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實習醫學生 蔡明達
神
經內科病房，最後一班。這也是Dada 實習醫師生涯最後一天值班。 經過一年的訓練，對於值大夜班早已駕 輕就熟的Dada，吃完晚餐後將基本的事情 處理一下就開始在值班室待機。這時手機響 起：「蔡醫師，有位病人因為需要鼻胃管進 食，想拜託你來放一下。」已經進入省電模 式的Dada有點不甘願的慢條斯理走向病房。 病人是一位肌肉萎縮症的中年男子，疾 病已經進展到吞嚥也有困難的程度， 連話也說不出，只能用眼神以及鬼畫符 般的字體勉強跟家人溝通。Dada一邊用潤滑 液塗抹著鼻胃管，一邊想著趕快放一放，快 點回值班室休息，但家屬忽然阻止了Dada。 「等等，他好像想說些什麼。爸，你想要說 什麼？」 病人艱難的搖著頭，掙扎著。 「爸，你不想要放鼻胃管嗎？」 搖頭… 「那幫你放囉？」 搖頭… 「那你想要怎樣？是床頭搖的不夠高嗎？」 搖頭… 「想上廁所？還是想待會兒再放？」 搖頭… 沒有效果的對話就這樣不斷的持續下 去，Dada心裡開始不耐煩了起來，明明是簡 單的事情卻搞這麼久！能不能快點決定啊？ 但是Dada什麼也沒說，反正護理站沒有別的 事情要處理，就不要催促他們吧！ 59 中國醫訊 83 J u n e 2 0 1 0實習醫學生手記
不如讓我幫她一個忙！
最後的鼻胃管
討論持續了半個小時，其間試過猜字、 手寫，沒有半點答案。Dada在那兒罰站了半 小時，手上鼻胃管的潤滑液，順著管子滴落 地面，在白色地板留下黏黏的痕跡。 最後Dada靈光一閃，冒出一句：「啊！ 先生是不是想要換軟一點的管子（鼻胃管分 硬管和軟管兩種）？」病人艱難的點頭。 Dada出去換軟管的時候，護士用驚奇的聲音 問我怎麼在裡面那麼久？聽完Dada邊苦笑邊 敘述之後，護士說那家人本來就很難搞，做 決定猶豫不決，還會跟醫護人員吵架。「還 好沒跟他們發生什麼糾紛！」終於放完鼻胃 管之後，Dada心想。 兩天後，Dada在護理站被同一個護士叫 住，她說著那位肌肉萎縮症患者被送進加護 病房的事情，就像講昨天午餐吃什麼一樣稀 鬆平常的語氣。又過了兩天，那位病人狀況 惡化，去世了。 Dada後來經過那個護理站，同一個護士 又叫住我，說有家屬要傳話給我：「那床肌 肉萎縮症的家屬要我幫忙轉達，說謝謝蔡醫 師，你是個有耐心的好醫師。」 其實Dada只是因為那天晚上值班剛好比 較悠閒，等了他們30分鐘而已；其實Dada的 心裡不斷在抱怨，覺得他們浪費我的時間； 其實Dada根本沒有被他們感謝的理由。 是否被醫院忙碌的生活磨損了對病人的 感性？是否被千篇一律的雜事麻痺了對醫學 本質的用心？是否被糾紛充斥的環境阻擋了 醫病真誠的交流？ Dada不否認，才短短的1年，Dada就已 經漸漸的往專業、效率而冷酷的醫師轉變。 但，這支實習生涯最後的鼻胃管，讓Dada回 頭想了想這個問題。用病人最後的生命做代 價，讓Dada在成醫之路停下腳步，花了30分 鐘，好好的想了一想。 謝謝你，那位先生，我才是最要謝謝你 的人！ 60 中國醫訊 J u n e 2 0 1 08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