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史」與「劇」中的呂蒙正
第二節 正史之外的呂蒙正
呂蒙正的事蹟除了正史有相關的記載之外，在筆記小說中亦可查到，如《六 一詩話》、《五朝明臣言行錄》、《堅瓠集》、《邵氏聞見錄》、《避暑錄話》、《默記》、
《卮史》、《談苑》、《事實》及《兩般秋雨盦隨筆》……等古人筆記書上皆有呂蒙 正的相關記載。由此多面向的描述文字內容，可以充分觀照他的人生哲學、從政 態度及高尚情操等。茲舉其犖犖大者敘述如下：
80 同上註。
81 同上註。
82 李衛公即李德裕。唐代時曾在憲、穆、敬、文、武等朝為仕，武宗時，自淮南節度使晉相，
執政六年，進太尉，封衛國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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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六一詩話》
據歐陽修所撰《六一詩話》之記載：
呂文穆公未第時，薄遊一縣，胡大監旦方隨其父宰是邑，遇呂甚薄。客 有譽呂工詩，胡問警句，客舉一篇，其卒章曰，挑盡寒燈夢不成。胡笑曰，
是一渴睡漢耳。呂聞之，甚恨而去。明年，首舉甲科，使人寄語胡曰，渴睡 漢狀元及第矣。胡曰，待我明年第二人及第，輸君一籌。既而次榜，亦首選。
83
上文意譯為：呂蒙正尚未考取功名時，曾至某縣旅遊，當時有一胡大監旦方 隨其父主管該縣邑，偶遇呂蒙正時，對其言語甚為挑釁。客人之中有人讚賞呂蒙 正擅長作詩，胡大監就隨口問一警句，客人例舉一篇，胡氏之隨侍章雲乃說道：
「挑盡寒燈夢不成。」胡笑著說：「是一渴睡漢啊。」呂蒙正聽到胡大監在譏笑 他，遂懷恨而去。第二年呂蒙正高中甲科時，乃託人告訴胡大監：「渴睡漢考上 狀元了。」胡回答道：「雖然輸君一籌，但我明年將是第二位及第者。」結果，
卻僅中了次榜之首選。
二、《五朝明臣言行錄》
在《五朝明臣言行錄》卷一之六，記載：
公質厚寬簡，有重望，不結黨，與遇事敢言。每論事政，有未允者，必 固稱不可，太宗嘉其無隱。趙韓王開國元老，公晚輩驟進，同在相位，韓王 甚推許之。84
上文意譯為：呂蒙正個性寬厚簡樸，很得人望，且不與人成群結黨，而堅持
83 宋‧歐陽修撰，《六一詩話》一卷（江蘇巡撫采進本），輯於《宋人軼事彙編》卷四。
84 宋‧朱熹撰，《五朝名臣言行錄》卷一之六（臺北：商務印書館，1967），二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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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道。同時，他遇事勇於仗義執言。每當論及事政時，有未被應允者，呂蒙正必 定堅決不為。因此，太宗嘉許其無所隱藏。與呂蒙正同樣三次入相的趙普為開國 元老，呂蒙正雖為晚輩，二人同樣均擔任相位，但是趙普對於呂蒙正甚為推許。
三、《堅瓠集》
據《堅瓠集》所載：
呂文穆微時極貧，比貴盛，喜食雞舌湯，每朝必用。一夕遊花園，遙見牆 角一高阜，以為山也。問左右曰，誰為之。對曰此相公所殺雞毛耳。呂訝曰，
吾食雞幾何，乃有此。對曰，雞一舌耳，相公一湯用幾許舌，食湯凡幾時，呂 默然省悔，遂不復用。85
上文意譯為：呂蒙正年輕時極為貧窮，直到他富貴之後，喜歡吃雞舌湯，每 天都一定要享用。有一天傍晚他到花園散步，遠遠看見牆角有一堆高處，以為是 座山，便詢問隨侍在旁的人：「這是誰所做的呢？」左右回答說：「這是相公您所 殺的雞毛呀！」呂蒙正驚訝說道：「我要吃多少雞才會形成這個樣子呢？」對方 說道：「每隻雞只有一個舌頭而已，相公喝一碗湯要用掉多少個舌頭呀！而您又 喝了多久的雞湯呀！」呂蒙正聽到後，無言並自我反省，從此以後便不再食用雞 舌湯。
四、《邵氏聞見錄》
據《邵氏聞見錄》所載：
公在龍門時，一日行伊水上，見賣瓜者欲得之，無錢可買，其人偶遺一枚，
公悵然取食之。後作相買園洛城東南下，臨伊水起亭，以「饐瓜」為名。86
85 《堅瓠集》，輯於《宋人軼事彙編》卷四。
86 宋‧邵伯溫撰，《河南邵氏聞見錄》（上海：上海書店，1990），初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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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文意譯為：呂蒙正還在龍門利涉院居住時，有一日經過伊水時，看見有一 人在賣瓜，雖然心中很想要，卻沒有錢可以買。後來賣瓜人不經意將一枚瓜遺留 在地上，呂蒙正便悵然取瓜而食。日後當他當上宰相之後，買了一個園子在洛陽 城東南下方，在靠近伊水的地方蓋了一個亭子，並以「饐瓜」來命名。
五、《避暑錄話》
據《避暑錄話》所載：
呂文穆公父龜圖與其母不相能，併文穆逐之龍門山利涉院，僧識其為貴 人，延致山間，為鑿山巖為龕居之。文穆公居其間九年，既登第，攜其母以 見龜圖，雖許納之，終不與相見，乃同堂異室而居。87
上文意譯為：呂蒙正的父親呂龜圖與呂蒙正之母劉氏不合，乃將劉氏母子 趕出家門至龍門山利涉院居住。山寺僧人知道呂蒙正將成為達官貴人，乃鑿了 山洞讓劉氏母子倆安居。呂蒙正在此住了九年，直到他及第之後，呂龜圖才接 納劉氏及呂蒙正，但同堂異室而居，始終未與劉氏相見。
六、《默記》
據《默記》所載：
呂文穆少時，曾與張文定齊賢、王章惠隨、錢宣靖若水、劉龍圖燁，同學 賦於洛人郭延卿。一日同渡水謁道士王抱一求相，有僧應門曰，師出矣。眾問 僧何為師道士，曰，學術數於三十年矣。眾因從問之，曰，吾師切戒，術未精，
慎毋為人言，君等必欲知，明日復來，叩師可也。明日遂見之，文穆對席，張 王次之，錢又次之，劉居下坐。道士撫掌太息，眾問所以，道士曰，吾嘗東至 於海，西至流沙，南窮嶺嶠，北抵大漠，四走天下，求所謂貴人，以驗吾術，
87 宋‧葉夢得撰，《石林避暑錄話》（上海：上海書店，1990），初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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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不可得，豈意今日貴人盡在座上。眾驚喜，徐曰，呂君得解及第，無人可奉 壓，不過十年作宰相，十二年出判河南府，自是出將入相三十年富貴壽考終始，
張君後三十年作相，亦皆富貴壽考終始，錢君可作執政，然無百日之久，劉君 有執政之名，無執政之實。語遍及諸弟子而遺其師，郭君忿然以為謬妄，曰，
坐上有許多宰相乎。道士色不動，徐曰，初不受餽，必欲聞之。請得徐告，後 十二年呂君出判河南府，是時君可取解，次年雖登科，慎不可作京官。延卿益 怒，眾不自安，乃散去。久之，文穆果魁多士而延卿不與。明年文穆廷試第一，
是所謂得解及第無人可壓矣。後十年作相，十二年有留鑰之命。悉如所言，延 卿連蹇場屋，至是頂鄉薦。鹿鳴讌日，文穆命道士與席，賓散獨留二人入內閣，
盡歡如平生。文穆矜嘆賦詩曰，昔作儒生謁貢闈，今為宰相出黃扉，兩朝鴛鴦 醉時別，萬里烟霄達了歸，羽客漸垂新鶴髮，故人猶著舊麻衣，洛陽漫說多才 子，從昔遭逢似我稀。道士索紙札似若復章者，乃書偈曰，重日重月，榮華必 別，笙歌前導，偃師密雪。文穆心知其異，敬收之，其後錢貳樞府，未百日罷，
張王先後登庸，劉守蒲朝廷議除執政，命未及下而卒。延卿以文穆極力推挽，
登第未久，改秩後卒，無一差者。文穆致仕，薨於西京，以重陽日喪過偃師，
是日大寒為霰，笙歌乃敕葬鹵簿鼓吹也。88
上文意譯為：呂蒙正年少時，曾經和張文定、王章惠、錢宣靖、劉龍圖等 人同拜洛陽郭延卿為師。某一日，眾人一同前往拜訪道士王抱一，想要知道哪 個人有可能入相。可惜這一日並未遇到王抱一，應門的僧人說王抱一已出門去 了。眾人便問僧人學術道有多少年了，僧人回答：「三十年矣！」眾人一聽，
認為僧人學術道甚久，師父既然不在，問之也可。但僧人回答：「老師曾深切 警示，術數未精通前，必須謹慎勿輕易為人斷言，您們若想請教老師，就請明 日再來。」隔天，眾人依照約定前來。坐定之後，王抱一撫掌，眾人問他有何 事呢？王抱一說：「我曾走遍天下，東至於海，西至流沙，南窮嶺嶠，北抵大
88《默記》，輯於《宋人軼事彙編》卷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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漠，去尋求所謂的貴人，以驗證我的學術，卻不可得。怎料到，貴人今日都在 座上。」眾人聽了此言，都感到驚喜。王抱一再說道：「呂君可以及第，且無 人可比得上他，十年後作宰相，第十二年出判河南府，可說是出將入相，三十 年後富貴而終。張君乃在三十年後作宰相，也以富貴而終。錢君可以執政，但 不超過百日之久。劉君有執政之名，卻無執政之實。」每個人他都說到了，唯 獨遺漏郭延卿，郭延卿忿忿然，認為王抱一乃是一派胡言亂語。郭延卿曰：「座 上有多少個宰相呢？」王抱一臉不改色，緩緩地說道：「初不受餽，若想瞭解，
請聽我徐徐道來，十二年後呂君出判河南府，那時您可取解，次年雖登科，但 不可作京官。」郭延卿聽了甚怒，眾人皆感不安，於是各自離去。之後，正如 王抱一所說，呂蒙正成就高於其他同窗之上，而郭延卿則不在內。隔年，呂蒙 正廷試第一，之後十年作相，十二年出判河南府，但郭延卿連連受阻。某日，
呂蒙正命王抱一參與宴席，賓客離去後獨留二人，呂蒙正賦詩感嘆道：「昔作 儒生謁貢闈，今為宰相出黃扉。兩朝鴛鴦醉時別，萬里煙宵達了歸。羽客漸垂 新鶴髮，故人猶著舊麻衣。洛陽漫說多才子，從昔遭逢似我稀。」聽聞此言，
王抱一在紙上寫道：「重月重日，榮華必別，笙歌前導，偃師密雪。」呂蒙正 將王抱一所書之紙條收起來。其後錢宣靖執政，未及百日。張文定、王章惠先 後飛黃騰達，劉龍圖受朝廷議除執政。呂蒙正（文穆）致仕，後於重陽日壽終 西京，在大寒日的濃雪中，由帝王儀仗隊奏樂前導，依皇帝敕令厚葬於洛陽偃 師。
七、《卮史》
據《卮史》所載：
呂公蒙正嘗問諸子，曰我為相，外議如何。諸子云，大人為相，四方無事，
蠻夷賓服，甚善，但人言無能為事權，多為同列所爭。公曰，我誠無能，但有 一能，善用人耳，此真宰相之事也。公夾袋中有冊子，每四方人替罷謁見，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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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其何人。客去隨即疏之，悉分門類。或有一人，而數人稱之者，必賢也。朝 廷求賢，取之囊中。故公為相，文武百官各稱職者以此。
問其何人。客去隨即疏之，悉分門類。或有一人，而數人稱之者，必賢也。朝 廷求賢，取之囊中。故公為相，文武百官各稱職者以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