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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末民初翻譯小說中的女性形象:以《八十日環遊記》、《三千年豔尸記》、《福爾摩斯偵探案全集》為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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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國立臺灣師範大學文學院翻譯研究所 碩士論文 Graduate Institute of Translation and Interpretation College of Liberal Arts. National Taiwan Normal University Master Thesis. 清末民初翻譯小說中的女性形象:以《八十日環遊記》、 《三千年豔尸記》 、《福爾摩斯偵探案全集》為例 The Female Images in Translated Novels during the Late Qing and Early Republic Period: Case Studies of Around the World in Eighty Days, She, and the Sherlock Holmes Stories. 林怡婷 Yi-ting Lin 指導教授:李根芳 博士 Ken-fang Lee, Ph.D.. 中華民國一○七年三月 March 2018.

(2) 謝辭 謝謝李根芳老師擔任指導教授,在我漫長的寫作過程中耐心等待並為我指 引方向,在我對論文內容沒有信心時給我滿滿的鼓勵。謝謝潘少瑜老師和李姿 儀老師撥空擔任口試委員,點出我論文的不足之處並提供寶貴意見。也謝謝賴 慈芸老師給我寫作論文時間安排的建議。 我也要感謝翻譯所的同學:思穎、孟瑾、璟萱、月媚、立涵、詠珊……, 很高興和你們一起上課、翻譯,也謝謝你們在我寫論文的過程中給我鼓勵或解 答我的問題。謝謝高中以來的好同學珮宇在我口試的前一天帶我去觀摩論文口 試的流程,很高興有你的陪伴。 我還要感謝我爸媽,雖然你們常常問我什麼時候要畢業,但從不是真心催 促,在課業上也不會給我壓力,從小就給我很多自由,大學時選系和後來報考 研究所,你們都是全力支持。 最後要感謝陽明,在我焦慮時陪我聊天,提供很多過來人的經驗,你是我 最棒的靠山。. I.

(3) 摘要. 清末列強叩關,中國有識之士為學習先進國家的技術、制度與文化,除了譯介 實用學說,也引進各類通俗小說。在當時的小說譯作中,歸化譯法是一大特 色,因此小說中的女性形象常受到明顯更動。本文先回顧中西文學中固有的女 性角色類型,接著檢視《八十日環遊記》(Around the World in Eighty Days)、 《三千年豔尸記》(She)、《福爾摩斯偵探案全集》(the Sherlock Holmes stories)這三部清末民初的翻譯小說,發現原著與譯本中的女性形象存在差 異:《八十日環遊記》的譯者從自身女性觀點出發,揣摩角色思想,豐富角色血 肉,保留故事梗概的同時添增傳統元素,緩解文化衝擊;《三千年豔尸記》中的 亞爾莎女王既是西方文學中致命女性(femme fatale)的典型,譯者也強化了某 些特質,使之更符合中國傳統觀念中的負面女性形象;《福爾摩斯偵探案全集》 的譯者美化女性角色容貌、降低其能動性,並依照對女性的刻板印象譯寫出驚 慌柔弱、沒有主見的角色。最後,本文套用胡纓的「新女性」(new woman)形 象,分析這三部小說中的女性在新女性的光譜上佔據什麼位置:《八十日環遊 記》中的阿黛勇敢主動,有時又傳統保守,位於光譜的中間地帶;亞爾莎雖然 未褪去所有傳統特質,但她豐富的學識與對政治的企圖讓她偏向新穎、激進的 一端;《福爾摩斯偵探案全集》中的女性角色在外貌方面一致歸化成中國傳統審 美觀中的美女,性格方面也都變得柔弱溫婉,見識普通,往傳統的一端靠攏。. 關鍵詞:翻譯小說、女性形象、《八十日環遊記》、《三千年豔尸記》、《福爾摩斯 偵探案全集》. II.

(4) Abstract. In the Late Qing Dynasty, facing the invasion of foreign powers, Chinese intellects felt the urge to learn the technology and ideas of advanced countries. As a result, they introduced not only practical studies but popular novels. At that time, domestication was a very common technique while translating novels, in which female images were often altered. This thesis first reviews some existing categories of female characters in both Chinese and English literature, and, after examining three translated novels in the Late Qing and Early Republic—Around the World in Eighty Days, She, and the Sherlock Holmes stories, concludes that almost all the female characters are somewhat different after translation: Xue, the translator of Around, tried to clarified the character’s inner thoughts from her female point of view, bringing the character to life. Xue also added a few traditional touch without altering the plot of the story. Ayesha in She is without doubt an archetype of femme fatale and the translator strengthened some of her traits to better fit her into the bad woman category in Chinese values. Based on their stereotypes of woman, the translators of Sherlock beautified the outward appearance of the female characters, reduced their agency, and produced timid and meek characters. In the final part, the thesis employs the “new woman” image proposed by Hu Ying to analyze what positions the characters in question are assigned on the new woman spectrum: Auoda in Around is brave but also traditional sometimes, taking up the middle position on the spectrum while almost all the female characters in Sherlock conform to traditional Chinese aesthetic standards, approaching the docile and passive side of the spectrum. Ayesha, though remains somewhat traditional, has comprehensive knowledge and ambition to rule. Thus, the image of Ayesha is portrayed toward the new and radical end of the spectrum.. III.

(5) Keywords: translated novels, female images, Around the World in Eighty Days, She, Sherlock Holmes Stories. IV.

(6) 目錄. 謝辭…………………………………………………………………………………….I 中文摘要……………………………………………………………………………...II 英文摘要……………………………………………………………………………..III 壹、緒論………………………………………………………………………………1 一、研究背景與動機……………………………………………………………1 二、研究目的與問題……………………………………………………………2 三、研究範圍……………………………………………………………………2 四、研究方法……………………………………………………………………6 五、論文架構……………………………………………………………………6 貳、文獻回顧…………………………………………………………………………8 一、英文文學中的致命女性……………………………………………………8 二、中文文學中的女性形象…………………………………………………..11 (一)理想女性形象……………………………………………………..11 (二)負面女性形象……………………………………………………..12 三、新女性……………………………………………………………………..15 四、與《八十日環遊記》、《三千年豔尸記》《福爾摩斯偵探案全集》相關的 博碩士論文與期刊文章…………………………………………………..18 參、《八十日環遊記》中的女性形象……………………………………………..21 一、作者簡介…………………………………………………………………..21 二、譯者簡介…………………………………………………………………..23 三、文本分析…………………………………………………………………..25 四、小結………………………………………………………………………..33 肆、《三千年豔尸記》中的女性形象……………………………………………..35 一、作者簡介…………………………………………………………………35 V.

(7) 二、譯者簡介…………………………………………………………………36 三、文本分析…………………………………………………………………37 四、小結………………………………………………………………………44 伍、《福爾摩斯偵探案全集》中的女性形象……………………………………46 一、作者簡介…………………………………………………………………46 二、譯者簡介…………………………………………………………………48 三、文本分析…………………………………………………………………50 四、小結………………………………………………………………………60 陸、結論……………………………………………………………………………62. 附錄…………………………………………………………………………………65 表 1:中華書局《福爾摩斯偵探案全集》篇目列表……………………….65 表 2:哈葛德著作之中譯書目:1989-1921…………………………………68 參考文獻……………………………………………………………………………77. VI.

(8) 壹、緒論 一、研究背景與動機 清末西學東漸,當時中國曾出現兩波翻譯熱潮。第一波約始於鴉片戰爭 (1840-1842)之後,在林則徐等人的奔走呼籲之下,北京於 1862 年成立同文 館,上海亦於五年後在江南製造局轄下設立翻譯館,培養外語人才,譯介外國 作品,當時的翻譯文類以實用學科為主,包括數學、科學、地理、軍事等,代 表作品有魏源的《海國圖誌》。而第二波翻譯高峰可說是起於 1899 年林紓翻譯 《巴黎茶花女遺事》,此書甫出版便引起廣大中國讀者的迴響,當時的青年男女 無不風靡,再加上梁啟超登高一呼,提倡以「新小說」來改良群治1,此後,西 方翻譯小說的地位大幅提升,也使得越來越多中國文人與知識分子投入翻譯小 說的活動。 在當時的小說譯作中,不論是為了改良時局、啟迪民智,或是為了迎合讀 者的喜好,歸化譯法是此時期翻譯作品的一大特色,譯者操縱的例子屢見不 鮮,因此在譯本中常可看到中國傳統文化及價值觀的影子,探討此現象的文獻 眾多。其中,受到中國傳統文化或審美觀的影響,翻譯作品中的女性形象也時 常有所轉變,出現在中文讀者面前的形貌和原著大不相同,但這個主題的討論 只零星散見於幾篇學位與期刊論文中,尚未有較完整的爬梳論述。本文欲以 《八十日環遊記》、《三千年豔尸記》、《福爾摩斯偵探案全集》這三部清末民初 的小說譯本為例,比較原著與譯本中的女性形象有何差異,並探討可能造成此 現象的原因。 除此之外,在晚清譯介西方的過程中,一種「新女性」的形象逐漸浮現 (Hu, 2000),這種新女性受到西方女性形象的影響,她有可能像《孽海花》中的 傅彩雲,學會說得一口流利的德語,但也可能像《東歐女豪傑》裡的華明卿,. 梁啟超(1902)在《論小說與群治之關係》中呼籲: 「今日欲改良群治,必自小說界革命始! 欲新民,必自新小說始!」所謂新小說即指相對於中國傳統小說的翻譯小說。 1 1.

(9) 可以信手拈來作詩,和中國傳統才女有相仿之處,「新女性」沒有固定的形象, 假如比作一道光譜,一端是西方女性,另一端是中國傳統婦女,新女性兼有兩 者的特質,在兩者之間不斷拉鋸、流變。那麼《八十日環遊記》、《三千年豔尸 記》、《福爾摩斯偵探案全集》這三部翻譯小說中的女性角色對於新女性的塑造 有何影響、她們在新女性的光譜上佔據了什麼位置,會是值得研究的題目。 二、研究目的與問題 本文擬閱讀比對《八十日環遊記》、《三千年豔尸記》、《福爾摩斯偵探案全 集》此三部小說原著與譯本中關於女性角色外貌神態、行為舉止、心理活動的 描寫,嘗試回答下列問題: (一)譯者面對女性角色的相關描述時,進行了何種操縱?可能原因是什麼? (二)在新女性的光譜上,此三部小說譯本中的女性角色佔據什麼位置? 三、研究範圍 本文的研究文本有 1900 年上海經世文社出版的《八十日環遊記》、1910 年 商務印書館出版的《三千年豔尸記》、以及中華書局於 1916 年出版的《福爾摩 斯偵探案全集》。以下將依序簡單介紹研究文本。 《八十日環遊記》之原著為 1873 年出版的 Le Tour du Monde en Quatrevingts Jours,作者是法國科幻小說家儒勒凡爾納(Jules Verne)。美國譯者喬治 托爾(George Makepeace Towle)於同年便譯出 Around the World in Eighty Days,是此書最早的英文譯本(O’Driscoll, 2011),《八十日環遊記》乃薛紹徽與 丈夫陳壽彭據此英譯本轉譯而成,陳薛兩人皆為此書作序,陳序提到他們是根 據「英人地家桃爾、鄧浮士二人」(陳壽彭、薛紹徽譯,1900,頁 5)的英譯本 來翻譯,郭延禮、郭蓁(2009)指出英文譯者是 M. Towel 和 N. D. Anvers,但 經查詢應為前述提到的喬治托爾與合譯者 N. D’anvers。 陳壽彭另在序中提到此書的翻譯模式:「為[薛]述《八十日環遊記》一 2.

(10) 書……宜人既聞崖略,急筆記之,久而成帙。……爰取其稿,略加刪潤」(頁 5) 。由此可知他們的合作模式類似林紓,是由一人口譯,另一人筆述的方式完 成,原著共有三十七章,中譯本為三十七回。根據陳明哲(2006)所整理的晚 清民初科幻小說譯本書目,1900 年出版的《八十日環遊記》是凡爾納第一本譯 成中文傳入中國的作品,清末民初時陸續又出版了另外四種譯本,至今各家出 版社仍持續推出新譯,歷久不衰。這本小說也多次翻拍成電影,廣為世人所 知。 此書敘述英國人非利士福格2(Phileas Fogg)以兩萬英鎊作為賭注,與友人 打賭他能在八十天內繞地球一圈回到英國倫敦。語畢他即刻動身,帶著新聘的 男僕阿榮巴斯怕透得(Jean Passepartout)啟程。然而同一天,英國中央銀行正 好有五萬五千英磅遭竊,非克士警探(Inspector Fix)懷疑福格即為竊賊,而這 場環遊世界的賭注只是他挾款潛逃的幌子,因此警探緊跟在後,三番二次在重 要關頭打亂福格的行程安排。 一行人首先穿越法國、義大利,經由埃及的蘇伊士運河進入亞洲,途經印 度時碰上一場獻祭,年輕女子阿黛(Aouda)被迫殉葬祭夫,福格等人不忍慘 事發生,便救走阿黛,帶著她繼續旅程。接著他們搭乘汽船自加爾各答出海, 經麻六甲海峽前往日本,中間曾在香港與上海短暫停留,然後搭汽船橫渡太平 洋,在舊金山上岸,轉搭火車前往紐約,最後再次搭乘汽船,橫越大西洋,成 功在八十天內環繞世界一周回到英國。 巧合的是,《八十日環遊記》法文原著的出版日期是 12 月 22 日,正好是故 事中福格一行人回到英國的隔天,這使當時不少讀者誤以為這本書的記載是真 有其事(Constantakis, 2010)。由於書中主角為英國人,這本書尤其受到英國讀者 的喜愛,事實上,這也是凡爾納的所有小說中最為暢銷的一本。 She: A History of Adventure(以下簡稱為 She)之作者為英國冒險小說家哈. 2. 論文中所提到的角色姓名皆使用研究文本中的譯名。 3.

(11) 葛德(Henry Rider Haggard)。1886 年二月至三月間,哈葛德一面擔任律師,執 行法律業務,一面以短短六週的時間完成這部小說,且對成果十分滿意(Ellis, 1978)。1886 年十月至 1887 年一月,小說先於英國 The Graphic 週刊上連載, 1887 年連載結束後出版單行本,甫出版便成為暢銷書。連載本與單行本有幾處 細部情節差異,其中最明顯的是,連載版本的第八章有原住民燒紅瓷盆,加諸 穆罕默(Mahomed,利武與何利的阿拉伯嚮導)頭頂的情節,由於遭批評過於 暴力殘忍,出版單行本時,哈葛德將穆罕默改寫成中彈而死。《三千年豔尸記》 所根據的原文為後來出版的單行本,由林紓與曾宗鞏合譯,於 1910 年出版。 本書故事概要是:男主角利武(Leo Vincey)的生父死前將他託付給友人 何利(Horace Holly),同時交給何利一個鐵盒,交代必須到利武滿二十五歲時 方能開啟。到了利武二十五歲生日那天,養父子兩人打開鐵盒,發現一塊陶 片,他們依循陶片上的指示前往非洲。一行人上岸後為當地原住民所擄,原住 民中「最美之少婦」安司德尼(Ustane)看上利武,「俯而親其唇」(林紓、曾 宗鞏譯,1910,頁 58),利武思入境隨俗,便也與之親吻,如此便完成族中的 定情儀式。隨後一行人被帶往女王居處,這位女王名叫亞爾莎3(Ayesha),她 的膚色較當地原住民白皙,她握有至高權力、法力無邊且美麗絕倫,由於沐浴 過永生之火,能夠長生不死,兩千多年來她等待當年戀人的轉世。女王發現利 武便是戀人之轉世後,威嚇安司德尼不准再與利武見面,但安司德尼深愛利 武,不願離去,女王便以法術殺死她。女王為了能與利武長相廝守,堅持要他 也踏入永生之火中,而為了安撫利武的恐懼,她率先走入火中,沒想到第二次 踏入火焰似乎抵銷了原有的法力,使得女王回復到她真實年紀的樣貌,在火中 皺縮、死去,臨死前她仍嘶聲說著:「汝勿忘我,……行當再生為美人」(頁 231),為之後的三本續作鋪路,分別是 Ayesha: The Return of She、She and Allan、Wisdom's Daughter,據筆者所知,目前只有第一本續作被譯為中文,題. 3. 譯文中有時譯作「亞爾莎」 ,有時譯作「阿爾莎」 ,並未統一。 4.

(12) 為《神女再世奇緣》,譯者為周桂笙,於 1905 至 1906 年連載於《新小說》上, 翻譯時間反而較《三千年豔尸記》為早。 文類方面,由於亞爾莎女王擁有法術、存在「永生之火」,這些元素符合奇 幻文學的特徵。另外,哈葛德的作品也屬於探險小說的範疇,隨著十九世紀英 國在海外快速擴張殖民地,這類探索亞非洲的小說在當時的英國十分受歡迎。 《三千年豔尸記》由林紓及曾宗鞏合譯,1910 年出版。林紓為清末多產且 暢銷的譯者,雖不諳英語,但透過助手口述,一生共完成譯作共 246 種(張俊 才,2007)。林紓以文言翻譯,筆調靈活,擅長描繪動作場面,五四運動前受廣 大讀者所喜愛,題材從虛構小說到時事評論皆有,尤其偏愛哈葛德的作品,幾 乎是見一本就翻一本,雖然從今天的眼光觀之,哈葛德可能只是三流的小說 家,但林紓以古文義法翻譯其作品,刪節的部份多為原文的枝蔓冗贅之處,譯 本文采勝過原著(陳平原,2004)。錢鍾書(1990)認為在林紓的翻譯生涯前 期,他對翻譯的態度是熱情而隆重的,常為譯書做長篇的序、跋,甚至題詩、 題詞;後來中國學界開始以忠實與否當作評價譯本的首要標準,因此林紓的歸 化譯法飽受批評,也可能是因為對民國政局失望,發現當初翻譯救國的想望只 是徒勞無功,因此後期他無心譯書,譯筆大幅退步。 最後,中華書局的《福爾摩斯偵探案全集》收錄英國小說家柯南道爾 (Arthur Conan Doyle)於 1915 年以前刊出的四十篇福爾摩斯短篇偵探故事與 四部長篇小說4,譯者共有十人,分別是周瘦鵑、劉半儂、陳小蝶(原名陳定 山)、李常覺、嚴獨鶴、程小青、嚴天侔、天虛我生(原名陳栩)、陳霆銳、漁 火。這套全集附有譯書凡例、作者小傳,更注意到地名與人名音譯的統一,文 中也不時加上譯註,可看出出版社態度嚴謹認真,有學者認為這套書建立起翻 譯小說編輯、出版的標準,是小說中譯的一個里程碑(孔慧怡,1996)。. 柯南道爾於 1886 至 1927 年間,以福爾摩斯為主角總共創作了五十六篇短篇故事及四篇長篇小 說。至 1915 年,道爾已刊出四十三短篇與四長篇,然《福爾摩斯偵探案全集》遺漏了三篇短 篇:The Adventure of the Cardboard Box、The Adventure of Wisteria Lodge、The Disappearance of Lady France Carfax 5 4.

(13) 選擇《八十日環遊記》、《三千年豔尸記》、《福爾摩斯偵探案全集》作為研 究文本的原因是,這三部小說中的女性角色來自不同的背景,擁有不同的個 性,呈現出來的樣貌也大相逕庭,方便我們審視中國譯者各自有什麼處理策 略。首先, 《八十日環遊記》中的主要女角阿黛是一位印度富商的女兒,雖然受 過英式教育,英語流利,在小說中有少數令人印象深刻的英勇舉動,但整體上 仍符合一般人對女性的刻板印象。《三千年豔尸記》中的女王亞爾莎具有完全的 自主能力且權力凌駕眾人之上,又擁有懾人的美貌,對男性來說具有危險的誘 惑力,是與中國傳統價值觀激烈衝突的女性角色。最後,在福爾摩斯系列作品 中,委託福爾摩斯辦案的客戶中,多有外貌、性格立體鮮明的女性,甚至行凶 或策劃不法情事的反派中也有女子的身影。這些女性角色不僅對於故事發展有 重大影響,關於她們外貌、性格、行為的描述也給了清末民初的譯者很大的操 縱空間。 另外,《八十日環遊記》、《三千年豔尸記》、《福爾摩斯偵探案全集》分別屬 於科學冒險小說、神怪冒險小說、以及偵探小說,在這些文類中,傳統上皆以 男性擔任主角,雖然如此,但和女性戲分較多的言情小說或家庭小說相比,冒 險與偵探小說等文類中的女性角色的活動場域較不限於家庭,她們可以走入世 界,在此同時,她們會碰到各形各色的人物、各種稀奇古怪的事件,她們對於 這些人事物會做出不同的反應,也因此有更多機會展現自己獨特的性格。 四、研究方法 本文針對這三篇文本先進行描述性研究,藉由閱讀比對原著與譯本,指出 其中對女性角色描繪的差異,接著歸納整理譯者的操縱手法、指出例外情況, 並說明可能原因,同時試圖替譯文中的女性角色在「新女性」的光譜上找尋定 位。 五、論文架構. 6.

(14) 本文分為六章,首章為緒論,依序闡述研究背景與動機、條列研究目的與 問題、介紹研究文本,也說明選擇這些文本的原因,接著敘述本論文的研究方 法,最後列出全文架構。 第二章為文獻回顧。由於不論是小說作者在書寫、或是譯者在翻譯時,都 會受到各自文學傳統中固有女性角色類型的影響,所以文獻回顧會先從中英文 文學中固有的女性角色形象著手。本文先討論英文文學中的致命女性,而中文 文學中的女性類型則分為兩大類:正面的佳人、才女以及負面的女性形象。接 著以胡纓的論著為中心,介紹學者對於清末民初新女性形象的探討。最後概要 介紹目前臺灣的博碩士論文與期刊文章對於本文的討論文本有何研究成果。 第三、四、五章分別詳述三部研究文本中描繪女性角色的段落,原著與譯 本相合或扞格的地方,描述譯者所進行的操縱,並討論可能原因。 第六章為結論,先簡單回顧前三章所呈現的譯者操縱及可能的因素,然後 據此分析譯本中的女性角色在新女性的光譜上向哪一端靠攏,回答首章提出的 兩個研究問題。. 7.

(15) 貳、文獻回顧. 一、英文文學中的致命女性 「致命女性」是西方文學、戲劇中一種常見的定型角色5(stock character),通常是外表極具吸引力的女子,她們會利用美貌或法術誘惑男性並 將其引入危險的境地。她們常見的特徵包括淫亂與拒絕為母,前者使男性無法 確知子女是否為自己所親生,而後者排除了男性延續血脈的可能,摧毀父系的 根基,因此被視為致命女性最具威脅性的特點。以下簡介數個自古代至十九世 紀末西方文化中典型的致命女性形象。 自古以來,神話及民謠中便不乏致命女性的身影,包括猶太神話中亞當的 第一任妻子莉莉斯(Lilith),她不願服從亞當,後來離開伊甸園;希臘神話中 有以歌聲引誘水手的半鳥半人生物賽倫(Siren)、精通藥草與魔法,能將敵人 變為野獸的瑟西(Circe)、為報丈夫背叛之仇而手弒子女的米迪亞(Medea)、 因美貌而引致征戰的特洛伊海倫(Helen of Troy),以及中世紀亞瑟王傳奇中能 力強大的女巫摩根勒菲(Morgan le Fay)。而古代歷史上被視為致命女性的人物 包括:利用美貌與計謀拉攏凱薩與馬克安東尼的「埃及豔后」克利歐佩托拉 (Cleopatra)、因淫亂而惡名昭彰的羅馬帝國王后麥瑟琳娜(Messalina)。 Praz(1970)在其著作 The Romantic Agony 中整理了浪漫主義時期的文學現 象,他指出致命女性是當時文學與藝術作品中一再出現的主題。他追溯浪漫主 義時期的致命女性始祖至馬修格列格理路易斯(Matthew Gregory Lewis)所著 The Monk 中的瑪蒂達(Matilda)。瑪蒂達偽裝成年輕修士進入修道院,勾引修 士安布洛西歐(Ambrosio),並慫恿、協助他犯罪。後來兩人遭逮捕入獄,等待 行刑時,安布洛西歐同意出賣靈魂以求逃出監獄,路西法帶他離開牢房後,告 訴他瑪蒂達是自己派來取他靈魂的使者,由於路西法只答應帶他離開監獄,最. 定型角色(stock character)是一種反映刻板印象的虛構角色,個性通常單一扁平,由於一再出 現於同一文化的文學及藝術作品中,因此早已為觀眾或讀者所熟悉,便於推動故事情節。 8 5.

(16) 後安布洛西歐被留在荒郊野外,被老鷹啄食至死。 Praz 歸納浪漫主義時期的致命女性形象描繪有一特點:異國主義 (exoticism)。異國主義和神秘主義有相仿之處,前者離開熟悉的時空,回到過 去或前往遙遠的異地,讓想像奔馳;而後者抽離實體世界,進入一種超驗的存 在中,使內心與神結合,兩者皆在脫離現實的朦朧夢幻世界中滿足感官經驗。 浪漫主義時期代表作家約翰濟慈(John Keats)的作品就常帶有濃厚的神祕主義 與異國主義色彩,他的敘事曲 La Belle Dame sans Merci 中的主角騎士(knight at arms)和仙女(fairy)一般的女子使讀者聯想到中世紀的傳奇故事;神秘的 女子用奇怪的語言(language strange)對騎士訴說衷曲、餵「嗎哪」(manna6) 給騎士吃、領他回到精靈洞穴(elfin grot)也都一再渲染陌生與超自然的氛 圍。 La Belle Dame sans Merci 敘說一位騎士在鄉間遇見一名美麗的女子,共度 愉快的時光,女子摘採植物根莖、蜂蜜餵予騎士,後來帶他進入精靈洞穴,哄 他入睡,騎士夢見了許多面色蒼白的國王、王子、戰士對他提出警告。騎士醒 轉之後,發現女子已不見蹤影,也許是因為騎士已對她深深著迷無法自拔,因 此受憂慮、悲傷、疲倦等情緒折磨,似乎正逐漸步上夢中那些國王、王子的後 塵。 英國詩人、小說家暨劇作家阿吉儂查爾斯斯溫伯(Algernon Chales Swinburne)也是奠定致命女性形象的重要作家。斯溫伯筆下的女性角色自信放 縱、性格暴烈,而他作品中的男性則一貫是美麗女性怒火之下的無助受害者, 個性被動,愛情常走向殉難,自身體上的苦痛來尋求愉悅。斯溫伯以蘇格蘭女 王瑪麗一世(Mary Stuart)為主角譜寫了三部劇作7,展現上述特色,尤以第一 部 Chastelard 最具代表性(Praz, 1970)。劇中主角卻斯特拉(Chastelard)是一位. 根據聖經與古蘭經,猶太人逃離埃及後的四十年間,上帝以「嗎哪」餵養他們,因此可以說是 上天賜予的食物。 7 分別是 Chastelard(1856)、Bothwell(1874)及 Mary Stuart(1881)。 9 6.

(17) 來自法國的詩人,他瘋狂迷戀瑪麗女王並以痛苦為樂,原本想要殺害女王後自 戕,同歸於盡,後來他想到更「完美」的計畫:卻斯特拉為了讓自己因女王而 死,他潛入女王臥室,以求觸怒女王並由她親口宣判死刑,心滿意足地想像自 己的鮮血潑灑在女王腳邊、讓女王聞到自己的血腥氣。 達文西所繪〈蒙娜麗莎〉(Mona Lisa,或稱 La Gioconda)的畫中人是另一 種致命女性的原型。浪漫主義作家華特裴特(Walter Pater)在喬孔達夫人的微 笑中觀察到一絲邪惡氣息,他寫道:. 她比身旁的石頭還要古老;就像吸血鬼,她已死過千百回,看穿死亡的秘密; 她潛沉在深海,將墮落的日子攬在身旁;她向東方商人買來奇異的網子;就像 麗妲,她是特洛伊海倫之母;又如聖安妮,是瑪利亞之母;對她來說,一切不 過是里拉琴和長笛的樂音,生活週遭只有精巧,以之鑄造不斷改變的容貌、為 眼皮與手染上些微色調8。. 這種致命女性像吸血鬼一般,擁有永生,臉上帶著一抹謎樣的微笑,靜靜地坐 在歷史的長河中,洞悉一切。 莎樂美(Salome)也常被看作是危險女性的代表,她的故事最早出現在新 約聖經中,馬可福音(6:21-28)敘述她在父王希律(Herod)生日時為他與賓 客跳舞,希律十分開心,便答應女孩會達成她的一切要求。女孩詢問母親希羅 底(Herodias)該要求什麼,希羅底因為之前和施洗約翰(John the Baptist)有 嫌隙,便要求他的項上人頭,於是女孩要求希律把施洗約翰的人頭放在盤子上 給她。馬太福音(14:6-11)中也有類似的描述。 莎樂美是歷代許多畫家彩筆下的人物,福樓拜(Gustave Flaubert)曾以這 段故事創作短篇小說 Hérodias,王爾德(Oscar Wilde)受前人作品的啟發,於. 此段為筆者所譯,原文為 She is older than the rocks among which she sits; like the vampire, she has been dead many times, and learned the secrets of the grave; and has been a diver in deep seas, and keeps their fallen day about her; and trafficked for strange webs with Eastern merchants; and, as Leda, but as the sound of lyres and flutes, and lives only in the delicacy with which it has moulded the changing lineaments, and tinged the eyelids and the hands. (Pater, 1873, p.118-119) 10 8.

(18) 1893 年以法文完成《莎樂美》的劇本,1896 年於巴黎首演。在此劇中,王爾德 改變莎樂美的動機,原先在聖經裡,莎樂美要求施洗約翰的人頭是出於母親的 指示,但在王爾德的劇作中,莎樂美迷戀施洗約翰,要求親吻他,但遭到嚴正 拒絕,後來希律允諾莎樂美,只要她跳舞就答應她一切要求,莎樂美把握機 會,要求父王砍下施洗約翰的頭,最後在劇末高潮時,莎樂美親吻施洗約翰, 滿足自己的慾望。另外,原本的聖經故事十分簡略,對於莎樂美的舞蹈沒有任 何細節描繪,甚至沒有提到「莎樂美」的名字,只以「希羅底的女兒」指稱; 而在《莎》劇中,舞蹈有舉足輕重的地位,且充滿情慾的元素。在《莎》劇 裡,莎樂美有著龐大的慾望,並藉美色操縱父王希律達成自己的願望,殘忍嗜 殺,是致命女性的完美化身。 二、中文文學中的女性形象 (一)理想女性形象 中國傳統理想女性的首要條件是貞節,女子的貞操是討論其他一切優點的 基礎。接著,理想女性最好能「才貌兼備」,而「貌」又比「才」更為重要,後 者充其量只是加分條件,這些「才女」也不一定以自己的文才自豪。如在唐傳 奇《鶯鶯傳》中,首先吸引到男主角張生的是鶯鶯「常服睟容,不加新飾。垂 鬟接黛,雙臉銷紅而已,顏色豔異,光輝動人」(元稹,1992,頁 225)的美 貌,也是如此的容貌讓張生「幾不自持。數日來行忘止,食忘飽」(頁 226)。 雖然鶯鶯身為大家閨秀,也「甚工刀札,善屬文」,但張生「求索再三,終不可 見」 (頁 228)。至明代以降,才子佳人小說等文學作品中出現越來越多「才 女」型人物,但她們時常不願被貼上這樣的標籤,更不願自己的作品流出閨閣 的小圈子中。例如《紅樓夢》中的寶釵博學宏覽、詩才頗高,卻甘於「裝愚守 拙」,她對黛玉說的話可當作這種想法的例證:「……所以咱們女孩兒家不認得 字的倒好。……就連作詩寫字等事,原不是你我份內之事……。」(曹雪芹, 2013,頁 399)。 11.

(19) (二)負面女性形象 本段先檢視劉向在《列女傳》〈孽嬖傳〉中記載的十五位遠古至西漢邪淫女 子的特徵,接著參考王德威在《從劉鶚到王禎和:中國現代寫實小說散論》中 所點數的三位古典小說中的壞女人,歸納她們的共通點。最後一個段落則討論 干預政治的女性,並以中國歷史上唯一的女皇帝武則天為例說明。 劉向《列女傳》成書於西漢成帝永始元年(西元前 16 年),是第一部專門 記載女性人物的雜傳體史書。全書分七卷,也就是七個類別,除第一卷母儀只 有十四傳外,其餘每卷各十五傳,書寫共計一百一十位女性的言行事蹟9。此書 與後世歷代《列女傳》最大的差異在於,本書包括蒐羅品行不良女子的〈孽嬖 傳〉。劉向之所以納入〈孽嬖傳〉,是因為他的撰書動機在於勸戒天子,而〈孽 嬖傳〉乃用以「指桑罵槐」,「影射」當時得寵的趙氏姊妹,希望漢成帝知所警 惕,可說是全書的重點所在(張敬,1994)。此外,劉向身為皇室宗親,眼見後 宮與外戚得勢,害怕喪失自身權力也是著書動機之一。另外,由於劉向寫作 《列女傳》的主要目的是諷刺時人,因此是他採集史料後增刪綴補而成,其中 內容不完全是史實,虛實交雜,故也有人將此書視為中國小說發展的源頭(李 麗華,2003)。 根據李麗華(2003)的歸納,〈孽嬖傳〉的十五位女子有三個共同特徵。首 先,這些女性大多貌美,如「末喜者,夏桀之妃也。美於色……。」、「陳女夏 姬者,……其狀美好無匹。」、「其東郭姜者,……美而有色。」、「趙靈吳女 者,……甚有色焉。」、「倡后者,悼襄王以其美而取之。」(劉向,2012,頁 62、67、68、70、71)這些女子的美貌對男性來說具有致命的吸引力,足以毀 家亡國。值得注意的是,《列女傳》其他卷目中並非沒有貌美的女性,但她們必 須遮蔽掩飾,甚至自殘毀容,避免使男性受到誘惑,才能維護自己的品德。其 次, 〈孽嬖傳〉的女子多淫佚私通,除了使君王荒廢政務,還使後嗣的血統遭到. 母儀卷有十四傳,記十七人;貞順、節義、孽嬖三卷各記十六人;賢明、仁智、辯通三卷各記 十五人,共一百一十人。 12 9.

(20) 質疑,動搖政權穩定。最後,這些女性會干預政事,例如使夏桀「聽用其言, 昏亂失道,驕奢自恣」的末喜、左右商紂想法的妲己(「妲己之所譽,貴之;妲 己之所憎,誅之」)、以及使周幽王烽火繫諸侯的褒姒。(劉向,2012,頁 62、 63)她們擾亂朝政,損及原本專屬於男性的政治權力,使男性感到懼怕及厭 惡。 王德威(1986)以潘金蓮、王熙鳳與傅彩雲這三個人物探討中國古典小說 中的壞女人形象,其共同特徵不外乎「美、淫、狠、悍」,以下略述之。首先, 《金瓶梅》中的潘金蓮十八歲就出落的「臉襯桃花,眉彎新月」,十分動人; 《紅樓夢》裡的王熙鳳生得「一雙丹鳳三角眼,兩彎柳葉弔梢眉。身量苗條, 體格風騷」(曹雪芹,2013,頁 22);而《孽海花》對傅彩雲外貌的描述是:. 面如瓜子,臉若桃花,兩條欲蹙不蹙的蛾眉,一雙似開非開的鳳眼,……正是 說不盡的體態風流,丰姿綽約。(曾樸,2002,頁 66). 此外,三位女子也都運用她們懾人的美貌來勾引男性,滿足慾望:潘金蓮常趁 丈夫武大出門賣餅時勾引男子。後來見武大之弟武鬆身材凜凜、相貌堂堂,又 試圖色誘他。武大死後,潘金蓮嫁給西門慶,更是「淫慾之事,無日無之」;而 王熙鳳在書中遭影射與小叔子偷情;最後,傅彩雲原本就是妓女出身,嫁給金 雯青後仍和僕役阿福偷情、和瓦德西將軍相好、歸國途中又和船主質克暗通款 曲。而「狠」指的是性格狠毒:潘金蓮苛刻虐待繼女迎兒,又下毒害死丈夫武 大;王熙鳳先是捉弄賈瑞,使之相思至死,後來又逼得尤二姐吞金自殺。最 後,「悍」指的是兇悍潑辣:潘金蓮成日與武大吵架,當面冷嘲熱諷,武大則對 妻子唯唯諾諾;而在《紅樓夢》中,我們可以從賈母介紹王熙鳳的方式窺知她 的個性:. 賈母笑道: 「你不認得他。他是我們這裡有名的一個『潑辣貨』,南京所謂『辣 13.

(21) 子』你只叫他鳳辣子就是了。」(曹雪芹,2013,頁 22). 最後, 《孽海花》第二十一回中,金雯青識破了彩雲和僕役偷情,還來不及責 罵,彩雲倒先發表高議:. 「你們看著姨娘本不過是個玩意兒,好的時抱在懷裡、放在膝上,寶呀貝呀的 捧;一不好,趕出的,發配的,送人的,道兒多著呢!就講我,算你待我好點 兒,我的性情,你該知道了;我的出身,你該明白了。當初討我時候,就沒有 指望我什麼三從四德、七貞九烈,這會兒做出點兒不如你意的事情,也沒什麼 稀罕。你要顧著後半世快樂,留個貼心伏侍的人,離不了我!那翻江倒海,只 好憑我去幹!要不然,看我伺候你幾年的情分,放我一條生路,我不過壞了自 己罷了,沒干礙你金大人什麼事。這麼說,我就不必死,也犯不著死。若說要 我改邪歸正,阿呀!江山可改,本性難移。老實說,只怕你也沒有叫我死心塌 地守著你的本事嗄!」(曾樸,20102,頁 213). 這一段話很可以展現彩雲有話直說的潑辣個性,同時還抨擊了當時的納妾制 度,以此為自己的行為辯護。 最後這個段落將討論干預政治的女性及歷史對她們的評價。政治向來是專 屬於男性的領域,古人相信,一旦女性干政,將引發災禍,如《書經》寫道: 「牝雞之晨,唯家之索」,意指若婦人專政,則家敗國亡。涉入政治的女性也往 往遭致負面評價。然而,歷史上皇太后、后妃攝政的事例卻不少見,如西漢呂 后、北宋劉太后(章獻皇后)、清朝慈禧等。劉詠聰(1993)略述歷代史家對太 后主政的評論,以下摘錄數則:范曄在《後漢書》指責東漢六位臨朝的太后 「貪孩童以久其政,抑明賢以專其威。任重道悠,利深禍速」(頁 282)且多次 寫到「太后猶臨朝政」,「猶」意指「可止矣」;劉勰的《文心雕龍》是一部文學 批評巨作,其中指責《漢書》作者班固不應為呂后立紀,雖然呂后掌握實際政 14.

(22) 權,但劉勰認為只有具帝王名分的男性可以列入本紀。 除了太后攝政以外,中國歷史上還有以女性之身稱帝的武則天,史家也多 以「女性干政」為立足點,進行猛烈抨擊,而缺乏對實際政策的客觀評價。如 五代十國時後晉的劉煦所編的《舊唐書》為武則天立紀,題為〈則天皇后紀〉, 顯示雖然武則天實際行使皇權,但史書只將她視為高宗之妻,為后而非帝。而 成書於北宋、由歐陽修與宋祁等著的《新唐書》更以「武氏之亂」、「武氏之 禍」貶斥武則天的執政,批判苛刻。(梁筱婷,2015)另外,由於歷朝史書多描 寫武則天任用酷吏、濫殺賢良、豢養男寵,因此武則天便以殘忍、淫蕩的形象 深植後世人心,如唐朝駱賓王在〈代徐敬業討武曌檄〉中寫道:「掩袖工讒,狐 媚偏能惑主」、「加以虺蜴為心,豺狼成性。近狎邪僻,殘害忠良。殺姊屠兄, 弒君鴆母。」(駱賓王,1987,頁 280)清代的儒家學者王夫之更直呼武則天為 「悍婦」、「嗜殺之淫嫗」。(王夫之,1975,頁 1650、1679)總結而言,美麗、 淫蕩、狠心、兇悍以及干預政治都是中國傳統觀念中惡女的特徵。 三、新女性 胡纓的著作 Tales of Translation: Composing the New Woman in China, 18991918 考察三位西方女子──茶花女(the Lady of the Camellias)、蘇菲亞珮洛斯 卡雅(Sophia Peroskaya)、羅蘭夫人(Madame Roland)譯介到中國的過程,此 處的譯介不單純是字對字的翻譯,而是包括模仿、創作的廣義翻譯,而在此過 程中,胡纓拆解中國清末民初「新女性」的形象是如何逐漸建構出來,以下將 介紹胡纓所整理的三位西方女子在中文譯本與小說創作中所呈現的不同形象。 茶花女出自法國作家小仲馬(Alexandre Dumas, fils)1848 年出版的同名小 說,故事講述巴黎妓女馬克(Marguerite Gautier)與富家子弟亞猛(Armand Duval)相戀,但遭男方父親阻撓,因此馬克在亞猛不知緣由的情況下提出分 手,最後孤獨死去。1899 年,林紓與王壽昌合作,將此書譯成中文出版,題為 《巴黎茶花女遺事》。這個譯本一炮而紅,茶花女成為悲劇愛情的象徵,受到晚 15.

(23) 清讀者的崇拜,也開啟了文學翻譯的熱潮。 茶花女移植到中國後,曾開出三株不同的花朵,分別是林紓所寫的《柳亭 亭》、徐枕亞的《玉梨魂》和蘇曼殊的《碎簪記》。林紓譯成《巴黎茶花女遺 事》後,顯然不滿足於僅擔任譯者的角色,因此借用故事架構,改寫出圓滿的 結局。林紓讓女主角柳亭亭出身於書香門第,因此後來雖然被無良親戚賣入青 樓,她與男主角的交流完全限於詩文贈答,沒有身體與金錢的交易。柳亭亭也 憑藉她的文才取得男主角父親的肯首與賞識,幸福完婚。 《玉梨魂》中的女主角是一位名叫梨娘的年輕寡婦,她與兒子的家庭教師 夢霞相戀。梨娘自知寡婦的身分排除了她與夢霞擁有幸福結局的可能,便為夢 霞與自己的小姑牽線。這個故事的情節架構是傳統的,而現代感則在幾處細節 中呈現:梨娘選擇留給夢霞的信物是一張自己的照片(新科技的產物),而影像 中的她穿著洋裝,手中抱著西文書籍;此外,在她與夢霞會面的尾聲,她唱著 《羅密歐與茱麗葉》中的歌詞來催促夢霞離開。 最後,蘇曼殊的《碎簪記》是一個悲劇故事,故事背景設在西化最深最全 面的通商口岸上海,從場景建築到人物打扮都充滿洋味,且男角與兩位女角皆 是受過新學的新時代青年男女,兩位年輕女子都愛著男主角莊湜,且沒有妓女 或寡婦的身分限制,完全適合走入婚姻,但莊湜無法在她們之中作出選擇,這 個故是悲劇的原因正在於,三位男女主角都「過於」現代,無法接受傳統的解 決方法──兩女配一夫,因此在最後一章中,三人都選擇自殺。 以上三個受《巴黎茶花女遺事》所啟發的中文創作新舊程度不一,而茶花 女本身對塑造中國新女性的重要意義就在於她「新舊融合」的形象,她的 「舊」來自情節架構與角色設定:男女地位懸殊的愛情故事窠臼以及名妓身分 都是中國傳統既有的小說套路;而她的「新」在於充滿異國情調的法國場景、 時髦的服儀打扮,以及新穎的日常生活模式。「新舊融合」的特點使她成為彼此 不同、甚至互相矛盾的新女性形象的起源。 第二位西方女子──蘇菲亞珮洛斯卡雅是十九世紀俄國的女革命家,因協 16.

(24) 助策劃暗殺俄皇亞歷山大二世的行動,最終被處以絞刑,為革命理念犧牲生 命。第一篇關於蘇菲亞的傳記於 1903 年發表於《浙江潮》這份由學生創辦的激 進月刊上,也許是因為蘇菲亞的革命行動尚來被認為是專屬於男性的公領域行 為,撰者為了彌補蘇菲亞行為上過度男性化的傾向,大加渲染她外貌上的女性 特質,並賦予她「孝順」的傳統女性美德。 另一個較為權威的傳記版本於 1907 年刊登在《民報》上,這個版本強調了 蘇菲亞的「烈士」身分,前一個傳記藉由添加女性外貌與女性美德的描述,來 平衡蘇菲亞的女性身分與男性化行為的衝突,而此一版本把烈士的自我犧牲當 成蘇菲亞男性化行動的贖罪,似乎也唯有死才能證明革命理念的純粹。 最後一位影響中國新女性塑造的西方女子是羅蘭夫人,她支持法國大革 命,屬於立場較溫和的吉倫特派(Girondins),在恐怖統治時期被極左派送上斷 頭台。羅蘭夫人的「中國姐妹」黃繡球是晚清同名小說中的女主角,她在傳統 的環境中長大,原本有著秀氣的女性名字「秀秋」,裹著小腳,不出大門,生活 以丈夫與孩子為中心。後來在丈夫的鼓勵下放了足,又說服丈夫讓她學習新 知,並改名「繡球」,意指「繡出一顆地球」。改名象徵一種轉變,雖然新名字 還是根植於傳統的女工──刺繡,但也增添了一種全球意識。繡球有兩個導 師,一個是她的丈夫黃通理,一位兼通舊學與新學的學者,雖然支持妻子放 足,但對女性角色的想法仍是狹隘的,一開始並不認同妻子學習的企圖;繡球 的另一位導師是羅蘭夫人,她在繡球的夢中傳授地理知識與女性主義理論。繡 球一開始學習的目的是幫助丈夫重建村莊(在此是重建國家的明顯譬喻),也就 是說,民族主義讓繡球可以追求教育,但民族主義同時也限制了她:黃通理教 訓妻子,聲稱不受限制的自由和愛國目標相悖。受到阻撓的繡球此時生了一場 大病,發燒的夢中,她遇見一位著白衣的外國女子,也就是羅蘭夫人。夢醒之 後,黃繡球煥然一新,找到自己的目標──開辦女子學堂,並依此制訂具體計 畫、開始行動。從繡球身上,我們看到一位中國舊女性蛻變為新女性的過程, 而羅蘭夫人扮演著關鍵的指引角色。 17.

(25) 羅蘭夫人在中國的形象,有兩個重要的文本根據,一是梁啟超所寫的〈近 世第一女傑羅蘭夫人傳〉,二是《法國女英雄彈詞》。梁啟超筆下的羅蘭夫人有 兩個特點,首先,他將羅蘭夫人描繪為母親,是歐洲偉人之母、法國大革命之 母,也是歐洲現代性之母。其次,梁啟超強調羅蘭夫人對吉倫特派的卓著貢 獻,敬佩她富政治感染力的文筆,然而卻記她「自知女子之本分,……吾絕不 妄參末議。……時或欲有言,吾必嚙吾舌以自制。」描繪的仍是遵循禮教的女 性。 而彈詞版本中的羅蘭夫人乃以梁啟超所作的傳記為本,惟有幾處更動。例 如,由於目標讀者可能是較低階層的女性,因此文字通俗白話得多,又強調羅 蘭夫人平凡的出身;此外,還加入了羅蘭先生追求羅蘭夫人的浪漫情節,以及 兩個傳統才子佳人小說中的定型角色──擔任牽線者的女性朋友和阻礙戀情的 父親,也就是說, 《法國女英雄彈詞》也套用了傳統愛情故事的慣用套路。然 而,這部彈詞的新穎巧思在於,擔任牽線者的並非丫鬟或婢女,而是羅蘭夫人 的女性朋友,事實上,羅蘭夫人有一群志趣相投的女性友人,因此,彈詞所呈 現的是一幅富膽識的女性群像,而非梁啟超所塑造的一位異於周遭尋常愚婦的 女英雄。 四、與《八十日環遊記》、《三千年豔尸記》《福爾摩斯偵探案全集》相關的博碩 士論文與期刊文章 我用表格中所列的關鍵字搜尋臺灣博碩士論文系統之「論文名稱」、「關鍵 詞」、「摘要」欄位,根據檢索結果,臺灣的博碩士論文中目前未有以經世文社 《八十日環遊記》 、商務印書館《三千年豔尸記》或中華書局《福爾摩斯偵探案 全集》作為主要討論文本的論文。而若放寬搜尋範圍、將關鍵字改為較為籠統 的「福爾摩斯」或是因電影上映而流傳較廣的譯名「環遊世界八十天」,在此條 件下與翻譯相關的論文共有三篇。 表 1 檢索結果 18.

(26) 檢索字. 查詢結果. 福爾摩斯偵探案全集. 無. 福爾摩斯. a. 遇見福爾摩斯:以中國晚清時期與日本 明治時期福爾摩斯探案翻譯為例 b. 福爾摩斯變形記:以臺灣東方出版社 《福爾摩斯探案全集》為例,談翻譯偵 探文學為兒童文學. 八十日環遊記. 無. 環遊世界八十天. 凡爾納科幻小說中文譯本研究--以《地底旅 行》為例. 三千年豔尸記. 無. 首先,《遇見福爾摩斯》一文研究福爾摩斯小說引介至晚清中國與明治時期 日本的現象,並藉由「人物形象」、「制度」、「器物」此三個角度來分析目標語 文化對於來源語文化的受容情況。在「人物形象」方面,該論文只討論福爾摩 斯與華生兩人,並未涉及其他女性角色。另外,該論文詳細爬梳了福爾摩斯小 說的翻譯史,並整理各篇故事在中日兩國出版年代的對照表格,十分用心(余 玟欣,2012)。而《福爾摩斯變形記》以東方出版社的《福爾摩斯探案全集》作 為主要的討論文本,分析此系列作品為目標讀者──兒童所作的調整。關於人物 方面的「變形」,此論文亦只以福爾摩斯及華生兩位主角為討論對象(馮瓊儀, 2005)。 最後,《凡爾納科幻小說中文譯本研究》則是以凡爾納的《地底旅行》為主 要討論文本。這篇論文也仔細梳理了清末民初科幻小說的中譯書目以及凡爾納 所作小說在臺灣的所有譯本,對於往後的相關研究頗有參考價值(陳明哲, 2006)。 與本文研究文本相關的期刊文章有兩篇,皆為鄭怡庭教授所撰,以下分別 19.

(27) 簡介之。首先, 〈「歸化」還是「異化」?——The Hound of the Baskervilles 三部 清末民初中譯本研究〉以《降妖記》、《怪獒案》與《福爾摩斯偵探案全集》中 的第十冊《獒祟》這三篇清末民初譯本為討論文本,從歸化或異化的角度出 發,比較譯本中書名、人名、地名的翻譯與恐怖氣氛的營造方法,其中亦談及 書中女性角色 Beryl 形象的轉化。作者指出,《怪獒案》成功傳遞原著中恐怖詭 譎的氣氛,然而《降妖記》與《獒祟》則恐怕不符讀者期待,後兩者強調女主 角外貌的美豔與男女角色的互動,反而使浪漫情節成為故事主軸。另外,〈哈葛 德小說 She 兩部晚清譯本-《長生術》與《三千年豔屍記》──研究〉一文, 分別針對書中角色、故事舞台非洲的動植物與地景,以及翻譯目的,比較兩種 譯本的異同。作者指出,曾廣銓所譯的《長生術》大幅刪減人物與場景的描 述,只譯出情節大要,雖是中國讀者讀到的第一本哈葛德作品,但細膩程度遠 不及十多年以後林紓所譯的《三千年豔屍記》。. 20.

(28) 參、《八十日環遊記》中的女性形象. 一、作者簡介 1828 年,凡爾納出生於法國西部的沿岸城市南特(Nante),父親為律師, 個性保守而嚴格,母親家族為船商。凡爾納的弟弟保羅(Paul Verne)隔年出 生,後來成為船員,凡爾納經常同他出航,也向他諮詢遊歷見聞。十九歲時, 凡爾納進入法學院就讀,但其實對法律沒有興趣,反而對文學抱有極大熱忱, 經濟並不寬裕的他對於購買書籍毫不吝嗇,也約於此時開始寫作戲劇及短篇故 事。但凡爾納的父親並不支持這項副業,在書信往來中不停試圖說服兒子放棄 文學這條路(Lynch, 1992)。原先凡爾納父親令他完成學業後便回到南特與他一 同執業,但後來凡爾納採取折衷方案,也就是留在巴黎的律師事務所工作,同 時利用閒暇時間繼續文學的志業。 1856 年,凡爾納在一場友人的婚禮上認識了新娘的姊妹,也就是他後來的 妻子,兩人於隔年結婚。為了在鑽研寫作、替小說蒐集資料的同時有一份穩定 的收入用以養家餬口,凡爾納開始擔任股票經紀人。1861 年凡爾納之子米歇爾 (Michel Verne)出生,米歇爾年輕時調皮不羈,但在凡爾納晚年眼力衰退時協 助父親的寫作事業。 凡爾納寫作生涯的轉折點發生於 1862 年,他透過共同友人結識編輯暨出版 人埃佐(Pierre-Jules Hetzel)。埃佐當時正打算在其教育雜誌上刊登兼顧趣味的 科學文章,此時恰巧看到凡爾納的書稿,因此隔年便替凡爾納出版了他的第一 本長篇小說《氣球上的五星期》(Cinq Semaines en ballon)。此書出版後,埃佐 便與凡爾納簽下長期合約:凡爾納每年提供兩部故事,連載於埃佐發行的雜 誌,故事完結之後再出版單行本(Lynch, 1992)。有了穩定的收入後,凡爾納便 辭去股票經紀人的工作,開始全職寫作。在凡爾納第二本小說《哈特拉船長歷 險記》(Voyages et aventures du capitaine Hatteras)的序言中,埃佐許下承諾, 表示將出版題為「奇異旅程」(voyages extraordinaires)的一系列小說,以有趣 21.

(29) 生動的方式講述地理、地質、物理、天文等知識,這也就是此後四十年凡爾納 小說的一貫主題(Unwin, 2005)。 凡爾納生前出版的小說中較知名的有《地底旅行》(Voyage au Centre de la Terre)、《月界旅行》(De la Terre à la Lune)、《海底旅行》(Vingt Mille Lieues sous les mMers)、《八十日環遊記》、《十五小豪傑》(Deux Ans de Vacances) 等,這五本書皆在晚清就出現中文譯本。凡爾納於 1905 年死於糖尿病併發症, 過世之時還有八本書稿未完成,由其子米歇爾替他續寫並出版。另外有兩本遭 到埃佐退回的書稿,至二十世紀末才終於面世。 由於刊登「奇異旅程」系列小說的雜誌屬於親子讀物,埃佐會為其中的文 稿增添宗教教訓並刪減戀愛情節,再加上凡爾納的小說(無論是連載本或單行 本)皆搭配豐富的插圖,因此凡爾納長期以來被視為兒童文學作家(Lynch, 1992)。在法國與歐洲多數國家,凡爾納的著作較早開始受到學界的重視;至二 十一世紀初,凡爾納的作品陸續出現較為精確的英譯本,凡爾納的文學地位逐 漸獲英美等國重新審視(Unwin, 2005)。但在中文世界,由於譯文品質良莠不 齊、加之出版社持續將凡爾納的小說包裝為青少年讀物,讀者多半仍視凡爾納 為兒童或青少年小說家。 雖然凡爾納被譽為科幻小說之父,但研究者對於此定位多有爭議。 Unwin(2005)認為,凡爾納的小說大多奠基於有根據的事實,而非對未來的臆 測。 《八十日環遊記》就是很好的例子:1869 年,橫跨美國東西岸的鐵道於猶 他州連接起來,是第一條橫貫大陸的鐵路;同年蘇伊士運河開通,交通科技的 發展是在八十天內環遊地球一周的先決條件。因此此書主題較偏向頌揚十九世 紀流行的進步史觀,並不全然屬於科學「幻想」。 另外,凡爾納的小說時常流露東方主義(Orientalism)的態度,不細究非 洲、亞洲、美洲印第安等文化的真實內涵,只將這些地方視作異國神秘的「他 者」,常運用刻板印象來描寫其中的人物,例如在《八十日環遊記》中,主角一 行人在印度騎乘大象前往火車站,而非運用馬車等較實際的交通工具。除此之 22.

(30) 外,這些刻板印象時常偏向負面,例如作者形容印度內陸的統治者為「殘忍的 土王」(ferocious rajahs);主角離開亞洲,搭乘渡輪前往美國時,作者藉僕人阿 榮之口說明旅程最困難的部份已然度過,他們將回到「文明的地方」(civilized places)。凡爾納對於亞洲及美洲原住民也多有負面描寫,例如印度大象販子的 「一雙小眼睛裡會流露著貪婪的目光」(whose small, sharp eyes, glistening with avarice),而美洲的原住民會無緣無故攻擊行進中的載客火車(Verne, 1873, p.53, 124, 50)。 二、譯者簡介 郭延禮與郭蓁(2009)指出,薛紹徽是中國第一位從事文學翻譯的女性譯 者,但薛紹徽本身不通外語,翻譯工作乃由丈夫陳壽彭口授、薛紹徽筆傳的方 式進行, 《八十日環遊記》便是以這種模式譯成。陳薛皆為此書作序,從中可看 出兩人對於作品的不同看法。陳壽彭看重此書的教育功能,一開始選譯此書便 是因為妻子「從余求四裔史志」,而《八十日環遊記》不僅「淺近」,且「其中 實學足以涵蓋一切」(陳壽彭、薛紹徽譯,1900,頁 5),故為妻子講述此書。 薛紹徽的序則以駢文寫成,看重的是故事的文學價值,將之與中國古典旅遊文 學類比。 陳壽彭之兄長為清末外交人員陳季同,曾隨之出國,懂英文及法文,為清 廷擔任翻譯官。壽彭返國後,時而講述外文書籍給妻子聽,薛紹徽則在丈夫的 協助之下開始翻譯。除了《八十日環遊記》之外,兩人另翻譯了英國小說家傅 勒(Ellen Thorneycroft Fowler)的《雙線記》(A Double Thread)。除此之外,兩 人亦編譯《外國列女傳》,由陳壽彭蒐集西方女子的傳記軼事,薛紹徽筆記之, 在兩年內完成此書,共收錄兩百多位有名的外國女性,在羅蘭夫人、蘇菲亞等 女革命家之外,提供當時的讀者更多女性模範。 陳薛兩人婚後經濟狀況不佳,薛紹徽「平居以布衣適體,所食喜饘粥、菜 蔬,不兼味」 (陳壽彭,2003)。某年冬天家中十分窘困,兩人甚至為求獎金而 23.

(31) 參加「詩鐘」比賽,陳薛子女所編的〈先妣年譜〉記載:「先妣與家嚴合謀,造 意煉句,必以奇勝,由是日贏數百文」,由此可看出儘管生活貧苦,夫妻仍然可 以在生活中找到情趣,感情甚篤。後來,陳壽彭的兄長季同遭人毀謗構陷,壽 彭北上入都營救,幾乎耗盡家產,也因此積憂成疾,後來有賴薛紹徽典當衣 飾、販售手巾刺繡,為丈夫奔走求醫才終於痊癒。由此可見,雖然經濟困頓, 薛紹徽不以為苦,還能為丈夫分憂減解勞,陳壽彭稱讚妻子「勤慎安貧」。 由於出生於書香門第,薛紹徽自幼浸淫在古典文學中,古文及騈文造詣皆 高。陳壽彭(1900)在《八十日環遊記》的序中便提到,薛紹徽「井臼餘暇, 惟以經史自娛」,在〈亡妻薛恭人傳略〉中也寫道:「恭人在家撫兒女,操井 臼,時以女紅佐朝夕,夜復讀書,至旦不寐」(陳壽彭,2003)。由此可見,薛 紹徽婚後在家事之餘仍不忘讀書。在協助籌備經正女學時,薛紹徽堅持將古典 文學納入女子學堂的課程中,她曾發表〈創設女學堂條議並敘〉,將「四德」中 的「婦言」重新定義為「才」,也就是文才,而非《女誡》中所指的原意10(錢 南秀,2011)。除了強調中國古典文學的重要性,薛紹徽的論述隱含的意義是, 她認為教育女性可以是為了充實女性自身的才學,與梁啟超的「強國」目的論 相抗衡。 儘管對於女性教育持較開放的態度,價值觀方面,薛紹徽仍受傳統儒學思 想影響極深,甚至視殉夫為恪守婦道的最終目標,曾作〈榕城三烈婦歌〉,歌頌 當時三位守貞殉夫的女子(薛紹徽,2003)。巧合的是,《八十日環遊記》的故 事中正好有阿黛被迫火葬殉夫的段落,在翻譯時,薛紹徽並未將之美化為忠貞 之舉,回顧來看, 《八十日環遊記》或許是她逐漸改觀的契機,之後編譯《外國 列女傳》時,薛紹徽不再以貞節做為評價女性人物的首要標準(錢南秀, 2011)。就像旅行能擴展旅人的視野,《八十日環遊記》也打開了薛紹徽的眼 界,雖然沒有親履異地,但外國的語言文字讓原本「意謂九州以外無文字」的. 10. 「婦言,不必辯口利辭也。……擇辭而說,不道惡語,時然後言,不厭於人,是謂婦言。」 24.

(32) 薛紹徽始「知天地之大」(陳壽彭,1900)。 三、文本分析 在「奇異旅程」系列小說中,女性總在各種冒險旅程中缺席,鮮少擔任主 角。這個現象的原因,我們可以從凡爾納在 1893 年的一場演講中窺知一二,當 時是在一所女子學校的頒獎典禮上,凡爾納在演講中告誡台下的女學生:. 要小心,不要因為追尋科學而迷失了方向,……不要一頭栽進科學中……。你 們還是把才能用來打造愉快的家庭生活比較好11。(Lynch, 1992, p.107). 由此可知,既然凡爾納認為女性的天職便是投入家庭,那麼自然不會安排她們 擔任科學冒險小說的主角,但我們也不該因此過份苛責凡爾納,因為這也只是 當時社會對女性的普遍期望。 假如我們進一步詢問,就算女性不適合擔任主角,為什麼連女性配角也少 之又少。在 1895 年 The Strand Magazine 刊登的訪談上,凡爾納為此作出解 釋。他認為愛是一種「佔據一切注意的情感」(all-absorbing passion),而書中主 角需要全神貫注,若有年輕漂亮的女士在場,主角恐怕會受到干擾。接著凡爾 納表示希望自己寫出來的故事可以讓所有年輕人閱讀,因此謹慎避免任何「小 男生不會希望自己的姊妹也在讀」的場景(Belloc, 1895, p. 208)。此外,凡爾納 也在給埃佐的信中透露自己對於描寫戀愛情節十分苦惱:. 我真的很不擅於表達愛情, 『愛』這個字讓我害怕,我很清楚自己的短處,因 為我絞盡腦汁也寫不出來12。(Lynch, 1992, p.106). 原文為法文,我參照英譯翻譯為中文。英譯為:…be careful not to lose your way by running after the science… do not plunge too deeply into science…It is better for you to turn your abilities to the creation of a pleasant family home and hearth. 12 原文為法文,我參照英譯翻譯為中文。英譯為:I am very clumsy when it comes to expressing feelings of love. The word “love” itself frightens me when I write it. I am fully aware of my 25 11.

(33) 從這裡我們可以看出,凡爾納不擅長男女感情的描繪,除此之外,他的創作理 念也符合埃佐雜誌的定位。在凡爾納的觀念中,婚後的女子理應投身家庭,加 上不願在小說中放入太多戀愛元素,因此連未婚女子也少有出場機會。 在此情況下可想而知的是,凡爾納描繪女性角色的技巧並不突出。阿黛是 《八十日環遊記》中唯一一個有名有姓的女性角色,但除了少數幾個段落,作 者並未太費心描寫這個角色,使她的整體形象稍嫌扁平。雖然如此,阿黛身為 配角仍有一個重要功能,也就是「對比」、「襯托」主角。葉朗(1982)在其 《中國小說美學》一書中整理了文學評論家對中國古典小說的點評,金聖嘆對 於《水滸傳》中角色塑造的評論是:「如要寫宋江奸詐,不覺寫作李逵真率,要 襯石秀尖利,不覺寫作楊雄糊塗是也。」又如毛宗崗評《三國演義》時寫道:. 文有正襯反襯,寫魯肅老實,以襯孔明之乖巧,是反襯也。寫周瑜乖巧,以襯 孔明加倍乖巧,是正襯也。譬如寫國色者,以醜女形之而美,不若以美女形之 而覺其更美;寫虎將者,以懦夫形之而勇,不若以勇夫形之而覺其更勇。(葉 朗,1982,頁 136). 不論正襯或反襯,配角的烘托都能更突顯主角的人格特質,這種用襯的手 法在小說人物塑造上十分常見,古今中外都能找到不少例子。《八十日環遊記》 中阿黛的一舉一動便與主角福格呈現明顯對比,她在書中顯露的情緒多為驚 嚇、哭泣、不知所措,襯托出主角福格處變不驚的能力。例如在第二十九章, 福格先生玩撲克牌時遭到一位美國人挑釁,阿黛立時「失色,血脈俱冷」 (Aouda turned pale, and her blood ran cold.),而福格卻「安閒如故」(as coolly as usual);又如當一行人終於回到英國,只差最後一段路便能贏得賭注時,福. awkwardness, because I twist and turn and end up with nothing. 26.

(34) 格卻因一場誤會而被警方逮捕。阿黛因無計可施,只能「潸潸下淚」(she wept bitterly),但被關在拘留室中的福格只是「靜坐足凳上,寂然不動,無怒容亦無 憂色」(seated, motionless, calm, and without apparent anger, upon a wooden bench)(陳壽彭、薛紹徽,1900)(Verne,1873, p.186, 187)。 除了外在的行為反應或情緒表露,阿黛的族裔是另一個可供對比的要素。 阿黛來自印度,原為孟買富商之女的她,在父親去世後被迫嫁給年老的土王, 土王過世後,依照當地習俗,寡婦必須陪葬殉夫。因此阿黛初次登場的舞台便 是活人獻祭的祭壇,作者以這種習俗來展演他心目中未開化的印度大陸,這樣 的描繪也符合目標讀者對於陌生東方的想像──野蠻而無法理喻。此時主角一 行人正好路過,於是便由來自歐洲、象徵文明的白人男性扮演救贖者,拯救落 難的印度女性,這種劇情安排鞏固了雙方在文化、性別上的從屬關係。巧妙的 是,後者在故事中被以大麻及鴉片薰昏,喪失反抗能力,在象徵意義上,阿黛 身為一位東方女性,身份與性別上的雙重弱勢,使她幾乎只是故事情節中的背 景,缺乏獨立行動的能力。阿黛身為女性,襯托出男性主角的冷靜與理性,而 她來自印度化外之地的身份,更時時提醒著西方世界的文明與進步。 雖然阿黛在書中的形象略嫌單薄,但仍有兩處令人印象深刻。首先是她在 火車遭印第安人攻擊時的反應,當時主角等人正搭乘火車欲前往美國東岸,卻 突遭蘇族人攔劫,此時原文描寫阿黛的表現是:Aouda behaved courageously from the first. She defended herself like a true heroine with a revolver, which she shot through the broken windows whenever a savage made his appearance. Twenty Sioux had fallen mortally wounded to the ground…(Verne, 1873, p.159)。阿黛面對危急的 情況並未驚慌失措,反倒拿起手槍,擊中二十名印地安人,保衛自己與車上其 他乘客。此段薛紹徽的翻譯如下:. 勇氣橫生,攜一手槍自衛,凜凜然如一女將軍。遙望其外,有野人模樣,遂舉. 27.

(35) 13. 槍以窗櫺隙連轟之,有二十印度 人,負傷倒地。 (陳壽彭、薛紹徽,1900,頁 117-118). 兩相對照後可以看出,原文與譯文並無太大出入,薛譯如實呈現了阿黛的英勇 行為。假如配角可以襯托主角的異於常人之處,那麼另一個較不出色的譯本也 許也可以突顯薛譯忠實呈現的難能可貴。下列引文出自商務印書館於 1914 年出 版的《八十日》,譯者為叔子,這個譯本將原文的三十六章刪減譯為二十六章, 偶有誤譯且較無文采。相同段落的譯文如下:「此時福哥與茀古司率乘客與野人 在車中奮鬪,約十分鐘,斃野人二十。」此譯文大幅省略原文,只單純敘述動 作,讀來較無趣,此外更將動作者替換成主角與另一男性角色,即便此譯本的 出版時間較薛譯晚了十四年,女性大展身手的空間仍然受限。 關於阿黛的描寫,第二個亮眼之處是她向福格求婚的段落。由於福格錯算 旅程所花費的天數,因此當他環遊世界一周回到倫敦時,以為已經過了打賭約 定的日期,輸掉賭注的他瀕臨破產。而阿黛一路上患難與共,對福格的感情已 超越單純的感激,因此在他幾乎絕望之時,提議兩人共結連理。原文描述阿黛 主動求婚的段落如下:"Mr. Fogg," said Aouda, rising and seizing his hand, "do you wish at once a kinswoman and friend? Will you have me for your wife?" (Verne, 1873, p.192)而薛譯為:. 阿黛起立,目盈盈欲淚,俯視福格之手,唇欲語又止,良久始曰:「福格先 生。」良久復曰: 「君願有女親眷、女朋友一人乎?儂身既久屬於君,當偕君 分禍患之憂,享貧賤之樂,君如不以儂為陋,箕帚井臼,儂皆任之。即請為君 婦可乎?」 (陳壽彭、薛紹徽,1900,頁 140). 13. 印度人與美洲印第安人之英文皆為 Indian,此處應為譯者誤解。 28.

(36) 審讀譯文可以發現,原文的表白直接明瞭,而薛譯增添了許多細節,如「唇欲 語又止,良久始曰」,才說了「福格先生」四個字便又住口不語,而後「良久復 曰」,使阿黛在吐露心聲前的猶疑與不安躍然紙上;說話的內容方面,「偕君分 禍患之憂,享貧賤之樂」、「箕帚井臼,儂皆任之」皆為譯者所加。「箕帚」指打 掃清潔、「井臼」則是汲水舂米,皆為傳統觀念中婦人擔負的家事,稍微了解薛 紹徽的生平後可發現,這些描述簡直就是她婚後家庭生活的寫照,加上這些文 句後,大膽示愛的阿黛也多添了幾分傳統的色彩。 關於求婚,值得一提的是,當年陳壽彭仰慕薛紹徽的文才,向她求婚,但 紹徽不接受自主成婚,不願在沒有父母之命的情況下出嫁,因此拒絕陳壽彭, 後來紹徽的姐姐請叔父代為做主,才使陳薛兩人順利完婚。從薛紹徽的生平可 以看出,她是一位價值觀保守的女性,和主動求婚的阿黛差距不小,因此,譯 者在譯文中加上一些傳統的元素,調和了保守與開放,減緩故事情節對中國讀 者的衝擊,這大概也是譯者自己比較容易接受的做法。然而,儘管有這些添 譯,但此段落的核心訊息──阿黛向福格的求婚並未受到更動。 相同的段落,叔子的譯文為:. 安達大戚,潸焉出涕曰: 「君何拒我之深也。余自離香港,即煢獨無依,此心 實已不容旁屬。福哥乎,余愛君摯也。君已哀而生之,又奈何棄而置之。」 (叔子,1914,頁 57). 此段文句與其說是翻譯,倒不如說是原文的改寫,而其中最主要的不同是,安 達雖然吐露了心聲,但並未直接向福哥求婚,婚事是由福哥於後文一手安排 14. 。開槍自衛與求婚兩處是全書中阿黛難得有所表現的段落,但在叔子的譯文. 中,這些行為依舊由男性主導。. 移時福哥呼拍斯派德入謂曰:「明日月曜,余與夫人在末里爾彭較會舉行結婚禮。」(叔子, 1914) 29 14.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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