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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論:世界主義視野中的上海三十年代都會文藝與巴黎情調

本論文旨在考察上海三十年代都會文化,研究對象為參與〈申報藝術界副刊〉、

《金屋》、《真美善》、《無軌列車》、《文藝茶話》等報刊雜誌編輯、出版,在書店、

沙龍及咖啡店聚會,以曾樸、邵洵美、張若谷、劉吶鷗等為中心,分享共同的法 國文藝喜好之上海文人。本文從上海做為東方巴黎此一文化符號的生成、三十年 代上海都會環境與國際文化流動、上述作家在法租界的文化交往與上海都會文化 性格、其文學作品中的巴黎想像與上海書寫等層面為主,分析探討其文學交往與 創作中的巴黎情調,及其文學活動之社會文化意涵。

自上個世紀初起,上海素有東方巴黎之稱,這固然因長期以來各地作家作品 頻將兩地相比影響所致;然其時因國際航線與商業發達、各國人士來往密切、報 刊文化散播迅速,在當時幾個國際大都會間,其文化流動也是相當快速的,在上 海被稱為東方之巴黎此一現象的背後,反映的也是此一全球性國際大都會文化的 興起。新興都會空間的出現,不但改變了作家的感知結構、刺激他們書寫新的美 感經驗;吸引了來自世界各地的文藝工作者,提供了讓他們相遇的各種公共娛樂 場所;各種文化活動,也都在都會中得到發展的機會。東京、上海也在上個世紀 三十年代逐漸現代化、都會化,如同其他歐美大都會,吸引著各地人才、醞釀出 獨特的都會文化;而當時在各大都會間快速的文化流動、異國流行,通過報刊傳 布,也漸為一般人民消費、熟知。

上海因開埠甚早,加之租界文化的帶動,成為中國首與西人接觸頻繁、迅速 西化之地;到了三十年代,上海更日漸國際化,躍入世界大都會之林。上海繁華、

具異國風情的都會景觀,更不免要成為中國文人描述的對象,通過報刊出版流傳,

形塑出上海東方之珠的形象。生活、成長在上海的文人作家,也不可避免地浸染 在這股文化風潮之中,承繼前人的想像,擁抱新鮮,樂於描述都會百態。這群文 化人一向大力擁抱新鮮與異國事物,自詡為成長在世界主義氣氛下的現代都市人;

吸納異國文化、嚮往巴黎情調,對他們而言,並不代表捨棄了自我;事實上,上 海數十年來發展起來的都會文化,乃頗受西方文化、異國思潮的激盪而成形的,

擁抱異國,亦即積極擁抱現代新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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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以來,論及上海都會文化以及其中的異國想像或元素,學者多指出上海 都市化歷程與具殖民色彩的租界生活之聯繫,我們也應承認,上海都會文化的昌 盛與租界生活的帶動有著密切的關係,可以說上海都會租界文化是誕生在帝國主 義文化體制入侵的特殊時代背景之下的。不過,上海便利的物質生活、摩登流行 的消費文化,以及海派近商的性格,再再淡化了都會居民對租界生活中帝國陰影 的感受。中國近現代文化場域中所存在的中體西用時代呼聲,也進一步消解了人 們對於西方強權文化的排拒。對於西方文化及現代文明,上海市民「初則驚、繼 則異、再則羨、後則效」的文化心態,1更使得西方文化、異國事物,成為都會 裡時髦流行的要素。然而,本文要指出的是,這不代表西化洋派的事物在當時人 眼中是高人一等的他者;也並不代表當這群文人書寫都會、尋覓異國情調時,完 全以一種自我東方化的眼光自我表述,以討好外人。反過來,他們對現代文明的 嚮往、對都會文化給市民生活帶來改變之期許,其實蘊含著其欲透過倡議都會生 活、現代文明以促進國族文化新生的想像,在這個層面上,擁抱異國,嚮往現代,

可看成是其都會文學與文化特質之終極密碼。

本文第三章集中討論的上海文人曾樸及張若谷,曾定義他們在上海戮力出版、

寫作等文學活動乃是為了「想把外來的潮流,衝激起些浪花。」2曾留法的畫家 傅雷,亦這樣說:「我們既然承認現代文學底重要任務之一是在於發現現實中迄 今為止尚未看到底現象,那末,一種新奇刺激(pittoresque)的新形式的孕育自 然是意料中的事,接著我們亦應當期待一種外來情調……。」3他們的文藝意見,

頗能讓我們窺見當時這些文藝人士希求在現代、在上海,「別求新聲於異邦」的 文化心態。

本文第四章也討論了張若谷主持的〈藝術界咖啡座〉專欄,以及《文藝茶話》

作家群的文化想像,在他們的文字中,可以發現他們嚮往著巴黎情調,其實即也 幻想著上海都會文化理想圖景。比如他們大力推崇都會生活的美妙:「我底稱讚 上海同雅典人底稱紫冠之城,與羅馬人底頌揚七丘之都一樣,只拿藝術來做題目 與中心,藝術底成功便是一城底光榮幸福。」4或推崇都會裡的各種新興文化空 間:「巴黎在現代誠為文化集中之都會,各國文人藝士,多聚會於此,…此種設

1唐振常,《近代上海繁華錄》(臺北:台灣商務出版,1993),頁 1。

2曾樸,〈序言〉,《異國情調》(上海:世界書局,1929),頁 5。

3傅雷,〈文學對外界現實的追求〉,《藝術》1:1(1933.1),頁 1。

4寶亭,〈我們底上海〉,〈藝術界咖啡座〉,1928.9.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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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吾認為城市中必要之舉。」5他們想像中的理想都會,不但要現代化,還要 充滿文藝氣息;更值得注意的,是這一群文藝人士將現代化的都會生活視作是國 家新生標誌的精神態度。亦即,對他們來說,當時在中國最為都會化的上海,便 是展示、實驗各種新潮異國文化的伸展台。不論是他們對新浪漫主義文學的關注、

對唯美文藝的推廣、對都會文化的想像,其實無不反映出了其以新異文藝突破傳 統,打造新文化想像的心理願望。此外,他們透過美化身體、美化生活、還進一 步要以此來建立美好社會的論述,更展現出一種從面對異國到想像自我、想像都 會到想像國族的遠大圖景;也體現出他們從個人到群體、從城市到國家、從身體 到國體的思考路徑。總之,其希望將身體「希臘化」、將女子裝扮「時尚化」、都 會生活「巴黎化」的想像,體現出了相當明顯的,意欲從個體的轉變,進展到群 體的轉變,以追求「生活的現代性」的心理欲望。

此外,三十年代的上海,存在著一個相當熱鬧蓬勃的文學出版市場。這樣活 絡的文學出版市場不但使上海成為中國現代文學出版商理想的棲身之處,也給予 了身兼作家、編輯、出版的職業文人生存的空間。然而,要在如此蓬勃的文學市 場中形成影響力,佔有一席之地,還是相當不容易的。作家首先必須能夠在文壇 掌握發言權,確立自己的文化身份,繼而擁有一塊公開發言的園地,凝聚一些有 共識的人,與當時的文學場域當中其他群體交鋒對話。曾虛白回憶他們興辦真美 善書店與法式文化沙龍的原因時這樣說:「一方面想借此發表一些作品,一方面 也可借此拉攏一些文藝界的同志,朝夕盤桓,造成一種法國式沙龍的空氣。」6想 來頗有道理。而旅歐歸國後深感出版作品之不易的卲洵美,也在法租界開設了金 屋書店,方有機會出版《獅吼》、《金屋》與自己的譯作。對於他們來說,其具 有巴黎情調的文學交往活動一方面是為出版計量、打算;另一方面也可以說是一 種共通的美學品味,可以之來號召同好、形成風氣。

本文在第三章中進一步探究的,是這群文人熱衷翻譯、創作及出版外,也以 巴黎的文化沙龍為效法對象,積極推廣文藝活動、舉辦沙龍展覽、文化茶會,所 逐漸在上海形成的文化空間。徐仲年這麼談到他們在一九三二年開始舉行的文藝 茶話會:「在法國有種文藝科學家聚集,叫做「沙龍」;「沙龍」這字本做「客廳」

講,主持「沙龍」者大都是極美,或極聰明,或有名望的女人。…總言之,都是

5華林,〈文藝茶話〉,《文藝茶話》1:1(1932.09),頁 2。

6請見魏紹昌,《孽海花資料》(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2),頁 17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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些極高尚,極有價值的娛樂,我想我們不妨仿製一番。7」如同學者所指出,1900 年代的巴黎曾聚集一群「沙龍-雜誌」文人群體,形成一片文藝空氣,上海作家 及出版家邵洵美,也透過發行報刊、舉行文化活動,諸如創設有沙龍性質的談話 會、創辦書店刊物與讀者交流等等,希望達成加速促進文化班底的形成,以興盛 社會中的文化空氣之理想,因此他大力推廣所謂的「文藝客廳」。8總而言之,這 類培養讀者、形成文化班底,反過來去改變當時的文學環境當中的主流空氣的理 想;而這種仿效巴黎文化沙龍的風氣,也成為雜誌編輯和作家推廣文化意見及其 刊物本身的助力;年輕作家或讀者透過參與這樣一個具有文化意義的都會空間,

也可以對他們的文學品味產生進一步的認同,形成一個流派。

本文還想指出,透過閱讀、翻譯、想像他者,這群書寫都會的上海文人也激 發起其書寫自我的動能。本文第五章深入探究其文學創作之主要精神與內涵,並 指出,在描寫燈紅酒綠的上海都會景觀以外,其作品對於現代社會之刻畫、對現 代人生活處境的思考,展現了三十年代上海作家特有的面貌及中國現代主義文學 的一種可能。晚清以來,在各種書寫上海的文本中,以租界為中心的都會景觀總 是其中重點。不論是南京路、四馬路、霞飛路,乃至於沿街的百貨大樓、咖啡館、

舞廳、公園;快速亮眼的汽車、閃爍發亮的霓虹燈等等,都成為上海書寫當中不

舞廳、公園;快速亮眼的汽車、閃爍發亮的霓虹燈等等,都成為上海書寫當中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