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結論
第三節 研究省思與展望
1999 年通過的「台灣前途決議文」成為了日後民進黨國家主權論述最主要 的依據文件，也就是將「台灣即中華民國」的論點定型化，這是民進黨歷經建 黨、在野到準備執政過程中，最大的論述轉變，民進黨往後國家主權論述的路 徑依賴，便根源於「台灣前途決議文」所揭示的「維持現狀」。
2000 年民進黨執政後，努力在「維護中華民國主權現狀」以及「彰顯台灣 主權獨立」的天平兩端維持穩定的平衡，從陳水扁總統在2000 年就職演說中拋 出的「四不一沒有」開始，提到：「只要中共無意對台動武，本人保證在任期之 內，不會宣布獨立，不會更改國號，不會推動兩國論入憲，不會推動改變現狀 的統獨公投，也沒有廢除國統綱領與國統會的問題」1，清楚向外界傳遞的訊 息，乃是現階段台灣已經是一個主權獨立的國家，依照中華民國憲法，國號叫作
「中華民國」，這樣的現狀民進黨政府並不會去改變，所以也不會主動宣布獨立、
推動統獨公投以及兩國論入憲，另外又主動提到沒有廢除李登輝主政時期成立的國
1 〈總統五二 0 就職演說〉，2000，收於行政院大陸委員會編，《政府大陸政策重要文件》。台 北：行政院大陸委員會。頁6-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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語彙，將過去國民黨政府的「一個中國」論述以模糊化的策略重新包裝，在李 登輝離開國民黨之後，成為國民黨最核心的主權論述，同時「九二共識」也得 到北京的「肯認」，成為兩岸互動交流的政治基礎，國、共雙方針對兩岸主權定 位獲致的政治共識，在主權意涵上等同於變相逼迫民進黨承認精裝版的「一個 中國」原則，以此作為緊箍咒緊緊套牢於民進黨。
2008 年台灣完成二次政黨輪替，馬英九總統上任後以「不統、不獨、不 武」的方針維持台海現狀，並以「外交休兵」的外交政策、「九二共識」的政治 基礎與對岸展開活絡的交流協商，包括簽署ECFA4的經濟合作架構協議、兩岸 包機、兩岸食品安全協議、兩岸共同打擊犯罪及司法互助協議……等涉及經 濟、交通、司法、智慧財產、醫療衛生、投資等重要協議內容，馬政府將「九 二共識」視為推動兩岸發展的最高指導原則，然而民進黨始終不承認九二「共 識」的存在5，指出中共當局無論是在胡錦濤或是習近平主政下，皆定調「九二 共識」即是對於「一個中國」原則的共同信仰，堅持在「一中原則」的前提之 下與我國進行對話與交涉，換句話說，中共當局並無給予我方對於一個中國有
「各自表述」的空間，並大力抨擊馬政府的兩岸政策是犧牲台灣的主權地位所 換取的政治成果。
「九二共識，一中各表」對於國民黨而言，既保有維護「中華民國」正統 的表述空間，亦不違背北京當局的「一個中國」原則，然而從威權統治時期國 民黨與中共爭奪「正統中國」代表性的敵對關係，到李登輝時期中共對於「分 裂國家說」、「兩國論」的猜忌與不信任，到2000 年以降雙方以「九二共識」的 默契捍衛「一個中國」的歷史跳躍，反而讓民進黨更加堅定扮演「中華民國主 權捍衛者」的角色，統合「中華民國」與「台灣」的命運共同體，適時填補國
原則下，提出他們的表述內容。〈蘇起坦承自創九二共識〉，2006 年 6 月 22 日，蘋果日報，
http://www.appledaily.com.tw/appledaily/article/headline/20060222/2420410
4 ECFA 全名為海峽兩岸經濟合作架構協議（Economic Cooperation Framework Agreement）。
5 〈民進黨:從不承認有九二共識〉，2010 年 12 月 25 日，自由時報，
http://news.ltn.com.tw/news/politics/paper/4548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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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黨在兩岸互動的舞台上失去「表述中華民國」的論述真空，以「台灣的主體 性為本、中華民國的名稱為用」的論述方式凸顯我國的主權地位，並且抵禦中 共對台的主權侵蝕。
馬英九執政時期，民進黨積極在國共互動之間發揮「傾中剎車版」的槓桿 作用，除了抨擊「九二共識」的主權論述違背民進黨「以台灣為本、中華民國 為用」捍衛台灣主權獨立的價值立場，並且從2008 年中共海協會會長陳雲林來 台期間涉及警察執法過當、2014 年執政黨在立法院以違反程序正義的方式審查
《海峽兩岸服務貿易協議》引發「太陽花學運」等一波波的社會衝突事件，民 進黨結合台灣民間社會的反對勢力，將馬英九執政時期搭建起的國共互動平台 犧牲台灣主體性、規避國會實質監督、違反民主程序等情事視為對於台灣的主 權獨立以及民主自由的雙重威脅。在馬政府執政八年期間，民進黨的國家主權 論述主軸，不僅僅延續1999 年「台灣前途決議文」定調「台灣為本，中華民國 為用」的維持現狀，且極力抗衡中共對台的主權脅迫與民主侵蝕，匡正「一中 一台」的兩岸主權定位，並強化「一中一台」是兩個主權國家，也是「民主體 制」與「獨裁體制」的差異性色彩。
2016 年，台灣完成第三次的政黨輪替，蔡英文總統在就職演說中強調，民 進黨政府會依照中華民國憲法，捍衛中華民國主權和領土6。民進黨在經歷了
「黨外」時期的反對運動、李登輝執政時期的民主化階段到兩次的執政，民進 黨已完全承接了「中華民國即台灣」的主權立場，並以此凸顯與中華人民共和 國為兩個互不隸屬的主權國家，捍衛台灣已經是主權獨立民主國家的現狀。
義大利哲學家克羅齊(Benedetto Croce)曾說過一句名言:「一切的歷史都是 當代史」，這句話的意思並非意指運用現在的觀點去詮釋過去，而是去賦予過往 歷史當代性的意義，幫助我們在透過在發掘、呈現、與詮釋過去的同時，能夠
6 〈蔡英文就職演說全文〉，天下雜誌，2016 年 5 月 20 日，
https://www.cw.com.tw/article/article.action?id=50764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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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一步思考它對當前有什麼價值與意義?
而本文的學術關注即為相當近代的一段台灣政治史，且研究的對象正是當 今的執政黨，無論未來台灣是否再一次出現政黨輪替，如何面對與處理台灣複 雜的主權定位與前途走向，必定是民進黨不可迴避的重要課題，且台灣的國家 定位問題，從來就不是斷裂性、偶發性的，它是一個歷史性、連動性的政治議 題，也是歷史課題，因此透過對於民進黨從建黨到取得第一次中央執政前進行 的研究，除了幫助我們了解過去民進黨在台灣國家主權的論述如何形成與發 展，同時也得以讓我們具備歷史縱深，以更宏觀、全面地視野看待當今台灣最 大的本土政黨在現在甚至未來，是如何處理我國的國家主權問題。
2016 年年底，蔡英文總統與美國總統川普一通歷史性的通話，以及川普於 競選期間對於「一中政策」多次提出的質疑，除了讓台灣的主權問題躍上國際 舞台，同時也挑戰了中共當局一貫主張的「一中原則」。
民進黨執政的這兩年期間，美國國會相繼通過「國防授權法」與「台灣旅 行法」，外界認為此舉意味台美雙方在軍事交流、官員互訪等國防、外交層級上 的大躍進，台美關係的提升當然也挑動兩岸關係的敏感神經，挑戰北京當局不 可動搖的「一個中國」原則，中共對台灣在國際社會的打壓力道不斷增強，最 顯著的實例莫過於在蔡英文執政短短兩年間，我國陸續失去四個邦交國7，險峻 的國際現狀也凸顯民進黨國家主權論述在未來面臨的新挑戰，當台灣的民主政 治已逐漸步入常軌，「以主權獨立來鞏固民主、以民主體制彰顯主權獨立」是民 進黨在台灣邁入民主鞏固的政治發展階段最重要的主權論述策略。然而台灣作 為主權獨立國家的事實不受國際承認的現況，以學者 Linz 以及 Stepan 的研究觀 點而言，台灣是一個「國家條件尚未完整的民主國家」8，在新的美中台三角關
7 分別為聖多美普林西比、巴拿馬、多明尼加與布吉納法索。
8 Juan J. Linz and Alfred Stepan, 1996, Problems of democratic transition and consolidation:
Southern Europe, South America, and post-communist Europe. Johns Hopkins University Press.
Pp.16-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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係建構的國際局勢下，民進黨是否調整從 1999 年至今主張「台灣已經是主權獨 立的國家，沒有再宣布獨立的必要」的「務實獨立論」，跳脫原有的一套路徑依 賴，以新的國家主權論述「突破現狀」，是筆者未來希望關注的課題，也待時間 慢慢去檢驗吧。
參考書目
中文書目
一、 檔案、回憶錄、史料文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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