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韓政權輪替後對兩岸關係之影響
劉德海 （Liou, To-Hai）
國立政治大學外交學系教授
Power Transition in Japan and South Korea:Implications for Cross-Strait
Relations
壹、前言
2 0 1 2 年 1 2 月 日 本 與 南 韓 先 後 舉 行 國 會 大 選 與 總 統 大 選 ， 結 果 自 民 黨 從 民 主 黨 手 中 奪 回 政 權 ， 由 安 倍 晉 三 （S h i n z o A b e ） 回 鍋 再 任 日 本 首 相 ， 而 南 韓 在 野 的 民 主 統 合 黨 （D e m o c r a t i c U n i t e d P a r t y ） 挑 戰 失 敗 ， 執 政 的 新 國 家 黨 （S a e n u r i P a r t y ） 總 統 候 選 人 朴 槿 惠 （ P a r k G e u n - h y e ） 勝 出 ， 成 為 南 韓 與 東 北 亞 的 第 一 位 女 性 總 統 。 日 韓 新 政 府 的 共 同 特 徵 是 皆 屬 主 張 與 美 國 維 持 緊 密 關 係 的 保 守 派 ， 這 使 得 美 國 與 中 國 大 陸 的 競 合 關 係 出 現 微 妙 的 變 化 ， 勢 將 對 臺 海 兩 岸 關 係 有 重 大 的 衝 擊 。 本 文 主 旨 即 在 剖 析 日 韓 政 權 輪 替 後 對 未 來 兩 岸 關 係 與 東 北 亞 政 經 情 勢 的 可 能 影 響 。貳、安倍再上臺對兩岸關係之影響
安 倍 此 次 再 任 日 本 首 相 對 兩 岸 關 係 的 衝 擊 將 可 能 同 時 波 及 戰 略 安 全 與 經 貿 互 動 兩 個 層 次 。 野 田 的 民 主 黨 政 府 因 購 買 釣 魚 臺 島 嶼 而 使 得 日 本 與 大 陸 領 土 紛 爭 加 劇 ， 讓 我 國 陷 入 嚴 重 安 全 與 經 貿 危 機 。 臺 日 經 濟 關 係 緊 密 ， 大 陸 亦 是 我 國 的 最 大 海 外 市 場 與 製 造基 地 ； 而 日 本 則 是 臺 商 的 科 技 的 主 要 來 源 ， 也 是 我 國 聯 手 對 抗 最 大 出 口 競 爭 對 手 南 韓 的 重 要 伙 伴 ， 所 以 日 「 中 」 齟 齬 對 臺 不 利 。 日 本 是 臺 海 兩 岸 簽 訂ECFA後對臺灣投資最積極的國家，並在2011年躍升為臺灣第一大外來投資國 ， 然 而 去 年9月臺日簽訂投資協定在11月生效後，卻出現嚴重下滑的現象，這 固 然 與 臺 日 「 中 」 釣 魚 臺 領 土 紛 爭 有 關 ， 但 亦 與ECFA遲遲未能完成後續協定的 簽 署 有 必 然 的 關 係 。 據 經 濟 部 投 審 會 數 據 ， 去 年 上 半 年 日 本 對 臺 灣 投 資 僅4,000 萬 美 元 ， 顯 然 將 無 法 超 越2011年全年4.4億美元的數額。1 而 安 倍 政 府 的 極 右 傾 向 有 可 能 使 此 危 機 進 一 步 惡 化 ，2除 非 安 倍 能 再 度 展 現 其 外 交 手 腕 如2 0 0 6 年 一 樣 成 功 地 化 解 與 北 京 外 交 危 機 （ 小 泉 一 再 參 拜 靖 國 神 社 ） 。3安 倍 首 度 出 訪 是 北 京 或 華 府 就 是 向 外 界 傳 遞 的 一 項 極 為 重 要 的 訊 息 ， 也 是 是 否 能 與 北 京 改 善 關 係 的 關 鍵 。 而 安 倍 若 執 意 右 傾 ， 就 會 利 用 釣 魚 臺 危 機 與 美 「 中 」 的 戰 略 矛 盾 進 一 步 強 化 日 本 武 力 與 在 亞 太 地 區 的 軍 事 存 在 （ 如 在 越 南 與 菲 律 賓 等 國 ） 。 此 刻 美 「 中 」 兩 強 的 「 新 型 大 國 關 係 」 尚 未 成 熟 ， 即 兩 國 集 團 （G 2 ） 猶 未 建 立 互 信 與 相 互 尊 重 對 方 戰 略 利 益 的 基 礎 。 兩 大 強 國 相 互 較 量 已 波 及 東 亞 。 歐 巴 馬 領 導 的 第 二 任 期 美 國 政 府 和 習 近 平 領 導 的 中 共 的 政 權 交 替 ， 讓 世 人 擔 心 東 亞 局 勢 有 可 能 變 得 更 加 緊 張 。4在 此 背 景 下 ， 將 會 使 我 國 陷 入 必 須 在 安 全 利 益 （ 臺 美 合 作 ） 與 經 貿 利 益 （ 兩 岸 經 濟 協 力 ） 間 要 作 一 抉 擇 ， 因 為 美 「 中 」 會 迫 我 國 做 出 對 其 有 利 的 政 策 。 如 華 府 希 望 我 儘 速 購 買 美 國 武 器 ， 而 北 京 逼 我 早 日 完 成ECFA後續協議；美國要求我儘快簽署《臺美貿易暨投資架構協 定 》 （Tr a d e a n d I n v e s t m e n t F r a m e w o r k A g r e e m e n t , T I FA ） 或 美 國 藉 拉 我 加 入 《 跨 太 平 洋 戰 略 經 濟 夥 伴 協 定 》 （Tr a n s - P a c i f i c E c o n o m i c P a r t n e r s h i p Agreement, TPP）而使北京故意停擺或放慢ECFA後續的談判。5 此 外 ， 安 倍 所 積 極 推 動 日 圓 寬 鬆 政 策 以 提 升 日 本 產 品 的 國 際 競 爭 力 與 走 出 經 濟 緊 縮 的 政 策 ， 亦 可 能 對 我 國 經 濟 造 成 負 面 衝 擊 。 短 期 而 言 有 利 ， 但 其 政 策 持 續 至 中 長 期 而 言 ， 就 有 可 能 對 臺 商 造 成 不 利 影 響 ， 如 日 本 對 臺 投 資 減 少 與 增加 日 臺
1 Mo Yan-Chih,Shih Hsu-Chuan，“Ma vows to bolster trade ties as Wang Jin-pyng cites Japanese investment fall”,Taipei Times(臺北), November 29, 2012, P.1.（2010年日本對臺灣投資總額為4. 4億美元，2009年則為2. 38億 美元）。 2 車學峰、任敏 ，「安倍啟動專家會議落實『右傾』競選綱領」（2013年1月7日），2013年1月7日下載，《朝鮮 日報中文網》，http://chn.chosun.com/big5/site/data/html_dir/2013/01/07/20130107000012.html。 3 中評社香港電，「安倍在『文藝春秋』撰文：稱不會與中國打仗」（2012年12月12日），2013年1月7日下載， 《中評社》，http://www.chinareviewnews.com/doc/1023/4/2/0/102342020.html?coluid=7&kindid=0&docid=10234202 0。 4 李永鍾，「讓我們成為新亞洲時代的中心國家」（2013年1月4日），2013年1月7日下載，《韓國中央日報中文 網》，ttp://chinese.joins.com/big5/article.do?method=detail&art_id=97790&category=002002。 5 社論，「美國棄台論：TPP比軍售重要」（2012年7月17日），2013年1月7日下載，《聯合報》，http:// datelinetaipei.blogspot.tw/2012/07/is-us-abandoning-taiwan-tpp-trumps-arms_2554.html。
出 口 競 爭 等 。6另 一 方 面 ， 儘 管 近 期 日 「 中 」 釣 魚 臺 領 土 紛 爭 加 劇 ， 但2012年11 月 日 韓 「 中 」 三 方 仍 在 柬 埔 寨 舉 行 的 部 長 級 會 議 決 議2 0 1 3 年 初 舉 行 第 一 回 合 的 三 邊F TA 談 判 ， 顯 示 大 陸 在 美 「 中 」 兩 強 （ G 2 ） 競 合 與 T P P 重 返 亞 洲 的 考 量 ， 決 定 採 取 政 經 分 離 的 策 略 來 處 理 亞 洲 經 濟 整 合 。 自 民 黨 對TPP採取保留的態度， 在 競 選 承 諾 中 表 示 反 對 以 無 例 外 地 全 面 取 消 關 稅 為 前 提 的TPP，所以安倍短期加 入TPP恐非易事。而一旦日韓「中」完成FTA整合，根據中經院的預估，在貿易 轉 向 效 果 下 ， 臺 灣 出 口 預 料 將 下 滑0.76％～1.17％，實質GDP減少1.155％，金 額 約 相 當 於 減 少 四 十 五 億 美 元 ，2 0 11 年 臺 灣 對 日 韓 「 中 」 三 方 出 口 占 總 出 口 比 重 超 過 百 分 之 五 十 ， 也 就 是 說 ， 臺 灣 將 有 一 半 的 出 口 將 會 受 到 日 韓 「 中 」F TA 之 衝 擊 。7雖 然 兩 岸 簽 署E C FA ， 但 兩 年 多 來 僅 有 列 於 早 收 清 單 中 的 數 百 項 產 品 免 稅 ， 而 其 他 五 千 多 項 產 品 及 服 務 業 等 協 商 進 展 緩 慢 。 若 日 韓 「 中 」F TA 先 於 ECFA完成降稅協商，臺灣僅有的優勢也將消失。在社會福利方面，臺灣的社會 福 利 也 將 因 此 減 少 近6 2 億 美 元 。 在 產 業 面 的 影 響 ， 臺 灣 總 產 值 將 減 少 1 5 9 億 美 元 ， 受 衝 擊 最 大 的 產 業 為 塑 化 業 、 石 油 及 煤 製 品 和 紡 織 業 。8
參、朴槿惠執政對兩岸關係之影響
就領導人個人特質而言，朴槿惠頗具優勢，因為她是締造南韓經濟奇蹟的前總統朴正 熙的女兒，出身政治世家使她經常有機會與各國政要接觸，長期構建豐富的國際人脈，並 熟稔外交運作與實務，因此外交事務被認為是其領導能力的強項之一。在總統大選前夕的 一項調查結果顯示朴槿惠的外交能力方面比民主統合黨總統候選人文在寅為優。9朴槿惠曾 在臺灣留學，精通漢語，又曾是2007年李明博當選總統而未上任前派往北京的特使，與北 京黨政要人有密切的接觸。在美「 中 」 發生矛盾的情況下，大陸越加重視北韓戰略價值的 外交路線已對南韓不利。朴槿惠所提出的「朝鮮半島信賴外交」，旨在維持對北韓嚇阻能 力的基礎上推動兩韓間的經濟和民間交流。朴槿惠主張與北韓改善關係，所以其北韓政策 6 社論，「日圓貶值，憂多於喜」（2013年1月7日），2013年1月7日下載，《聯合報》，http://udn.com/NEWS/ OPINION/OPI1/7614191.shtml#ixzz2HF24Rq6L。 7 彭思遠，「亞太經濟整合、臺灣要突圍」（2012年9月28日），2013年1月7日下載，《國家政策研究基金會》， http://www.npf.org.tw/post/1/11693。 8 于國欽，「我出口恐降1.17％」（2012年11月22日），2013年1月7日下載，《工商時報》，http://money. chinatimes.com/news/news-content.aspx?id=20121122001233&cid=1206。 9 裴成奎，「朴槿惠外交能力卓越 文在寅擅溝通交流」（2012年12月6日），2013年1月7日下載，《朝鮮日報中文 網》，http://cn.chosun.com/big5/site/data/html_dir/2012/12/06/20121206000014.html。料將比李明博政府較具彈性，但未來兩韓關係仍有待雙方的折衝與善意。另一方面，在南 韓總統大選競選期間，北韓媒體曾對朴槿惠進行抨擊，不過國防委員會第一委員長金正恩 在今年新年祝詞中卻意外地暗示，其有意與朴槿惠新政府改善關係。由於兩韓領導人都有 意改善關係，所以朴槿惠執政後兩韓關係有可能出現正面發展，但仍視雙方能否建立互信 而定。由此觀之，南韓與大陸有強化合作的空間。10 朴槿惠也有意修正李明博過於偏向美國的戰略布局，是否能與積極致力重返亞洲， 試圖在亞太地區構建包圍大陸網絡的美國總統歐巴馬（歐巴馬連任後第一次就出訪一向與 大陸友好的鄰國緬甸被認為是向北京示威）相互調和則仍有待觀察。再者，朴槿惠在競選 時曾對李明博的強硬北韓政策有所保留，主張應與北韓改善關係以利朝鮮半島的和平與穩 定。但南韓內部擔心具有軍事經歷的習近平會比胡錦濤更重視北韓的戰略利益而傷及南韓 的國家利益，朴槿惠如何能說服習近平，取得大陸新領導班子的信任並非易事。更何況， 就算她能取得習近平的信任，她又可能失去美國的信任。 此外，朴槿惠亦可能會持續推動李明博政府的及早與大陸完成簽署雙邊自由貿易協 定的政策，使南韓在進行中的日韓「中」自由貿易協定取得樞紐的地位。韓「中」FTA在 2012年上半年已展開正式談判，大陸FTA的策略一向是以政治戰略為主要考量，而韓國 FTA則是以經貿為主要考量，政治戰略的考量為輔。而今韓國已完成主要FTA的簽署，韓 「中」FTA成為其FTA封關的最後一手棋。大陸亦因與美國競爭日益激烈，所以也圖在FTA 上取得更大優勢，現在日「中」釣魚臺領土紛爭與南韓與日本的獨島領土紛爭加劇，日 本成為韓「中」共同的敵人，兩方已有多項合作抗日，使韓「中」FTA在今年上半年或明 （2014）年初完成的機率升高，尤其是安倍政府若在釣魚臺紛爭或獨島或慰安婦問題上有 進一步的動作，引起北京與首爾的激烈反彈。 主要根據2011年中華經濟研究院報告，韓「中」FTA對臺灣產業出口的負面衝擊極 大，高達17億美元以上，化學、塑膠、橡膠製品首當其衝，將減少約七點六七億美元， 其次為紡織業的5.54億美元，機械業的4.52億美元。根據奧田聰(Satoshi Okuda)與渡邊雄 一(Yuichi Watanabe)（2011年）的報告，韓「中」FTA若生效，南韓的貿易獲利是大陸的 兩倍以上，大陸對南韓出口將會增加126.3億美元，其中紡織與成衣業將是最大受益業別 （21. 4億美元）;其次為電機類（21. 2億美元）、機械類（16. 4億美元）、化學類（10. 2 億美元）。而被替代的南韓產品總額約六十七點七億美元。在南韓市場受到衝擊最大的外 10 池海範，「『太平路』習近平和朴瑾惠能否聯手」（2012年1月2日），2013年1月7日下載，《朝鮮日報中文 網》，http://chn.chosun.com/big5/site/data/html_dir/2013/01/02/20130102000021.html。
國產品是歐盟的產品（預估約十七億美元，被替代的產品類別以機械類最多，約三點六億 美元，再就是電機類的2. 5億美元）;其次為日本（16. 3億美元，被替代的產品類別以電機 類最多，約三點五億美元，再就是機械類的3. 4億美元）、美國（8. 2億美元，被替代的 產品類別以機械類最多，約一點四億美元，再就是電機類的1. 3億美元）與臺灣（1.9億美 元，被替代的產品類別以機械類最多，約二千萬美元，再就是化學類的0. 18億美元）等國 的產品。 另一方面，韓「中」FTA若生效，南韓對大陸出口將會增加277. 5億美元，其中光 學精密機械業將是最大受益業別（56. 3億美元）;其次為電機類（41. 8億美元）、機械類 （35. 2億美元）、紡織與成衣類（24. 9億美元）。而被替代的大陸產品總額約一百零四 點六億美元，其中以光學精密機械業受創最大（18. 8億美元）;其次為電機類（15.6億美 元）、機械類（12. 2億美元）。在大陸市場受到衝擊最大的外國產品將是日本的產品（預 估約五十三點三億美元，被替代的產品類別以電機類最多，十一點二億美元，其後依次為 光學精密機械業的8.9億美元、機械類的6.8億美元、汽車零配件的5億美元、紡織與成衣類 的4.3億美元）；其次為臺灣（33.2億美元，被替代的產品類別以光學精密機械業最多，超 過15.4億美元，再就是紡織與成衣類的3.8億美元）、歐盟（28.1億美元，被替代的產品類 別以機械類最多，超過9.8億美元，再就是汽車零配件的4.6億美元、電機類的4.1億美元） 與美國（8.6億美元，被替代的產品類別以機械類最多，2億美元，再就是光學精密機械類 的1. 2億美元、電機類的1億美元）等國的產品。 由上顯示，若將在大陸市場被取代的日本產品與在南韓市場被替代的日本產品合計， 共69.6億美元，使日本成為韓「中」FTA生效後的受創最大的第三國;其次為歐盟的45.1億 美元與臺灣的35.1億美元。11 臺灣主要競爭對手韓國的經貿版圖擴張神速，自2007年李明博 總統上臺後，韓國已陸續完成與歐盟及美國的雙邊FTA，若日韓「中」FTA談判若順利， 韓國將會成為全球第一個與美、歐、日、「中」之全球前四大經濟體簽署FTA的國家，預 估受惠的出口產品已將近百分之八十，若加上東協、澳、紐等地區的「區域全面經濟夥伴 關係」（Regional Comprehensive Economic Partnership, RCEP），韓國免關稅地區幾近涵蓋 全球主要經濟體，進一步拉開與臺灣的差距。12除韓「中」雙邊自由貿易協定之外，目前 至少有三股勢力或三種自由貿易制度化的模式，正在如火如荼地競逐亞洲經濟整合的主導 11 奥田聡、渡辺雄一，「韓中、日中FTAの影響—締約国および第三国への影響」（東京：日本貿易振興機構， 2011年，頁2），2013年1月7日下載，《日本貿易振興機構》，http://www.ide.go.jp/Japanese/Publish/Download/ Seisaku/1010_01.html。 12 彭思遠，「亞太經濟整合、臺灣要突圍」。
權，即大陸所偏好的日韓「中」FTA、美國主導的TPP與東協所主導的RCE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