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沒有找到結果。

第五章 結論與反思

第二節 反思與展望

一、 命名的政治:沒有稱謂才是最好的稱謂?

「大陸新娘」是公認的一種稱謂,然而,沒有永遠的「新娘」,當 我年滿四十領到了台灣身份証,變成台灣歐巴桑的時候,我是不是還要 在我的自尊和台灣人異樣的眼光中間掙扎,漸漸老去呢?(婦女新知基

立 政 治 大 學

N a tio na

l C h engchi U ni ve rs it y

金會,2003)

2013 年內政部對在台停留或定居之外籍與大陸配偶進行了一次問卷調查,其 中有一個題項為:「請問您會喜歡如何被稱呼?」,候選題項有七個:「1.新移 民 2.新住民 3.外籍與大陸配偶 4.新臺灣人 5.臺灣人 6.不需要特別稱呼 7.其 他」。結果,84.4%的受訪者選擇了「不需要特別稱呼」這一選項。也就是說對 於大多數外籍與大陸配偶來說,最好的稱謂就是沒有稱謂。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意外的是,即便是移民團體提出的「新移民」、「新 住民」也未能得到認可。情理之中的是,經過本文對四個名稱「大陸配偶」、「大 陸新娘」、「中國配偶」、「中國新娘」的語料分析後,我們知道了不同的名稱 代表著不同的族群劃分的方法,而且儘管四個名稱的形象定位不一,但這些形象 在階級屬性上卻是相同的——需要輔導的配偶和會犯罪的新娘大都來自中下階 層。

其結果是,會使那些擁有高收入、高教育、社經地位高的陸配無法符合媒體 論述框架,要麼就完全被拒之於媒體地景之外,要麼就不以「陸配」、「中配」、

「大陸新娘」、「中國新娘」之名進入媒體地景,因而也就不會以陸配之名被閱 聽眾想像。在趙彥寧(2004)的文章中便記載了一群被丟到舞台的死角、無人願 意提起的陸配:

「她們的學歷為中學以上,均經由『自由戀愛』與台藉配偶結縭,為『初 婚者』,來台前均有社會成就感甚高的職業…她們不僅是全體中國婚姻 移民女性中相對性失落感與剝奪感最強者,於歷來『社會問題化』的大 眾與官方論述中,由於她們表面上的高度『正常性』,也因而成為根本 無法被想像的人群──儘管隨著兩岸經貿與文化活動的日趨頻繁,她們 也是數字不斷增加的一群人。」(趙彥寧,2004)

這群陸配的存在彰顯了維持共同體邊界的困難,她們和想像中的我族十分相 似,無法提供劃界分類用的標籤資源(如適應困難、素質低下、假結婚等),亦 無法動用階級篩選的標準將之排除,甚至破壞了「社會問題」框架的證成,更重 要的是,她們的存在揭示了陸配的多元性——陸配在經濟、文化、教育甚至民族 認同上差異很大,不能被混為一談、不能貼上相同的標籤。這一點是握有命名權 與文化詮釋權的媒體應注意的,應當規避本質化的討論,更完整地再現陸配全 貌,因為這些名稱所關聯的論述結構與文化秩序一經固定,便很難動搖。

這也就是為什麼移民團體寧願斷尾、另起爐灶,使用新詞「新移/住民」,而 不是去嘗試改變這些名稱的內涵。但民意調查的結果卻告訴我們這些嶄新的、政 治正確的名稱并沒有成功獲得陸配和外配的認同。為什麼呢?

立 政 治 大 學

N a tio na

l C h engchi U ni ve rs it y

我認為理由有三。其一,和原住民正名運動相比,移民團體推動的正名運動

論述作為鋪陳,也沒有一個論述來解釋過去冷戰時期的歷史與反共教育,使得反 共的戰鬥性語言在台灣還有很大的市場、可以引起大範圍的共鳴,對中國的不信 任未曾消弭。而身為台灣民族主義論述者的《自由時報》,面對陸配可能帶來的 認同模糊與焦慮時,正需要重新確認共同體邊界,於是從它批評的對象國民黨手 中繼承了包括仇恨的情感結構與反共語言體系在內的「冷戰遺產」。

換言之,藍綠政黨、公民社會和新聞業者對冷戰歷史與符號的反思仍有不足 之處。

三、 研究方法

本文使用了基於語料庫的質性內容分析法作為研究方法,親測之下覺得有以 下幾點經驗,可為後續研究者提供參考:

1. 反思關鍵字的脆弱性與資料的邊界:以搜尋關鍵字的方式來蒐集新聞資 料總要面對這樣一個詰問——「這些關鍵字就夠了嗎?」,資料的完備 性總是受到挑戰。尤其在 web2.0 時代,不斷湧現的網路新詞打亂了傳統 的語言體系,不僅讓命名這件事去中心化,更讓我們的待選關鍵詞清單 越來越長、越來越不可能窮盡。既然永遠有資料被遺漏,與其竭盡全力 去追求完備,不如放下對全知全能的執念、多花時間去檢視資料的「邊 界」,分析我們所下的關鍵字背後隱含的社會意義是什麼。以本研究來 說,我從一開始就意識到陸配、中配、大陸新娘、中國新娘並無法涵蓋 到所有大陸配偶的新聞,例如媒體就很少用大陸配偶來稱呼高圓圓,閱 聽眾也很少以大陸配偶來想像高圓圓,於是我逆向思考,為什麼客觀真 實與符號真實會存在脫節的現象呢?於是就有了第四章「命名的政治」

最初的問題意識——探尋名字背後代表著的劃界方式與社會秩序。所以 我覺得,在設定搜尋關鍵詞時,我們可以不去追尋完整、完備,但我們 要對這個不完整、對資料的邊界保持警覺,甚至可以讓它成為我們新的 問題意識。

2. 自動化文本探勘技術的使用可以讓研究者重新發現總體的複雜性。由於 數據量夠大,才能使得一些相對微弱、零散的框架可以獲得統計上的顯 著性,從而展露在數字之中,取得研究者的注意,比如社會關係、家鄉、

公共衛生與健康問題這些比較小的框架,若不是有相關的關鍵詞進入篩 選門檻以內,我可能不會去注意它們的存在及意義,因而可以突破研究 者腦中既有的認知基模,提供一些意想不到的新視野,這比僅依賴文獻、

先驗地、由上而下地建立類目的方式要來得更貼近文本及其語用規律,

不放過任何困難潛在意義的詞語,正如 Baker 等人(2008)的研究也發

立 政 治 大 學

N a tio na

l C h engchi U ni ve rs it y

現,語料庫語言學可以發現一些被批判論述分析忽視的少量存在的移民 正面形象框架,說明使用大數據方法,可以補足人工分析無法看到的總 體複雜性(Koller & Mautner, 2004)。但壞處就是,我多了很多零零散 散的框架,最終也未必派得上用場,還增加了後續分析的成本。但在我 的理解中,每一個這樣零零散散的框架的存在都是為我跨出成見而留下 的一盞指路燈,燈下未必有路,但卻確實拓寬了我視野;

3. 自動化歸類和人工歸類的依據不同,演算法只能在文本之中進行歸類,

而人工歸類可以站在文本之外進行歸類,人類對於詞語背後的社會意義 的判斷要優於機器,但機器對詞語在文本中的使用情況的判斷卻要優於 人類,換句話說,人類可以為詞語匯入社會脈絡,而機器可以為詞語匯 入文本脈絡,因而我們需要根據目的平衡二者。以本研究來說,在再脈 絡化過程中,先人工歸類同義、近義或同個範疇的詞語,形成框架,再 自動化歸類框架,形成宏觀框架。自動化歸類會將那些更常在文本中共 現的框架歸為一類,而人工歸類則更適合用於歸類那些儘管概念上接 近、但並不會直接在文本中共現的關鍵詞。同時,人工歸類的顆粒大小 可以很懸殊,一個框架內少則一個詞多則幾十個詞都可以,但機器歸類 的顆粒往往比較大,因而先進行人工歸類再進行機器歸類的好處就是可 以讓語料庫的豐富程度不會一開始就減損;

4. 在計算詞語貢獻度時,也會計算每一個詞語對每一篇文章的豐富程度的 貢獻度 TCi,這個 TCi 可以作為後續質性分析時尋找代表性文本的標準,

比如我要找到與「敵對」二字最相關的新聞文本,就可以查看「敵對」

對哪篇文章的貢獻度最高,這個方法可以大大減小論述分析時大海撈針 找不到有意義的文本的問題;

5. 要尋找到合適的標準切分語料庫,進行比較研究。數值沒有絕對意義,

只有相對意義,1340 篇報導什麼意思?不知道。但如果說是政黨輪替前

《中時》有 1340 篇陸配報導,政黨輪替後降低至 571 篇報導,這樣的比 較之下就能看出政黨輪替對《中時》報導量的影響。除了報導量外,網 絡集中程度的高低、框架的重要性高低都得也都得通過比較才能產生意 義。因而本文選擇了:四種命名、三次大選、政黨輪替前後、四大報作 為比較標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