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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1950 年代覃子豪詩論(觀)與現代詩論戰

第四節 論戰餘緒

雙方戰火看似即將停歇,卻在蘇雪林發表不再和覃子豪論戰的刊物同期,出 現一位署名「門外漢」者發表〈也談目前臺灣新詩〉,肯定蘇雪林的看法,以感性 的語言,批評現代詩走向菁英化,排斥大眾化:

詩人們啊!請從你那象牙之塔的塔尖上走下來吧!走出來,走到群眾之間 來!……我們不要那些只有「專門讀者」和「門人弟子」才能懂的詩,我 們要「平易近人、老嫗都解」的詩;我們不一定要「明白的語言宣告」的 詩,但是要能懂易懂的詩。64

覃子豪在下期(1959 年 10 月 1 日)撰〈論詩的創作及欣賞〉回應,除了表示對無 法在和蘇雪林切磋討論感到遺憾外,更批評門外漢的論點。覃子豪先把和蘇雪林 之間的論戰做總結,把兩人間的論戰定為史實的「辯正」而非「辯論」。蘇雪林提 出問題,覃子豪舉史實和詩論回應,期使讀者更清楚地了解象徵派。對於用詞,

覃子豪也加以澄清,例如「謎語」是要讓人深思但有答案的,「咒語」則是自言自 語,有時還是胡說,謎語和咒語是不能混為一談的。法國文學史有浪漫主義、象 徵主義、超現實主義等,但沒有拉幫結黨,把文學派別視為政治組織,「也難怪蘇 先生把馬拉美的成就完全否定。」覃子豪認為他批評徐志摩詩的缺點,但沒有因 此抹煞徐志摩在現代詩的成就,他認為李金髮的詩技巧和內容比徐志摩高,不等

63 同註 61,頁 180。

64 門外漢,〈也談目前臺灣新詩〉,《自由青年》第 22 卷第 6 期(臺北:自由青年旬刊社,1959 年 9 月 16 日),頁 9。

於貶低徐志摩在現代詩壇的地位。

門外漢對象徵主義詩的批評,覃子豪則再次重申他在〈論象徵派與中國新詩—

兼致蘇雪林先生〉回應蘇雪林時所提到的臺灣詩壇不是李金髮與戴望舒的餘緒,

也不是法蘭西象徵派的殖民,談論象徵主義不一定就是象徵主義詩人不可。他根 據史實證實象徵派是法國詩藝進展中一個重要的過程,但沒有說象徵派是臺灣現 代詩壇唯一的出路。覃子豪引用他回應紀弦的〈新詩向何處去〉重申臺灣現代詩 要創造出自己獨特的風格。覃子豪並引用他提出的第二原則「創作應重新考慮」, 重申在創作者和讀者兩座懸崖之間,尋得兩者都能望見的焦點,來回應門外漢的 批評,認為門外漢並沒有搞清楚此次他與蘇雪林針對象徵派論戰的焦點。門外漢 呼籲「走到群眾之間」、寫「平易近人、老嫗能解」的詩,覃子豪表示「走到群眾 之間」不是要作者寫人們不用思考就能寫能懂的詩,而是作者要深入人群,觀察 並體驗群眾生活,將其體驗寫下來,幫助人們認識人生和世界的意義。「平易近人、

老嫗能解」要懂得掌握拿捏,否則會流於俚語的濫調。「人生而有涯,知也無涯」,

不懂不是恥辱,不懂裝懂才令人不齒。覃子豪認為門外漢「因為不懂西洋音樂,

而要求歌唱家改唱中文歌,這不僅不是一種求知的態度,同時也把藝術欣賞看得 太容易了。」65

最後,覃子豪認為「一個詩人最要緊的不在於如何迎合讀者,而在於如何提 高讀者欣賞的能力,最好的辦法是加強讀者欣賞新詩的教育。」66當時中年以上的 讀者大多是受古典詩的教育,現代詩已發展了近四十年的歷史(從胡適開始到 1959 年),但 1950 年代的教育現場幾乎沒有現代詩課程(有許多人是在中華文藝函授 學校等非正式教育組織才得以學習現代詩)。讀者沒有接受現代詩的薰陶,自然對 現代詩缺少基本認識,更不用說培養欣賞的興趣和能力。「平易近人、老嫗能解」

的詩也許要到現代詩教育相當普及才能實現。67

門外漢又在《自由青年》第 22 卷第 8 期(1959 年 10 月 16 日)發表〈再說目 前臺灣的新詩〉回應覃子豪,但覃子豪認為內容已漸脫象徵主義範圍,與此次論 戰中心主旨—象徵主義詩論沒有多少關連,因此覃子豪在 1959 年 10 月 24 日寫下

〈致《自由青年》編者一封關於論詩的公開信〉,刊登在《自由青年》第 22 卷第 9 期(1959 年 11 月 1 日),強調自身立場。覃子豪解釋自己以一位現代詩作者的角 度發表意見,一是為了澄清史實,二是希望自己的論點能起拋磚引玉的作用,使 現代詩在受到討論後能有一個供後學遵循的途徑。「我不但不反對有人批評新詩;

相反的,我更歡迎有人以嚴正的態度來批評新詩。」68創作要經過批評才能顯現價 值,但批評者一定要虛心探求事實,審慎發言,才能求得現代詩真正的進步。「咒

65 覃子豪,《論現代詩》(臺中:普天出版社,1976),頁 188。

66 同註 65,頁 190。

67 現今的教育現場,一般的班級也常因課程進度壓力而快速帶過現代詩篇章,或是老師師培過程 中接受相關訓練的不足等因素,現代詩大多在彈性課程、特色選修或是語文資優班才能稍有較大的 推行空間。

68 覃子豪,《覃子豪全集 II》(臺北:覃子豪全集出版委員會,1968),頁 638。

語」、「切口」、「黑漆一團」這類的話只是抹殺了現代詩發展的現實,武斷、尖銳 的批評不是好的評論態度。覃子豪表示感謝編輯不惜篇幅刊登他的論點,藉此抒 發己見,他已不好意思浪費《自由青年》篇幅,繼續一個已跟原先主題脫鉤的論 戰。他重申他所寫的〈論象徵派與中國新詩〉、〈現代中國新詩的特質〉等文章,

請讀者自行找來看,只希望有更多人關注現代詩,歡迎讀者以嚴正的態度參考指 教。

為什麼覃子豪花數年時間,先與周棄子等人討論現代詩與古典詩之爭,再與 紀弦開啟現代派論戰,之後又和蘇雪林、門外漢就象徵派作辯論?難道他像孟子 一樣,「予豈好辯哉?予不得已也。」其實,覃子豪和紀弦所提出的現代主義,已 不太像西方原先那套批判社會、抗議資本主義的現代主義,比較像是把「現代」

視為臺灣現代詩乃至文壇現代化的工具。但是覃子豪認為紀弦提出的六大信條有 其缺陷,於是提出六項原則來修正、補充;周棄子、蘇雪林、門外漢等人提出的 新詩風格屬於五四前後時期的觀念,在 1950 年的臺灣現代詩壇已落伍,國民政府 遷臺前後的政治、社會、文化背景不同,不能一概而論。覃子豪以現代詩教育者 的身分指導,期許現代詩創造符合自己民族的風格,跟上世界文壇的腳步。他一 方面承認臺灣現代詩現況的不足,希望努力改進,一方面也挺身而出,站在第一 線直接回應外界對現代詩乃至於象徵派的批評,希望把他的詩論推廣出去。69

之後,又發生兩位大學生,余玉書(余祥麟,1937—)與王靖獻(楊牧,1940—)

之間的論戰,以及言曦(邱楠,1916—1979)與余光中的「新詩閒話論戰」等。

覃子豪在這期間曾發表〈從實例論因襲與獨創〉等文章參與討論。臺大僑生,香 港來的余玉書,1957 年創立「海洋詩社」。他在《大學生活》第 5 卷第 11 期(1959 年 10 月 24 日)發表〈從新詩革命到革詩的命—從「現代主義」的新詩在台引起 論戰說起〉,非難臺灣現代主義、象徵主義的詩「除了一些科學名詞,囈語,數字 符號的堆砌。偶作一些貓兒鳴春式的『無病呻吟』」。余玉書也認為現代詩應該重 視音韻和節奏,「依然是構成詩底美感最重要的一部份。」70當時還是大學生,尚 未以「葉珊」、「楊牧」為筆名的王靖獻發表〈自由中國詩壇的現代主義〉反駁余 玉書,認為蘇雪林、余玉書對於「象徵主義」的認識並不清楚。71只是余玉書和王 靖獻當時都是學生,並沒有引起太大的迴響,這場論戰就在王靖獻發表〈自由中 國詩壇的現代主義〉後畫下句點。

接著是言曦在 1959 年 11 月 20 日到 23 日,在《中央日報》副刊上發表〈新 詩閒話〉四篇,引起多人參與討論,被稱為「新詩閒話論戰」。大致上可分為言曦

(《中央日報》)與余光中(《文星雜誌》)兩大陣營。這場論戰,言曦反駁現代詩

69 陳政彥,《跨越時代的青春之歌—五、六○年代台灣現代詩運動》(臺南:國立台灣文學館,

2012),頁 92。

70 余玉書,〈從新詩革命到革詩的命〉,《大學生活》5 卷 11 期(臺北:友聯出版社,1959 年 10 月 24 日),頁 31。

71 王靖獻,〈自由中國詩壇的現代主義〉,《大學生活》5 卷 14 期(臺北:友聯出版社,1959 年 12 月 8 日),頁 28。

人,引古典詩歌為例證,認為古典詩有造境琢句協律的要求。

群眾與詩接觸的程度,亦視其音樂的成分而定。最低的層次是「可讀」。再 上是「可誦」。最上一層樓是「可歌」。……詩原即起源於語言與音樂的結 合。故音樂的成分越多亦能感動更多的人。72

言曦認為詩要有音律,現代詩不講求韻律會走向失敗。現代詩中,只有像民國初 年的新月派才是好的現代詩作品。

余光中陣營採西方典故及當代新詩回應。余光中除了加入藍星詩社,他在 1956 到 1958 年間擔任《文學雜誌》詩部分的編輯。另一本雜誌《文星》(1957 年由蕭 孟能(1920—2004)和朱婉堅夫婦創辦)73,其現代詩專欄「地平線」最初也是由 余光中編輯,1958 年余光中出國到愛荷華大學寫作班進修後轉由覃子豪編輯。1959 年余光中回到臺灣在大學任教,白先勇等人創辦的《現代文學》邀他主編詩稿,

加上重回《文星》現代詩專欄「地平線」主持工作。余光中的外文學養,大學教 授的社會地位,國外經歷,刊物專欄主編,多重身份讓余光中在文壇聲勢水漲船 高。言曦發表〈新詩閒話〉後,余光中自己寫文章並邀集藍星詩社詩友及其他現 代詩的支持者,藉由雜誌版面策畫專題的方式,讓現代詩多了一個深入介紹與推 廣的機會。74

余光中在即將停刊的《文學雜誌》發表〈文化沙漠中多刺的仙人掌〉,就音樂 性和詩的晦澀問題反駁言曦。虞君質(1912—1975)發表〈談新藝術〉,認為言曦 不懂現代詩與現代繪畫。接著,余光中在《文星》5 卷 3 期(1960 年 1 月 1 日)

余光中在即將停刊的《文學雜誌》發表〈文化沙漠中多刺的仙人掌〉,就音樂 性和詩的晦澀問題反駁言曦。虞君質(1912—1975)發表〈談新藝術〉,認為言曦 不懂現代詩與現代繪畫。接著,余光中在《文星》5 卷 3 期(1960 年 1 月 1 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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