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樂章之樂曲分析

與中提琴家德魯吉寧的討論中，蕭斯塔科維契提到了第三樂章的創作理念是為了紀 念貝多芬而完成的慢板樂章。貝多芬一生遭遇到許多不幸的事情，但他始終沒有向命運 低頭，直到生命的最後一刻，並創作出許多動人的音樂。或許是這點讓蕭斯塔科維契感 同身受，對他有著深厚的景仰，並將這位英雄與自己在作品中做連結。此樂章由兩個主 要的主題進行發展：第一個主題是類似詠嘆調(Aria)的裝飾奏段落，視為主題 A；第二個 主題為改編自《月光》奏鳴曲以八分音符行進的音樂段落，視為主題 B，筆者將此樂章 分為四個段落來看：

第三樂章為篇幅最長的樂章，四個段落的中心音組合可以形成一個 C 大三和弦。

前兩個段落為主題 A 再加上主題 B 進行的發展，接著段落三為樂章中心，有全曲篇幅 最大的裝飾奏(最大的主題 A 發展)，也是為情緒最激動的地方。接著進入最後段落四，

回到了主題 B，平衡了剛剛段落三主題 A 的發展，中心音回到與第一樂章相同的 C 音 上，結束全曲，下圖為第三樂章的架構圖。

【圖表 10】第三樂章架構圖

段落一(第 1-46 小節)

樂章一開始為類似詠嘆調(Aria)的中提琴裝飾奏，為主題 A。從第 1 小節到第 12 小 節，最初以完全四度的模進音型下行來發展音樂，藉此方式強調完全四度素材的重要性，

也暗示全樂章的發展與完全四度其實是息息相關的。而第三樂章的裝飾奏源自第二樂章 中間的裝飾奏與插入句段落的結合，見【譜例 30、31、32】。

【譜例 30】第三樂章 第 1-13 小節

【譜例 31】第二樂章 第 192-195 小節

【譜例 32】第二樂章 第 154-158 小節

而其實在開頭的完全四度中，也藏有貝多芬音樂的影子在其中，在貝多芬《第 31 號 鋼琴奏鳴曲》(Beethoven: Sonata No.31, op.110) ⁵⁹ ，第三樂章的賦格中就有這樣的主題，

這主題與此曲第三樂章的裝飾奏開頭音型，近乎為倒影(inversion)的關係。

【譜例 33】貝多芬鋼琴奏鳴曲作品 110 第三樂章賦格主題開頭

第 13 小節進入樂章的主題 B。此樂章中運用了貝多芬《月光》奏鳴曲的素材，但 蕭斯塔科維契並沒有直接使用其素材的原貌，而是將拍子律動重新改寫。原本的《月 光》奏鳴曲是以三連音的分解和弦持續進行，聽起來較寬、連綿不絕，見【譜例 34】，

但蕭斯塔科維契將律動改成八分音符進行，左手八度厚重的低音在正拍出現，右手為 分解和弦，聽起來較沉重深刻。見【譜例 35】。

【譜例 34】貝多芬《月光》奏鳴曲 第 1-7 小節

59 這首鋼琴奏鳴曲為貝多芬(Ludwig van Beethoven, 1770-1827)晚期作品，創作於 1821 年，音樂描 寫深刻、具有悲觀的色彩、及對於命運的奮鬥。

【譜例 35】第三樂章 第 13-16 小節

接著中提琴在第 16 小節演奏出附點八分音符加上十六分音符的同音動機，這個動 機也讓人聯想到貝多芬《月光》奏鳴曲的主題，見【譜例 34】，同樣為和聲式的鋪陳而 進入附點主題。而這個附點節奏素材的使用與死亡的主題常有關聯，例如貝多芬曾在他 的《第十二號鋼琴奏鳴曲》第三樂章的葬禮進行曲中使用，還有蕭斯塔科維契也曾將它 運用在《第 15 號弦樂四重奏》第五樂章中葬禮進行曲( Funeral March)中。

【譜例 36】貝多芬《葬禮進行曲》第 1-4 小節

【譜例 37】蕭斯塔科維契第 15 號弦樂四重奏 第五樂章 第 1-4 小節

在和聲處理上，貝多芬從主調一級較為和諧的和聲出發(C♯小調)，一直到拿坡里和

弦、屬七和弦……等，最後再回到一級和聲，以此來構成樂句，見【譜例 34】；蕭斯塔 科維契在一開始和聲上就安排了屬七和弦，見【譜例 35】第 13 小節，和聲張力相對較 大，之後短暫停留三和弦後旋即進入另一個屬七和弦(第 16 小節)，尚未獲得解決的和聲 使得張力感受較為緊張，直到第 26 小節才回到 G 小三和弦上，而第一段的中心音 G 此 時才出現。見【譜例 38】。

【譜例 38】第三樂章 第 23-26 小節

完全四度與小二度等素材不斷出現在樂曲中，尤其是完全四度的使用，(樂章開頭已 經暗示)，以增值與減值的方式不斷強調著，為旋律線重要的素材，例如第 33 小節為減 值、第 36、37 小節為增值。見【譜例 39】。

【譜例 39】第三樂章 第 33-37 小節

段落二(第 47-92 小節)

第 46 小節以正格終止式(V-I)停在 G 大三和弦上，進入段落二。同樣為一個小裝飾 奏(主題 A)再進入八分音符律動之中(主題 B)，但這次換鋼琴演奏，同樣以模進連續的完 全四度方式呈現，但這次跟樂章開頭主題 A 是相反的方向，為倒影的方式。

【譜例 40】第三樂章 第 45-50 小節

進入了段落二，樂曲變得較為流動，分解和弦的線條更加延展，具有貝多芬的音 樂色彩，中提琴以和聲式的方式跟隨著鋼琴作色彩變化。

【譜例 41】第三樂章 第 52-54 小節

接著在第 74 小節鋼琴第一次出現附點的節奏動機，並再重複了一小節，維持附點

節奏的同時，其他聲部開始改變音程、變化音。見【譜例 42】。累積張力進入第 77 小節 高峰，在鋼琴逐漸以雙手八度音響與中提琴單音進行對抗，之後漸漸舒緩張力，第 85 小 節鋼琴右手再度回到附點節奏上，中提琴開始重複 E-F 小二度音程，暗示段落三的發展，

段落二

並於第 93 小節進入段落三，以 E 為中心音發展。見【譜例 43】。

【譜例 42】第三樂章 第 73-80 小節

【譜例 43】第三樂章 第 85-93 小節

段落三(第 93 小節-132 小節)

進入全曲的中心，為篇幅最大的中提琴裝飾奏段落，主題 A 被擴大發展，這個裝 飾奏將前面出現的素材重現並加以擴大發展，包含完全四度、小二度、附點節奏、雙 音、和弦樂段等等。見【譜例 44】。作曲家所要表達的音樂內容早已跳脫小節線的框 架，拍號不停地變換，每個音符都深刻地在表達，第 114 小節回到了 E 音上再擴散發 展，鋼琴從第 115 小節加進一起演奏，中提琴以雙音旋律線，對抗鋼琴左手八度音 響。見【譜例 45】。這樣的拉扯一直持續到第 132 小節才結束，中提琴不斷以完全四度 的音型與鋼琴抗衡，直到進入第四段回到八分音符琶音脈動上才消失。見【譜例 46】。

【譜例 44】第三樂章 第 93-106 小節

【譜例 45】第三樂章 第 115-119 小節

【譜例 46】第三樂章 第 133-136 小節 段落四(第 133 小節-194 小節)

段落四，音樂回到主題 B 在八分音符的律動上，附點節奏也回歸，中心音回到了 C 音上，利用附點節奏的反覆漸漸將前面強烈的情緒緩和。到第 159 小節開始左手的低音

在 C、D♭、B 之間徘徊，暗示樂曲即將結束，鋼琴與中提琴持續浮現完全四度素材，最 後中提琴從第 183 小節開始停在 E 音上不動，與鋼琴最低音 C 與 G 音，形成一個 C 大 三和弦結束全曲。

【譜例 47】第三樂章 第 184-194 小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