藉由文字建構疊砌出來的空間版圖，會提供閱讀者產生不盡相同的想像樣 貌，特別是對兒童讀者來說，虛幻的空間版圖，充滿無限自由的想像，前田愛說：
「讀者在文字中所探索的『空間』，就像在夢裡的空間一樣，一部分被壓縮，一 部份被放大。讀者心中被緊縮壓迫的空間，也會瞬間地自由飛翔，轉換成開闊的 空間。這種距離日常世界中清楚體驗到的空間十分遙遠，且非條理的『空間』， 可說是一種虛幻的『空間』，而且這個虛幻的『空間』會隨著文字所表達的視野，
持續地在變換著，進而也因為想像力而產生源源不絕的生氣。從文字所創造出的 虛幻『空間』的範圍，同時也暗示著讀者之想像力的範圍。」221
《鏡中奇緣》的文本架構雖是以想像空間為主體，但因其幻想境地是以生活 中慣見的「鏡」投射原理且扣合西洋棋盤秩序規則發展，因此讀來不顯陌生，反 之更助益對文本空間版圖的自由想像。文本故事的起頭始自「假裝」，故事的過 程是一場嚴謹的棋局，故事的結束則是用如夢初醒的夢境回到現實空間，這般迂 迴錯綜的幻想結構，曲折地反應愛麗絲在異世界中，利用身體、心理與社會等具 體符號與流動意識關係運作進行。
本節以三部分，分述深究文本中及擴大文本以外的空間形貌。「鏡子後的奇 幻國度」指出西洋棋盤遊戲規則對照文本空間定位建構特色，「那一個顛倒世界」
討論鏡裡鏡外的運動過程擬造「虛構的現實」地域，最末於「這一個投影世界」
結合巴赫汀提述「狂歡節」中反烏托邦的烏托邦文化風格理論，對照探看文本角 色在鏡後國度的顛覆想像行為，使用肉體開放配合場景的變遷轉換，其中隱含面 對等級制度的壓抑與反諷等寓意。
221 原出處為前田愛著，《都市空間文のなかの文学》，1996 年。這裡轉引曾光宗，〈夏目漱石的 東京，文學之修行場〉，頁 71-73。
壹 壹 壹
壹、 、 、 、 鏡子後的奇幻國度 鏡子後的奇幻國度 鏡子後的奇幻國度 鏡子後的奇幻國度
透過整理《鏡中奇緣》空間場域分佈表，222可探見其空間設定主要場景是為 一西洋棋盤格式，然空間變換主軸仍是同《漫遊奇境》採「作夢」的形式，又增 添「假裝」遊戲，經歷鏡中空間其中的「實—虛—實」，從故事開展的家屋（現 實）至穿越鏡屋與棋盤式幻想國度（幻想），發生一連串奇遇，再回到現實的家 屋（現實）室內壁爐邊。
首先談及現實場景部分，相較以戶外草地為背景鋪陳的《漫遊奇境》，《鏡中 奇緣》採以冬日待在家屋火爐邊做為穿越鏡之國的發想源。家屋內有扇可見及外 頭飄雪的窗、有繁複綴飾的壁爐，牆上掛有似真的畫。愛麗絲雖然無法如《漫遊 奇境》一般親自外出體感大自然的季節變化之趣，但是待在溫暖的家屋內，仍舊 能清晰感受在有人住的家屋外頭，是冬天的宇宙（cosmos）；是被簡化的宇宙。
特別是透過冬天，建立矛盾的家屋與非家屋，在家屋裡面獲得了私密感的儲備和 精鍊，外在世界的存有感因此被減弱了，反而讓體驗各種私密質感地的張力更為 強化。223於是，愛麗絲開始和身邊的小貓進行自言自語接著進行「扮演」的遊戲。
她先是對黑貓凱蒂問道有無聽到雪花掉在窗戶上的聲音，只能隔著窗想像戶 外美好的景致變遷，接著焦點很快地便轉回到一旁的西洋棋，詢問黑貓會不會下 棋，抓住牠命令扮演紅皇后，說道：「假裝你是紅皇后，凱蒂，妳知道嗎？我覺 得只要妳靜靜坐著並把兩隻手臂交叉，看起來就很像皇后。現在試試看，這是皇后！」
224黑貓因為沒有模仿好皇后的姿態，便被愛麗絲處罰抱至鏡子前威脅將牠丟至鏡 屋世界。
222 參見「附錄六、 《鏡中奇緣》空間場域分佈表」。
223 Bachelard, Gaston（加斯東‧巴舍拉）著，《空間詩學》（La Poétique de l'espace）（台北市：張 老師，2003 年），頁 109。
224 Carroll, Lewis 著，《鏡中奇緣》，頁 221。
愛麗絲自認為的鏡屋是這樣的：「第一，你可以從鏡子看到裡面的房間，就 和我們的客廳一模一樣，只是方向相反，而當我站在椅子上就能看到整個房 間——除了壁爐後面的一小塊地方。喔！真希望連那一小塊地方也能看得到！我 多麼想知道冬天裡頭是否有火：你知道嗎，除非我們的壁爐有煙，那個房間也會 有煙，不然永遠也沒法知道。但那不是真的，只是假裝他們也有火一樣。好吧，
那些書看起來是和我們的書一樣，但字全都顛倒：因為我拿起一本書到鏡子前，
然後那房間裡的人也拿起一本書。」225這是愛麗絲對鏡屋的原有想像——裡頭的 一切和家屋一模一樣，只是方向相反。
確實如愛麗絲所想，當假裝鏡子軟得像薄紗，穿越一層閃亮的銀色薄霧後，
便能夠馬上穿過鏡子輕鬆從鏡屋跳下，她最關切是這屋是否也有和家裡客廳一樣 有燃起的壁爐，此外，愛麗絲在鏡屋感到溫暖，是取決於原先置處家屋時探見外 面的寒冷，「一個回憶中的冬季加強了我們的居住之樂。在想像力的全盤支配下，
回憶中的冬季增加了家屋的居住價值。」226面對一幢與自家原來相似的客廳，愛 麗絲心中有熟悉感之外，更對鏡屋產生好奇與解放玩耍的心態，利用想像力推演 鏡屋世界的奇想樂趣。她首先是發現有張小老頭露齒笑臉的時鐘、鏡屋的壁爐煤 屑堆有幾顆棋子，而且是會走路的棋子。
從家屋跳脫到一個路線井然有序的棋盤格的鏡國度，文本中的空間分佈，首 先讓人好奇的是作者路易斯‧卡洛爾為何在鏡中世界構築一個西洋棋盤路線？因 此，討論主要幻想部分的空間場域排置與所進行的格數歷程，簡表如 4-3-1.：
表 4-3-1. 《鏡中奇緣》文本空間場域簡表
225 Carroll, Lewis 著，《鏡中奇緣》，頁 22。
226 Bachelard, Gaston（加斯東‧巴舍拉）著，《空間詩學》，頁 109。
格數
當愛麗絲在第二章〈活花兒花園〉遇見紅皇后的時候，便發現她所立足的小 山丘的山頂向下從各個角度望去，都有許多條小溪筆直地流過，且當中的土地又 被許多小樹籬分隔成一塊一塊。愛麗絲說道：「我敢說它就像個大棋盤！……一 定有人在那個地方移動棋子。一定是這樣！……這是全世界最大的一盤棋局了。
如果這裡也算是全世界，妳知道的。喔，太好玩了！我多希望我是當中的一顆棋 子！如果我可以參加的話，就算做個小兵也好。雖然最好能夠當皇后。」227接著，
紅皇后也跟著指示說道愛麗絲可以當白皇后的卒子從第二格走起抵至第八格便 能成為皇后。事實上，從棋子的移動性格便得知仿照西洋棋的遊戲規則，譬如西 洋棋中的國王（king）228，是全棋局中最為重要的棋子，走法是橫直斜走均可，
且每次只能走一格，所走到的位置不可有對方棋子的威脅，否則會被視為「違規 移動」，因此，參對文本中的白國王表示不能前去解救被敵人追趕的白皇后，也 就情有可原。相對地，比起個性溫吞的國王棋子，王后（queen）棋則是棋局中 最強勢的一個棋子，它可橫直斜走，且格數不限（但不可越過其他棋子），套用 在文本中的皇后棋子，也就不難明白為何紅、白皇后老是一路飛快躍走。
西洋棋中的遊戲規則與文本內角色棋子性格運用，同樣用在英國著名魔法幻 奇小說《哈利波特——神奇的魔法石》，當哈利波特、榮恩與妙麗進入大放光明 的房間，他們便站在一個巨大的棋盤邊緣，被迫參與西洋棋決鬥。擔任「騎士」
（Knight）一子的榮恩提供遊戲法則，甚至犧牲被吃掉以自己為表徵的棋子成全 哈利破關獲取勝利，棋局進行中，可見得皇后棋子的性格暴虐氣勢。此外，愛麗 絲在《鏡中奇緣》所代表的白卒子（pawn），走法則是平板規矩，第一步向前可 走一格或兩格，以後每次只能向前走一格，不可向後走，或越過其他棋子，或許 如此愛麗絲才必須依照八格循序漸進地前往邁向成為皇后之路。
227 Carroll, Lewis 著，《鏡中奇緣》，頁 41。
228 西洋棋遊戲規則資料參考維基百科：
http://zh.wikipedia.org/w/index.php?title=%E8%A5%BF%E6%B4%8B%E6%A3%8B&variant=zh-hk
（2009/4/3）
皇后指示說道：「小卒第一次走時要走兩格，妳知道，所以妳要很快的經過 第三格——我想應該是搭火車去——妳很快就會發現自己在第四格；這個方格屬 於八兩和半斤。第五格幾乎都是水。第六格是蛋人的。……第七格是森林。總之，
有一位騎士會告訴妳怎麼走。到了第八格時，我們就都是皇后了，那時便會充滿 了歡樂。」229愛麗絲循著皇后提供的線索，果真在行旅的途中一步一步證明預言，
並成功抵達成為皇后的第八格。
「路徑引導我們走向一已知的目標，但它經常只暗示一大概方向，便逐漸消 失在未知的遠方。」230鏡中的空間結構繁瑣，像是須待仔細一層一層扳剝的洋蔥，
不儘地形排佈是井然有序的棋盤格，且參佐鏡像邏輯的顛倒法則，如果再深入一 層探究，則是考驗夢境與現實的關係，角色與故事發展真實與虛構的談述。然而，
率先循著既有的路徑引導，使得愛麗絲在進行成為皇后之途不覺驚慌，愛麗絲自 我定位是為白卒子一角，因此亦步亦趨地往前邁進，這部分的「定位」也意指著 藉由路徑和中心以構築環境成為範域，231路徑是卒子棋子的移動路線，中心是指 抵至皇后末格，藉由路徑和中心構成一個完整的棋盤遊戲世界，棋盤格集中性
（centralization）、方向性、韻律除了是具體空間具有的主要特質，幾何地形的綜 合 狀 態 ， 呈 現 一 種 暗 示 性 的 「 宇 宙 秩 序 」；232從 心 理 層 面 來 說 ， 角 色 定 位
（orientation）的功能亦關係著人類的行為建立在「環境意象」（environment image）
的基礎上，而它則關係著環境的空間組織，233愛麗絲藉由如棋子般的前進過程，
的基礎上，而它則關係著環境的空間組織，233愛麗絲藉由如棋子般的前進過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