駭客、當機、退 化

「世界所呈現的物化現象，造成藝術家需要某種自傳式的想像世界，來換取束縛 之擺脫。這種因外在因素造成非理性與非意識的醺醉、幼稚(infantilisme)，阿多 諾視之為科技進步的反面，是一種退化(régression)，以致力於體會破壞的、否定 性的和非美感模擬 ²⁵。」退化無疑是網路前衛作品中最常使用的技術策略，為的 是強迫螢幕前的主體「意識覺醒」；或者說，「無意識覺醒」的解放與再生。退化 是所有前衛作品的基礎指令：出現錯誤訊息、移動畫面、壓迫視覺神經、拆解日 常程式。可以說，退化性格的前衛作品等同於包藏前述所有術語的美學特性，它 必須以精確高超的程式語言構境、摧毀拆解出異質狀態、快速漂移各式各樣的系 統環境視窗介面、透過解權達至賦權、遊戲般地拼湊荒謬行徑與無所事事、拽離 概念異軌消解原始脈絡、以精密戰術迂迴滲透至無止盡的他者中、邀請使用者進 行開放生成跨域星叢，在每日單調的點擊滑鼠動作中開啟本能和無意識遊戲，所 有這些美學指令只為達至最基進激烈的退化。

柯瑞‧阿康佐(Cory Arcangel) 2003年作品

〈資料日記〉(Data Diaries)，為11小時長 度的錄像，透過程式欺瞞影音播放軟體 QuickTime的手法，呈現家用電腦記憶體 (RAM)的內容，讓撥放軟體錯認這些資 訊內容為影片播出。藝術家收集、轉化

25 同註2，288頁。  

圖15. 〈

Data Diaries

2003

圖16.〈

Super Mario Clouds

(圖片擷取自網路畫面 2011/01/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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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日常生活中的電子郵件、音樂檔案和數位用戶迴路 (DSL)數據，以每秒15影格 運作這些資料。其另一件作品〈超級瑪利歐雲〉(Super Mario Clouds)拆解破壞著 名經典遊戲〈超級馬利兄弟〉(Super Mario)硬體，抹除所有角色、佈景與遊戲障 礙，僅將遊戲中被竄改過的藍天白雲畫面，投影到實體展場牆面。更進一步，藝 術家將破解程式原始碼公佈於個人網站，詳細說明拆解指令步驟，觀者可按說明 自行操作。這兩件作品操作的，是將高難度的駭客技術隱藏於單調無聊、毫無意 義的遊戲畫面中，藉由不斷退化原始主體的美感、概念架構，讓觀者對資訊媒體 物件、遊戲行為自身產生錯亂困惑與質疑。

Antiorp可謂網路前衛運動中無法超脫 之永恆經典，這一位永遠沒有身分臉 孔、性別樣貌、沒有固定位址IP、毫無 追蹤線索的頭號駭客，以杜斯妥也夫斯 基小說名稱「Netochka Nezvanova」 (意 指Nameless nobody)以及「=cw4t7abs」為 主要別名，且不斷更換代號，於網路場 域中四處流竄，進行趨進恐怖分子的事 件活動。Antiorp是著名多媒軟體

「nato.0+55+3d」開發者，身分極其隱 匿，以無數個化名出現在各論壇網站中 發言干擾挑釁，挑起論戰，同時透過難 以辨識的電子郵件帳號進行網路破 壞，其文字操控性極高，以晦澀難懂的詩性語法與邏輯清晰的理論，進行無所不 在的概念侵蝕瓦解，並於數年後將所有網路活動記錄全數刪除，難以追蹤。Antiorp 曾說：『錯誤(error)是高等生物特有的，包含錯誤的環境可以讓人想去互動或進一

圖17.〈

m9ndfukc

圖18.〈

nebula.m8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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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控制它²⁶。』其最著名的個人網站〈m9ndfukc〉便是其透過網路干擾進而讓使 用者電腦產生錯誤指令的最佳代表，網站內容為無數個難以理解的文句與超連 結，是早期最具代表性的駭客美學，然網路上目前能搜尋到的資訊，只剩下無數 的狂熱崇拜者與冒名者模仿複製的存檔資料。Antiorp於2001年以Netochka

Nezvanova之名發佈網路作品〈nebula.m81〉，撰寫麥金塔應用程式檢索網路中的 HTML程式碼轉換為動畫、聲音的美學處理器(aesthetic processor)，此處理器的生 產結果皆因使用者的操作觸發程式參數而改變，作品生產出的聲音刺耳尖銳、怪 異吵雜，一如前文所述「敗壞通訊」的代名詞。〈nebula.m81〉獲得2001年柏林 Transmediale新媒體藝術節軟體藝術項目的Adrian大獎，並給予「程式作為態度」

(code as attitude)的高度評價。對Antiorp而言，網路媒體與程式語言並非僅是技術 工具，而是藝術主體的精神意志動作，是直接放任、叛逆挑釁的語言學。如果說 藝術史上前衛運動的先鋒者為杜象，那麼Antiorp則是網路前衛運動史上超真實版 的杜象雙身，以獨特個人的文字語言、程式美學以及高超的網路技術、形式叛逆，

否定作品自身、解構身分、排斥互動經驗進而追索網路互為主體的核心本質。

3.7. 小結

本章節以異質多態的術語群，除了以星叢文體斷裂跳躍的手法作為書寫策略，勾 勒模擬選定的網路前衛作品樣貌、貼近網路體與網路前衛作品本質、與其它網路 作品、互動媒體藝術形成差異，亦試圖視此星叢評論為某種創作行為，強調跨域 游移、去疆界化，拆解社會歷史、哲學科學和藝術之間的評論結構。換言之，網 路體自身特有的巨型網絡、多向入口、多重節點、可拆可解等重要特質，以及網 路前衛作品獨特的自治性、衝突對立等性格，也是此章節所欲成就的樣貌姿態。

這樣的書寫狀態不僅是網路體持續運動中的多態性表現，也是將網路前衛作品所

26 Marina Grzinic. 2003. Spectralization of Space: The Virtual-image and The Real-time Internval.

http://www.international-festival.org/node/28702 (18 Apr. 2011)。原文” error is the mark of the higher organism, and it presents an environment with which one is invited to interact or perhaps contro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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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動形成的運動態勢做出指認。異種術語群的操作必要性，為將作品於社會體 制、歷史文化、藝術論述三種不同層面進行交鋒轉換，僅針對網路體自身特質提 煉出網路前衛作品的重要癥候，使其獨立於互動媒體藝術之外，同時將這些包含 網路技術、美學視角、社會批判的語言組群，做為涉入網路前衛作品非理性、遊 戲、去主體等矛盾性格交融論述，讓作品與論述同時生成為概念的運動狀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