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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緒論

第一節、 研究動機與問題意識

第一章、 緒論

第一節、 研究動機與問題意識

嚴復(1854—1921)與章太炎(1869-1936)皆為晚清著名思想家,雖屬同 時代的知名學人,但人生的起點與後來選擇的道路,迥然有別。嚴復少時入福州 船政學堂,後赴倫敦格林威治的皇家海軍學院求學,他參與政事的方式,以譯介 書籍與擔任幕僚為主。章太炎所受的是傳統教育,因時局驟變,擔任過《亞東時 報》、《時務報》等主筆。其後,嚴復與章太炎所選擇的政治道路、對國家的想像、

知識基礎皆大不相同,曾因為嚴復所譯介的《天演論》,開始有了書信和作品的 來往,但是,在詭譎的晚清的政治局勢下,嚴、章二人也因為走向立憲與革命兩 條不同的政治道路,因而慢慢地漸行漸遠。

嚴復與章太炎所面對的問題與處境,即如汪暉所說﹕「人民的形成需要以法 的形式將個人從族群的、地域的和宗法的關係中抽象或分離出來,並建構成為形 式平等的國家公民,後者以個人的或集體的形式參與到國家主權的活動之中。」

1汪暉清楚地說明,在走向現代國家的過程中,人民須從各原生的關係,而進入 到一個以法所構成的組織,面對這樣的情境,嚴復與章太炎分別提出不同的建設 道路,此即是本文的問題意識﹕「嚴復與章太炎二人,是如何展開他們對國家的 分析與論述﹖」

嚴復與章太炎思想的複雜性在於,除了承繼與揀擇的中國傳統有別外,他們 的思想來源亦有別,嚴復因曾留學英國,思想來源以西學為主,章太炎則以日本 為仲介,接受了社會學、西方哲學等新知。因而在討論時,不能只關照他們和所 接受知識的差別與落差,而更要研究,他們是透過什麼方式,整合這些知識,進 而建立他們各自的知識基礎。

1 汪暉,《現代中國思想的興起》(北京﹕生活‧讀書‧新知三聯書店,2004),頁1398-139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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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探討這時期的學人時,研究者常用「激進」、「保守」、「傳統」、「西化」等 詞彙描述研究對象的政治立場與知識傾向,例如,章太炎與嚴復都曾被以「前期 激進、後期保守」的論斷,用以分析他們二人的思想,「傳統」、「西化」等評價 性的詞語亦同。不過,所謂的激進與保守,其實是相對於時代氛圍與潮流而言,

在五四時期,談論國粹、講求中國文化傳承,被視作是保守,但是,擁抱啟蒙價 值,即是激進嗎﹖汪榮祖便指出,章太炎早期批判傳統,原無意要消滅傳統;從 傳統解放出來之後,仍須在傳統的基礎上創新;如果傳統被消滅了,則創新的基 礎也沒有了。2黃克武的嚴復研究,亦有此傾向,他認為嚴復的思想傾向,始終 是會通中西,並不同意史華慈的兩面人(Janus-like attitude)觀點。3本文即站在汪 榮祖與黃克武的立場上,以結構性的方式,描述二人的思想傾向,著重於研究對 象思想發展的一致性,若針對同一問題,因時間發展卻有不同觀點,則會另做說 明。在研究上,考察嚴復、章太炎如何整合來源不一的知識體系,特別是此時期 翻譯書籍與思想漸多,研究者多關心研究對象因為某一原因,而扭曲了原生思想,

卻忽略了研究對象是如何整合與重釋這些思想,從這個角度,說明嚴復與章太炎 二人的國家論述的異與同,研究的時限範圍,以二人較密集的著述,自 1894 年 甲午戰後至 1917 年為限。

劉禾在談到跨語際實踐(translingual practice)時,強調她的研究不是翻譯 的歷史與技術層面,而是要思考新的詞語、意義、話語以及表述模式,如何從主 方語言與客方語言的接觸/衝突而在主方語言中興起、流通並獲得合法性的過程,

而當客方語言走向主方語言時,與其說意義轉變,不如說是在主方語言的本土環 境中發明創造出來的。4劉禾以主、客方的進路,拓展了我們對於翻譯的看法,

不再只是誤讀、錯譯,而要能看到主客方的彼此的互動關係,而筆者認為,劉禾 的跨語際實踐對重視主方語言如何再製、接觸的觀點,亦可借用至整合了多樣知

2 汪榮祖,《康章合論》(台北﹕聯經,1988),頁117。

3 黃克武,《惟適之安﹕嚴復與近代中國的文化轉型‧序》(台北﹕聯經,2010),頁2。

4 劉禾,《跨語際實踐》(北京﹕生活‧讀書‧新知三聯書店,2008),頁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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識體系的研究對象,除了觀察研究對象如何理解原生思想外,也思考在他的知識 體系中,原生思想處於什麼樣的位置。類似的看法亦見於黃俊傑的思考,在〈東 亞近世思想交流中概念的類型和移動〉一文中,他反省歷來討論思想交流的文章,

常變成「忠誠度研究」,即後人闡述內容和原生概念的差別為何,原生概念被視 作一最高標準,然而,這樣的研究常忽略接受者的主體性,因此,他認為「自我」

的主體性必須先建立,才能在文化交流中真正認識「他者」,並與「他者」互動。

5黃俊傑在此更近一步地說明,思想交流的困境之一,即是人們過分強調兩者差 異,忽略了真正的交流,需先建立起「自我」的主體性。順此思路,我們亦可說

「自我」與「他者」,在相互理解的過程中,既進一步的了解彼此,也重構了自 我對自身的理解。

針對思想交流本身,王汎森則思考,「自我」是如何形塑的﹖王汎森認為,

因思想與社會劇烈動盪,產生了所謂的「複合性思維」,即思想家把出入或矛盾 的思想疊合、鑲嵌、焊接,甚至並置(compartmentalized)在一個結構中,但從 思想家本人的角度來看卻是一個邏輯一貫的有機體。它有時是一個多面體,有些 面比較與時代相關聯,比較易感,容易受「風寒」。而易感的面便會不斷地嘗試 調整,甚至吸收異質。6其中的出入或矛盾,指的可以是古今、中西間概念的雜 揉,後人會因知識分類,或後見之明的緣故,而深覺矛盾。例如,在章太炎的〈菌 說〉中,以生物學低等到高等生物的進化歷程,說明人的意志與團結對於國家社 會的意義。但是,這樣的論證方式,在當代會因知識分類的方式,略顯得牽強。

重視思想家的主體性,及其所賦予的新思想意義,以探求思想家透過何樣的 方式,整合古今中外思想概念,便是現下研究者要努力的目標。本文即在這個基 礎上,考察嚴復與章太炎的國家論述,說明二人各自的主張為何,同時並比較其

5 黃俊傑,〈東亞近世思想交流中概念的類型和移動〉,《東亞觀念史集刊》,第10期(2016),

頁8-13。

6 王汎森,〈如果把概念想像成一個結構:晚清以來的「複合性思維」〉,《思想史》,第六期(2016 年 3 月),頁 240-2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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異同,並通過「何謂國家」、「如何塑造國家認同」、「國家論述的知識基礎」這三 個問題,說明他們的思想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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