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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1950 年代覃子豪詩論(觀)與現代詩論戰

第三節 覃子豪與蘇雪林之論戰

臺灣現代詩壇在 1950 年代第三波論戰一般稱為「象徵派論戰」,是由覃子豪 和蘇雪林在《自由青年》半月刊上發表文章論戰,另插入筆名「門外漢」者文章 兩篇,針對象徵主義詩歌、詩論及詩人部分進行論戰。

「象徵派論戰」起因是蘇雪林在《自由青年》發表〈新詩壇象徵派創始者李 金髮〉,文中說明大陸時期象徵派的興起與對李金髮的評價。蘇雪林分析象徵主義

47 陳義芝,《聲納:台灣現代主義詩學流變》(臺北:九歌出版社,2006),頁 56。

48 紀弦,《紀弦回憶錄 II》(臺北:聯合文學,2001),頁 114-115。

49 陳政彥,〈戰後臺灣現代詩論戰史研究〉(桃園:中央大學中國文學研究所,2007),頁 65。

詩人的特色有三,即「不講文法技巧」、「朦朧的境界」、「允許讀者的合作」,她說

「李氏(李金髮)的詩有許多漂亮話,我亦不能隱沒。」50蘇雪林此文是刊在她所 撰的專欄「文壇話舊」中,原只是談談文人往事。《自由青年》是國民黨創辦為了 教育青年的刊物,讀者多是學生及軍人。這篇文章對有意學習現代詩創作的讀者 而言,是一篇有價值的參考資料。51蘇雪林對象徵派提出三點看法,「不講文法的 技巧」、「朦朧的境界」、「允許讀者的合作」,大致上沒有太大的問題。

但為什麼這篇文章會引來論戰呢?在文章最後,蘇雪林批評象徵主義如李金 髮等人,將新詩帶入死胡同,轉了十幾年還轉不出來:

這種詩體易於藏拙,於是模仿者風起雲湧,新詩壇遂歸象徵派占領。……

下焉者,各校學生,即所謂文藝青年,提起筆來,你也「之」,我也「而」,

他也「於是」與「且夫」,已經是萬分可厭,說起來更像是巫婆的蠱詞、道 士的咒語、盜匪的切口,更讓人搖頭。52

「巫婆的蠱詞」、「道士的咒語」、「盜匪的切口」,這樣子的評論相當尖銳而刺耳,

蘇雪林又引同為《自由青年》專欄之一「新詩園地」的詩作作為批評象徵派的證 據。但當時「新詩園地」主編多是「現代派」與「藍星」兩大詩社詩人。蘇雪林 此文一出,似乎是間接批評覃子豪等人選詩的標準,雖然蘇雪林澄清並非如此,

但還是引起了覃子豪的反擊。53

1959 年 8 月,即蘇雪林撰〈新詩壇象徵派創始者李金髮〉一文抨擊象徵主義 的下個月,覃子豪同樣在《自由青年》發表〈論象徵派與中國新詩—兼致蘇雪林 先生〉反駁蘇雪林的意見,之後收入覃著《論現代詩》一書中。覃子豪引英國詩 人雪脫維爾(或譯伊迪絲·西特維爾 Edith Sitwell,1887-1964)1958 年發表的〈詩 人之視域〉說法,承認當今詩壇的確有部分魚目混珠的作品,應加以淘汰。覃子 豪首先贊同文壇要進步,就要有贊成和反對的意見互相激盪。作者有權選擇創作 的道路,讀者也有權批評他看不懂的詩。批評和討論有助於現代詩發展,但覃子 豪認為現今有些批評現代詩文字,只是為反對而反對,多是諷刺與謾罵。覃子豪 接著提出八點意見,反駁蘇雪林的看法。首先,他肯定李金髮對中國現代詩帶來

「象徵主義」的貢獻。象徵派要表現的不僅是外在的有限的物質界,還要表現內 在隱蔽的無限的靈界,有神秘的傾向;強調音樂性,音樂才能引人走向幽玄、神 秘、朦朧之境。「暗示」和「感覺交錯」才能構成詩的神祕,使讀者產生聯想,即 中國古典詩「興」的手法。接著,他針對蘇雪林對象徵主義詩「不講文法技巧」

50 蘇雪林,〈新詩壇象徵派創始者李金髮〉《自由青年》第 22 卷第 1 期(臺北:自由青年旬刊社,

1959 年 7 月 1 日),頁 6-7。

51 陳政彥,〈戰後臺灣現代詩論戰史研究〉(桃園:中央大學中國文學研究所,2007),頁 67-68。

52 蘇雪林,〈新詩壇象徵派創始者李金髮〉《自由青年》第 22 卷第 1 期(臺北:自由青年旬刊社,

1959 年 7 月 1 日),頁 7。

53 陳政彥,〈戰後臺灣現代詩論戰史研究〉(桃園:中央大學中國文學研究所,2007),頁 68。

的辯駁:

象徵派主張表現目不能見的世界,故有神秘的傾向;強調音樂性,因為音 樂才能引人走向幽玄、神秘、朦朧之境。且強調「暗示」(Suggestion)與

「感覺交錯」暗示,才能構成詩的神秘,使讀者產生「聯想」。「感覺交錯」

即音和色的交錯。所謂「色彩的聽覺」(Au lition Coloree)即是以語言文字 的表現,同時收到音樂和繪畫的效果;這是刺激官能藝術的表現技巧。在 形式方面,象徵派打破了古典主義的格律,創立不定形(Vers amophes)的 自由詩(Vers liber)。但沒有「不講文法的技巧」的主張。蘇雪林先生……

開始便說:「所謂象徵詩第一個條件便是不講文法的技巧。」這措詞確夠令 人駭異。一個詩派竟然主張不講文法為其第一條件,還成什麼詩派?……

蘇先生根據什麼把自己杜撰的「不講文法的技巧」這一「新術語」列為象 徵詩第一個條件呢?……魏爾倫無視於古典規條,強調音樂性,朦朧美,

不過於明晰的修辭,未必就等於是不講文法。反之,他極端重視法則:他 在〈詩的藝術〉一詩中曾說:「不確定與準則相連。」是魏爾倫構成詩的朦 朧性最高的法則。「不確定」(Indecis)有語意雙關的意味;語意雙關才可增 長詩的朦朧美,而其朦朧不失「準則」(Paecis),方能有精確的表現。……

馬拉美力避「明瞭」與「確定」,……他的詩重視暗示。其所表現為似真非 真之幻境,極富神祕性。……他說:「詩即謎語」……他又慣將詩句省寫,

簡略,短縮,隱藏其象徵與比喻的思想。……仍不能以「不講文法的技巧」

目之。詩的文法較之散文的文法,本就特殊,不獨象徵派如此,其他詩派 亦然。象徵派的文法,縱有不合對規之處,而象徵派詩人並未以此為標榜。

蘇先生何必誇大其詞,硬要替法國象徵派標榜,加上一頂「不講文法」的 帽子呢?54

覃子豪引魏爾倫及馬拉美詩論宣明象徵派的主張為表現目不能見的世界,故有神 祕傾向,強調音樂性、暗示、感覺交錯,形式方面打破古典主義格律,創立不定 形的自由詩,但沒有「不講文法技巧」。55第二及第三點,則是批評蘇雪林將魏爾 倫(Paul Verlaine)及凡爾哈倫(Emile Verharen)搞混,並對象徵派詩歌標準不一,

一方面說象徵派不講文法,一方面又稱讚象徵派的朦朧神秘;第四點肯定李金髮 是中國第一個以象徵派技巧作詩的人,但沒有學到魏爾倫鍛鍊語言的工夫。魏爾 倫語言純淨;李金髮文白夾雜,生澀難讀。56但李金髮的確給五四後中國新文學發 展開拓一條新的道路,比起創造社和新月派更為高明的表現技巧和塑造意象的方

54 覃子豪,《論現代詩》(臺中:普天出版社,1976),頁 158-160。

55 蕭蕭,〈五○年代新詩論戰述評〉,收入陳大為、鍾怡雯主編《20 世紀台灣文學專題 I:文學思 潮與論戰》(臺北:萬卷樓圖書,2006),頁 184。

56 覃子豪,《論現代詩》(臺中:普天出版社,1976),頁 161。

法,並質疑蘇雪林既同意「李氏的詩有許多漂亮話」,又何以嚴厲批判象徵派詩歌?

第五點提到戴望舒擺脫創造社的陳腐與新月派的形式主義,發揮了自由詩的精 神。形式自由的詩怎麼會評為像「巫婆的蠱詞」、「道士的咒語」、「盜匪的切口」

呢?對現代詩的創作者的評論有欠公平。覃子豪在第六點表示臺灣現代詩壇「既 不是李金髮、戴望舒的殘餘勢力;更不是法蘭西象徵派新的殖民。」臺灣的新詩 接受外來影響的來源很多,無法完全歸入某一主義某一流派,是一個接受了無數 新影響而兼容並蓄的綜合創造。文學、藝術隨時代而變動,詩的趨勢在表現人的 內心世界而非表面浮象的世界。它在發掘人類生活的本質及其奧秘,而非浮光掠 影的生活現象,超越了象徵派所追求的朦朧神秘,而是接近生活的真實。覃子豪 認為蘇雪林並未對臺灣現代詩壇有清楚的認識,便妄下斷語。固然有不長進的作 者,也會有不長進的評論家。57第七點提到現代新詩,句子之間關係密切,看一首 詩尚不能立刻明白,更何況逐句拆解,不免斷章取義。詩難懂有可能是作品的表 達方式不合常規或帶有語意雙關;一種是空有形式,但內容貧瘠;另一種是讀者 在欣賞作品前缺乏克服難懂的心理上的準備。覃子豪認為蘇雪林缺乏冷靜和忍 耐,缺乏專一和同情。現代詩句子與句子之間關聯密切,加上是間接表現而不是 直接說明,看整首詩尚不能立刻明白涵義,若拆解詩句來看,難免會斷章取義,

所以需要細讀全詩才能了解。蘇雪林為何只找青年新詩人作品下手,而非有經驗 作者的作品?是否因較有經驗作者詩作無可挑剔?若如此,「(蘇雪林)所舉詩例,

便屬多餘。因為青年作品並不足以代表詩壇。」58最後一點,覃子豪認為蘇雪林將 現代詩不好懂的原因歸咎於李金髮身上,覃子豪重申他在第六點意見,強調臺灣 詩壇獨立性,不是李金髮的象徵派。但覃子豪也自我反省,部分詩人作品「以『曖 昧』為『含蓄』,『生澀』為『新鮮』,『暗晦』為『深刻』,成了偽詩。」59但覃子 豪仍樂觀的認為,只要詩人在反省中尋求進步,偽詩經不起時間的考驗,必遭淘 汰,暗示蘇雪林多慮了。

蘇雪林接著在下期《自由青年》發表〈為象徵詩體的爭論敬答覃子豪先生〉, 辯證象徵詩派不講文法之弊,是「破壞固定語氣和規律組織的企圖」60,不是覃子 豪所指責的「毫無技巧」。蘇雪林也承認她誤將魏爾倫與凡爾哈倫混淆,但她也批 評覃子豪將Impassibilite翻譯作「無感不覺」的不當,最後述及李金髮詩評價既不 高,其末流者將更劣,譏諷臺灣現代詩壇充斥偽詩。覃子豪遂又在下期投稿〈簡 論馬拉美、徐志摩、李金髮及其他-再致蘇雪林先生〉,一開始提到他覺得部分評 論家還是以五四前後的觀念來看 1950 年代的現代詩,所以有必要再寫一篇文章來 討論。蘇雪林回應她只是反對目前臺灣新詩的風氣,覃子豪認為這就觸及臺灣詩

蘇雪林接著在下期《自由青年》發表〈為象徵詩體的爭論敬答覃子豪先生〉, 辯證象徵詩派不講文法之弊,是「破壞固定語氣和規律組織的企圖」60,不是覃子 豪所指責的「毫無技巧」。蘇雪林也承認她誤將魏爾倫與凡爾哈倫混淆,但她也批 評覃子豪將Impassibilite翻譯作「無感不覺」的不當,最後述及李金髮詩評價既不 高,其末流者將更劣,譏諷臺灣現代詩壇充斥偽詩。覃子豪遂又在下期投稿〈簡 論馬拉美、徐志摩、李金髮及其他-再致蘇雪林先生〉,一開始提到他覺得部分評 論家還是以五四前後的觀念來看 1950 年代的現代詩,所以有必要再寫一篇文章來 討論。蘇雪林回應她只是反對目前臺灣新詩的風氣,覃子豪認為這就觸及臺灣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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