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文獻探討
第一節 博物館與文化再現
壹 、博物館之流變
一、定義
英國博物館協會(Museums Association, United Kingdom,簡稱 MA)
對博物館下的定義是:「博物館是一個收集、檔案研究、保存、展示和 詮釋物質證據並結合資訊讓大眾能獲得益處的機構(Moore,1997:
13)。」
1983 年,國際博物館協會( International Council of Museum,簡稱 ICOM)對博物館下的定義是:「博物館,係指一個非營利的常設機構,
為服務社會,及促進社會發展而為大眾開放;為研究、教育與娛樂的 目的,從事收藏、維護、研究、傳播,並展覽有關人類及其環境之具 體物證(徐天福,民 89:121)。」明白的說出博物館具有收藏、展示、
研究和教育等主要的目的,同時也說明了近代博物館教育與公共領域 的精神與意義。
美國博物館協會(American Association of Museums,簡稱 AAM)
則將博物館定義為:「是一個非營利的常設機構,並不只是為了短暫的 展示、免除聯邦與州的稅收而存在,而是為了公眾與行政的興趣而開 放。為了收集、保存、研究、詮釋、連結和大眾的教育而展示,並享 有物質與標本的教育與文化的價值,其中包括藝術的、科學的、歷史 的及科技的物質。以上,博物館的定義應包含植物園、動物園、天文 館、歷史社會與遺跡等這些地方(Moore,1997:13)。」
二、博物館之演進
博物館源於希臘語 Mouseion,意思是禮拜繆斯神(Muses)的地 方,可以想像,這時的博物館當作是一個禮拜眾神的殿堂( the museum as temple),其中供奉各類神像與聖物,舉辦儀式典禮,是一個民眾得 以帶著朝聖心情頂禮膜拜,並藉此參與濡染人文藝術與自然科學的地 方(牛津英語辭典;轉引自張譽騰,民 89:97)。
就博物館學領域而言,一般公認歷史上第一座博物館,是西元 前 283 年埃及蘇特王(Ptolemy Soter)建於亞歷山大港的「亞歷山大博 物館」(The Mouseion of Alexandria)。這是一座大學般的建築,內部有 圖書館、演講廳、實驗室、動植物園…等,可供學者、教授在此研究、
寫作、教學,而此時博物館其實比較接近一座設備齊全、專門進行高 深研究的學術機構;也可以說是「一個學者的社群」(張尊禎編,民 88:
8;張譽騰,民 89:98)。
在文藝復興時代,博物館一詞較古典意涵來得狹窄,博物館只是
「一個儲存有趣文物的地方」。十六世紀的義大利,博物館一為 galleria,一個側邊採光,作為展示繪畫與雕塑之用的大廳;另一為 gabinetto,指一個裝滿動物標本、罕見植物,小型藝術型的方形房間,
收藏的物品具有珍奇的性質。此時的博物館被稱為「是一個儲存珍稀 物品的地方」(張譽騰,民 89:98)。
在地理大發現之後,博物館成了珍奇異物收藏的地方﹙任海,民 83﹚。自啟蒙運動之後,西方邁入國家主義之階段,博物館成為國家認 同與政治德行的象徵,暗示了國家提供人們「對」的事物,博物館成 為世俗文化的擁護者(Duncan,1991)。博物館可視為加強秩序、時間 和進步或解放等工具概念的意識型態用品,打開人類的視野,再現他 人的地方和時間,然後維持對那地方的感受,並讓人類和萬物秩序的 地位做一關係的聯結(Walsh,1992)。
啟蒙思想提供現代性的基礎,並在歐洲航行大發現的情境脈絡下
和文藝復興相關聯,形成了帝國網絡(Walsh,1992),博物館的重要 是國家主義的敘述、公民想像社群及殖民主義的擴張(Macdonald,
1998)。進步為其主張,且其本質為科技,科技表面上是客觀的觀察和 分類,實際行動卻是關乎價值和權力(Hooper-Greenhill,2000:17)。 現代博物館的基礎是秩序和進步等現代概念的出現,並和時間與空間 的經驗相關,並牢固於工業化和現代化(Walsh,1992)。博物館成為 國家認同和為大眾進行公民教育進步的象徵。
十八、九世紀博物館的凸顯並不令人驚訝,因為博物館是一個國 家特質書寫及展現的機構(Zolberg,1996:69)。Nason(2000:32)
指出博物館在現代社會中,被認為是反射或折射社會社群真實的公有 地。且博物館的物件被視為開啟知識程度與文化意義的再現鑰匙。因 此,博物館意識型態的演進:從現代時期徹底的科學教育與知識,以 及藝術等國家的重要部份,以彰顯國家 (如生活、健康、自然、科學、
藝術和美)原則。至今日,博物館內的物件被視為未加工的原料,經 過收集和研究的加工,創造產品(展示)提供給大眾購買。
不管博物館的演進如何,博物館總是關乎物的呈現,不管是私人 的珍奇異物,或是公眾國家的機構。
三、博物館與異文化
博物館不管為何種類型,基本上它都在從事「物」的展現。十六、
十七世紀西方國家的王公貴族設置「珍奇異物陳列室」(Cabinet of Curiosities)來儲藏他們因拓展殖民地而得來的戰利品;十八世紀後,
國家集體公有的公共資產理念的形成,博物館開始對一般大眾開放,
許多自然史博物館陸續設立;接著,二十世紀初,各個國家紛紛建立 人類學、民族誌博物館。它們都以蒐藏保存和研究展示世界各地區之 族群文物或文化為主要任務。
不過,在每個時期,由於人與人、人與物、人與自然的關係轉變,
看待這些象徵奇風異俗的文物之心態也有所不同,反映在博物館的展
現與詮釋之方法上(呂理政,民 88;許功明,民 87b)。西方博物館與 異文化的歷史發展,可以下述博物館類型作為代表說明:
(一)「珍奇異物陳列室」時代
在珍奇異物陳列室的時代,歐洲先進國家只是很粗略的把將他們 所認知西方傳統文明相左的文化現象,歸為異類,完全以好奇、欣賞 和宣揚的姿態在陳列這些所謂的「新奇物」(curios)。此時並沒有博物 館制度,博物館展示並沒有一套蒐藏或科學之分類系統可言
(Hooper-Greenhill,1992;喬宗忞,民 84:75;許功明,民 87b:63;
呂理政,民 88:1)。
(二)自然史博物館時代
十八世紀自從自然史博物館的出現,因著自然科學的分類系統,
博物館逐步以系統化方式進行採集、描述命名、分類建檔和比較分析,
文化遺物和自然標本開始有了相同的地位。這時,凡是進到博物館蒐 藏或展示之文物,在理論上而言,它的價值在能提供科學的認知;既 是標本(specimen),也是合乎科學的「物證」(objects-proof)
(Macdonald,1998:6-9;許功明,民 87b:63)。
(三)民族誌博物館時代
在二十世紀設立的民族誌博物館,它們以搶救各地即將消逝的民 俗文化、廣泛蒐集研究那些停滯在工業發展前的文化為己任;像所謂 的「部落」、「族群」或同質性較高的「小規模社會」之物質文化標本 等。且時值西方社會藝術家沈浸於非洲藝術「原始」的震撼感召,不 但掀起了一陣原始藝術商場的狂飆。甚至,還有以非洲、北美洲或大 洋洲等地區之「原始藝術」展為名的博物館或公私立藝廊的出現(許 功明,民 87b:64)。
值得探討的是,自然史或民族誌博物館期望以脈絡化的展示手法 來詮釋物背後的社會文化意義,也就是呈現該物和其社會文化的關聯
性,即社會之中的物的功能;可是卻常常未能達成(許功明,民 89:
64)。實際上,至今我們所謂的民族誌器物的展示,其實絕大多數的時 候,還是在脈絡法/美學展示法的期望與實踐的矛盾中做取捨。
(四)戶外、生活、「類」(quasi-)博物館的時代
後工業社會以降,世界先進國家的博物館產生了非常大的變革,
主要是因為一九五○年代興起的迪士尼( Disney)樂園及主題園提供不 少企業經營手法和成功的靈感,同時在觀光發展的趨勢氛圍中,博物 館逐漸的不再只注意展示「物」本身,而把焦點轉到參觀者的身上,
即由「物」的關注,轉到對「人」的關注,強調參與性、娛樂性和服 務性。不僅蒐藏、展示年代久遠之物,也開始對大眾、日常生活的平 凡、瑣碎事物產生興趣;另一方面,博物館經營的方式也受到觀光商 業之刺激,開始有走出戶外,走向大眾的展示活動,意圖擺脫舊有的 櫥窗與靜態式的刻板印象(許功明,民 87b:65)。於是相繼有許多戶 外博物館、生活歷史博物館(Living History Museum)或生活博物館
(Living Museum)等相關性質的博物館出現,更甚而出現了風格新穎 的「類似博物館機構」(quasi- museum institutions),這些機構大致包括:
生態博物館、文化園區、文化村、民俗村、文物館、文化中心、科學 中心、主題園區、遺址等。
從上述之博物館類型與展示之詮釋可以發現,不同時期,不同類 別的博物館,以不同的方式來觀看與展示物品。整體來說,在珍奇異 物陳列室時期,物品視為新奇物,未有歸類及系統的展示;或是自然 史時期的進行系統化蒐藏、分類,以其背景說明標本或民族誌物品之 功能的展示;或者是當作陳設神聖的偶像物;或像是展示在美術館的 藝術品;或是在新的博物館理念強調以人為主,主張用大眾都能明瞭 的語言與生活化的方式來說明過去,這種以生活歷史為詮釋展現的方 法等。不難發現,展示物品深受當時流行文化、科技發展、社會專業 分工、民眾之意識形態和需求影響,博物館的展示可以視為當代社會 之索引(楊翎,民 87:51)。
貳、博物館是文化再現機制
一、再現在文化傳承中的角色
(一) 關於文化
文化是在西方世界中,少數難以定義的語詞。若以社會學科的觀 點討論,文化是指人們生活的方式;然若以人類學的觀點,則認為文 化是社會或團體所共享的價值( Hall,1997:2)。Raymond Williams 認 為文化是:(1)智力、精神與美學的一般過程,(2)智力的運作與實踐,
特別是指藝術活動,(3)特殊的生活方式,尤其是指某些人、某時期或 團體,(4)表意系統—經由必要的社會秩序溝通、再產生、經驗和探索
(轉引自 Hooper-Greenhill,2000:11)。因此,Williams(1981:21-30)
認為,文化研究必須兼及三個面向:(1)文化生產的歷史背景和社會條 件。(2)文化藝術作品的形式、風格和孕涵之意識形態和知識觀點;(3) 文化藝術作品和社會階級之間的關係。具體言之,在真實社會情境中,
文化是社會實踐的過程,和社會成員對意義的產生與交換有關。文化 經由語言共享意義,而語言之所以能運作則賴於再現系統。換言之,
在語言中,我們使用符號和象徵來傳達我們的概念、想法與感覺;亦 即再現接合了文化中的意義和語言。
(二)關於再現系統
社會文化或社會成員的經驗和意義靠再現系統來串連。再現是經 由語言之意義的產物,也是人們理解世界的方式。再現意謂著描述,
即喚出心中的圖像;亦是象徵、代表。人類之所以能表達心中複雜的 想法,經由事物(語言)和他人溝通,讓他人理解,乃因於再現(Hall,
1997)。深入言之,再現是我們心智經由語言概念之意義的產物,連繫 了概念和語言;而語言使我們能指稱世界裡物件、人及事件之真實。
這兒語言是比喻的概念,包括共同語言、方言和數位化、電子語言符 號。
再現系統( system of representation)是文化中意義過程的核心,是 建構意義的過程,其包括心智的再現與語言(Hall,1997:19):第一 是藉由建立事物(人、物件、事件、抽象概念等)和概念圖示之間一 系列的一致性或一連串的同意義,使我們給予世界意義。第二則是倚 靠建立一系列的一致性在我們的概念圖示和一連串符號之間,而符號 被安排或組織成多樣可象徵或代表這些概念的語言。在語言中,事物、
概念和符號之間的關係展現了意義生產的核心,而連繫這三個要素的 過程,稱之為再現。
意義的建構和傳達是經由再現系統,藉由符碼(codes)的建構和 附著,而產生了我們概念圖像和語言系統之間的關聯性。而符碼支配 著概念圖示和語言系統間的翻譯關係。符碼固定了概念和符號之間的 關係,使不同文化和語言的意義更穩固,並告訴我們語言是運送概念、
想法的(Hall,1997:21-22)。符碼將我們說的、聽的和理解的變成可 能;使同一文化中的說者到聽者有效溝通成為可能。其藉由社會習俗 產生,而非由神決定,乃是由文化、社會來固定。符碼賦予文化中的 人們實際的知識,並讓下一代學習再現的系統與習俗。綜而言之,人 類不自覺地將符碼內化,並藉由再現系統表達確切的觀念。
就文化研究來看,理論上,研究再現系統取向可以分為三類(Hall,
1997:15-25):第一個是反射的(reflective approach)取向,意義在物 件、人、想法或真實事件中,認為語言的功能就如同鏡子一般,會將 所見全然地反射呈現,再現被視為模仿、擬態。第二個是意圖的
(intentional approach)取向,認為語言是為了傳達說話者獨一無二的 意義,語言與文字被視為是作者有意圖的意指;然卻忽略了語言的本 質是溝通,並不屬於任何一個人。第三個是建構的(constructionist approach)取向,再承認語言的公眾與社會的特徵,認為事物並沒有意 指,是人類運用再現系統來建構意義;即意義是經由語言和符號系統 的運用建構出來的。因此,意義、經驗和知識的形塑必須植入社會歷 史脈絡中論述。
二、博物館與再現(representation)
1980 年代,Stuart Hall 提出的「譯入/譯出」(encoding/decoding)
模式也被用來探討博物館與文化再現的關係。Hall(1980:129-130)
認為文化機構的文本產製是社會建構的過程,在訊息建構的過程中,
當時社會的知識觀、生產機構的基層結構,文化、生產的慣例常規和 作業標準等專業意理,以及預設的溝通對象等均會形塑訊息的文類和 內容意義。相同的,參觀者解讀文本也是一種意義建構的過程,解讀 者的知識架構、知覺、情意、認知和意理的經驗,以及所處的社會位 置和所擁有的技術基層結構均會影響文化事業的娛樂、告知和說服效 果(見圖 2-1-1)。
展示是有意義的論述
博物館 譯入 譯出 參觀者 意義結構 1 意義結構 2
知識結構 知識結構 生產關係 生產關係 技術基層結構 科技基層結構
圖 2-1-1 譯入/譯出模式
(資料來源:修正自 Hall,1980:130)
例如,Dicks(2000:61-67)以譯入/譯出模式探討南威爾斯(South Wales)遺址博物館如何藉由政府部門、經濟部門和民間勢力,推動遺 址觀光事業,帶動地方經濟和文化復振。這種產官學民共同營造的地 方文化博物館化,其遺址文化再現的關係是複雜的、多重符碼的。誠 如 Hall(1980:131)說:「現實存在於語言之外,但是須透過語言才 能再現,我們能知道的,能說的都是經過論述生產。…」,因此,博物 館所傳遞的知識與經驗不是透明的,而是真實社會條件下,各種社會
力 量 的 接 合 。 Hall ( 1980 : 136-138 ) 提 出 「 支 配 / 霸 權 符 碼 」
(dominant-hegemonic code)、「協商符碼」(negotiated code)和「反對 符碼」(oppositional code)等三種理念模式,來論述文化事業機構/組織 如何解讀外在世界。支配/霸權符碼是指文化機構的作業,環繞在支配 結構,尤其是國家機器,同時,產品內容呈現的意義、印象和格式也 以追尋主流的文化。就博物館而言,Hooper-Greenhill(2000:17-18)
指出人類、國家民族或想法的關係均是經由物件的挑選、展示的方式 與其彼此之間的關係所生產出來的。雖然,專業符碼(professional code)
的採行,讓博物館具相對自主性,但是,專業知識和精神未嘗不是從 屬於社會中支配文化和價值的西方系絡化觀點( Ames,2000:78)。協 商符碼是指博物館承認主導的抽象定義有其重要性,例如,國族想像,
但是還是會依機構立場,來調整和修正普同的原則。
任海(民 83:29)認為「博物館再現」(museum representation)
是指有關歷史與文化之知識塑造的「博物館過程」,即指收藏、展示、
解釋和教育等。這些手段包括動靜態的展覽、展覽指南、有關的出版 物、影視資料、演講、田野旅行、培訓等。而博物館的再現與知識的 塑造有十分密切的關係。「再現總是關於某人或某物,且被某人或某物 所為,並強加於某人或某物」(轉引自任海,民 82:110;Mitchell,1990:
12)。黃應貴(民 82)提到各式的文化再現,如人類學民族誌本身的書 寫就是一種經驗性的,書寫是對真實的再現並不是社會事實本身,其 過程是經由被研究者、寫作之人類學者及讀者三方面層層詮釋、主客 觀之調節而來(許功明,民 87b:75)。因此,博物館其在展示原住民 文化的過程,即是對原住民文化的一種再現,經由符號﹙物件、空間、
解說、導覽手冊等﹚的運用來表徵原住民文化,使該概念之意義產生,
並且在這樣的認知過程中,塑造關於原住民文化的知識。
參、博物館再現危機與原住民文化 一、博物館與原住民文化再現
直到獅子有他們自己的歷史學家,否則打獵的故事總是為打獵者 添加光輝(引自 Coxall,1997:99)。
二十世紀是再現(representation)危機的世紀( Macdonald,1998;
陳茂泰,民 86),博物館大部分的自然科學展示其評價可以用聲名狼藉 來形容,許多人質疑著:誰決定什麼應該展示?科學和客觀的概念如 何賦予並評斷再現?誰能為科學、公眾或國家說話?在建構展示時其 磋商的團體是一個怎麼樣的過程?在此過程中,什麼被消除或沈默 了?如何讓公眾了解展示的內容與型式?博物館展示文化再現的過程 中有著上述的問題仍待思考與面對。
社會思潮的演進,尤其是 1960 年代,人類挑戰了民族國家主義與 自由主義,以及環境者的運動,引起了對傳統文化、少數族群、非傳 統及新時代生活方式的興趣,因此原住民博物館如雨後春筍般出現
(Macdonald,1998)。Nason(2000:34-35)指出占美國博物館總數三 分之二的地方性博物館對原住民文化保存具有重要貢獻。這類博物館 的特色:展示空間小,專業或義工人員少,三分之二以上是由非營利 組織來經營。
1980 年代以來,「新博物館學」(new museology)興起帶來了「公 眾參與」﹙public involvement﹚的概念;參與式的展示計畫,其重點之 一是將展示詮釋權的釋放和重組﹙呂理政,民 88︰161-162﹚。即早期 的博物館由學者挑選展品,以分類學、年代學等的展示架構,再加以 標籤說明的程序。到進一步的整合形展示計畫,注重展示主題、空間、
展品呈現即美學設計等的原則,雖仍然是由博物館研究人員主導的展 示詮釋;但是參與式的展示計畫,首先將詮釋權開放給研究人員、展 示人員和教育人員共同商議,容納了比較多元的觀點。而當研究人員 能否代表原文化主人﹙或歷史事件當事人﹚的觀點或教育人員能否代 表參觀者﹙學習者﹚的觀點開始受到質疑的時候,原文化主人與參觀 者的詮釋權也逐漸受到重視。於是,新博物館學的理念讓博物館展示 有了新的思考方向。
就博物館與原住民之間的關係來看,Ames(2000:41)指出,博 物館展示原住民文化需要朝向新的詮釋典範邁進,即以多元面向方式 架構的展示:(1)就參與者而言,應包含館方與文化展出之社群;(2)
就呈現內容而言,應詮釋動態的文化,將文化的過去、現在與未來置 入展示中。
從歷史演進看來, Ames(2000:77-82)認為博物館與原住民部落 結合的模式有二,將原住民視為文化資源,或將原住民視為夥伴。
(一)博物館視原住民為社會與文化資源。
博物館採取超越的觀點(transcendental perspective),來再現原住 民文化。博物館(藝術、歷史與人類學博物館)自己定位為專業策展 者,具有文化詮釋與再現的權力。因此,在館藏蒐集、展示探究與再 現文化方面的主導權大於原住民。由於博物館專業源自於西方文化與 教育訓練,專業人員採西方系絡化觀點(a Western contextualized
perspective)來解釋和再現原住民文化。這種觀點是民族學相對論
(ethnographic relativism),透過諮詢原住民的耆老、文化工作者和展 演者,客觀中立地再現原住民的文化。雖然,博物館專業人員根據原 住民的歷史與文化情境來再現其文化,但是,博物館最終仍握有異文 化詮釋和再現的權力。
(二)博物館視原住民為合作夥伴
這種合作關係是基於責任與誠信原則,讓原住民掌握自己文化遺 產詮釋和再現的權力。在博物館與原住民合作中,讓原住民積極參與 探究和展示過程,例如,物件選擇和詮釋,為了讓展示充分反映原住 民觀點,諮詢時間和方式如語言、口述歷史等的使用,儘量符應原住 民的認知和敘說方式等。這種文化再現方式重協同合作過程,輕結果,
以便讓原住民充分發揮文化主導權。
從理念和實際運作面,Ames(2000:74)建議博物館與原住民之
間應從政治、哲學和專業等面向來進行合作,方能達成多元文化社會 的目標。具體言之:(一)政治上,博物館和原住民應共同致力於糾正 植基於歷史的不平等,讓原住民發聲。(二)哲學上,原住民文化再現 必須靠原住民和博物館共同營造,也是雙方的責任。(三)專業上,雙 方共同參與博物館經營方針和政策決定,合作運用國家和社會資源,
打造原住民文化遺產、歷史與文化。(四)教育上,共同參與與規劃原 住民展示和行銷方案,以提升博物館教育,展現原住民知識觀,促使 多元文化社會的達成。
二、展示與原住民文化再現
展示中的再現,或者文化活動中的演出,在今日都因媒體科技與 傳播方式的多元化,而形成文化題材與內容普遍的被複製、量化 的超真與失真之實。即使是如此,若仍想從現實的表現中一昧地 追求文化「真確性」(authenticity),終究會發現是個神話(引自許 功明,民 87b:59)。
歷史與文化有其特定時空上絕對的真實,物件或遺跡既然割裂於 原來的時空,只能說是絕對真實的片斷而非全貌。就理論上來說,博 物館的展示形式,無論採用什麼樣的詮釋觀點,都沒有能力使喪失歷 史文化脈絡的物件能完整重回其原來的脈絡之中(呂理政,民 88︰18)。 博物館意圖傳播的知識,在本質上並非是「中性的」,知識不是被
發現的,而是被「製造」出來的。知識是一種社會的產品,它反 映了我們所處社會的權力關係。﹙轉引自張譽騰,民 89︰51;
Tucker,1992︰13﹚
展示的觀念和設計是博物館詮釋該藏品的架構,如同一面鏡子,
同時具體反映該館建館理念和內涵哲學。博物館的展示向來是既政治 又文化的,展示的背後蘊藏了博物館主觀的意識形態,及當時社會文 化之思潮。傳統博物館的歷史文化的展示,曾經受到許多嚴厲的批評,
認為博物館所呈現的都只是片斷的、獨斷的、主觀的、權威的歷史文
化觀,或者是虛構的「超真實」(hyper-reality),無法呈現歷史文化的 真實(任海,民 83;呂理政,民 88:65-66;張譽騰,民 89:54)。
展示呈現的是經過化約的真實,其過程會面臨傳譯的真確性與詮 釋觀點的問題。在主/客觀的論點之際,保持中立的立場是不容易的事。
博物館究竟能做到怎樣的地步,仍是需要不斷的探索和努力的。博物 館展示應是對於原住民文化完整「複製」或「重建」於原住民的歷史 文化脈絡。Nason(2000:43)建議博物館接連原住民的過去與現在,
展現原住民的生活、文化和知識觀。博物館要知道困境之所在,即使 是展示只有片面的或部份真實,只要知道困境之所在,在思考詮釋展 示主題時,當有所警惕:「無論就專業或生手,族群與文化,知識與權 力看來,原住民和『我們』是有差異的。」
肆、展示系統分析
就博物館的觀點,展示類型可以分為展示場所與展示期間。若博 物館也被視為是一種展示品,以空間作為論述的重點,博物館的展示 可以分為室內型展示、戶外型展示及現地保存展示(呂理政,民 88:
11-13;陳雪雲,民 87:96);就展期分類可以分為常設展示( permanent exhibition)與臨時展示(temporary exhibition)(Burcaw,1983;呂理
政,民 88:11-13)。 一、展示視為一種溝通
展示是溝通的場域,展示是博物館與觀眾溝通的主要方式,展示 能讓博物館與觀眾、展品與觀眾、觀眾與觀眾進行溝通,(呂理政,民 88),展示意義的形成,是由不同參觀者在參觀過程中,與他人、展品 及環境之整體互動的結果,是一種個人與社會的綜合建構(許功明,
民 87a:76)。而溝通模式常被用來說明博物館展示。美國政治學者 H.
Lasswell 在 1948 年的一篇文章中,提出對於溝通過程最有名的一段話:
「說話者使用某種管道將訊息傳遞給聽者,來達成某種溝通效果(Who says what to whom in what channel with what effect)」(轉引自楊中信,
民 86:2;鄭麗萍,民 89:31)。因此在溝通的過程中,溝通要素包括:
訊息傳遞者、訊息、媒介及訊息接收者,然訊息傳遞者的目的、及所 處之環境與所採用媒介條件與限制,亦影響著溝通的有效性。展示的 目的是溝通,展示本身就是一種溝通的過程,展示設計者(訊息傳遞 者)以展示規劃(管道)為媒介,將藝術、科學、文化或歷史的理念
(訊息)傳達給觀眾(訊息接收者),以達到其溝通之目的。
傳遞者(展示規劃者) 媒介(展示) 接收者(觀眾)
圖 2-1-2 博物館傳統溝通模式
(資料來源:轉引自 Hooper-Greenhill,1991:56;Cameron,1968)
然而,傳統的溝通模式將觀眾視為消極、被動的接收者,
Hooper-Greenhill(1991:59)便將傳統的溝通模式予以修正:將訊息 的傳遞者視為一個「溝通團隊」,包括研究人員、設計人員、保存維護 人員及觀眾;同時,訊息的接收者也變成了(主動的意義創造者)。無 論是溝通團隊或觀眾,分別都會運用其先前的經驗來理解、體會並詮 釋,主動的建構新訊息的意義,易言之,他們既是展示意義的積極製 造者,也是意義的詮釋者。
溝通團隊 意義、媒介意義 主動的意義製造者 圖 2-1-3 Hooper-Greenhill 的博物館新溝通模式
(資料來源:Hooper-Greenhill,1991:59)
展示是博物館最基本且獨特的溝通方式,展示場是博物館與觀眾 的溝通場域,而展示活動本身就是博物館與觀眾溝通的手段。從目的 來看,展示場是博物館的教育場所,或者說是觀眾學習的場所,博物 館透過展示,在展示場與觀眾溝通,讓觀眾達到學習的效果。
二、展示規劃
展示並不是完全的複製歷史,展示對於歷史是具有「象徵」、「模 擬」、「過濾」與「選擇」的本質(呂理政,民 88:80)。
(一)展示意義與目的
展示(exhibit)與陳列(display)兩辭經常被博物館及設計家所使 用,然在意義上,此二者並不完全相同,簡單來說,「陳列」是指物件 經過設計的排列,而「展示」則意指加上解釋與詮釋的陳列( 呂理政,
民 88:63)。
展示(exhibition)是藉著物件(object)的公開陳列以達到與參觀 者溝通為目的。博物館展示除了傳達訊息,有時也有提供娛樂的功能,
更重要的是傳遞知識。而知識的範圍相當廣泛,舉凡人類歷史之文明、
藝術、科學,乃至與人類生存有關的自然及社會環境資源。博物館展 示既然以傳遞知識為目的,那就不只是展品的陳列或擺設,而是有意 義展示(Spalding,1993;蘇啟明,民 89;呂理政,民 88;許功明,
民 87a)。所謂「有意義的展示」就是要能詮釋出展品背後的文化脈絡 與意涵。博物館經過研究、展示此一過程,企圖來詮釋、再現展品的 文化意義,此為溝通的憑藉。
博物館展示以傳遞知識為主要目的,同時應符合真確性
(authenticity)、富吸引力( attractiveness)及具溝通效果(effectiveness of communication)三項標準。因此,展示是博物館文物呈現的主要途 徑。荷蘭國立民族學博物館前任館長 P. H. Pott 曾將博物館參觀者動機 分為三類(胡家瑜,民 86;喬宗忞,民 84:74):(1)滿足美學需求;
(2)滿足浪漫情懷;(3)滿足知性的需求。故在規劃展示時須考慮此三個 動機因素。
而荷蘭國立民族學博物館的 H. H. Frese 把民族學展示當作文化傳 譯(cultural translation)的過程,包含兩個連續的階段。第一個階段是 整理出田野所獲及的相關文獻,本質是科學的。第二個階段則是溝通 第一個階段所收集的資料和博物館參觀者既有的知識的差距,本質是
教育性的。第一個階段是重傳譯的科學,第二個階段是重傳譯的藝術。
(轉引自喬宗忞,民 84:75)。博物館的展示,本身就是一種詮釋,是 對該「物」所代表之文化的詮釋,由物件的再脈絡化;即從原來之生 活情境的脈絡抽離,進入博物館化的過程,來展示、呈現該文化情境、
文化內容與文化知識。
(二)展示特性與要素
一般而言,博物館展示具有三個獨特的特性(胡家瑜,民 86:65):
(1)它是一種溝通的媒介,透過物質證據,傳遞溝通知識、想法、情緒,
或呈現象徵意義與文化成就;(2)是一種藝術形式,一項空間藝術、環 境藝術,是顏色、形式、線條、空間等各種要素,加上文物的組合;
考慮的是視覺需求。(3)更是一種詮釋的結果,以研究規劃者的哲學態 度和思考架構為經緯,透過文物的揀選、環境空間的佈置,建構出文 物的文化背景、社會意義、歷史、政治、經濟等重要訊息的呈現,共 同完成特定訊息的傳達。
那博物館要有哪些要素或條件才可能形成博物館展示?呂理政
(民 88)、蘇啟明(民 89)等認為,第一是要有物件,又稱為展示媒 體;第二是要有場域,又稱為展示空間;第三是要有觀眾,此即展示 對象;第四個便是主題,一個沒有主題的展示,充其量只能稱之為陳 列。
展 示
訊息 物件 空間 主題 展品 空間架構
故事大綱 多元媒體 展示方法
觀 眾
圖 2-1-4 展示構成要素結構圖
(資料來源:呂理政,民 88:13)
(三)展示規劃原則
展示規劃內容的思考原點有兩種導向(Dean,1994;呂理政,民 88):一是以物件( objects)為思考原點,即由現有的物件來研究分析,
接著決定主題(theme)及次主題(sub-theme)。換言之,稱之為「物 件導向」的思考方式;另一種是以展示所欲傳達的觀念或訊息為思考 原點,首先決定展示主題,藉由研究分析決定次主題,再選擇、安排 展示所需之物件及輔助展品(如視聽媒體、照片、圖表等),充分闡述 主題及次主題,這即是「主題導向」的思考方式。呂理政(民 88:19)
認為「物件導向展示」著重於保有實物本身的價值,避免人為的附加 因素,設法保持物件原狀,因而多採線性靜態的展示方式,此種展示 方式常見於藝術類博物館。「主題導向展示」則是將物件的內在意涵寓 意於展示的一種方式,不僅是陳列物件而已,還要以明確的主題意識 為前提,而此種展示方式見常見於科學、歷史類博物館。
展示大部分介於物件導向與主題導向之間,其展示型態通常有二
(Dean,1994:4):(1)主題式展示:依照主題安排物件,並附加基本 資訊,如標示、說明文等。(2)教育式展示:靠近主題導向那一端,呈 現 60%資訊、40%物件,主要依據和使用文本資訊的協助傳達展示物 件的意義。
物件陳列 資訊陳列
物 件 資 訊
有物件說明 教育展示 物件環繞主題陳列
圖 2-1-5 展示內容尺度
(資料來源:Dean 1994:4)
雖說展示規劃有上述兩種之思考原點,但絕不是全然劃分且對立 的,展示是博物館有計畫地、系統地展現公共典藏品與資訊,供社會 大眾欣賞參觀。
(四)展示架構與類型
博物館展示為了儘可能恢復展示物件的原始脈絡和其意義之詮 釋,經常從展示物件的研究觀點,或以學術思想及理論背景來思考展 示的架構與方式(呂理政,民 88:22-23)。大體言之,時間軸展示、
空間軸展示、系統分類展示以及生態展示是一般博物館較常採用的展 示架構與方式:時間軸展示架構或可稱為年代學的(chronologically)
展示,是以時代順序為架構來配置空間或展品的安排;空間軸展示架 構或可稱為地理區位的( geographically)的展示,是以地理的分布為架 構來安排展示品;系統分類展示( systematic exhibits)架構或可稱為類 緣的(genetically)展示,以展示物件系統分類或類緣關係為架構來安 排展品;生態學的(ecologically)展示架構,注重展示物件與其原生環 境或同一環境中共生共存之諸物,而與分類展示幾乎成為兩種互不交 集的展示脈絡。
然落入原住民文化之展示時,上述的展示架構或類型固然會夾雜 交錯運用,但仍不夠具體地將原住民文物的展示做說明。因而胡家瑜
﹙民 84﹚提出人類學展示所採用架構的類型做為補充:(1)器物分類展 示,主要是依據器物的類型/用途來排列標本,將各種不同文化的同一 類型器物放在一起比較陳列。(2)文化區/文化群展示,其理論架構是認 為每個文化有其獨特性,每一件器物的意義必須在原有之文化中才能 被了解,而族群、部落是理解器物意義的最基本文化單位。(3)民族誌 式展示,以人類學家的田野調查研究成果為展示之基礎,主要是一個 族群的深入展示。(4)主題式展出,以專題、問題取向式的架構來安排 民族學標本展示,打破文化單位的限制。
Nason(2000:36-45)將文化展示的類型歸納為:(1)地理的或民 族的展示--根據特有的地區或文化物質來陳列。(2)發展性的展示--聚焦 於特定的物件為改變的例證。(3)活團體的展示—為特殊的民族學展 示,展出物件的產地或居所,或者是藝術家的工作室。(4)陳列或開放 的倉庫—忽略物件的起源、年代或其他標準陳列。
博物館的展示類型可依許多不同的標準來分類。而《博物館展示》
(Exhibitions in Museum)一書中,Belcher 將展示區分為(轉引自喬宗 忞,民 84):情感型的、教育型的、娛樂型的,以及其他型四大類來加 以說明。他的看法是展示設計之初就要考慮如何去影響觀眾,因此以 觀眾的回應來區分,而產生上述的展示類型(轉引自許功明,民 87a)。 荷蘭國立民族學博物館前任館長 P. H. Pott 的參觀者動機分類,而有三 種展示規劃之取向(approaches):美學的(aesthetic)、喚起情感的
(evocative)與知性的(intellectual)。
(五)展示策略
博物館的展示包羅萬象、五花八門,可以運用各種媒體以及各種 可能的方法或策略來傳遞展示資訊,與參觀者進行溝通。例如音樂、
戲劇、舞蹈、繪畫、演講、魔術、笑話等,均可用來吸引人注意,使 人感興趣,使人印象深刻的種種方法,都可以將其運用來在博物館的 展示中,以達到博物館展示與教育效果的展示策略。陸定邦(民 86:
17-22)將常見的展示策略歸納為:放大法、縮小法、比喻法、比較法、
陳述法、透視法、引誘法、測驗法、遊戲法、重覆法、恐嚇法、鼓勵 法、藝術法和戲劇法。陳雪雲(民 87:97)將上述展示策略歸納為兩 種:以展示主題為中心和以觀眾為中心。以展示主題為中心的策略,
是指博物館運用放大/縮小、比較/陳述、透視/比喻等方式,以理性的態 度說明和解釋展示之主題,進而讓參觀者理解展示之主題。而以觀眾 為中心的展示策略,即訴諸感性的手法,例如引導、鼓勵、恐嚇、戲 劇和藝術等手法,營造一個讓參觀者容易親近展示主題之情境。
近來,因為科技的日新月異,平面或電子媒介已經成為博物館展
示時的重要幫手,以彌補一般展示之不足。而為了促進參觀者之博物 館經驗,更有各種實際參與、動手操作的活動納入展示之中。綜合言 之,展示是博物館依照參觀者之特性,適切的安排各種媒材讓歷史再 現,這些媒材包括:實物、符號、視聽設備、行動(表演、遊戲等)
和環境(自然環境全景模型等)等。
第二節 台灣博物館與原住民文化
壹、台灣博物館與原住民文化採集
一九○八年日本殖民政府在台設立「台灣總督府民政部殖產局附 屬紀念博物館」,此即台灣省立博物館之前身(現已更名為國立台灣博 物館),也是台灣第一座博物館(張尊禎編,民 88:8)。它在一九一六 年遷入現址(二二八和平紀念公園內),館內以動物及人類學標本的蒐 藏居多,曾是東南亞地區最富盛名的自然史博物館,可惜未能跟上時 代變遷,其地位已由新興的博物館所取代。近日館方已有擴館、整修 的計畫,將以全新的風貌再現。
一、 台灣蒐藏原住民文物機構之歷史發展
文物在博物館中呈現的意義與價值,隨著展示的邏輯和詮釋觀點 的不同,會出現不同的面貌。仔細觀察不同階段的博物館展示的變化,
就是對「物」的基本假設與思考方向的改變。台灣原住民文物的蒐藏 不過近百年,根據歷史發展可劃分為三個不同的階段(江韶瑩,民 83;
胡木蘭,民 87;許功明,民 87b:35-36)。
(一)日本統治殖民時期(1895 年至 1945 年)
早期蒐藏的文物,除了一小部份以運出國外分散在世界上知名的 博物館中,成為他們廣泛蒐藏的文化標本類型之一,或其中有一大部 份集中在日本,其他源於日本統治時期假研究之名、藉官方警力之助 收集而來的精美「高砂族」或「生番」的「原始藝術品」,今天已進入 國內幾個重要蒐藏保存與研究地點。
「台灣省立博物館」,原稱「台灣總督府博物館」,於 1908 年成立,
為最早且重要的標本典藏管理處,進行收藏的時間在 1900 至 1920 年 間。再來是 1928 年設立為日本人稱之台北帝國大學「土俗人類學講座
標本室」的「台大人類學系標本陳列室」,其中的文物大都是 1930 至 1940 年間蒐藏所得。蒐藏之藏品時間依序約為 150 年及 70 年前原住民 的文物。
(二)光復後至七○年代前之二十年間
1956 年成立的「中央研究院民族學研究所」的附設博物館,其主 要是在 1950 年至 1960 年間因進行較集中的田野採集時所蒐集的物 品。藏品的時間深度約為 50 年前原住民的文物。
(三)最近二、三十年間
七○年代除了政大民族學研究所標本室與烏來山地民俗文物館 外,此時期的博物館多屬地方類型之博物館,如文化中心。在八○年 代之後,政府開始重視文化社會之建設,博物館因而受到重視,在此 時期不但博物館的成長數量較前兩期為多,且博物館的類型更是呈現 多元之風貌。有三所重要的原住民文物蒐藏單位設立,包括「國立自 然科學博物館」(1986 年),「國立台灣史前文化博物館籌備處」(1990 年)及「順益台灣原住民博物館」(1994 年)。藏品代表的時間深度在 距今 75 年前至 50 年前左右。也有像九族文化村與文化園區此種「類」
博物館的型式。
二、博物館、國家與原住民文化保存
一般而言,全世界的人類學術研究機構,幾乎都有相當豐富且完 整的民族學文化遺產的收藏,而這些收藏或有獨特的地區風味,或具 備濃厚的族群色彩,其均為人類文化不可取代的資產。探究和蒐集原 住民文化的機構,依性質可以分為兩類(任海,民 83;巫習民,民 83:
27),第一類附屬於學術機構,例如,台灣大學人類學系附設之民族學 標本陳列室及中央研究院民族研究所附設人類學博物館,因持續性的 進行人類學田野調查,而不斷累積、蒐藏原住民物質文化各項資料,
目前之文化標本數量已相當可觀。第二類是博物館系統,台澎地區現 在共有二百三十二座的公私立博物館中,和原住民文物收藏有密切關
係的大約二十座(任海,民 83;行政院文建會,民 88;胡木蘭,民 87;
陳國寧,民 86)。(表 2-2-1)公立博物館有十六座,,因其具有自成系 統之組織型式及獨特之功能與目標,在國家經費支持下,在蒐集、展 示及教育活動方面,可以觀察出國家文化體系是如何看待原住民的社 會文化體系。屬於這類的博物館有國立台灣博物館、行政院原住民文 化園區、國立自然科學博物館以及台東縣立文化中心的山地文物陳列 室等。私人性質四座,因自民國七十年代以來,一方面政府開始重視 文化社會建設,促使博物館開始蓬勃發展;另一方面由於台灣經濟的 持續繁榮,使民間也蓄積了相當充沛的能量,而且或因個人特殊之喜 好,或因文化商品之刺激,使得許多企業家、藝術家紛紛投入原住民 文物之收藏,並進而創建博物館,共同建構原住民圖像;此類的博物 館有九族文化村、北投文物館、順益台灣原住民博物館等。
表 2-2-1 台灣公私立博物館收藏原住民文化標本資料一覽表 單 位 設立年代 收藏件數 資料年代 備 註 國立台灣博物館 1908 #5179 1991.6 A 各族 台灣大學類學系標本陳列室 1928 #913 1953 各族 中央研究院民族學研究所博物館 1956 #3276 1988 各族 中央圖書館台灣分館 1963 47 1970 文 獻 與 圖 政治大學民族學研究所標本室 1974 *570 1985 ?
烏來山地民俗文物館 1974 *1300 1990 BC?
台中市立文化中心台灣民俗文物 1976 56 1978 A 中 部 各 台南市立永漢民藝館 1979 *160 1985 A 南 部 各 屏東縣立文化中心 1980 *300 1986 B 魯 凱 排
苗栗縣立文化中心 1983 87 1986 賽夏
花蓮縣立文化中心 1983 *100 1986 B 縣 內 三 台灣民俗北投文物館 1984 *600 1989 A 各族
九族文化村 1986 *80 1986 B?
國立自然科學博物館 1986 2060 1991.6 各族 行政院原住民文化園區 1987 *300 1991 B 各族 台東縣立文化中心山地文物陳列 1989 *430 1989 B 縣 內 六
台中縣立文化中心編織工藝館 *120
國立台灣史前文化博物館籌備處 1990 #1598 1993.12 各族 台灣省文獻委員會文獻資料館 1993 不詳 -- ? 順益台灣原住民博物館 1994 *1400 1992 B 各族 說明:*為大約數,#為呂理政提供之統計資料,A 含部份平埔族文物,B
含複製仿製新製,C 為商業性質,?主要族別不明,待查。
(資料來源:巫習民,民 83:28)
三、台灣原住民文化保存之反思
由上述的原住民文化保存情形看來,政府對台灣原住民文化的保 存佔相當重要的位置。無論是學術機構、公立博物館或私人企業博物 館,或多或少都有接受政府的補助。學術機構與公立博物館不談,私 人企業團體更因為政府的扶持,例如稅賦減免、資金補助等方式,而 在民國七十年代後開始出現地方性與私立的博物館保存原住民文化。
從表 2-2-1 備註部份看來是原住民各族的文物資料均有保存,但就 資料的說明上仍是相當籠統,並不是十分清楚,數量上或性質上是不 是平均的保存了台灣原住民各族的文化呢?且若從保存之後的目的來 深究,可以發現:以學術機構保存原住民文化來看,是將原住民文化 視為研究對象加以保存;博物館則依其性質、經營理念等,而對原住 民文化的觀看方式不一,像在自然史博物館中,原住民的文物為物證、
標本,為原住民的存在為證;私人若是受原住民文化之獨特性、藝術 性所吸引,看在美的觀點上,那保存的目的即為收藏。
貳、順益台灣原住民博物館
目前台灣約有二十座與原住民文物蒐藏有密切關聯的博物館,順 益台灣原住民博物館是現今唯一一座位於非原鄉地區,且以原住民文 化為唯一展示內容之博物館。
一、經營理念
全世界的原住民對於自己的處境,有愈來愈清楚的意識與自覺,
因此,全球各地的原住民,開始積極的向世界各國發聲,除了要求文
化尊重與生存空間,更希望尋找向自身的歷史文化根源,進而開展新 的原住民風貌。「近親鄉土,互愛文化」,是順益台灣原住民博物館林 清富先生所揭櫫的使命,在這樣的創館的使命之下,反映的是一個企 業對台灣的感恩之心,期盼台灣為這片土地上生存的各個族群提供了 一個共生的環境(張譽騰,民 88:6)。
順益台灣原住民博物館的籌建是 1985 年,當年的十月,順益企業 副董事長林清富,一方面感念順益企業創業之艱辛,一方面也因著一 份愛台灣的情感(蔡世蓉,民 88:29),希望能具體表達回饋社會之心,
因此以順益企業董事長林迺翁之名,成立了文教基金會,開始推動各 項公益活動。次年五月,基金會設立專案,由總幹事游浩乙負責,積 極的進行博物館的籌建事宜(張譽騰,民 88:19)。
順益台灣原住民博物館它是一個私人捐助性質的博物館,它基本 上的藏品是私人收藏再捐贈出來的,所以其藏品量目前是一千多 件,基本上它的設定是固定展示。(離職館員 3)
1980 年代,就當時社會環境而言,可從兩方面來談:一為當時台 灣社會族群之關係,原住民的社會運動;一為台灣政府對文化建設的 重視,與民間企業蓄積能量,私人收藏者增加。或者,從博物館內與 外兩方面切入:一是台灣當時的社會文化情況,一是順益企業林清富 最初的想法、建館理念。
當初,林清富的創館動機在為自己的藏品找尋安置的地方,而其 收藏可以分為兩大部分:一是台灣早期的西洋畫;一是原住民文物。
早先想蓋一座可以容納這些藏品的展示中心,但是在權衡之下,發現 以西洋畫為主的美術館,跟原住民文物為主的人類學博物館並存的可 能性並不高,加上一些學者朋友的鼓勵,及觀察到當時台灣社會的脈 動,最後決定建造一座以原住民文物為主題的博物館,順益台灣原住 民博物館於焉動工興建。(蔡世蓉,民 88:29)首先考量建館地點,其 中雖也考慮過新店、淡水等地,在經過兩年半的奔走,最後決定在士 林至善路現址購置建館土地;然好事多磨,購地經費一度遭遇困難,
但最後在林清富的堅持之下,於 1989 年元月取得土地(張譽騰,民 88:
19)。
在土地取得之後,基金會隨即在 1989 年五月委託高而潘建築師事 務所進行建築設計與施工監造之工作,此一基地面積約 284 坪,建築 面積 110 坪,分成地上四層,地下兩層,總樓地板面積約 814 坪的博 物館建築,在 1994 年六月全部完工(張譽騰,民 88:20)。
在硬體設計施工的同時,順益也將內部展示設計和製作工程委託 給日本乃村工藝社。接著在 1993 年六月完成後,館員開始進駐,並於 1994 年四月試館運作;兩個月後,也就是 1994 年六月九日,順益台灣 原住民博物館正式開館,在 1996 年九月向政府登記立案,成為中華民 國第一座正式立案的私立人類學博物館(張譽騰,民 88:20)。
二、空間文化
(一)環境位置與門面
順益台灣原住民博物館不在山間,也不在原住民的故鄉;而是在 國之重寶的台北故宮觀光帶上(丁瑋,民 83:116)。其位於台北市至 善路上,國立故宮博物院的斜對面,後方緊鄰外雙溪行水區,屬於故 宮博物院、至善園、原住民主題公園、摩耶精舍、中影文化城的文化 觀光區的範圍,具有興建博物館的良好區位條件(張譽騰,88:22)。
順益台灣原住民博物館出自高而潘建築師之手,他同時也是台北 市立美術館的建築師。高而潘建築師該館的造型上,是採取原住民族 的「架木為巢」的家屋意象,干欄式建築的形式來表現(丁瑋,民 83:
117),並設計出接近 70 度的大角度的傾斜屋面,並採用青銅色之石材 做斜面建材,有達悟族頭盔之意象、形象轉換,這樣的設計理念,對 凸顯該館主題之視覺效果有很大的裨益(張譽騰,民 88:22-23)。
該館建築正面的石面圖騰柱,直徑 1.1 公尺,高 13.2 公尺,為現 今遠東地區最巨大的浮雕石柱,該石柱為郭清治的作品,他採用粗獷
素樸的白花崗石為材料,上刻以原住民各族群之精神象徵的圖騰,一 方面再次加強原住民的主題意象,一方面也與建築形象結合(張譽騰,
民 88:23)。
除了形式的轉換,在地域性材料的應用上,也在屋角處以黑白相 間而厚薄近似的頁岩疊疊而成(丁瑋,民 83:118),充分發揮材料之 表現,使外牆顯得精緻又不失原味。此外,以反射帷幕玻璃的運用,
藉虛的效果來強化斜面屋頂、圖騰柱、頁岩底座,使家屋的整體造型 更突出,讓參觀的觀眾在未進入博物館之前,就強烈感受到原住民族 文化之氣氛。而館旁左側之露天廣場,是一個舉辦戶外活動的適宜場 所;自開館至今,配合館方各項特展,各原住民族群都曾在此展開許 多精彩的展演(張譽騰,民 88:23-24)。
(二)組織結構及文化 1.部門與組織文化
順益企業在一九四七年創立,以日本三菱重工、三菱自動車等相 關產品的代理為主,其企業經營在建館之際已有四十餘年,因此在用 人的想法自有一套沿襲自企業的方式(張譽騰,民 88)。簡言之,稱之 為師徒制:認為只要給予真實的情境,生手由觀察專家的過程之中,
漸漸學會處理該情境之事物;該想法反映在博物館的人事組織上。在 籌建之初,博物館人事組織中有研究組與行政組,然在博物館軟、硬 體步入軌道,且行政組日趨了解研究組的處理方式之後,博物館的研 究組隨即被撤除。
順益台灣原住民博物館是隸屬於林迺翁文教基金會下之主要業 務,為使人盡其材,積極增廣館員之學習領域,館員除了典藏、教育 推廣、出版行政等本身之工作之外,同時也擔任第一線館務工作(如 導覽、售票、販賣部)。另外為使館員能進一步認識原住民文化,博物 館每年訂 1 月 20 日至 2 月 20 日為休館日,除了文物的更替與硬體的 維修之外,尚為館員安排訓練課程,如專業知識與部落田野調查等(張
譽騰,民 88:53)。下圖為博物館行政架構圖:
董事會/董事長
館長
總幹事/副總幹事
研究組 行政組 推廣組
企劃 總務 財務 美工 出版 電腦 機電
圖 2-2-1 順益台灣原住民博物館行政架構圖
(資料來源:許雅惠、蔡世蓉,民 89:40)
2.志工
為使願深入了解並推展原住民文化者,能不斷充實相關知識與貢 獻其心力(張譽騰,民 88:55)。順益台灣原住民博物館每年訂於 4、
11 月左右徵選並培訓志工,在接受一連串之培訓課程之後,志工將可 投入館中第一線之服務,主要是以導覽解說為主。現已徵得志工 21 名,
主要來源為各大專院校之學生,雖有徵募社區民眾與退休公務員、教 師,但仍以在校學生居多(訪談資料)。
(三) 參觀人數
順益台灣原住民博物館的觀眾,以學生(大專院校至國中、小學 生均有)校外參觀為主要觀眾來源,其次為觀光團體,原住民觀眾雖 偶有出現,但相對之下所佔比例較低(訪談資料)。參觀人數見下統計 表,現今館方統計一個月平均每日參觀人次量為 170 人左右。
參觀人次
0 5000 10000 15000 20000 25000 30000 35000 40000
1994 1995 1996 1997 1998 1999 2000
年度 圖 2-2-2 順益台灣原住民博物館歷年觀眾人數統計圖
(資料來源︰張譽騰,民 88︰54;許雅惠、蔡世蓉,民 89:41)
三、展覽文化
(一) 展示空間
順益台灣原住民博物館的常設展示場乃委託日本乃村工藝社統籌 規劃設計,整館分成四大主題,綜合介紹台灣原住民的文化風貌。其 參觀動線為︰一樓 二樓 三樓 地下一樓。展場分為四大展示區,
展示面積計五百坪左右。
在順益台灣原住民博物館之展示空間,除了常設展示之外,也有 特展的規劃,即地下一樓右側之特展室,為呈現原住民文化之多樣性,
順益台灣原住民博物館平均一年舉辦二次與原住民主題相關之特展
(張譽騰,民 88:44)。
(二)館藏
博物館之所以異於其他文化機構,主要是在它擁有真實的物件,
並能妥善加以保存維護,使之藏之久遠。順益台灣原住民博物館之所 以成立,林清富是最大的原動力;早在 1970 年代,林清富就已經開始
從事台灣本土藝術與文物之收藏,在此一過程中,林清富漸漸感於原 住民文物獨特的親切感與生命力,因此,在林先生的收藏中,原住民 文物的比例日漸增高(張譽騰,民 88:26-27)。
順益台灣原住民博物館為了檢索查詢之便,將館方近一千一百件 的藏品完整登錄與建檔。在 1994 年順益台灣原住民博物館正式成立,
林清富先生將其收藏之八百多件的原住民文物全數捐出,加上許多原 住民朋友在了解林先生之理念後,也陸續捐出家族祖傳之文物,一些 企業界之前的原住民藏品完璧歸趙,以及籌備期間蒐集與獲贈自海外 的原住民文物。藏品範圍涵蓋原住民傳統服飾、琉璃珠、宗教祭祀品、
陶器、樂器、獵具、編織工具等。若以族群言之,以排灣族、泰雅族 文物比例最高(張譽騰,民 88:27)。
為使藏品受到妥善的保存,館方的典藏室除了恆溫恆溼的設備之 外,更增加防潮設備,其內部材料採越南檜木,儲物櫃以美國香杉做 成,同時配有二氧化碳消防設備,對文物做週全之考慮,為人類文明 的發展,留下具體的見證(張譽騰,民 88:28)。
(三)展示活動
1.展示主題、展覽策略
順益台灣原住民博物館的常設展根據參觀動線分為四大主題:
(1)「自然、人文、台灣原住民」展示區
位於一樓,主要是對台灣原住民族所處的大環境做一綜合介紹,
以排灣族之石板雕刻象徵山、達悟族漁舟象徵海,藉由山與海的宏觀 遼闊,呈現原住民對自然環境之適應。展場中間有一個台灣地圖模型 與觸控按鈕,藉此讓參觀者了解台灣原住民現今分布區域與聚落,以 及重要都市與山脈河川。更在一進入參觀會場的兩側分別看到傳統原 住民群像與現代原住民群像,藉由這樣的對比,在時間演進下原住民 的變與不變,提供許多可供想像、反省與討論的空間。而在台灣原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