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緒論
第一節 研究背景與動機
提到原住民,你想到……
當我們聽到某一個名詞時,心中自然而然會有某種圖像或印象出 現;若仔細想想,這個圖像或印象是怎麼形成的,我們可能會對這個 圖像或印象形成的過程感到困惑。對於原住民,這樣的一個名詞,它 究竟代表了什麼意義、圖像或感受?從社會文化是人類建構的角度來 看,生活世界的解釋與詮釋是人們從自己的生活經驗中建構出來的;
因此,人們可以從自己的家庭生活、學習經驗、交友經驗、大眾媒體 接觸的經驗和社會文化的意識形態與價值觀等等交互影響之後,慢慢 建構出一幅關於原住民的圖像。
博物館是一個具有蒐藏、研究、展示和教育功能的公共領域(public sphere),其代表著某種權威的行使者﹙Duncan,1991:102﹚。從歷史 的發展來看:早期西方博物館有如寺廟(temple),是人們前來朝聖頂 禮膜拜的地方﹙張譽騰,民 89﹚。然在地理大發現之後,博物館成了珍 奇異物收藏的地方﹙任海,民 83﹚,對於這些強權國家而言,部落民族 的文化均為「異文化」(other cultures),將異文化器物視為具有異國風 情浪漫的珍奇異物、戰利品而加以陳列﹙呂理政,民 88;許功明,民 87b﹚。
啟蒙運動之後,西方邁入國家主義之階段,博物館成為國家認同 與政治德行的象徵,暗示了國家提供人們「對」的事物。博物館成為 世俗文化的擁護者,在那樣的社會背景下,參觀博物館是一種儀式化 的過程,參觀者藉由博物館的儀式化過程,將原來宗教實踐的神聖化
和世俗文化的客觀、理性之知識體系做了連接;讓參觀者建構其自身 的歷史和意義。而博物館同時也保存了某社群的文化遺產。於是博物 館成為有力量的認同定義機器;控制博物館即意味對某社群的再現
(representation),和其最高、最權威的事實﹙ Duncan,1991:88-101﹚。
在一九五○年代之後,許多西方博物館開始關心原始的、非西方 文化的呈現﹙ Duncan,1991:99﹚。就在一九六○到一九七○年代之間,
隨著民主化的腳步,及社會運動的風起雲湧,博物館的角色與功能又 有所轉變,如常民文化的展現、社區及生態博物館的出現等(呂理政,
民 88;許功明,民 87b;鄭麗萍,民 89)。由上述可知,博物館歷史文 物的展示、文化再現與意識型態時代脈絡錯綜複雜的關係。
台灣原住民文物的蒐藏是近百年的事,其歷史演進可劃分為三個 不同的階段,最早是在日本統治的殖民時期(1895 年至 1945 年);其 次是從光復後至七○年代前的二十年間;第三階段則是在最近的二、
三十年間(許功明,民 87b:35)。台灣原住民文物之蒐藏與展示,同 時也受到西方博物館異文化展示的影響。博物館和原住民文化受到歷 史的推進,期間隨著社會變遷、全球化、民族自覺…,其關係並非一 成不變的。因循著歷史的演進、社會文化體系的接觸與互動,促使原 住民文物嚴重的流失,博物館遂成為我們瞭解原住民文化的重要場所 之一(巫習民,民 83:1)。博物館一方面為著蒐藏、展示文物而存在;
原住民文化也因博物館此一功能而予以展現、保存。
美國博物館界有著這麼一句話:「如果藏品是博物館的心,那麼教 育就是它的靈魂(轉引自周功鑫,民 75:110)。」這是一句相當中肯 貼切的比喻;一個博物館,若是沒有了藏品,就可比人失去了心一般,
失去了生命﹔倘若一個博物館不藉著教育把文物的知識傳播給社會大 眾,就像是一個沒有思想、靈魂的人,它的存在就如行屍走肉一般,
喪失了它原有的意義與功用。如今,教育的概念已經深化,教與學不 再侷限於正式教育機構,而是發生在生活中數不清地非正式場所
(Hooper-Greenhill,2000:2)。展示與教育是一體的兩面,展示是教
神,自展示上呈現出來。因此,教育功能的達成,要透過展示(漢寶 德,民 89:56)。除此之外,展示亦可視為再現,將某文化、歷史藉由 物件等符號的揀選與組織呈現,傳遞關於某文化、歷史之知識;易言 之,博物館展示整個的過程,是一連串的表意實踐。
國內博物館的相關研究,自民國七十六年至今共有 86 篇博碩士論 文,研究主題大致可分為︰關於網際網路虛擬博物館約 13 篇,關於教 育活動約 10 篇,觀眾研究約 11 篇,其他主題約 36 篇,展示策略設計、
內容等約 16 篇。然而探討展示和原住民文化的僅有巫習民的《博物館 展示中的文化詮釋 — 以排灣族群的織品服飾為例》碩士論文,可以發 現博物館展示與文化再現的歷程是較少觸及的部份。
語言文字是一個民族歷史、文化之所繫,更是認同的基礎,其載 有一個民族的記憶和圖像。由於台灣原住民各族,並沒有自己的文字 書寫系統。因此,一直以來,有關原住民圖像的捕捉和原住民歷史的 敘寫,大都以第三人稱異己論述的方式來進行(孫大川,民 89a:7-18,
80-96)。而這些由第三人稱異己論述所構成的原住民歷史的文本,由於 文化、地位、時空、意識型態等之差異,使得關於原住民的書寫歷史,
無論在修辭、風格、角度及評價上,皆和原住民實際的狀況和主體世 界有著相當大的距離。因於上述台灣原住民長久以來的異己論述,「若 將博物館視為論述(discourse),展示則是此論述的言辭(Bal,1996:
214)。」且自一九七○年代的新博物館學理念的興起,強調展示詮釋 權的開放,展示詮釋權不僅開始容納比較多元的觀點,同時開始重視 原文化主人、事件當事人的聲音,加上近年來台灣原住民主體意識之 高漲,故博物館展示原住民文化,即原住民文化在博物館再現的歷程 究竟是什麼樣的情形,是研究者欲進一步探究的面向。
第二節 研究目的
博物館的展示,除了博物館自身目的與宗旨的影響外,其實也是 深受當時社會文化思潮、意識型態等彼此交互影響的。然博物館如何 將原住民文化再現?其中再現的歷程究竟是怎麼樣的,考量的層面是 什麼?再現的建構歷程中會有什麼問題?以及再現了什麼?是值得深 入探索的。
根據研究背景與動機,本研究的目的為:
一、 論述順益台灣原住民博物館如何透過特展再現原住民文 化?
(一)分析歷年來「與部落結合特展」結合那些原住民部落?為什 麼?其結合的機制為何?
(二)以「布農族文化特展」為例,解讀博物館如何透過展示系統 再現原住民文化?
二、 評析「與部落結合特展」對原住民文化再現的意涵與貢獻,
並提供順益台灣原住民博物館營運與展示規劃參考。
第三節 名詞釋義
一、 順益台灣原住民博物館
1983 年,國際博物館協會( International Council of Museum,簡稱 ICOM)對博物館下的定義是:「博物館,係指一個非營利的常設機構,
為服務社會,及促進社會發展而為大眾開放;為研究、教育與娛樂的 目的,從事收藏、維護、研究、傳播,並展覽有關人類及其環境之具 體物證(徐天福,民 89:121)。」
順益台灣原住民博物館於一九九四年六月正式開幕,為隸屬順益 企業下之基金會所創立的博物館。位於台北至善路上,處於台北藝文 觀光的生態群帶間,國立故宮博物院的斜對面(丁瑋,民 83:116), 為一人類學博物館;館內主要蒐藏、研究並展示台灣原住民文物,並 藉由教育活動之推廣來呈現台灣本土文化之樣貌(蔡世蓉,民 88;張 譽騰,民 88)。
二、與部落結合特展
(一)特展
展示以公眾為溝通的對象,使用視覺媒體為主的多層面方式,來 傳達與人類及其環境相關的資訊、觀念或情感為目的。是對物的詮釋 與公眾溝通的過程。特展與常設展除了展出時間的長短不同之外,像 特展常常應用到許多所謂的「表演事業」的手法,運用各種技巧以吸 引並維繫觀眾的注意力;從另一方面來說,特展可能具備實驗性質,
不會被主題所限制,可以快速且較不昂貴地進行設置,同時也不那麼 嚴肅或重要;特展通常是以租賃或借展的方式,展示領域相當廣泛
(Burcaw,1983:129-142)。
(二)與部落結合特展
與部落結合特展,顧名思義,即是博物館與部落的人合作進行展
示規劃與製作。
三、文化再現
文化,若以社會學科的觀點討論,文化是指人們生活的方式;然 若以人類學的觀點,則認為文化是社會或團體所共享的價值(Hall,
1997:2)。Hall(1997)以為文化有如過程,是一系列的實踐,和社會 成員對意義的產生與交換有關。
再現是指有意圖使用認知圖示去理解與詮釋外在世界,這些現象 包括:人、事、地、物、社會行動、以及社會制度、歷史文化藝術等;
同時使用語言(口語和視覺符號)以重構並傳達其意義( Hall,1997)。
再現是經由語言之意義的產物,也是人們理解世界的方式。再現意謂 著描述,即喚出心中的圖像;亦是象徵、代表。人類之所以能表達心 中複雜的想法,經由事物(語言)和他人溝通,讓他人理解,乃因於 再現。深入言之,再現是我們心智經由語言概念之意義的產物,連繫 了概念和語言;而語言使我們能指稱世界裡物件、人及事件之真實
(Hall,1997)。因此,博物館在展示某文化的過程,即是對某文化的 一種再現,經由符號﹙物件、空間、解說、導覽手冊等﹚的運用來表 徵某文化,使該概念之意義產生,並且在這樣的認知過程中,塑造關 於某文化的知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