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校長、汪主任、各位同學大家好：
嘉南藥理科技大學和我很有緣，因為這所大學當年剛 剛成立的時候，我曾經在這裡教過一年。那時候我是台南 女中的老師，嘉南那時候叫做「嘉南藥專」，我兼任國文 老師一年。想不到我的學生許立人先生，後來到這個學校 裡面服務了40 年，現在在你們學校做校長。這可以說嘉 南藥理科技大學和我個人是很有緣份的。
今天承蒙通識中心的汪中文教授邀請我來，和同學們 談談文學。我非常高興接受這個邀請！我和大家談文學，
用最輕鬆的方式來談，不要把它當作好像是上課一樣。我 這個題目裡面有三個小節：文學、藝術、人生，每講完一 個小節的時候，我歡迎你們發問。這次的演講不叫做演
講，我們叫做討論，互相討論，你們每個人都有權利提問，每個小節都開放一個時間讓你們提 問題，提什麼問題呢？找我的毛病。誰要能找到我的毛病，我就給你們獎品，這樣好不好？那 如果你們不找呢，我說不定會點名讓你們提問！現在的學生有種情況，一種呢？就是乖乖坐在 那裡聽，聽完了不曉得聽了什麼？還一種呢？想找老師的毛病！我呢，更歡迎第二種同學。
現在我們看第一個，文學是什麼？這個問題啊，要從深的看，那就深的不得了！那從簡單 的說呢？又很簡單！我認為文學就包括兩個東西：一個是文，一個是學。什麼叫文，這個東西 就是藝術，你寫一篇作文算不算文學呢？那不算文學，它還沒達到藝術的標準。我們可以說一 種文學的作品，它必須有藝術性。沒有藝術性的東西，不管你寫得長也好，短也好，不叫做文 學。只有藝術性算不算文學呢？還不行！藝術是一種形式，是我們眼睛可以看到的，它的句子，
它的修辭，覺得這個句子很漂亮，這就是藝術性。修辭，表面的東西，但這個表面的東西裡邊 它寫的是什麼內容呢？這個內容有沒有什麼意義呢？這就牽涉到學。學就不是很表面的東西，
牽涉到它裡邊的思想、感情、含意，這些東西了。所以我們拿到一篇作品，讀以後，你自己判 斷它是不是文學？你就從這兩個方面來看，一個先看他的文字語言這方面，你感覺是不是很藝 術？如果這方面覺得寫的還挺藝術的，那麼第二個，你再考慮它的內容有沒有寫什麼東西在裡 面，是不是有涵義在裡面？如果這兩個東西都包括了，你可以說這就是文學作品。所以文學很 簡單，既有文字上的藝術性，又有內容上的意涵，包含這兩個東西的作品就叫做文學。這不是 很簡單嗎？這是第一個小題。
有些東西，它是用打字打出來的，也在雜誌上、報紙上登出來的，那種文章算不算文學呢？
我現在就要跟你講，文學作品跟非文學作品的分別。有些書在市面上賣了很暢銷，我可以告訴 大家，凡是暢銷的東西，十本有七、八本，甚至八、九本，都不是文學。這樣子你們就大吃一 驚：照這樣看，書店的東西大部分都不是文學囉？一點都不錯，大部分都不是文學！那為什麼 很暢銷呢？問題就在這個暢銷上。我們想一下，什麼東西最容易暢銷？就是最低程度的人他都 可以接受的東西就能暢銷，是不是這樣子呢？隨便能認識幾個字的人，能看懂的人他就可以接 受，那種的就暢銷，對不對！所以我們可以有一個標準，大概暢銷的東西都非文學。那不是文 學是什麼東西呢？當然他還有另外一個名稱，一種通俗的讀物。我們舉例來說，你們可能很清 楚，九把刀知道吧？九把刀的書，書店裡面擺了一個書櫃，那些書都不是文學，雖然他自己說 它是文學，可是從一個作家觀點來看，它們都不是文學。
不是文學的東西有幾個特色呢？我現在就唸出來，非文學作品跟文學作品主要在它的品 味。文學作品他是有品的，有意味的；非文學作品是沒有品沒有味的。這樣講呢，你們可能還 不太懂，我們舉一個最淺顯的例子，譬如說張惠妹的歌，伍佰他們唱的歌，年輕人瘋得很，但 它是不是藝術呢？大家都瘋的不得了，這什麼原因？因為普通的人最能聽普通的聲音，那個普 通的聲音不是藝術。反之，真正的藝術女高音在國家音樂廳演唱賣票，沒有幾個人去聽，為什 麼？聽不懂，她那個音樂太高了，聽了半天，不知道在唱啥？實際上這叫做曲高和寡！音樂是 這樣子，美術文學都是一樣，真正最高級的東西是屬於高級的人欣賞的，你還不具備那一個標 準，你沒辦法欣賞！越低級的人他就欣賞越低級的東西！在這個社會上，人是有千千萬萬種 的，最下層的人是最大多數的人，最大多數的人都能接受的東西，它當然暢銷囉！所以我們可 以說，文學跟非文學的區別就在它的品味。文學是有品味的，是需要一種程度才能接受的！非 文學的東西呢，它有幾種特色。一個是趣味化，它就講寫故事，而這個故事很離奇，很有趣；
第二個是低級，所謂低級，是它不講究精神層面的；第三個很粗；第四個怪、很怪異。
如果只是這樣講，你們可能還不太了解，我舉一些比較實在的例子，比如說三毛，她寫過 撒哈拉沙漠的故事，你們在座的有沒有人看過？如果連三毛都沒有看過，你們距離文學很遠 唷！我跟你們說，很遙遠遙遠，等於從地球到金星這麼遠了！因為三毛已經是很普通通俗的作 家了，不算是嚴肅的作家了！但現在呢，有許多作家距離三毛還遠的很呢！你們現在看看那些 7-Eleven，或者是全家這些超商擺的那些東西，我告訴同學：千萬別碰！那全部是垃圾！比你 們吃的那種麥當勞垃圾食物還可怕！那我們到書店買呢？還是要選擇的！金石堂也好，誠品書 店也好，你去看看暢銷書排行榜，文學類的排行榜裡邊，十本裡面大概有個二、三本是文學的，
其他根本就不是文學。這兩三本文學的書，因為它暢銷的關係，也不是嚴肅文學。嚴肅文學永 遠是少數的，小眾的，它擠幾不進暢銷書排行榜裡邊。我這樣一講，你們就會迷糊了，文學的 書在哪裡呢？那就是要有心人慢慢找，都在那些角落裡，不是在那個暢銷裡邊。我怎麼知道到 哪裡去找呢？那問題就是你喜不喜歡文學？你喜歡的話，讀了一本之後，就會找到兩本，就會 找到很多本，你自然就會知道哪些東西是好的！
文學跟非文學的區別，是在它的品味，而不是在它的暢銷。大家歡迎的暢銷書，基本上屬 於低俗的，趣味性的。有的文學書，你看了半天，不知道寫什麼東西，一點趣味都沒有，但是
看越久就越有趣味。大概世界上凡是高級的東西可以有一個標準，高級東西不限於文學，包括 人，包括所有的事情，一開始看不怎麼樣，越看越怎麼樣，到最後就不得了，那就是高級的！
那一看就把你吸引住了，看久了煩了，再看還會做惡夢，低級的，不是這樣嗎？你看現在很多 歌星明星，每一張臉都一樣，為什麼？還不是做出來的嗎！每個人都貼那個假睫毛，都把眼睛 畫的藍藍綠綠的，連笑的姿態都是規定的，制式的，那些歌星影星一看都很吸引人，你看久了，
你不害怕嗎？能看嗎？真正的女孩子，她根本不用擦粉啊，也不用化妝啊！我不一定長得多漂 亮，但是我長得美啊，有內涵啊！我講文學的品味就從這方面看，一看起來，這作品不怎麼樣，
越研究越有趣味！
那麼第三個，我們講文學就是人學。有些人一談到文學，就覺得文學這個東西很虛無縹緲！
作家都是天才啊，不是天才怎麼能稱為作家呢？我們這種小小的學生怎麼有資格談文學呢？我 將來也不見得能當作家啊？這個完全把文學誤會了！首先文學就是人學，文學跟人的關係是最 密切的一種學問。那是怎麼密切法呢？文學為什麼是人學？我們中國呢，就有一種說法：「言 為心聲。」你說的話是從你心裡流露出來的。我也有一種說法，就做「修辭立其誠」，修辭要 內心誠懇，你這個語言才會動人；西方也說過說「文如其人」，文章和你這個人是一樣的。你 這個人如果很厚道，你的文章寫出來也很厚道！你的人如果很狡猾，文章寫出來大概也很狡 猾！是什麼樣性格的人，就會寫出什麼樣的文章來！可以說文學跟人的人格很有關係。再來講 文格和人格的關係。我們知道每一個人的人品不一樣，這天生的，那怕是雙胞胎，這兩個人的 性格也不一樣！天底下沒有兩個一樣的人！那比兩片樹葉差別還大！所以有什麼樣的人品，就 會寫出什麼樣的文章。譬如說我們舉例子來說，杜甫這個人一輩子都在吃苦，甚至於窮到小孩 餓死！他有一個兒子沒飯吃，餓死了！他自己呢？就不停的漂流，皇帝老是把他貶到這貶到 那，為什麼？因為杜甫這個人太正直了！凡是看到不對的事情就要給皇帝建議，寫信告訴他，
你這個不對！皇帝權很大，那裡會聽你一個小小作家的話呢！有一次杜甫很不容易得了一個小 官叫拾遺，他寫文章給皇帝建議，皇帝一生氣，把他這個官也貶了。他這個人一輩子都很正直，
講話完全是替社會、替國家想，所以這樣的人就不會得到官僚的喜歡，於是一輩子都是流放。
但是他的作品讓我們來看一看，每篇作品你都會非常感動，熱血奔騰，關懷社會，關懷人民，
這就是他的文章和人是一致的，有什麼樣的人才會寫出什麼樣的文章！
這就是他的文章和人是一致的，有什麼樣的人才會寫出什麼樣的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