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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言

馬伯庸的筆靈異界,嘗試以另類創意重新演繹國學,為讀者帶來一個清新活 力的國學奇幻世界,因此古人才情被幻化成另一種生命型態,稱為「筆靈」;而 現代人物則化身為「筆塚吏」,重新與古人靈魂相逢。這一小節中,本研究接著 探析筆塚吏和筆靈從煉化、寄寓、神會、役使的結合過程中,將古人才情轉化成 超能力的奇幻方式,側重於分析人物(WHO)與對象(WHAT)的考察,從才 情如何煉化成靈、筆靈命名與功能、筆靈選擇主人、人吏役使筆靈這環環相扣的 奇幻設定中,理解筆塚吏與筆靈二者之間的緊密關係,並推演出此種模式所象徵 的幽微意涵。

一 才情煉化成靈

原本形諸於文字,書寫於簡牘的才情思想,《筆靈》將其脫胎換骨化做特殊 異能用以武打,構築一個奇光異彩的奇幻世界。古人才情是如何轉化成武打能力 的?必須從才情靈魂的煉化說起。《筆靈》故事開展之前,講述了一幕筆塚主人 修煉李白元神的場景,當時李白將死,飲酒助興,作了一首絕命詩〈臨路歌〉39, 書中形容其吟詩時,「老人的聲音漸趨高亢,吟誦的氣勢愈加悲壯激越。至高潮 處,萬縷光煙從他身體流瀉而出,在屋中旋轉鼓蕩,逐漸匯聚成一枝筆形」(《筆 靈壹》,頁 12),李白青蓮筆就此煉化而成,著墨不深,三言兩語輕巧帶過,但 卻是整個故事發展的基礎。

《筆靈》種這種淬煉靈魂的手法,是奠基於一個基本的靈魂信仰體系再添加 想像發展出來的:

39 出自《全唐詩》一百六十七卷。

靈魂觀認為,每個生命體都由肉體和靈魂兩部分組成。﹝……﹞靈魂離 體有三種情況:一是暫時離體40 ,會出現夢境、影子、失神、疾病等;

二是靈魂寄存於身體的某一部位,或離體寄存於他物之中;三是靈魂永 遠離體,人便會死亡。 (馬昌儀,頁 146)

意指每個生命都由肉體和靈魂兩個部分組成。一旦失去了靈魂,身體的存續顯然 是無法維持的,那麼,失去了身體的靈魂,是否同樣無法持續存在呢?中國儒家 的主流見解是傾向於否定這樣一種靈魂在脫離形體之後可能的存在形式;南梁范 縝曾指出「形存則神存,形滅則神滅」的「神滅論」;而朱熹也說:

人所以生,精氣聚也。人只有許多氣,須有個盡時。盡則魂魄歸於天,

形破歸於地而死矣。人將死時,熱氣上出,所謂魂升也;下體遊冷,所 謂魄降也。此所以有生必有死,有始必有終也。夫聚散者,氣也。 《朱 子語類‧鬼神》

朱熹認為人死時,魂升魄降,氣散則歸於無形。而後代儒學大師錢穆的說法也符 合二人所言儒學思想的基本精神:

捨棄人的靈魂而直言心。捨棄靈魂,則便捨棄了人生之前世與來生,又 捨棄了靈魂所從來與所歸宿之另一世界。這便成為只有此現實世界。

(錢穆,頁 12)

40 此處所言及靈魂暫離身體,則夢境出現徵兆的說法,與第貳章第三小節「夢境異界」的段落 有關,下文中將有相關論述。

在儒家入世的觀念中,靈魂的說法是與之格格不入的。所以,《筆靈》中採取了 相關設定:「煉筆有一個先決條件,必是要選擇筆主身死之時,不能早,亦不能 晚。早了等於是殺人煉筆,天理不容;晚了又怕筆主身亡神潰,煉不成形」(《筆 靈肆》,頁 301),筆塚主人必得選擇文人墨客恰在身死之時出現,及時將靈魂煉 化,其所擔心的即是遲了一步則使身亡神潰,魂飛魄散,才情因此消亡,極其不 願「形滅則神滅」的情況發生,這表面上似乎認同及服膺了儒家的見解。其實,

小說裡對於儒家思想中追求「三不朽」而揚棄靈魂不朽的主張事實上形同下了一 記痛擊,怎麼說呢?我們可以從筆塚吏身死,煉成的筆靈即使無人體可依存卻不 曾消散殞落的樣式看到:人雖死靈魂卻可長存,這是「神不滅論」的思想論點。

筆塚主人以「僕懲其事,乃強修道法,能致煉精魄,爨才歸鼎,用丹執金,克成 筆靈」(《筆靈壹》,頁 323),其採取道教中煉丹方法,使靈可以離體獨存,其煉 化了靈魂中的才情精粹,以道教的方法達成了儒家的立言不朽,再加上小說中羅 中夏與渡筆小童的輪迴關係、彼得和尚是陸游轉世復生等佛家觀點,都讓靈魂離 體後,以其他方式永續存在。「是道、釋兩家採取聯合陣線,『文學性擊倒』了堅 不妥協的儒家份子」,也「使長期以來被(按:儒家)『憂患意識』所壓抑的『幽 闇意識』獲得某種程度的發洩」。41所以,儒、道、釋的三種思想在中國人的靈魂 思想中糾結,形成獨樹一幟具有中國特色的靈魂故事形態。

而才情煉化的目的,《筆靈》書中〈筆靈錄靈簿〉說得頗為清楚:

然飛光翕變,壽不堪煎,年華難永,或殤或夭。竟致神思空喪,心器靡 散,世不再傳,寧不痛哉!﹝……﹞筆者,術載也,轂軸也,能承發其 智,執轡遠馳。《書》云:靡不有錄,名豈流遠。今僕以不才,忝制名 簿,草具尺素,恭錄筆靈名序源流於左,教天下才情,不付東流。則余 志有寄,歷賢不辜矣。 (《筆靈壹》,頁 323)

41 王溢嘉著,《不安的魂魄》。臺北:野鵝,1993。頁 245-246。

筆塚主人矢志「天下才情,不付東流」就是其苦心孤詣煉化才情的目的。在王溢 嘉另一本討論漢民族幽闇心靈系列的書籍《命運的奧義》這麼說:

魂魄傳奇試圖為我們描繪的是人在「這個塵世之外」的種種可能經歷,

想回答是「人從何處來?又從何處去?」這類哲學問題,想宣洩的是人 們潛意識中的憂懼和想望。42

那麼奇幻小說在虛擬世界中將古人幻化成獨特的生命型態,除了是一種對文學的 嚮往和尊崇之外,其中更核心的意義是將「人何去何從」的問題,衍伸成「中國 文學會不會死」的問題,此中也表達了對國學存續的思慮。作者馬伯庸這麼認為:

「人會死,文字和才情卻不會,後者是能夠逾越時間之外的」(《筆靈貳》,頁 333),當國學復興、承續或發揚的課題,讓人感到任重道遠,神聖沉重時,一本 關於國學的作品,能夠讓讀者手不釋卷的讀著,那麼,國學就不會消亡,文學就 不會死去。真正的歷史人物已死,但一切都在心靈之中,文學會為此安排了一個 屬於自己的理想秩序。

筆靈命名與功能

《筆靈》前四集中隨著情節的推展,先後煉化的靈魂,網羅了先秦到宋朝的 古人名士凡三十二人,書中提及的筆靈也約莫三十二者,從李白、董仲舒、司馬 相如、嚴羽、酈道元……,是詩人、儒學大師、辭賦家、詩評家、地理學家……

以各種不同的身分紛呈異彩,作者大量選用這些歷史上曾經存在而又耳熟能詳的 人物,加以改造延伸,使真實與想像結合,讓這些生於不同時代有著迥異個性的 偉大藝術家,以一種特殊的方式組織在一起;就像我們在閱讀武俠小說時,也總

42 王溢嘉著,《命運的奧義》。臺北:野鵝,1994。頁 19-20。

會想著將各部書籍中的主角高手,若是抓來放對廝殺會是甚麼樣的一種場面,這 是讀者對武林高手的奇思幻想,那麼對於歷史中各個赫赫有名的文人菁英,也同 樣可能產生讓他們一較高下的念頭,作者馬伯庸在《筆靈壹》〈再後記〉中「讓 他們武上一回,也算得上是個創作上的嘗試」(《筆靈壹》,頁 329),對中國歷代 文人一個與眾不同的創意,正是滿足了奇幻讀者喜新獵異的閱讀期待。

《筆靈》中,才情煉成筆靈,每一枝筆靈的取名與各個靈魂來歷大有相關,

從壹至肆集中我們可以歸納出以下幾種命名方式:一為取材古人典故,如閨中為 妻畫眉而有「張敞畫眉筆」、畫龍點睛而有「僧繇點睛筆」、投筆從戎的「班固從 戎筆」、王羲之有天臺山白雲洞承老者點悟而成千古書聖的傳說,故其筆靈為「天 臺白雲筆」;二取自文人的著述作品,如嚴羽有《滄浪詩話》,其筆為「滄浪筆」、

司馬光《資治通鑑》的「通鑑筆」、酈道元《水經注》的「水經筆」、顏師古《匡 謬正俗》的「正俗筆」;或自著名詩作取名,如:〈茅屋為秋風所破歌〉一詩充分 展露杜甫憂國憂民的悲憫之心,故其筆名為「秋風筆」、王勃以〈滕王閣序〉聞 名,而有「滕王筆」、駱賓王以〈討武曌檄〉著稱,故名「檄筆」;三則直取人名 字號,如李白有「青蓮筆」、朱熹的「紫陽筆」、秦觀的「少游筆」;四者依照詩 歌風格命名,如李後主寫亡國之愁的「愁筆」、詩鬼李賀因其詩神秘詭異而有「鬼 筆」、唐婉與陸游相愛卻不能白頭相守的怨懟而成「怨筆」;第五,為其人生前所 用毛筆在歷史記載中聲名赫赫者,如晉武帝賜與張華「遼東麟角管」,故稱張華 筆為「麟角筆」、王珣夢人以大筆「如椽」與之的「如椽筆」、江淹歸還郭樸的「五 色筆」;另外,王禹偁詩中多有商洛地區的描寫,因其地緣關係,其筆名為「商 洛筆」;而董仲舒首暢「天人感應」,故依其學說,筆稱「天人」。每一枝筆命名 的方式取徑各異,重點在於以名稱歸要其主人的平生經歷與才情精華,使筆名與 筆主互相照應,以求名實可以相符。

除了在各個筆靈的命名上多所斟酌考究之外,作者對於每一枝筆的功能,也 費心作了安排,「筆靈乃是用名士的精魄煉就而成。名士性情迥異,煉就出的筆 靈也是各個不同」(《筆靈壹》,頁 81),筆靈的功效,各有其神通之處,以為數

最多的戰鬥型筆靈來說,其各自具備的攻擊能力也大異其趣,例如:「如椽筆」

是一支巨筆,所以在武打功能上可以將非實體的東西放大;「詠絮筆」由謝道蘊 詠雪名句「未若柳絮因風起」而來,故此筆能驅使冰雪;「凌雲筆」得自司馬相 如〈大人賦〉受漢武帝盛讚其「飄飄有凌雲氣遊天地之間意」,故此筆能使風雲,

是一支巨筆,所以在武打功能上可以將非實體的東西放大;「詠絮筆」由謝道蘊 詠雪名句「未若柳絮因風起」而來,故此筆能驅使冰雪;「凌雲筆」得自司馬相 如〈大人賦〉受漢武帝盛讚其「飄飄有凌雲氣遊天地之間意」,故此筆能使風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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