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包容於現實中的異界

前言

托爾金曾在自身發表的奇幻文學相關重要論述〈關於妖精的故事〉“On Fairy Stories”中,將神創造的世界,也就是我們日常生活的世界,稱為「第一世界」

(the primary world),以之相對於當人們不滿足於這第一世界之時,以幻想創造 出的一個虛構的「第二世界」(the secondary world)46。奇幻文學所講述的故事,

有時像《魔戒》中直接將主角拋置於與現實遙遠隔離的第二世界之中,有時如《納

46 收錄於 Tolkien, J. R. R. The Tolkien Reader. New York: The Random House Publishing Group, 1966. Print. p. 33-90.

47這裡參考了彭懿著,《世界幻想兒童文學導論》。臺北:天衛,1998。頁 92-94。書中引述日 本學者風間賢二將「High 幻想文學」歸納為三大類:「一、與現實相距遙遠、隔離的異世界。

二、與現實世界擁有一條不確定的國境線的異世界。三、包容在現實世界之中的異世界。

﹝……﹞第三大類包容在現實世界之中的異世界不需要什麼入口,它就潛藏在現實世界的某一個 特殊的區域。」筆者認為在《筆靈》較偏屬於第三種類型,但其中仍有著第二類型的特徵。以此 作為基礎,申論作者在空間模式的操作方式及意義內涵。

現實世界

《筆靈》江湖從化外之境移植到當代現實,故事場景架設在當代中國,主角 出入的場所充分又巧妙的利用了現實生活中的真實存在。如小說裡秦宜帶羅中夏 退筆的法源寺,如今是北京城內現存最古的巨剎,舊名憫忠寺,是當年唐太宗李 世民為紀念遠征遼東中死難的將士,後來在幽州所建立的一座寺廟(劉燕銘,頁 107),這裡因憫恤忠良的壯志未酬而建,作者借題發揮為可以借重古人憂憤的靈 氣羈絆住脫離宿主的筆靈,而被秦宜選為殺人取筆之處。小說中天臺白雲筆出世 的紹興雲門寺、若耶溪、五雲橋,仔細考察,這些地點都在中國浙江省內確切存 在的;退筆塚在中國也真實存有,其所在的綠天庵、高山寺,位在現實世界的湖 南省永州市;點睛筆指點的括蒼之勝南明山、雲閣崖、高陽洞、……等等,都是 貨真價實的山水名勝;就像《波西傑克森》系列作品,把希臘神話搬遷到美國,

所以讀者也就跟著故事內容,在紐約曼哈頓的大都會藝術博物館、聖路易大拱 門、帝國大廈 ……等地做了一番遊歷。隨著小說的熱銷幾乎是把在地著名旅遊 景點巧妙地在小說中做了點置入性行銷。

書中言及人物常出現的場景,也與日常生活息息相關:醫院、學校、車站、

機場、網吧,涉足的地方極具現代感,都是現實中人們生活的場域;即使是專賣 古董器物的舊貨市場、陳列文房四寶的商店、書齋亭閣等等甚有古意的地方,也 確實在中國這古老的國家、現代的社會中隨處可見。《筆靈》的奇幻故事並非發 生在一個與現實相距遙遠,相互隔離的異世界,這部作品帶領讀者們時時穿梭在 真實的地理場景、如常的生活型態中,使現實元素如影隨形,讓我們幾乎認同這 些光怪陸離的事件,或許真材實料的出現在現實生活中的某一處角落中。所見所 聞所言所聽皆延伸自日常生活,讀者對小說的接受度因而能隨之增加,《筆靈》

便是以此方法引人入勝,誘使讀者深入故事情境。。

夢境異界

夢境,是一種虛境,這是現實中人最常照見的一種虛幻,出現在《筆靈》小 說之中,同樣可以將其解讀為主角人物所遭遇到的其中一種異界。對於夢的意 義,精神分析大師榮格這麼說:

為了精神穩定和生理健康,潛意識和意識必須完整地連結,且要齊頭並 進。如果這兩者分離或「分裂」,心理馬上就會產生毛病。有關這點,

夢象徵是最主要的信差,它們負責直覺和人類心靈理性部分兩地的信 息,而且它們的分析使貧乏的意識充實而多采多姿,以致意識再學習了 解直覺遺忘的語言。 (Jung,頁 57)

為了個體的整合,內在意識以虛幻夢境作為一種無言表達,夢境中所呈現的各式 各樣的夢象,看似荒謬離奇,但卻是可以用來作為解讀自我願望或內心狀況的資 料,這深層的內在或許連個體自身都不曾體察,而卻在夢中先驗的作了反應及顯 露。這也如同上一小節中提到靈魂的暫時離體會導致夢象的出現,此處羅中夏獲 得筆靈,卻仍渾沌未明之際,猶如尋回自己離了身體的靈魂但暫時還未能歸位,

於是在「夢裡恍惚間能遠遠看到自己峨冠博帶,長襟寬袍,提長劍、持犀杯徜徉 於天地之間。﹝……﹞隱然看到一青袍仙者乘雲而來,與自己合二為一人」(《筆 靈壹》,頁 45),夢境中所呈現的自己,儼然是如同李白一般氣宇軒昂的模樣,

此時夢中人的外表是羅中夏,內在氣質卻是李白。「夢兆實際上是人的潛意識向 意識發出的警告、勸解、暗示、建議和期望,亦即潛意識和意識的對話」(居閱 時、瞿明安,頁 189),我們依照夢象是潛意識的自我表達此一途徑來推論,此 青衫長袍文人樣貌的羅中夏,正是其內在自我已覺醒的表示。筆靈看似由外物置 入,但神會契合的融合模式提醒我們,筆靈其實是召喚出內在自我而與之相容。

或者我們可以從羅中夏的個性特徵上再去探析他與李白的相同點,會發現其人渾 渾噩噩,淡漠怕事的表象下,不拘小節,睥睨外物,心中卻自有尺度的個性,正 暗合了詩仙李白的灑脫自適,由此我們可知李白是羅中夏的內在自我,或者更確

切一點的說,李白正好相似了羅中夏的內在自我48。夢境是內在的一種暗示與表 達,是由內在我投射而出所形成的一個有著景深的空間,那麼在夢中出現的這個 與自己神會相契的筆靈,就很難將它與筆塚吏的內在自我割離,這樣的推論,正 好可以符應第貳章第二小節中筆者所言及的,筆塚吏與筆靈之間的關連,猶如外 在自我與內在自我的對應關係。

虛實間的界線與過門

《筆靈》中主角羅中夏、顏政、彼得和尚是活在二十一世紀的人物,筆靈卻 是遠逝的古人,這古今虛實間,存在著一道明顯的罅隙,中國的歷史長河,將筆 靈從一個藏存的古老空間過渡到當代世界。《筆靈》中的虛幻世界,除了前文提 及的夢中虛象之外,還有懷素的綠天庵、高陽裡洞的墨海幻境,而這三個異境都 與現實有著明顯的分隔,這些異境潛藏在現實中的某一個特殊的區域裡,需要啟 動連結才能穿越:夢境當然是由睡覺這一行動來過門,有趣而切中妙義的是在《筆 靈》中,真幻之間彼此的通道,常常必須透過筆 ── 有筆靈的筆才能開啟。綠 天庵前以懷素在蕉葉上書寫的龍字化成石柱封鎖入口,此時需要的兩個物件,一 為懷素真跡〈千字碑〉,一為「點睛筆靈」,古碑渡出靈氣,再以筆靈畫龍點睛,

使四龍復生游動,虛幻之境就能顯現。高陽洞中,欲破石洞玄機,則必須由沈括 的《夢溪筆談》中「所與談者,為筆硯而已」來領悟,以筆靈碰觸石刻,岩層化 成墨海,進入之後再以筆靈書寫一首沈括的〈延州詩〉,使能進入丹鼎幻境。筆 靈、碑文、詩文、著作,《筆靈》中扮演揭開樞紐關鍵的物品,始終離不開與中 國傳統文化息息相關的象徵。

這種虛實之間留有一條界線或一個門檻的空間模式,與黑暗元素第三部曲

《奧秘匕首》中,那把神奇的匕首所劃割出來的異地空間,或者《納尼亞傳奇:

獅子.女巫.魔衣櫥》中魔衣櫥所區隔的空間似乎相同,同樣是透過某個既定的

48 筆者在此所指涉的所謂「李白」已非一存在於特定時間與空間中的客體,而是經由中國文化 相關脈絡而在華人的意識中凝聚成形的特定集體印象。

方式來作兩地穿越。但是畢竟《筆靈》這種「包含」的空間模式是不同於菲力普‧

普曼和 C. S. 路易斯二書中「並列」的空間模式,在《黑暗元素》三部曲中威爾 和萊拉的世界是各自運行;而《納尼亞傳奇》中亞斯蘭帝國與現實生活也互不影 響,相異於《筆靈》中互為表裡,互相干擾的真幻二境。或許我們還可以再進一 步觀察同樣是此種「包含」空間模式的另二個例子:唐傳奇中〈枕中記〉與〈南 柯太守傳〉這兩則關於現實與夢境的故事,二者同樣在夢境裡投射內心自我的強 烈渴望,皆表達著人生如夢的寓意;不過在這裡,我們注意到的是在於他們夢醒 後後續情節上的不同,〈枕中記〉描述書生從睡夢中醒來後,感悟了人生道理後 則故事結束,外界與夢境未有聯繫;而〈南柯太守傳〉中的主角從夢境中醒來後,

卻可以從現實世界觀看到他夢中所出現的異界,夢中發生的人事物可以在現實螞 蟻洞中找到對應而得證實,異境與現實是相融通且密不可分的,這樣的模式與《筆 靈》雷同。當羅中夏獨自進入綠天庵中懷素的囚心虛境,此處雖為虛幻的異界,

與實界卻是一體交融的時空,時光荏苒與現實時間並進;而真實外界中顏政與諸 葛十九兩位好友的呼喚,是可以穿梭實虛,讓懷素和羅中夏兩人在虛境內仍可以 發覺「從極遠處似乎有什麼聲音在呼喊著,令這綠天庵的幻景也為之波動」(《筆 靈貳》,頁 302),虛幻的內空間包含於現實的外空間之內,即便是有一道縫隙存 在,必須以某一物件開啟連通,但是彼此仍然如同一個整體般的緊密相連,其中 一方發生變化,則會產生連動的影響。在這裡筆者認為,因為外顯可見的現實包 容著神秘隱微的異界,就等同於筆塚吏體內包容著筆靈,也如同外在可意識的自

與實界卻是一體交融的時空,時光荏苒與現實時間並進;而真實外界中顏政與諸 葛十九兩位好友的呼喚,是可以穿梭實虛,讓懷素和羅中夏兩人在虛境內仍可以 發覺「從極遠處似乎有什麼聲音在呼喊著,令這綠天庵的幻景也為之波動」(《筆 靈貳》,頁 302),虛幻的內空間包含於現實的外空間之內,即便是有一道縫隙存 在,必須以某一物件開啟連通,但是彼此仍然如同一個整體般的緊密相連,其中 一方發生變化,則會產生連動的影響。在這裡筆者認為,因為外顯可見的現實包 容著神秘隱微的異界,就等同於筆塚吏體內包容著筆靈,也如同外在可意識的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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