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和「所以」的篇章和語用探討

鄭貴友（2002：16）指出，篇章是前後銜接、語義連貫，傳達完整信息 且具有一定交際功能的言語作品，其研究跨越語義和句法，範圍超越句子，

旨在研究前後文整體所表達的完整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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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節為「於是」和「所以」的篇章探討，第一部份將介紹與本研究相關 的篇章理論概念，第二部分則介紹現行文獻中與「於是」和「所以」相關的 篇章研究。

一、相關理論概念

（一）語法化

Meillet（1912）提出「語法化（grammaticalization）」是為一個詞語演 變為黏著詞素，一個黏著詞素演變為詞綴，而詞綴演變為無法再進行分析的 語素的過程，並針對語法化提出三個特點，第一是由語法化所產生的新的語 法形式將引起整個語法系統的變化，第二是語法化可以區分出階段，但同時 亦是一個連續不斷的過程，第三是語法化的程度與使用頻率成正比。Hopper

（1991）指出語法化有五大原則，第一為「並存原則」，意指一種語法功能 可以同時有幾種語法形式來表示，當一個新的形式出現以後，舊的形式並不 會立即消失，而會有新舊形式並存的一段過渡期；第二為「岐變原則」，當 一個實詞虛化為一種語法成分後，仍可以朝另一個方向演變為另一種語法成 分，因此不同的語法成分可以是由同一個實詞演變而來；第三為「擇一原則」， 表達同一個語法功能的多種並存形式，隨著時間演變，最後僅會有一種形式 的語法成分被保留下來，其他種將被淘汰；第四為「保持原則」，當實詞虛 化為語法成分以後，仍會保留原先作為實詞時的一些特點，這些特點也對虛 詞的具體用法有了一些限制。第五為「降類原則」，若把名詞、動詞視為主 要詞類，介詞、連詞、助詞等其他詞類視作次要詞類，那麼實詞詞義發生語 義弱化時會伴隨著詞性的降類，虛化為次要詞類。

沈家煊（1994）將「語法化」解釋為，語言中意義實在的詞轉化為無實 在意義、表語法功能的成分這樣的過程，乃是詞義的變化由實到虛演變的現 象，又稱為「虛化」，並且語言單位的虛化有程度上的區別。並且，語法化 與語言的使用頻率有非常大的關聯，當一個實詞的使用頻率越高，就越有產 生虛化的可能性，而虛化的結果又會提高其使用頻率，但這並不表示使用頻 率高的詞都會產生虛化，因此使用頻率高並非語法化的唯一因素。

（二）範距（管界）

廖秋忠（1992：92）將範距（或稱「管界」）定義為某個詞語所支配、

統領的範圍，並將其分為句中管領詞語與篇章管領詞語兩類，前者為句中的 某個成分，範距為該成分的所在位置以及延伸至其後的句子；後者為篇章的 組成成分，範距超越單句，包含前後文整體的語言單位。

張文賢（2009）在連詞「但是」的研究中，將其連接功能分為「局部連 接」及「整體連接」兩類，此亦與範距大小有關，「局部連接」指的是連詞 連接兩個相鄰的句子成分或是分句，其範距較小，如下例（76）和例（77）

所示：

（76）他的目標遠大但是不切合實際。

（張文賢，2009）

（77）估計今年頭幾個月還會走低，但是年底可能升至5%左右。

（人民日報）

由以上兩例可發現，「局部連接」的範距較小，連詞「但是」所管轄的 範圍僅為前後分句。而「整體連接」則為連詞連接語段或是非相鄰的段落，

張指出其具備以下四個特點。首先，從轄域來看，整體連接所連接的範圍大 於相鄰的分句，擴及句子與句子乃至段落與段落；其次，從語篇結構來看，

整體連接比起局部連接，具有更強的承前性，後文即為對連詞所處位置的句 子進一步說明；接著，從連接的語義來看，整體連接所連接的語義較複雜，

需要受話者對其進行概括；最後，成對使用的連詞，用於整體連接的常常是 後一分句之連詞，且不與前一分句的連詞搭配使用，例如用於整體連接的「但 是」不能與「雖然」共現，如下例（78）：

（78）①只是在我有了稿費收入以後，媽才不上街賣冰棍、賣雜貨了。記得我將第一 筆稿費一百七十八塊錢放在她手裡，對她說「媽，咱們有錢了，您再別出去賣 冰棍了」的時候，她癟著嘴無聲地哭了……

②到現在，我的眼前還時常浮現出那些又大、又濃、又中、又急的眼淚。當時，

她坐在我們二裏溝舊居朝北那間小屋的床上，那張床靠牆南北向地放著。她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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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西地靠坐在頂著南牆的床頭旁…

③但是好景不長，最後幾年經濟上雖然穩定了，可是她更操心了。

（北大語料庫）

在例（78）中，「但是」為整體連接，其所處位置的句子「但是好景不長」

使「但是」前表達「有利的生活」語段①與其後表達「不利的生活」語段③ 銜接了起來，指的是事情發生了變化，這種變化雖然不是經濟上的轉變，但 確實為不利的層面，因此用作整體連接的「但是」具有重要的銜接作用。由

「局部連接」與「整體連接」的例句可看出，前者的範距較小，後者則涉及 篇章，其範距較大。

（三）信息結構

Halliday（1967，1985）指出信息結構（information structure）和主位結 構（thematic structure）皆為句子內部的篇章組織功能。主謂結構可分為主位

（theme）和述位（rheme），前者是雙方交際言談的出發點，是信息的起點，

而後者則是句子講述的內容。一個句子在句法上依順序可分為主語和述語，

兩者在篇章上的對應則為主位與述位。

信息結構是以受話者為中心，舊信息是發話者認為受話者已經知道或可 從語境推出的信息，為雙方溝通交際的前提，新信息則是發話者認為受話者 尚未知曉的信息，是雙方溝通交際的目的。當句子的舊信息與主位的位置重 疊，兩者的結合便稱為主題或話題（topic），而句子的其他部分則稱為述題

（comment）（Halliday，1970：12；許餘龍，2002：206；陳俊光，2011：

138）。陳俊光（2011：140-141）舉例說明主題、述題和信息結構的關係，

如例句（79）所示：

（79）A：老闆，來碗麵。 B：客倌，麵來了。

（陳俊光引自湯廷池1986：443）

例句（79）中，A 所言的「來碗麵」中的「麵」為位於動詞後的述題，亦為 新信息、句子中的句尾焦點。並且遵循了「主題—述題結構」、「從已知的

舊信息到未知的新信息」語序原則。而B 所言之「客倌，麵來了」中的「麵」，

因已在前文由A 提及，因此為已知的舊信息，故位於動詞之前。

由陳所提的論點與用例可以看出，一個句子的敘述順序應遵照由舊到新 的語序原則，而新信息中最重要的部分就稱之為「焦點」（focus），亦是整 個句子的重心所在（Halliday，1967；湯廷池，1986；方梅，1995：279；引 自陳俊光，2011：134-135）。

（四）篇章的銜接與連貫

在篇章中，「銜接」（cohesion）是一個句子與其他句子互相連接的方 式，透過顯性的連接性詞彙，組織篇章之間的語義關係，為篇章中的形式概 念，體現於篇章的表層結構。而「連貫」（coherence）則與句子的內部語義 有關，表達概念與命題之間的聯繫，為篇章中無形的存在，處於篇章的深層 結構，並且可透過銜接的手段來體現（鄭貴友，2002：20-23；許餘龍，2002：

209）。

Halliday and Hasan（1976）指出，銜接是篇章內部語義之間的聯繫，當 篇章中的某個部分對另一個部分起了關聯的作用，兩者之間便存在銜接關係。

鄭貴友（2002）將漢語篇章的銜接方式歸類為七大類，分別為「指稱關係」

（reference）、「省略和替代」（ellipsis and substitution）、「連接」（conjunction）、

「詞彙銜接」（lexical cohesion）、「結構銜接」、「音律銜接」、「拼合 與岔斷」。其中「詞彙銜接」乃為篇章中透過各個語義相關的詞彙的共現，

使篇章整體產生密不可分的關連。

二、 「於是」和「所以」的篇章和語用相關研究

（一） 「於是」的篇章和語用相關研究

1. 「於是」作為總結

王祖姝（1999）指出，「於是」與其後的分句可以作為對前文進行解釋 說明，總結前文的用法，使分句與分句之間的語義解說更加清楚，例句如下

（80）所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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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0）但是有一件可厭的，而不可避的事，伊一個月後便要生產。他倆從不曾仔細想 過這個，現在卻都愁著。公寓不用說是不便的。他母親信上說：「可以入醫院，

有我來照料」；父親卻寧願伊和八兒回家。他曉得母親是愛遊逛，愛買東西的，

來去又要人送——所費必不得少。倘伊家也有人來監產——一定會有的——，

那可怎麼辦呢？非百元不可了！其實家裡若能來一女僕，和八兒親熱的，領領 他，伊便也可安然到醫院去。但他怎好和母親說，不要伊來呢？又怎好禁止岳 家底人呢？他不得不想到怎樣急切地湊著一百元了。可以想到的都已想到，最 後——最後了，他的心只能戰戰地答道：「否！」——於是一切都完了，他鄭 重地告訴伊：「現在只有回去了！」為一百元底緣故，他倆不得不暫時賤賣那 愛底生活了。

（朱自清《別》）

王表示，「於是」一詞其後的「一切都完了」是總結式的解說，總結前文情 況不佳的事實。曲晶晶（2010）亦指出，當「於是」用於說理性的語篇中時，

「於是」引導的分句為對前一句進行解釋說明或總結前文。劉代陽（2014）

在「於是」的語法意義研究中提出，「於是」可用來引出結論，由分析到概 括，並由分說到總結，是一種總結前敘的用法，例句如下所示：

（81）他們在同一棵櫻花樹下說再見，誰都沒有流淚，轉身也太過決絕，不似以往每 個短暫的別離。於是，愛情真的不在了。

（劉代陽，2014：58）

在上例（81）中，前文描述戀人分手的場景，接著以「於是」引出結論，其 後所引導的分句「愛情真的不在了」是對前文分手場景的總結，亦為作者的 獨白（劉代陽，2014）。

2. 「於是」作為推論

劉渝西（2014）指出，「於是」可用來表示推論，其所承接的後文是由 前文的現象所推導出的論點，為一種推測論述的用法，劉所提出的例句如下 例（82）和例（83）所示：

6 目前的既有文獻中，並未嚴格區分出推論與立論兩種論證關係，有鑒於立論和推論、總結有所不同，本研 究將「於是」和「所以」的論證關係區分為「總結」、「推論」、「立論」三種，其區別將於後文詳述。

（82）如果說一個孩子因為老師讓去測這個智商而導致給他造成了一定心理的影響，

就是認為，這個孩子因為很小，容易受到影響，影響之後，認為我的智商比別

就是認為，這個孩子因為很小，容易受到影響，影響之後，認為我的智商比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