鄰居你好《心臟血管外科醫師心情獨白》
◎北醫附設醫院心臟血管外科張玉蓮醫師◎ 急診收上來一位七十六歲的伯伯，基本資料上寫著：單身，榮民，診斷是即將破裂的腹主動脈 瘤。在心臟血管外科，所謂動脈瘤，並不是像乳房瘤或腦瘤，是一個真正的腫塊，而是血管不 正常膨大的部份。 隨著時間與壓力，就像在水龍頭下充水的氣球，管壁越來越薄，越膨大越快， 最後就會破掉造成大出血。 其實，兩個禮拜前病人腹痛就開始了。當時到門診就診的腹部電腦斷層指出，已經有血滲漏到 後腹腔；但也因為是後腹腔，侷限了血塊發展的速度，所以病人今天還活著。 伯伯本來堅持不 願意開刀，他說他活夠了。但兩個禮拜下來腹痛越來越劇烈， 尤以今天為最，只好被送到急診 室。主治醫師當場決定替他動緊急手術。 在我詢問病情的時候，床旁站著一位年約五十上下的女性，和一位十七、八歲的少年。這位阿姨 又胖又黑，打扮豔俗，藍色花襯衫配上桃紅色的髮帶，髮型活像卡通人物的花媽。而這個弟弟 造型也不簡單，高聳的頭髮被染得又黃又紅，像隻小暴龍，還有一個很暴笑的乳名，叫作：啾 啾。 她告訴我她是他的鄰居，我深信不疑。這個阿姨看起來焦急又熱心。我請她幫忙簽手術同意書， 阿姨顯得很遲疑。我轉向少年請他代簽，只見阿姨連忙揮手解釋：「不不不， 他是領養的！」 我 愣了一下，這有關係嗎？少年也愣了一下，最後兩人還是簽了同意書。 術前準備工作一遍混亂。醫囑一大堆， 護士小姐們把病人團團圍住，各個忙地人仰馬翻。只見這 位阿姨想盡辦法鑽進來，護士姊妹沒好氣地請她到外面等。匆忙中，她操著台灣國語向我們解 釋：「他這個很容易緊張，我只是想安慰他…」然後轉身用千分之一秒的速度向伯伯說：「親愛 的，你要加油，我跟啾啾會在外面等你…。」還沒講完就哽咽了起來。這句話令人聽了好心酸， 也引得我從病歷中抬起頭來。忽然間我明白，她才不是他的鄰居，她是他的愛人！而這個少年 是他們的小孩。對於這一對同林鳥，這是一個生離死別的時刻。愛人們也許不像電影裡看起來男 的帥、女的美，但他們的感情是真的！也只有彼此才知道愛有多深。突然，我也好想結婚。我希 望在我走的那一天，身邊也有一個珍惜我的人。 手術的過程是另一個緊張的故事。病人剛推進開刀房，血管瘤就破了，血壓忽然低到量不到。不 由分說，所有人動作加快，麻醉科拼命輸血，學弟跳上去做心臟按摩，鞠恭如搗蒜；學長火速 消毒，優點潑在病人身上，像灑醬油；我則衝去刷手、舖單…。心臟停了又跳、跳了又停，經過 不停的按摩和輸血七千西西，我們總算把血止住，完成手術，然後把病人送到加護中心， 提心 吊膽地等他醒來。所幸病人活了。不但活了，還意識清醒。沒幾天，腎功能恢復，尿也出來了，生命真是美妙！除 了脊髓休克症候群造成兩腿癱瘓，病人究竟活下來。我們一直不敢告訴阿姨在刀房裡大家狼狽 的樣子。當時大家都不知道伯伯醒來後會不會變成植物人。老實講，活下來不是我們厲害，而是 伯伯命大。阿姨倒是很開心，只見她在病房裡忙進忙出，和大家打成一片，像隻花蝴蝶。後來大 家熟了，她告訴我，她和伯伯有六個小孩，啾啾是最小的一個。之前眼看他症狀加劇，她一直 鼓勵他來開刀。阿姨說，至少要活著看到啾啾結婚 。 啾啾應該也有一個正常人的名字，我始終沒問，但後來也越聽越習慣了。 北醫附設醫院心臟血管外科張玉蓮醫師門診時間：星期一〈中午〉、星期二〈夜間〉、星期三〈上午〉 人工電話掛號2738003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