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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言

古人的經驗、先民的智慧,傳承至今,我們能夠展讀、能夠觸及,仰賴著各 種書具的紀錄延續。儘管世界上各種文化都必須藉由筆來記錄,但是華人對毛筆 卻擁有格外特殊的情感,這可從《筆靈》中以毛筆作為靈魂寓體及戰鬥媒介,而 在毛筆背後所彰顯的豐富象徵意涵,得到絕佳的映證。本小節開始於有關毛筆相 關的史料爬梳,並且從不同面向闡述中國人對毛筆的觀照;然後藉由毛筆繼續推

論文字符號、書法體系與士人階層之間千絲萬縷的關聯,可以協助我們更加理解

《筆靈》中所涵蓄的中國傳統文化內容。

一 毛筆中的民族意識

「文房四寶」中以筆為先。筆能象有形以工筆,畫無形於寫意,充分展現實 用性,使經書典籍、詩辭歌賦、思想研究、書法繪畫、碑拓銘文等寶貴的文化遺 產,能夠燦爛炳煥、澤披萬代。

沒有筆,就沒有文字記載。博大精深的中華文化、文明史就無以流傳;

璀璨奪目的中國傳統書法、繪畫藝術也無以存在。因此,筆,歷來被讀 書人視為書具之王。 (周心慧、嚴樺,頁 1)

所以,西晉文學家成公綏《故筆賦》形容筆︰「治世之功,莫尚於筆,能舉才物 之形,敘自然之情,即聖人之志非筆不能宣,實天地之偉器。」在歌功頌德的文 句中,展現對毛筆的盛情及重視。古人愛筆惜筆之情狀,從新筆啟用,到筆塚葬 筆,也再再表現出心虔志誠的謹慎態度。《筆靈》開宗明義也這麼說:「文房四寶 之中,硯乃文之鎮,紙乃文之承,墨乃文之體,而筆是文之神,因此位列四寶之 首」(《筆靈壹》,頁 80),並且明指筆的重要之功,「筆者,術載也,轂軸也,能 承發其智,執轡遠馳」(《筆靈壹》,頁 323),筆承載著人類思想,蘊含著文化的 積累,無怪乎自古筆在文人心中尊貴不移的崇敬心理。所以選擇筆做為小說當中 的靈魂寓體的原因,正因為書具中尊筆為首,而得以與歷代名人文士的靈魂才情 相互匹配。

古籍中有關製筆鼻祖的記載,從《說文解字‧序》中可見端倪:「黃帝史官 倉頡,見鳥獸蹄迒之跡,知分理之可相別異也,初造書契。」說明倉頡細察鳥獸 行進的痕跡,創造書契以取代結繩記事,書者,文字;契者,即是指刻字於木板

上。另一說法,是根據清朝羅頎所撰《物原》所言:「伏羲初以木刻字,軒轅易 之以書刀。虞舜造筆,以漆書于方簡。」伏羲氏以尖木棍畫八卦、軒轅氏則以石 刀或骨刀刻劃文字,虞舜帝進一步加以改造,以竹為筆,蘸樹乳漆汁在竹簡木牘 上寫字,與後代沾墨寫字的書寫方式相近。這些徵引的史料中說明,古人是利用 尖木、書刀、竹枝等器具來契刻而成文字,雖然這原始「器具」與後來的筆之間 或許仍有不小的落差,但是,從筆用以書寫記錄的功能而言,這些器具就是筆的 雛型,可以說是中國筆的遠祖,而創用它們的人物,似乎就是發明筆的人。但是,

遙想宇宙洪荒之時,第一個隨手取樹枝或石塊在岩壁沙地上畫出第一道簡單線條 的人,他其實才是筆的始創之人,但當時並不會記錄下他的名字及事蹟,這發明 筆的人,理應無從考證。後人追記的史料中,卻將發明筆的功勳附會於神話傳說 中的先天神人,如伏羲氏、軒轅氏、虞舜或倉頡,意圖藉由偉大聖賢的加持,彰 顯筆在中國人心中的神聖性;如果憑藉筆由神傳的古老說法,那麼在《筆靈》當 中,筆靈橫空出世,可以呼風喚雨,顛倒時空,擁有出神入化的靈力,作者會給 予如此想像,也可以說是其來有自。如上所言,遠古的傳說主觀上神化了筆的發 明,但事實上我們仍有堅實的客觀證據來確立筆在遠古時代已經存在,對此,可 以就考古學與文字學領域的相關研究成果作一初步的考察。

筆的發明,在中華民族歷史上出現甚早。依據現存的遠古實物遺跡,考古學 家從原始人的巖壁洞穴中發現祖先在石壁上的簡單符號和圖畫,以木棒、岩石、

或獸骨粗作磨礪而成的用具刻畫而成,出土文物中可以證實,遠古時期就有筆的 產生,只不過仍只是一種硬筆形式。相對於硬筆,毛筆的出現雖然較晚,但也遠 在距今七、八千年前的新石器時代中期,當時製造的陶器上,繪有魚、鳥、蛙等 動物圖案,橫紋、旋紋、摺線紋、三角、圓形等組合圖案,筆觸流暢圓潤、花紋 精巧活潑,是能夠含墨蓄色的軟毛筆具繪製而成。此外,殷商卜辭也提供了使用 毛筆的實證,在殷墟出土的陶片上,發現毛筆墨書而成的「祀」字,筆觸方摺有 緻,是當時人在卜骨上寫而未刻的文字。更直接的證據,甲骨文中出現「筆」字,

當時寫作「聿」,像人以手執筆,筆下綑上一束獸毛的形象,這確實與我們現在

所見的毛筆極為相似了。據上述所言,毛筆的出現應不晚於殷商時代,此後以竹 或木為筆桿,以兔毛、狼毫為筆柱為筆披的兼毫,僅在材質上加以改良,毛筆的 外型大致底定,可知中國人使用此種形式的書具,至今已然歷史悠久。在中國人 崇古懷舊的心理,毛筆代表現代人對璀璨耀眼的歷史文化,一種遙想緬懷的思古 幽情。《筆靈》中選用來作為寄寓靈魂才情的,不是精巧便捷的現代用筆,而是 古樸典雅的毛筆,因為依此傳統的書寫用具,才能投合中國人信而好古的意識形 態。52

前人曾言:「治世之勁,莫尚於筆,能舉才物之形,敘自然之情,即聖人之 志,文人賴以敘事,書法家藉以抒寫胸中之逸氣,詩人藉以表達心中之心靈,畫 家藉以書畫胸中之塊壘。」毛筆能書寫能作畫,往往成為生活行事中必要之物品,

身不離筆,筆常隨身,故其最能濡染文生的書卷氣息,浸滲士人的氣概精神,而 執筆書畫時,更是潛心專注,嘔心瀝血,將自身思想精粹,寄言筆尖。「人寫文 作畫之時,必是全神貫注。一身元神自心而生,自言而立,無不傾注筆端。所以 煉筆實在是採集才華的最佳途徑」(《筆靈壹》,頁 80),煉化古人英靈,寄予這 些騷人墨客生前親手揮毫握管的毛筆之中,使每一支毛筆各自蘊藏著古人不同的 生命情調,古人古筆,相得益彰,以此物件作為其主人的形象轉化,最能貼切契 合,正是《筆靈壹‧再後記》中言:「對於文人來說,一管筆大概是他最好的象 徵了」(《筆靈壹》,頁 328)。所以,在小說中,每枝筆不同的功能特徵,都參照 了文人不同的個性特質;藉由毛筆,重述其背後所經歷的文人故事,歷史事蹟,

再次瞻仰前人煥發的神采,感受典故中動人的情節。《筆靈》中,以毛筆作為筆 靈與筆塚吏交會後靈力發揮的媒介,這裡是以毛筆借代古人,讓後人能與毛筆中 人相通,其實是滿足華人讀者期望與先賢雅士心領神會的一種幽微心思。

綜上所言,《筆靈》選擇文人生前使用毛筆作為才情寓體,即是筆列尊位,

筆為神聖,筆以通古,筆喻文人的民族想法折射,以毛筆體現後人對傳統文化的

52 此處有關毛筆相關內容,可參考周心慧、嚴樺著,《文房四寶 ── 筆墨紙硯》第一章節,

臺北:萬卷樓,2000。頁 1-59。

認同與推崇。所以在文學作品中,以毛筆作為主要書寫對象並不是當代作家的首 開先例,《後西遊記》 ── 作者稱此書為《筆靈》中以筆武打的靈感來源 ──

中就有相關情節,

這文明天王,﹝……﹞托生到西土來,﹝……﹞手中多了一管文筆,故 生下來就識字能文,又喜得這筆是個文武器。要長就似一桿鎗,他又生 得有些臂力,使開這桿鎗,真有萬夫不當之勇。 (天花才子,頁 404)

可見在前人心目中,對毛筆的喜愛與後人無異。但是,著重此一具體物件本身在 華人集體意識中的特有情感之外,我們進一步需要留意毛筆背後所象徵的文字符 號、書法體系、士人階層,與中國文化同樣有著深遠緊密的聯繫。

二 漢字的神性

人類文明藉由文字的紀錄,使思想智慧超越時空限制,可以傳播、延續而累 積。在數位科技或印刷設備尚未發明的歷史長河中,筆是一種重要的書寫媒介,

大多數的原創文字皆藉由筆而形成,此一壟斷性質,使得筆用以象徵文字的代表 性更是其他器具或方法難以取代。尤其,從古至今,中國對於文化的傳承,少以 口耳相傳,而是重於文字書寫,更是讓筆以其區區吋管即承載著整個文字符號系 統。相傳黃帝時代,就已經以倉頡為史,可知此職務由來已久,其目的在於執掌 歷史的記錄與編撰,將傳統以文字固定下來,韋伯認為「在中國,舉凡禮儀之書、

曆表、史書的撰寫,都可以追溯到史前時代」(Weber,頁 177),使先民的智慧,

後輩在史料中有例可援。探究中國人重視文字而輕於口語的原因,很可能根源於 中國文字中多有同音異字的情形,口頭表達容易因為字音相同而產生意義上的混 淆,所以必須仰賴毛筆書寫記錄下來,以求能夠精確傳達。

而中國自古即有文字神傳的說法,《淮南子》中記載:「昔者倉頡作書,而天 雨粟,鬼夜哭。」而且相傳這個始造文字的倉頡有雙瞳四目,可通神明。按常理 推斷,文字應是隨著人類文明的需要,不斷的積累,很難專由一人獨造,古人卻 將造字之功付託於某人,而且其人天賦異稟非尋常之輩,這述異志怪之說只是造 字神話,不足為信,不過我們卻可以從造字神話到文字神化的思維表現中體味中 國人對文字的崇拜心理。根據姜澄清在《中國書法思想史》中所言,文字除了記

而中國自古即有文字神傳的說法,《淮南子》中記載:「昔者倉頡作書,而天 雨粟,鬼夜哭。」而且相傳這個始造文字的倉頡有雙瞳四目,可通神明。按常理 推斷,文字應是隨著人類文明的需要,不斷的積累,很難專由一人獨造,古人卻 將造字之功付託於某人,而且其人天賦異稟非尋常之輩,這述異志怪之說只是造 字神話,不足為信,不過我們卻可以從造字神話到文字神化的思維表現中體味中 國人對文字的崇拜心理。根據姜澄清在《中國書法思想史》中所言,文字除了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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