然後艱難地爬上日漸加高的河堤,腳旁通常伴著脫了毛色的流浪犬。80

這條煙花巷的女人已經老朽,早在多年前就已是一敗塗地。畢竟是落魄戶,

通常都是沒有太多餘錢的人來到此地,因為消費不起右岸……三重蘆洲新 莊永和板橋的年輕人口只消過個橋即可到對岸吃宵夜兼銷魂解慾,三重堤 岸的煙花戶看起來就更是腐朽不堪。81

煙花巷的女人已經老朽,只餘幾間落魄戶在苦守寒窯,遲暮的她們依然會到河岸 旁的天后公祈求好運好命,隨著河堤不斷加高,矮厝更顯得低下幽暗,此地已不 如以往的盛況,衛星城的男人不僅到對岸工作,連性慾和苦悶都到對岸解決,使 三重的煙花戶更顯得腐朽,此地本就落後,但多年後觀其景象更加淒清,該處依 然是大城市的邊緣,從未轉變為繁華地帶。因此小說中特意描繪落後的左岸,例 如只剩下老朽的煙花女子,時空就這麼停滯不動,其實可說是鍾文音特意的安排,

其實某個層面隱喻了自身雲林原鄉的蠻荒貧困,以及從未進步的樣態。

《在河左岸》裡這群移民來到台北城,居於大城市邊緣,每日通過台北橋進 城出城,每個人對於台北城有共同的觀感:

79 鍾文音:〈後記‧盈滿的每個剎那〉,《昨日重現》,頁 291。

80 鍾文音:《在河左岸》,頁 246。

81 鍾文音:《在河左岸》,頁 248。

在左岸的所有人家不論富裕窮困,仍是過著衛星環繞恆星的生活,台北城 內是恆星。早期我們全家每天是我爸我媽早上進城中午或到晚上才離城,

後來是我們全家每天都要進城,包括我們讀書娛樂消費交際都以進入台北 為主要前進方位目標,甚至我們生病也以到台北大醫院為榮。82

台北城內是恆星,衛星市鎮的人們不論讀書娛樂消費交際,甚至連生病都以進城 為榮,更顯現出人人認為城內生活機能與居住品質優於城外,認為只要進入城內,

就可以擁有城市人的光環。永真的同學趙榮祖從右岸搬來,為了討好同學便經常 展現他的台北經驗與身分:

榮祖同學為了討好新學校的同學及顯現他的台北城市經驗與身分,他總是 在下課說著台北希爾頓台北車站台北電影院台北百貨公司台北遊樂場台北 動物園台北學校……每個名詞前面還要加個台北,台北像個又近又遠的名 詞。83

在左岸的學校裡,連小學生都認為每個名詞只要加上台北兩個字,身分地位頓時 改變,對於小學生來說,大飯店、電影院、百貨公司、動物園與遊樂場幾乎是台 北城的代名詞,而這些建築與設施代表先進、有趣、變化無窮的世界,相對於傖 俗的左岸,只有落後與單調,因此永真才與趙榮祖一同相約遊逛台北城,想一睹 台北城的風采,其中永真對於希爾頓飯店的印象特別深刻:

那是我進台北城唯一的夢幻。時近黃昏,一抹斜陽掛在希爾頓大飯店的頂 樓尖端,斜陽攀爬至天際線,宛如是一只魚貝被時光沖到了海岸線,緩緩 擱淺在我的目光裡……漸漸地,車站的車潮人流已經將眼前的城市點綴成 一座燈火通明的華麗之都,而橋的另一邊,我的家卻仍是浸在黑夜的荒煙 漫草和感情缺失的地底墳塚。84

國際大飯店象徵著現代性與進步,是永真的夢幻之地,光鮮亮麗的街道上人車如

82 鍾文音:《在河左岸》,頁 154。

83 鍾文音:《在河左岸》,頁 171。

84 鍾文音:《在河左岸》,頁 190。

流,即使在夜晚也是燈火通明;但對比左岸橋下的家,卻是沉浸在黑夜的荒煙漫 草中,家庭殘破感情缺失,那是一個幽暗的失落地帶。

左岸原本就蒼莽落後,永真多年後回到該處,景象更加落魄蒼涼,即使表面 上有台北橋連接,但城內城外從未真正齊一發展,依然是兩種對比景觀,顯示左 岸是個凝滯的地區,如同「不在場」南方故鄉的發展停滯與蒙塵的地景。左岸雖 居於大城市的邊緣,但從未跟著進步,彷彿另一個原鄉的投影,落後的時空場域,

充斥著草莽傖俗的氛圍,而遙望城內則是進步的夢想城市:國際大飯店、光鮮亮 麗的街道象徵著現代性與國際化,即使夜晚仍是燈火通明、人車如流的城市,隱 喻進步、光明、希望的流動意象;相較之下左岸是落後、黑暗、無望的凝滯時空,

連小學生都認為「台北城一切都好」,更可以明瞭衛星城的人們期望脫離左岸的生 活,依然嚮往前進台北城。

二 二 二

二、 、 、 、從鄉村的宿命中逃脫 從鄉村的宿命中逃脫 從鄉村的宿命中逃脫 從鄉村的宿命中逃脫

小說中書寫移民到大城市後,家族凋零、父親早逝、母親堅忍持家的情節,

多少反映了鍾文音的家庭背景,其實可說是散文《昨日重現》中雲林原鄉情節的 移植,因為原鄉留有太多不堪與憂傷,故鄉的荒瘠與荒涼,總是讓鍾文音想逃,

卻也成了她的書寫源頭:

偶婚、性愛、血緣、氏族、眷屬、親友……構成了我們生命裡的家族樹,

生活裡的一則大宿命。……就像我常常在返回雲林古厝的老家時,會陡然 被那小村落的人生寂寥、糾葛與無奈的宿命氣息,侵擾得魂飛四散,只差 沒有窒息而逃。那裡的海岸過於蠻澀,那裡的土地過於荒瘠,那裡的人命 過於無常,於是我提筆寫小說。85

原鄉的血緣、眷屬、親友構成一棵歪斜的家族樹,男性多早逝與消失,只餘女性 堅忍持家,加上貧瘠的土地、荒澀的海岸,每當返回老家時,她總會被鄉村的荒 瘠、人生寂寥與家族情感的糾葛侵擾得魂飛四散,而這種逃離的心境其實也出現 在《在河左岸》中。《在河左岸》小說可說是反映了自身原鄉的景象,人命與人事 的無常是其中的一則宿命,如永真的父親與姊姊頌真的離世,舅舅因負債投河,

85 鍾文音:〈卷十‧肉身流年〉,《昨日重現》,頁 288-289。

好友舒舒兮兮的死亡,「不獨男友方面我不斷失去,就是在至交女友方面分別竟也 都屬永遠斷裂。」86身邊的人物紛紛離世或缺席,與南方原鄉的情景相似,例如《昨 日重現》中父親的早逝,三叔公因參與政治事件被槍決,以及外公的突然離世,

或不少鍾家男性因為參與政治事件而亡逝,整個村子留下的非死即小,成了真正 的寡婦村。87因此小說中實則以左岸移民的宿命,映照作家自身的南方原鄉的宿命 孤寂,使人不斷想逃離南方原鄉,因此《在河左岸》小說中描寫小女孩永真再次 逃離左岸似乎也成為必然。在寫給父親的書信中,鍾文音說到對父親提早缺席的 感受:

你的缺席使孤單像在我的生命裡打了一個永不離去的深樁,孤單久了,有 種被詛咒感。……我是想你的,但我卻不願意回到你的土地,不願回到你 的出生地,也就是不願意回到我的出生地。88

原鄉留有太多宿命與憂傷,父親的早逝讓這片故鄉土地更添暗影。《昨日重現》中 描寫原鄉的血緣糾葛與凋零也出現於《在河左岸》小說中,文本裡描寫淡水河左 岸孤寂貧莽的生活,家庭的破碎,族人的離散,是一群失根的人:

當初移民至此城的眷屬,離的離,走的走。我們下一代已成長老去,又複 製了先人之路,篳路藍縷在每場生命的情愛與結合上。依依散別離。89

有多少親戚我們沒有聯繫了。當年這些一起打拼的南部人已經像河水般地 飛揚或腐朽了。親戚成了一個遙遠的名詞。90

移民至此城的親戚眷屬早已不再聯繫,四處離散各地,這群南部人早已飛揚與腐 朽,在不斷的遷移與變動中漸行漸遠,親戚只是一個遙遠的名詞,一如作家記憶 中南方故鄉那棵傾斜的家族樹,從枯萎、凋謝最終失根,也象徵一個家族終究衰 亡的宿命。

86 鍾文音:〈卷十‧肉身流年〉,《昨日重現》,頁 263。

87 鍾文音:〈卷七‧大合照與缺習者〉,《昨日重現》,頁 214。

87 鍾文音:〈卷七‧大合照與缺習者〉,《昨日重現》,頁 2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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