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管國家公園怎樣才不會是美麗的謊言？(自由時報,2002/9/7) ⊙顏愛靜、官大偉 最近，馬告國家公園的設立與否，引發了原住民部落間相左的意 見。一方以保護檜木林為由，籲請建立國家與原住民共管的機制；另 一方則對共管提出質疑，並抗議傳統領域未受尊重，要求承認自然主 權與設立自治區。深究箇中道理，雙方皆以提高原住民的資源權為出 發，只是對實質操作方式有所爭議，對此似可從公共資源自主管理（ self-governing）的角度，探究對原住民最有利的共管內涵。 筆者曾經對馬告國家公園預定 地周邊的泰雅族部落做過調查，發 現某些社區確能顯現卓越的資源管理能力。例如，在國家公園議題的 形成過程中，鎮西堡部落以其本身所具有的社會資本（包括：社區成 員相互監督、傳遞鄰近森林資源的在地知識、部落成員的互信與合作 ），成功動員居民，並與菁英團體的結合協商、對政治決策者的遊說 ，以及透過選舉擴大對政治決策系統的影響力，加上對時空知識的策 略性運用，將社會資本轉化為政治資本，進而影響決策過程，才促成 共管議題的出現。單以鎮西堡做行為主體來看，一座由國家與原住民 共管的森林公園，頗符合其漸進改革的 經驗邏輯和內部合作的預期 集體利益，可為未來擴大資源管理權力與範圍做準備。 但對其他地區的部落而言，政府設 立國家公園對其資源利用加諸 限制，再宣稱願意與原住民共管，這樣的邏輯不僅顯得弔詭，也難以 讓人信服。再者，現行國家公園法對歲時祭儀的限制、馬告國家公園 計畫書部分內容的籠統、將共管機制寄託於行政權的不確定性，已引 發了對此制度設計的種種不滿；故對缺乏合作經驗和動員資本的部落 言，懷疑這共管機制只是個幌子，就不難理解。何況，設立國家公園 後對於原住民從農者可能造成的生產損失如何彌補、所帶來的觀光人 潮可能對周邊的土地使用產生多大衝擊、會否再次加速當地原住民地 權的流失等，都未見決策者詳加考慮。 因此，儘管這些部落往往用熟悉的抗爭語彙提出反對的訴求，但 背後的意義，實不容僅以激情視之。 一九四○年代源自北美洲的共管（co-management）概念， 原為 達成對森林管理的共識，乃將各種不同觀點的代表組成委員會以供諮 詢，後來逐漸發展出對原住民資源使用者權利的保護規範，以及權利 受損時的諮商程序。在現階段的台灣，共管已被寄予厚望，然在制度 環境有待調整且各部落差異性極大的情況下，對於國家公園設置與否 的爭議，則凸顯出中央政府進行單中心決策時必須面對的訊息不完全 困境，況且協商如未被妥善進行，日後仍須為此付出高額的監督執行 成本。相對的，倘先由各部落就其鄰近公共資源進行自主管理，在其 內部產生管理公約，再透過各部落間公共 論壇與協商機制的建立， 形成分層式管理組織，擴大合作的範圍，則各部落將可充分掌握特定的 時空知識，大幅降低訊息成本，並在相互監督和共同承諾下有效地執 行規則。 儘管原住民社會內部對於馬告國家公園設立議題有不同意見，但 此正可擴大其對資源管理制度安排的討論空間，以提高各部落對此議
題的共同認知，未來若能持續協商多贏的操作模式，則是正反兩方的 共同貢獻，必可為下一波原住民社區與政府之間利益平衡、責任分享 的調整，累積新的資本和能量。 （作者顏愛靜╱漢族，政治大學地 政學系教授；官大偉╱泰雅族，政治大學民族學系碩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