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小兒心臟科 主任 張正成
當年發現川崎病的年輕醫師
西
元1967年的日本東京，一位年輕的小 兒科值班醫師正忙碌地照顧一名又一 名高燒不退的小病患。病兒的哭聲此起彼 落，家長的求助聲急而又急，長夜漫漫， 這群病兒的高燒似乎無休無止。年輕醫師苦 思所有可能的病因：「⋯是如A教授所言， 某種新興的病毒感染；或像B博士所說，是 一種結締組織的免疫疾病；或者如C醫師的 推論，是一種兇猛又培養不出來的細菌感 染所造成的腦膜炎、敗血症、尿道炎，所 以細菌所到之處都會有白血球孳生？」「可 是，那幾個暴斃的病兒大體解剖所呈現的 心肌炎（myocarditis）以及嚴重的冠狀動脈 瘤（coronary arterial aneurysm；CAA）， 甚至完全被血栓阻塞造成大範圍的心肌梗 塞（Myocardial infarction；MI），又要如 何解釋呢？」「到底，這幾名死亡的病兒 只是特例，還是他們呈現的嚴重動脈發炎 （arteritis）是所有病兒共有的病理變化， 只是程度輕重有別而已？造成這種病理變 化的病症，是如西方文獻所描述的Infantile Polyarteritis Nodosa疾病？或者，這是一種新 興的疾病？」 0愈想就愈不明白，每一種可能的病 因都有一些相似的症狀，卻又無法說明它 的每一種表現⋯「三東26床病兒發燒39.6 度，請值班醫師前來探視！」聽到廣播， 年輕醫師嘆口氣，挾著病歷，起身邁過幽 暗的長廊，一邊猶喃喃自語：「1歲3個 月大的男嬰，發燒第8天，廣效抗生素已 經用了3天，退燒藥一用再用，毫無起色 ⋯」，再看看自己檢查病人所作的紀錄： 眼球佈滿血絲、無分泌物；嘴唇紅、乾、 有裂痕、出血又結疤，簡直像燒焦一樣； 右頸淋巴腺腫大，會痛、摸不得；臉上、 身體、四肢的紅疹就更精采了，有條狀、 點狀、塊狀、甚至整片整片的泛紅，可 謂變化多端。最奇妙的是，病人的手掌和 腳掌都是又紅又腫，連指頭都胖起來了。 「不對！不對！」年輕醫師自顧自的搖 頭，「沒有那個醫學文獻記載的疾病會出 現這些所有的症狀，可是我最近照顧過的 發高燒病嬰，個個如此，這分明是一種新 興的疾病嘛！」 想到這裡，年輕的醫師不禁覺得滿腹 委屈。今天早上才向A教授提出這種新興 疾病的看法時，被當場訓斥一頓，告誡他 要認真學習，不要胡思亂想！
時隔40載，川崎病病因仍成謎
上文中的年輕醫師，就是後來鼓起 勇氣，把幾十個病例整理出來，發表成論 文的川崎富作醫師。而這個「新興疾病」 也終於以他的名字命名，稱為「川崎病 Kawasaki Disease」。40年後，當美國心臟 醫學會再把當年川崎醫師以日文寫作的論 文找出來，翻譯成英文時，發現我們現今 所知的「川崎病」症狀、病程、預後、異 常檢驗數值、鑑別診斷等，居然沒有比當 年川崎醫師論文所描述的增加多少，所增 加的只是當年醫學所沒有的心導管術、心 臟超音波、免疫學檢驗、基因學分析等新 興的醫學及技術而已。至於「川崎病」的 病因呢？從1967年川崎富作醫師發表川崎 病以來，經過40年的努力，各國投注了難 以估算的研究經費，依然是病因不明。 在研究川崎病的領域裡流行一個笑 話：感染科醫師想要找川崎病的病因，找 什麼都不對，因為沒有任何一種特別的病 毒或細菌，可以在各國都找到與川崎病的 相關性。相對的，過敏免疫科醫師想要找 川崎病的病因，則是找什麼都對，因為很 多與免疫學有關的血清變化，都可以在川 崎病患的血液中找到相關性。這表示川崎 病在病變過程中，一定會造成明顯又廣泛 的免疫反應，只是這些異常反應的次序與 線索尚未釐清。 1侵犯全球幼兒的時代文明病
雖然川崎病的病因未明， 可是它卻持續散播開來，儼然 成為這個時代的文明病。1990 年，日本的小兒川崎病發生率約 為每1萬名5歲以下幼兒，每年有 4人罹病，當時在臺灣的發生率約 為1萬名幼兒中有兩人感染。進入21 世紀後，日本的發生率竄升至10.9人 （千分之1.1），台灣也跟進到5.5人，韓 國的發生率更超過臺灣，1萬名幼兒中有8.3 人感染。反觀美國的發生率僅有1.9人，而且 亞裔小孩的發生率約為白人小孩的3.5倍。 由此看來，小兒川崎病的發生不但與時代有 關，也與種族、地域有關。然而，就連掌握 最多病患、最多研究資源的日本，至今還找 不到川崎病的病因，因而留給各國研究團隊 很大的突破機會。本院川崎病的研究成果斐然
本院的小兒心臟科自從1991年開始建立 急性期川崎病個案登錄以來，已經診斷、治 療、追蹤了680例川崎病病童。一開始，我 們也在診斷上遇到很多困擾，特別是當病人 高燒不退，但是臨床症狀未達6大症狀中的5 項，無法確定診斷，及時給予有效治療（血 清免疫球蛋白IVIG）的時候，真是病人急， 醫生也急。後 來，我們針對這些急性期的住院病 患，施以密集的心臟超音波檢查，仔 細觀察其冠狀動脈的「細微變化」，果 然發現心臟超音波可以在急性期發病10天以 內偵測出冠狀動脈的血管發炎變化，彌補臨 床診斷的不足，避免貽誤治療時機。同一時 期裡，我們也先後研究出川崎病併發冠狀動 脈瘤（CAA）的好發因子（risk factors）與 細胞激素（cytokine）的關聯性、與心臟核 醫攝影術的相關性、以及隨後的川崎病併發 急性肝炎等研究。近年來，由於本院醫學遺 傳部的卓越發展，更把我們的研究推進一大 步，川崎病的基因學研究已獲得初步成果。 2下屆IKDS世界大會在台灣舉辦
由於小兒川崎病在日本的發生率持續攀 高，日本厚生省早把該病列為必須通報的疾 病，以便建立全國的登錄及研究系統。川崎 富作老醫師也在很早以前就推動世界性的川 崎病研討會（International Kawasaki Disease Symposium；IKDS），每3至4年舉行一次， 以便分享各國研究的成果，幫助各國病兒。 最近一次的IKDS是2005年2月在美國西岸的 聖地牙哥舉行，主辦單位是美國心臟醫學 會（American Heart Association； A H A ） ， 大 會 的 論 文 摘 要 也 以AHA Circulation的特刊發 行。就在那次大會裡，臺 灣兒童心臟醫學會的代 表（呂鴻基教授、吳美 環 教 授 、 張 正 成 副 教 授）爭取到下一屆IKDS 的主辦權，也就是2008 年4月在台北舉行的第9屆 IKDS世界大會，將由臺灣 兒童心臟醫學會主辦，日本 及美國的心臟醫學會協辦。 從1967年川崎富作醫師發表川崎 病以來，匆匆已過了40年，白髮蒼蒼的川 崎老先生仍然年復一年，在IKDS世界大會 的閉幕式中，帶領各國代表三呼「萬歲」， 以示功德圓滿。然而，世界各國的研究同 好們，至今仍然未能找出川崎病的病因， 我們可以高呼「萬歲」嗎？或許，醫界長 期以來汲汲營營想要找尋單一病毒或細菌， 作為川崎病唯一病因的方向是不對的。川 崎病可能如某些學者的推論，是人體內外 各種各樣、無所不在的病原體（Ubiquitous microorganisms），藉著內在或外在環境及生 態的改變，突破人體防衛線，造成免疫機能 的錯亂，因而大大傷害了全身血管，造成動 脈炎（systemic arteritis）以及其它後遺症。 這種內在、外在、環境、生態的改變，到底 是人類文明化、精緻食物、抗生素濫用、過 敏原充斥的後果？或者與特殊民族、類同基 因有關？或者與免疫反應的特異型態有關， 再加上地緣關係、地理特殊性等因素，才促 成川崎病個案的發生，並使得及各地區的盛 行率的不斷上升？這些疑點，就有賴世界各 地學者前仆後繼的研究來證實了。
川崎病的校院整合研究已上路
中國醫藥大學附設醫院兒科部的小兒 川崎病研究團隊，不但擁有16年來680例川 崎病患的研究對象與建檔資料，也有中國 醫藥大學醫學研究體系的醫學遺傳部、過 敏免疫科、感染科、心臟科等專科醫學團 隊的後援，早已是中部地區臨床與研究小兒 川崎病的先驅。近來對於基因醫學的研究， 又與生物醫學研究所建立合作關係，我們提 供臨床資料與病患檢體，他們提供龐大而 迅速的基因篩檢機器（可同時screen十萬個 polymorphism基因區段），深信我們有極可 能找出更多的基因相關區，拓展當今世界對 小兒川崎病的暸解。 同時，這些已長成青少年或成人的病 患，也是我們進一步研究發炎受損後的心臟 血管長期變化與功能缺陷的好素材。藉著對小兒川崎病的長期追蹤與研究，小兒心臟科服務的領域如心臟功能、冠狀動脈病變、週邊動脈 病變等，已經與成人心臟科的服務領域接軌，小兒川崎病的研究將成為心臟血管中心整合研究 的題目之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