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樂章之樂曲詮釋

這首《中提琴奏鳴曲作品一四七》為蕭斯塔科維契人生中的最後一首作品。他生活 在俄國最混亂的時代中，一生幾乎都在蘇聯政府監控下度過，加上晚年身體的病痛，可 以理解其生命中難以闡述的抑鬱，只能憑藉著音樂釋放。這首作品就像是他的自傳，音 樂感受深刻，能聽到他對於生命的感嘆與無奈。在演奏上，除了技巧上的熟稔，關鍵在 於對於音樂風格與氛圍的掌握。在音樂中出現的不諧和音程需特別留意，因為這正是作 曲家掙扎過程的寫照。

第一樂章根據蕭斯塔科維契描述為一個短篇小說(novella)，筆者認為他是在描寫關 於他自己一生的回顧。開頭以中提琴撥奏空絃五度音程開始，想像是來自遠方的聲音，

注意撥絃的音色與撥奏的角度，雖然音量弱但音色不可空虛，演奏上需將樂句以長線條 思維演奏。

【譜例 48】第一樂章 第 1-4 小節

第 5 小節鋼琴十二音列旋律出現時，仍然維持遠方的音樂聲響，只是敘述的方式不 一樣，像是進入故事主軸。演奏十二音列旋律時，應留意音與音之間的銜接，音色不過 於透亮，縱向與橫向之間的不諧和音程，皆為不舒服與掙扎的感受。第 10 小節換成中 提琴的十二音列旋律，同樣延續前面的氛圍，先控制極少的抖音(甚至是沒有抖音)再增 加抖音效果；右手的運弓應盡量保持平均。蕭斯塔科維契的音樂樂句通常會比較長，要 注意樂思必須連貫、綿延不絕。

【譜例 49】第一樂章 第 5-14 小節

音樂從第 24 小節漸漸累積張力鋪陳，利用上行的完全四度及小二度來推疊張力，

一直到第 26 小節為此段落的高潮，音樂張力持續向後延展，最強的力度符號出現在第

27 小節，並加上掛留音，使情緒更加地激動，配合左手緊湊的抖音與右手運弓稍微靠近 琴橋拉奏，每個換音的瞬間，都必須在音樂的情緒中，而沒有一絲的鬆懈。鋼琴在第 22 小節第一次出現了低音的音響，含有暗示的味道。在演奏上特別留意其音響，低音旋律 線條的樂思，應持續走到第 24 小節的 F♯；而中提琴的情緒是激動、掙扎的，抵抗著鋼 琴像是要控制的枷鎖，接著再利用下行小二度轉換不同的色彩，情緒逐漸趨於緩和，但 音樂仍保有其張力。見【譜例 50】。

【譜例 50】第一樂章 第 21-32 小節

第 53 小節出現較長線條的樂句，術語標示圓滑奏(Legato)，樂句演奏上更為連貫，

留意雙音發聲時，音樂咬字(Articulation)是清楚的。接著經過和聲插入句樂段後，在第

67 小節進入發展部，從第 67 小節到 70 小節音樂呈現出一種摸索的氛圍，直到第 71 小 節 B 音出現，奠定與 F♯之間完全四度的關係後，在音樂表達上才轉變為肯定而直接，

像是爆發的激動情緒。見【譜例 52】。

【譜例 51】第一樂章 第 51-55 小節

【譜例 52】第一樂章 第 62-71 小節

從第 71 小節後，中提琴以三連音的型態抗衡著鋼琴厚重的八度低音音響，似乎是 在描寫他自己對抗著蘇聯政府的情景。演奏上，中提琴轉換更為直接的弓速與緊湊的抖 音效果；鋼琴音響厚度如往下扎根般深厚，右手四分音符斷奏的表情，像是要箝制中提 琴上方三連音的發展，音色集中而果斷，兩者之間拉扯對抗的音樂張力，帶有痛苦的感 受。第 84、85 小節換成鋼琴演奏三連音音型，要清楚被聽見，中提琴是漸強的笛音效 果，像前面鋼琴四分音符斷奏的情緒，是直接而強烈的。

【譜例 53】第一樂章 第 72-85 小節

第 86 小節出現橫跨三條絃的和弦音，演奏上為同時拉奏，音色應集中、時值要滿、

且樂思連貫。

【譜例 54】第一樂章 第 86-90 小節

第 120 小節開始，出現雙音的旋律線條，拉法上要更加注意，雖然較為綿密，但不 能過於柔和，必須跟前面音樂風格一致、與鋼琴的十六分音符型態配合，這裡也是樂章 中第一次出現十六分音符節奏的地方，情緒變得更為激動、緊湊。

【譜例 55】第一樂章 第 118-124 小節

第 147 小節後鋼琴拍值，漸次從十六分音符、三連音、四分音符回到二分音符，這 樣的節奏轉換，塑造出音樂產生自然地漸慢感，並且使激動的情緒逐漸沒入平靜。從第

148 小節左手的音 C- C♯-D♭-C，作曲家運用同音異名的手法(C♯與 D♭)，暗示著後面第 157 小節再現部音樂的回歸；第 157 小節出現的低音 C，音量不是大聲，但需要更加深 刻的音色與回歸感受，將音樂慢慢帶回最初樂章的氛圍中。

【譜例 56】第一樂章 第 143-157 小節

再現部自第 157 小節開始，中提琴在第 161 小節以靠近琴橋演奏(Sul Ponticello)的 方式呈現開頭的十二音列，要注意換音的發聲時間點必須準確、清晰，顫音盡可能地維 持緊湊拉奏，並注意弓在絃上的位子，不能越拉越靠近紙板，必須保持整段近琴橋拉奏 的音色。

【譜例 57】第一樂章 第 158-167 小節

第 194 小節，中提琴的三連音與鋼琴的十六分音符同時垂直出現，音樂織度更為緊 密，相互的拉扯，演奏上雙方都必須堅持自己的節奏律動，不被影響。見【譜例 58】。

第 213 小節為全樂章情緒張力的最高點，像是悲憤地吶喊著。中提琴與鋼琴維持極強

(Fortissim)的音量，以三連音的方式將音樂張力再往外延展，互相抗衡。演奏上盡力使每 一顆音符的拍值都演奏至飽滿，像是要填滿空間中所有空隙般。見【譜例 59】。

【譜例 58】第一樂章 第 193-195 小節

【譜例 59】第一樂章 第 210-219 小節

在音樂高峰後，情緒逐漸緩和，進入了中提琴的裝飾奏段落，蕭斯塔科維契在音樂 咬字 (Articulation)上給了清楚的指示，以斷奏演奏「點」的素材；而「線」的素材(十二 音列旋律)以圓滑奏來呈現。在演奏十二音列素材樂句時，仍必須有樂思連貫的想法，雖 為小聲的音量，但盡量保持弓速的流暢性，使音樂自然，並注意一些細微變化音程上的 感受。見【譜例 60】。

【譜例 60】第一樂章 第 220-231 小節

第 246 小節鋼琴低音 F 接回最後 C 音，為全樂章最主要的中心音，音樂醞釀回歸 至最初樂章的氛圍中，暗示樂曲即將結束。音樂漸漸消失在空氣中，猶如越走越遠的 感覺。見【譜例 61】。

【譜例 61】第一樂章 第 242-261 小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