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三世歷劫：教案中的末劫思想
第一節 彌勒降生：釋迦治世彌勒救世
彌勒為梵語 Maitreya 的音譯，意譯為慈氏。傳說釋迦佛滅度前曾說，將來 會有彌勒佛出世接繼佛位，在龍華樹下說法普渡眾生1。據《魏書•釋老志》的 記載：「所謂佛者，本號釋迦文者，譯言能仁，謂德充道備，堪濟萬物也，釋迦 前有六佛，釋迦繼六佛而成道，處今賢劫。文言將來有彌勒佛，方繼釋迦而降世。
2」彌勒信仰是釋迦佛滅度三百年後，也就是西元前兩世紀，在印度發展起來，
於東漢末年與彌陀信仰由安世高傳入中國。在四世紀至六世紀期間，彌勒信仰在 中國佛教中佔有極重要的地位，隋朝及初唐時期沿襲盛況，此後彌勒信仰漸漸式 微，而為彌陀淨土蓋過。至明清時代與無生老母信仰結合後，又再度興盛起來。
彌勒信仰的內涵，從竺法護譯的《彌勒菩薩所問本願經》、《佛說彌勒下生經》、 姚秦鳩摩羅什譯的《彌勒大成佛經》、劉宋沮渠京聲譯的《觀彌勒菩薩上生兜率 天經》等多部佛經觀之，釋迦佛陀當眾預言，未來人壽達到八萬四千歲時，彌勒 將由其所居的兜率天降生人間，於龍華樹下成佛，並經三度法會度盡眾生。彌勒 是佛陀付託遺法的繼承者，是人間所有未經佛陀度化的芸芸眾生可以期盼的未來 佛。但是依經文所記，人壽達到八萬四千歲是在五十七億餘年後，彌勒降生是在 遙遠的未來，那麼在佛陀滅度而新佛未出的漫漫歲月中，眾生如何超脫此婆娑世 界？佛經中顯示，信徒修行、積德、身受得往生佛所居住的淨土，這給了信徒希 望和努力的方向。唐中葉以後，彌陀淨土聲勢已超越彌勒淨土，一方面是因北魏 以來一些藉彌勒之名發生的教亂，引人疑慮。一方面也是淨土宗諸師所宣揚的彌 陀西方極樂世界優於兜率天、凡夫俗子俱可藉佛願力往生彌陀淨土等說法，得到 多數信徒的接受。不過，彌陀淨土與彌勒淨土雖同為淨土信仰，但兩者內容多有 不同之處，其中最突出的一點，就是彌勒信仰含有彌陀信仰所沒有的降生救世思 想3。因此，往生彌陀淨土極樂世界者，超脫濁世，永不退轉，己身雖度，而人 間仍為五濁惡世。往生彌勒兜率天者，將來要隨彌勒降生人間，斯時世間是由轉
1 莊吉發，〈四海之內皆兄弟：歷代的秘密社會〉，《清史論集》（十四）（臺北：文史哲出版社，
民國 93 年），頁 11。
2《魏書•釋老志》，卷一一四。
3 梁景之，《清代民間宗教與鄉土社會》（北京：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2004 年 5 月），頁 2。
輪王統治的土地豐熟、人民熾盛的一個清靜和平的樂土。而彌勒龍華樹下三度法 會，初會說四諦十二緣法，九十六億人得阿羅漢；二會說法，九十四億人得阿羅 漢；三會說法，九十二億人得阿羅漢，度盡眾生。彌勒未來成佛時的相關現象是 彌勒降生人間、人間為豐盛清淨樂土，以及億萬世人集體發菩提心得阿羅漢。不 過，有些信徒所注重的是解脫現世的苦難，期盼新佛早日降臨與人間樂土早日實 現。他們不受限於經文中對未來佛歷程的描述，而強調對現世黑暗與痛苦的感 受。後來再將佛教「劫」的觀念加入與詮釋，與一些民間秘密宗教的成分也注入 其中，乃在民間形成「三陽劫變」、「三佛應劫救世」的信仰，燃燈佛、釋迦佛與 彌勒佛分別以過去佛、現在佛、未來佛出現，內容與原來佛經中所記的彌勒降生 過程相去愈行愈遠。因此，彌勒降生信仰既帶有救世與實現新天地的意涵，就可 能為一些有心人士作為政治活動之用。一般民眾在現世之苦中冀求理想社會的到 來，亦可能依附此說。自東漢以來，佛教輪迴之說，已宣揚轉生與未來思想，經 魏晉南北朝至明清時期，民間已是家喻戶曉，深信彌勒佛轉世之說，彌勒佛就是 未來佛，雖未知未來世何時到來，但遲早將實現，世人但聞彌勒佛降生之地，無 不趨之若鶩4。於是，利用彌勒降生作號召的民間教亂於焉產生5，在清代以前已 頗為盛行，茲表列如下：
表 5-1-1：清代以前利用彌勒信仰起事一覽表
時 間 事 件 資 料 來 源 北魏宣武帝延昌四年
（515）
沙門法慶揚言新佛出，除去 舊魔。自號大乘。
《魏書》卷十九。
隋煬帝大業六年
（610）
有盜數十人，皆素冠練衣，
焚香持華，自稱彌勒佛，爆 發建國門之變。
《隋書》卷三。
隋煬帝大業九年
（613）
唐縣人宋子賢，善為幻術．
每夜，樓上有光明，能變作 佛形，自稱彌勒出世；沙門 向海明，於扶風自稱彌勒佛 出世，潛謀逆亂，聚眾數萬，
《隋書》卷二十三。
4 莊吉發，〈清代三陽教的起源及其思想信仰〉，頁 217-218。
5 陳華，〈中國歷史上的彌勒—未來佛與救世主〉，《歷史月刊》，1995 年 3 月，86 期，頁 56-59。
稱帝建元。
唐高祖武德元年
（618）
沙門高曇晟與僧五千人擁齋 眾反，自稱大乘皇帝，改元 法輪。
《資治通鑑》卷一八六。
唐玄宗開元元年
（713）
王懷古者揚言釋迦牟尼末，
更有新佛出，李家欲末，劉 家欲興
《冊府元龜》卷九二二。
宋仁宗慶曆七年
（1047）
貝州王則起事稱釋迦佛衰 謝，彌勒佛當持世。自稱東 平王，國號安陽，年號德勝。
《宋史》卷二九二。
元順帝至正十一年
（1351）
韓林兒，欒城人，或言李氏 子也。林兒父韓山童鼓妖 言，謂天下當大亂，彌勒佛 下生，……時皆謂之紅軍，
亦稱香軍。
《明史》卷一二二。
明太祖洪武十九年
（1386）
福建將樂縣沙門彭玉琳自稱 彌勒佛祖師，稱晉王，設官 分職，聚眾為亂。
《明太祖實錄》卷一七 八。
明太祖洪武十九年
（1386）
袁州府宜春縣民李某妄稱彌 勒佛，發九十九等紙號，造 木印，龍鳳日月袍，聚眾作 亂。
《明太祖實錄》卷一八 二。
明成祖永樂七年
（1409）
四川沔縣高福興自稱彌勒佛 與金剛奴、田九成等起事。
《明成祖實錄》卷九四。
明成祖永樂十六年
（1418）
順天府昌平縣民劉化，自稱 彌勒佛下世當主天下，演說 五公諸經惑眾為亂。
《明成祖實錄》卷二百。
明英宗正統十四年
（1449）
江西南安府羅天師等稱彌勒 佛聚眾作亂。
《明英宗實錄》卷一七 八。
明孝宗弘治二年
（1489）
山西代州田增妖言惑眾，謂 彌勒佛當繼釋迦佛主世。
《明孝宗實錄》卷三十。
明武宗正德十二年
（1517）
四川夷人普法惡身長七尺，
通漢語，曉符籙，以此自負。
懷異志，嘗與夷婦米浪通，
遂以米浪為王母孫彌勒佛出 世，自稱蠻王扇誘諸夷為 亂。
《明武宗實錄》卷一四 九。
明世宗嘉靖五年
（1526）
山西太原府崞縣人李福達妄 稱彌勒佛教誘惑愚民，自言 有大分宜掌教天下
《明世宗實錄》卷六六。
明神宗萬曆十七年
（1589）
廣東始興縣沙門李圓朗謀亂 造妖書煽動人心，言有易死 還生，先天演禽及剪紙為人 馬，夜則飛動并飛等殺人諸 秘法，詭稱翁源人王子龍為 黃巢之後，有巢遺金十二 窖，願從者瓜分之，又言子 龍乃彌勒降生子丑年天有大 災，鬼將噉人，捐資自投者 給朱符可免。
《明神宗實錄》卷二百一 十。
以上所列從北魏至明代，利用彌勒降生起事的事件有十六件，其中明代即佔九 件，由此可知時代愈往後發展，彌勒降生救世的信仰愈來愈強化。
明清時期，民間秘密宗教日益興盛，各教派對彌勒降生的說法略有不同，許 多信徒是經由繁多的寶卷中聽聞彌勒，而非直接得之於佛經。在世俗眾生心中，
未來佛帶有濃厚的救世主色彩。民間這些對彌勒不同的詮釋或藉此為號召進行的 活動，已逸出佛教範圍。不過，也並非含彌勒降生信仰的民間秘密宗教都是從事 政治活動。各教派教首，除宗教信仰、政治野心外，斂財也可能是重要的考慮。
在民間，五代梁朝時彌勒化身為布袋和尚的傳說，日後為廣大的善男信女接受，
彌勒的塑相改成了袒胸露腹、笑口常開的肥碩和尚。這樣的造型從民宅到佛堂寺
院中普遍可見。心懷慈悲、遊戲人間的彌勒，帶給人間的是歡喜與希望。另一方 面，從明末以來直迄今日，以「無生老母」為信仰核心的一些民間秘密宗教，則 認為彌勒是受老母之命到人間拯救眾生6。因此，有清一代，民間秘密宗教各教 派，利用彌勒降生之救世主形象，依然盛行，茲列舉如下：
表 5-1-2：清代民間秘密宗教利用彌勒降生之末劫思想一覽表 時 間 教 派 教 首 神 格 化 資 料 來 源 順治三年
（1646）
大成教 趙高明 彌勒佛 《 清 代 秘 密 檔 案 結 社輯印》，頁 1。順治 三 年 七 月 二 十 八 日，郝晉揭帖。
康熙年間 天圓教 舒思硯 彌勒佛 《 宮 中 檔 乾 隆 朝 奏 摺》，第十八輯，頁 332。
雍正年間 三皇聖祖教 黃森官 彌勒佛紫微星 《雍正硃批諭旨》第 三十七冊，浙江總督 程元章奏摺。
乾隆十三年
（1748）
老官齋教 女巫嚴氏 彌勒佛 《 清 高 宗 純 皇 帝 實 錄》卷三九０。
乾 隆 二 十 九 年（1754）
白陽教 王忠順 彌勒佛 《 軍 機 處 檔 • 月 摺 包》16299 號 乾隆四十二
年（1777）
悄悄會(又 稱為圓頓 教)
王伏林 彌勒佛，他的母 親是五聖老 母，他妹子觀音 轉世
《乾隆朝上諭檔》， 第 8 冊，頁 886-890。
乾隆五十一 年（1786）
八卦教 段文經 徐克展
捏稱劉二洪為 彌勒佛轉世
《錄副奏摺》，乾隆 五十一年閏七月二 十四日，劉峨奏摺。
乾隆五十九 三陽教 劉 松 捏稱劉四兒為 《錄副奏摺》，乾隆
6 陳華，〈中國歷史上的彌勒—未來佛與救世主〉，頁 60。
年（1792） 劉之協 彌勒佛 五十九年十月初六 日，勒保奏摺。
乾隆五十九 年（1792）
西天大乘教 宋之清 李三瞎子為 師，稱為真彌勒 佛
《清代檔案史料叢 編》，第 9 輯，頁 207；《錄副奏摺》， 乾隆五十九年十月 初六日，勒保奏摺。
乾隆年間 白陽教 屈得興 彌勒佛 莊吉發，〈清代三陽 教 的 起 源 及 其 思 想 信仰〉。
嘉慶九年
（1804）
老母教 王瑞忠 彌勒佛 《仁宗睿皇帝實錄》
卷一二八。
嘉慶十年
（1805）
悄悄會 石慈 彌勒佛 《嘉慶道光兩朝上 諭檔》，第 10 冊，頁 216；《上諭檔》(方 本)，嘉慶十年五 月，頁 283；《仁宗睿 皇帝實錄》卷一四四 嘉慶年間 清茶門教 王姓族人 彌勒佛 《清代檔案史料叢
編》，第 3 輯，頁 41-42。
道光八年
（1828）
收元教 耿泳升 彌勒佛 《軍機處檔•月摺 包》59247 號，道光 八年三月初三日，楊 國楨片。
道光十七年
（1837）
離卦教 李芳春 彌勒佛 《宮中檔》，道光十 七年六月初二日，經 額布奏摺。
道光二十三 年（1843）
青蓮教 周位掄 彌勒佛 《宮中檔道光朝奏 摺》，第 15 輯，頁
295-299。
道光二十五 年（1845）
青蓮教 李一沅 彭超凡
捏稱朱中立係 彌勒佛
《 宮 中 檔 道 光 朝 奏 摺》，第 15 輯，頁 124-132 ；《 錄 副 奏 摺》，道光二十五年 三月二十六日，大學 士、四川總督兼成都 將軍寶興奏摺，湖廣 總督裕泰奏摺；《軍 機處檔•月摺包》，
73555 號，道光二十 五 年 三 月 二 十 六 日，湖廣總督裕泰奏 摺；《軍機處檔•月 摺包》，76470 號，道 光 二 十 五 年 十 二 月 九日，鴻臚寺少卿董 瀛山奏摺。
以上所列各教派利用彌勒降生之事件有十七件，大致可區分為羅祖教系統、三陽 教系統、圓頓教系統、八卦教系統、清茶門教系統、青蓮教系統與其他教派等。
羅祖教簡稱羅教，由羅清創立於明武宗正德年間。喻松青認為羅教是從禪宗 臨濟宗分化出來的一個教派。臨濟宗二十七代王源靜曾補注羅清的五部六冊，王 源靜是臨濟宗二十六代蘭風老人的法嗣，他尊稱羅清為祖師，可見羅清本人原是 臨濟宗人，羅教與禪宗、臨濟宗有密切關係。羅清因創羅教，被尊稱為羅祖，他 在民間秘密宗教中享有很高的威信，不僅是羅教，即紅陽教、收圓教等其他教派，
也都尊信他7。無為教、老官齋教8、一字教9、大成教、三乘教又作三乘會10、大
7 喻松青，〈明清時代民間的宗教信仰和秘密結社〉，《清史研究集》，第一輯（北京：中國人民大 學清史研究所，1980 年 11 月），頁 120。
8《史料旬刊》（臺北：國風出版社，民國 52 年 6 月），第二十四期，天八六二，頁 460。乾隆十 八年七月十九日，覺羅雅爾哈善奏摺。
9《軍機處檔•月摺包》第 3733 號。乾隆十三年十一月二十四日，開泰奏摺錄副。
乘教11、空子教12等，均是羅教轉化衍生而來的教派。羅教創立後，輾轉易名，
衍生轉化，地方大吏妄加牽引，名目固然眾多，究竟那些教派是由羅教轉化而成 的餘裔別派，則有待考證13。
順治三年（1647），在直隸查獲趙高明傳習大成教一案。據直隸定州道檢事 陳火景呈指出，趙高明，年三十四歲，係直隸真定府普州武強縣人。趙高明自順 治二年（1646）五月內吃齋，趙萬銀自二月內吃齋，趙應亨自九月內吃齋，彼此 並不合，俱拜饒陽縣人孔道為師傅，皈依為大成教。趙高明請孔道到家，抄下《九 蓮經》、《定劫經》、《黃石公御攬集》等經書，經書中有「十疋小月」是個趙字，
高明姓趙，遂妄信邪說。《定劫經》一卷、《黃石公御攬集》一卷，內稱「彌勒掌 教」、「明有爭奪天下」、「十疋小月坐龍墩」等語，多係隱語暗號，另有圖讖符錄，
興亡姓氏，年月地理等項，可見趙高明意圖利用彌勒降生救世惑眾，暗指其就是 彌勒佛轉世的真命天子。兵部右侍郎郝晉認為，趙高明包藏禍心，所傳邪書，隱 稱自己為彌勒佛將掌管天下，實悖誕不經，應棄市警眾，趙萬銀、趙應亨，應擬 以絞罪14。
老官齋教亦屬羅祖教系統。乾隆年間的老官齋教是龍華教或姚祖教的別名
15。該教傳自明天啟三年（1623），浙江處州府慶元縣人姚文宇，自稱其為二祖 殷繼南轉世，為龍華教主。該教初世是羅祖，二世殷繼南，三世姚文宇，現為天 上彌勒，號無極聖祖。凡入老官齋教之男婦，俱以普字為法派命名。入會喫齋之 人，鄉里皆稱為「老官」，故又名老官齋教。老官齋教的寶卷卷與修持儀式，大 致上與羅祖教相近。教中的內部組織，地位最高者為總敕，即教主，總敕之下為 清虛，等於副掌教，清虛之下有蠟敕、明偈、號敕、傳燈、四句、大引、小引等 名號16。
乾隆初年，老官齋教在閩省建安、甌寧二縣，起初只有遺立村會首陳光耀即 普照齋明堂一處，其後，周地村立千興齋堂，江華章即普才是為會首。芝田村得 遇堂，魏華勝即普騰為會首。七道橋興發堂，黃朝尊為會首。埂尾村純仁堂，王 大倫為會首。各堂入會男婦，每逢初一、十五日聚會一次，稱為蠟會，聚會信徒
10《史料旬刊》，第二期，天四九，頁 28。雍正七年十二月六日，謝旻奏摺。
11《史料旬刊》第十五期，天五二六，頁 281。乾隆十三年十月一日，彰寶奏摺。
12《清高宗純皇帝實錄》卷二六九，頁 33。乾隆十一年六月甲午，那蘇圖奏。
13 莊吉發，〈清代民間秘密宗教的源流及其社會功能〉，《清史論集》（五），頁 133。
14《清代秘密檔案結社輯印》，頁 1。順治三年七月二十八日，郝晉揭帖。
15《史料旬刊》，第二十四期，天 862。乾隆十八年七月十九日，浙江巡撫覺羅雅爾哈善奏摺。
16 戴玄之，〈老官齋教〉，《大陸雜誌》，第 54 卷，第 6 期，頁 9。
數十人至百餘人不等。各堂入教命名者，每名收香火銀三錢三分。乾隆十二年
（1747）十一月間，遺立村會首陳光耀等五人，因聚會多人，搭廠誦經，被縣丞 程述祖訪獲，收押於甌寧縣監，教內之人，擔心開堂審訊後，遭到查拏入罪。教 徒葛竟仔是順昌縣馮應漢案內通緝要犯，同伊妻舅魏現、黃朝尊，又與王大倫、
七道橋會內朱錦標號稱朱彌勒，其妻女巫嚴氏即老官娘，又稱朱小娘，法名普少，
互相結聯聚會，言及密邀各地會首聚謀劫獄，以救出陳光耀等五人。
女巫嚴氏，素能降神，又能舞劍召魔，以神道蠱惑愚民入夥。乾隆十三年
（1748）正月十二日，女巫嚴氏降神，假託神懺，聲稱坐功上天，今應彌勒下降 治世，彌勒佛欲入府城。並立元帥、總帥、總兵、副將、遊擊、守備、千總各名 目，造兵簿旗幟，各齋頭手執藍、白旗幟，旗面上書寫「無為大道」或「代天行 事」、或「無極聖祖」、或「勸富濟貧」等字樣。搜括舊存鳥鎗、順刀、鋼叉、火 藥、硝磺等。製造包頭紬布，各用無極聖祖圖記，每人給一塊作為記號17。葛竟 仔等人，各以神言煽惑同會，約定十四日齊集各堂，十五日迎彌勒佛及菩薩進城，
各持刀鎗器械，直赴建寧府城。女巫嚴氏密令在城居住之畫匠邱士賢即普覺為內 應。
老官齋教齋堂雖分置於五村，但地界毗連，均在建、甌、二縣西北隅，山中 路徑，僅一二處。正月十三、四等日，即把守要口許進不許出。葛竟仔等人又先 期執旗，赴各村催齊同夥，並一路恐嚇鄉民入夥。正月十五日，於芝田村祭旗，
女巫嚴氏乘轎張蓋，率眾前行，眾人扛抬神像，跳躍而行，扮作迎神，沿途村民 愚怯者給與包頭布，令其隨行，不從者焚掠，預先得知消息者多藏匿深山或倉皇 走避，沿路嬰孩多有丟棄受傷者。教徒從高窟、瓊溪、張墩、後山、朱藍、房村、
墻峽口、邱嶺，沿途搶掠九村，共燒毀毀房屋五百一十四間。文武衙門據報後，
派兵壯往圍捕，老官齋教信眾，與官兵接戰不久，即四處潰散，實為烏合之眾。，
十五日下午，女巫嚴氏被憤怒的村民打死，餘眾當晚奔散，被害村民見賊逃竄，
於銀錠、田洋、堵截，殺獲教眾多人18。被捕教犯二百餘人，分為六等定罪19。老 官齋教才起事一日即宣告失敗。福州將軍新柱指出「此案賊犯與附近不吃齋村民 素日原係交惡，及至賊徒倡逆，言村迫脅恐嚇，恣意焚劫。……後見賊勢稍弱，
17《軍機處檔•月摺包》，第 1968 號。乾隆十三年正月二十八日，武進陞等奏摺錄副。
18《清高宗純皇帝實錄》，卷三０九，乾隆十三年二月甲申，據福州將軍新柱、閩浙總督喀爾吉 善奏。
19《史料旬刊》，第二十九期，地 66。乾隆十三年六月初九日，閩浙總督喀爾吉善奏摺。
各痛心疾首，一欲指揮主使之賊，無論男婦，一齊奮力趕殺。20」在不得民心遭 受鄉民反對，又是烏合之眾的情況之下，規模雖大，但仍不敵官兵與民壯的圍攻，
終告失敗。
三陽教是青陽教、紅陽教、白陽教的總稱，是明清時期相當盛行的民間秘密 宗教，其教原名混元教，創自混元老祖，因此崇奉混元老祖，所以又稱為混元祖 教。又《混元紅陽臨凡飄高經》序文內記載「萬曆中，初立混元祖教，二十六歲 上京城，先投奶子府，有定國公護持，混元祖教興隆，天下春雷響動，御馬監陳 公，內經廠石公，盔甲廠張公，三位護法。21」由引文可知，混元教應是在萬曆 年間所創立，其教主是飄高祖，即山西洪洞縣人高揚。萬曆二十二年（1594），
高揚編造《紅陽經》，所以混元教又叫紅陽教或弘陽教，入清以後，清代官書因 避諱乾隆皇帝弘曆之名，改稱宏陽教。其後又編造白陽、青陽名目，故又合稱三 陽教。飄高祖藉太監的勢力，傳徒眾多，前引序文內之御馬監陳公即太監陳矩之，
石公即石亨，張公即張忠。入清以後，順治三年（1646）六月，清廷飭令都察院、
五城御史、巡補衙門等嚴禁混元等教。順治四年（1647），混元教主高揚被凌遲 處死22。惟該教仍依然盛行。有清一代，由於查禁三陽教，直省大吏陸續查出其 衍生轉化的支派或別名，包括龍天會、清茶會23、混元紅陽教、大乘門教、一柱 香24、紅陽教、一柱香紅陽教、紅陽會一柱香25、茶葉教26、圓頓教、未來教、三 陽教27等教派。
直隸石佛口人王忠順，自稱是彌勒佛再生，曾收河南杞縣監生王漢九等為 徒。王忠順與王漢九在杞縣地方開堂傳習白陽教，湖北襄陽府民人黃秀文、余仲 文、楊蘭芳及咸寧縣人陳萬年等向吃白陽齋，拜王忠順為教主28，又王忠順告知 王漢九，其所供之佛為過去佛，他是現在佛，能知過去未來29。乾隆三十六年
（1771）十二月間，直隸盧龍縣安家樓地方拏獲王四即王栗等人，據王四供稱王 忠順係其兄王大即王秀之子，原名王來儀，因家中堂名忠順，所以號為忠順。王
20《史料旬刊》，第二十八期，地 33。乾隆十三年四月初二日，福州將軍新柱奏。
21 澤田瑞穗，《校注破邪詳辯》，頁 122。
22 莊吉發，〈清代三陽教的起源及其思想信仰〉，頁 204。
23《軍機處檔•月摺包》，第 16214 號。乾隆三十七年三月一日，裴宗錫奏摺錄副。
24《軍機處檔•月摺包》，第 48690 號。嘉慶二十一年八月四日，方受疇奏摺錄副。
25《軍機處檔•月摺包》，第 49025 號。嘉慶二十一年九月二日，陳預奏摺錄副。
26《軍機處檔•月摺包》，第 52854 號。嘉慶二十一年九月一日，英和奏摺錄副。
27《月摺檔》，同治十六年六月十七日，直隸總督李鴻章奏摺。
28《軍機處檔•月摺包》，第 15603 號。乾隆三十六年十二月十六日，富明安奏摺錄副。
29《軍機處檔•月摺包》，第 16433 號。乾隆三十七年三月二十日，何火胃奏摺錄副。
忠順自稱係彌勒佛轉世，設立白陽教，又稱為清茶會，假借行善吃齋，向人佈施 銀錢，刻有「忠信篤敬」、「慎言」，及「忠順堂」圖章，作為收取銀錢的憑據。
乾隆三十七年（1772）二月間，因王忠順已邀同王漢九前往安徽泗洲王禹平家，
河南巡撫何火胃即移咨安徽巡撫裴宗錫訪拏要犯。裴宗錫即斥委廬鳳道國棟等在 四週盱眙、天長及下江甘泉縣等處將王忠順、王漢九及其隨行馬二、教徒王倫、
王治、王維每、袁若方等先後拏獲，究出其教徒分布於直隸、河南、湖北、江蘇、
安徽等省。王忠順所傳白陽教，據供稱其白陽二字是取為人清白可見太陽之意，
教中所傳三皈五戒，即以皈依佛、皈依法、皈依僧，以不殺生、不偷盜、不淫邪、
不葷酒、不誑語為五戒，俱係勸人為善之言。王忠順自稱是彌勒佛轉世，也就是 未來佛的化身30。
直隸大興縣人屈得興素患怯症，在家養病打坐，自言有佛法護持，乾隆三十 四年（1769）正月內，在青雲店集上與同縣人趙美公會遇，趙美公亦言及不時患 病，未得良醫調治，屈得興即告以有彌勒佛白陽教所傳八字持誦，可以祛病，必 須吃齋，燒香宣疏，方可傳授，趙美公信以為實，即於是日往邀屈得興到家，屈 得興令其焚香吃齋，趙美公隨向屈得興叩頭受教，拜認為師。屈得興替趙美公宣 疏，傳給「真空家鄉，無生父母」八字，囑令每夜盤膝打坐默念，日久即可消災 獲福。直隸總督周元理審究後，認為屈得興所傳白陽教雖與王忠順並非同夥，但 亦自稱是彌勒佛轉世降生。屈得興按例擬絞，趙美公等人發邊遠充軍31。
劉松係河南鹿邑縣人，係乾隆四十年（1775），破獲樊明德混元教案內之 教犯，與王法僧於乾隆四十、四十一（1775-76）等年，先後發配至甘肅隆德。
劉松之子劉四兒于乾隆四十八年（1783）至配所，即與伊父同居。劉松從前曾 收安徽太和縣人劉之協為徒，迨犯案時未將劉之協供出，劉之協因得漏網。乾 隆五十三年（1778）三月，劉之協至劉松配所探望，與劉松商復舊教，並以混 元教破案已久，人多不信，必須另立教名。隨商同劉松，改為「三陽教」，並 將舊教內《混元點化經》改為《三陽了道經》，靈文改為「口訣」。劉之協又恐 不能服眾，復與劉松商量，欲覓一人捏名「牛八」，湊成「朱」字，偽稱明朝 嫡派，將來必然大貴。又指劉松之子，劉四兒為「彌勒佛轉世」，保輔牛八，
入其教者可免一切水火刀兵災厄，並推稱劉松為老教主，希圖哄騙眾人，斂得 銀錢俱送劉松處收存，湊成總數，再為分用。劉松因身繫軍犯，恐在配所傳教
30《軍機處檔•月摺包》，弟 16214 號。乾隆三十六年三月初一日，裴宗錫奏摺錄副。
31《軍機處檔•月摺包》，第 16388 號。乾隆三十七年三月十八日，周元理奏摺錄副。
無人信從，又恐易於破案，因令劉之協另赴別省招收徒眾。嗣劉之協收得宋之 清、蕭泳題為徒，宋之清亦收齊林、伍公美、王學隴為徒，從此互相傳播，徒 黨日眾。其歛得根基銀兩，自乾隆五十四年（1779）起至五十六年（1781）止，
均經劉之協、宋之清、王學隴、齊林等陸續送交劉松收存。每逢送銀到日，劉 松用黃表紙一張，對天燒化，口唸靈文經句，為出銀之人消災。此外尚有蕭泳 題、吳世琦、王積義、王管，俱到過配所一次。
嗣宋之清傳徒日多，不肯將斂得銀錢與劉之協、劉松分用，遂自立一教，
另拜河南南陽人李三瞎子為師，稱為「真彌勒佛轉世」，並以李三瞎子之子名 叫「卯金刀」，小名又叫「卯ㄦ」，將來必定大貴，將劉之協教內之人進行勾去。
劉之協因不能斂取銀錢，隨於乾隆五十七年（1792）三月來至劉松配所，告述 前情，邀同劉四兒前往襄陽，與宋之清理論。宋之清以劉四兒不像彌勒佛，李 三瞎子才是真彌勒佛，現在係黃沙蓋面，等時運一到，眼目就開，並以劉之協 從未將牛八與其看過，斥為虛詞哄騙，反令劉四兒歸入依教。劉四兒不依，亦 以未見牛八向劉之協抱怨。劉四兒當即仍回隆德，劉之協亦隨回至安徽，找得 太和縣楊家集人王廷章之子雙喜ㄦ作為「牛八」。於乾隆五十七年年十二月，
偕伊徒太和縣人陶興，帶領雙喜ㄦ來至隆德，交與劉松父子看視，其時牛八年 十一歲，劉松即將劉之協同牛八留住月餘。乾隆五十八年（1793）正月，劉之 協即帶領牛八由隆德起身，前赴襄陽，交與宋之清看視，以見實有其人，希冀 將教內之人分回。劉之協自帶領牛八去後，總無音信。至乾隆五十九年（1794）
六月，王學隴復至隆德，告知劉松以劉之協因與宋之清爭教，現已破案。又於 九月初間，復有劉松同教河南鹿邑縣李家樓人李大林來至隆德，告知劉松河南 現在查拏教內人犯甚緊。李大林當即旋回。劉松因案已破露，心懷畏懼，當將
《三陽了道經》、靈文口訣及一切字跡，全行燒毀。
在陝甘總督勒保審究此案，因查乾隆四十年混元邪教案內樊明德之徒王懷 玉，即係該犯劉松之師，王懷玉之子王法僧亦發配隆德，又在劉松間壁居住，
恐王法僧亦必係現犯案內黨羽，其劉松與劉之協往來勾結，倡教受銀等事，王 法僧斷無不知之理。隨提王法僧與劉松父子三面質審，始據供吐各情。據劉松 供稱，從前與劉之協商量，說牛八是明朝嫡派，彌勒佛扶保牛八出世，將來刀 兵舉動，入教之人可以避災，只不過是愚哄眾人，希圖多得錢財，實無別意。
經卷口訣，實是混元教內舊有之經，不過改換名目，並不是伊編造的。送來的 根基銀並未動用，原因是與劉之協們商明將來要分用，所以未敢動用。「八大
功祖」、「龍華三會」名目，恐是外省傳教的人各自添上的，伊實不知道來歷。
據王雙喜供：
小的本姓劉，明成儿，今年十五歲。這劉勝洲是小的胞叔，乾隆五十七 年二月內，小的才十二歲，劉之協與叔子說明要帶小的出門學生意。胞 叔應允，小的就於二月內跟劉之協出去。路上劉之協與小的改名叫王雙 喜，給小的驢子騎著，並說小的依了他，趁得錢文，替小的做衣服，與 小的好東西吃。途中又遇四人，與劉之協認識，內中有一個叫陶興，其 餘三人記不得姓名了。同到甘肅一個老頭子家，說是姓劉。他問小的名 字，劉之協代應說叫王雙喜。他們教小的打坐，不許說話。還有些人來，
都向劉之協叩頭，每人給錢數十文至數百文不等。住了些時，劉之協又 把小的領到湖廣，才回來的。叔子就向劉之協要錢，劉之協只給了十兩 銀子、五千文錢。叔子再尋劉之協，他就出門去了。到去年三月裡，有 張珍、阮志儒、阮朋齡、阮恒一、劉廷禮把小的叫到他船上，說是上北 舞渡去接老師傅，並沒說老師傅是何姓名。及至走到那哩，被差拿住。
後來把劉起榮、阮朋齡解往扶溝，就把小的們釋放。張珍把小的送回家 裡。今被獲到案32。
據劉勝洲供：
小的是亳州人，今年四十二歲。這王雙喜，實名劉成兒，是小的胞兄劉 勝傳的兒子。兄嫂已死，小的就收留他在自己名下為子。乾隆五十六年，
小的到太合縣佃種阮朋齡田畝，與劉之協認識。五十七年正月裡，劉之 協教小的入他的教，給他一百文錢，他教小的「清清涼涼棟梁材」的口 訣。後來劉之協要帶劉成兒去見他老師傅，說騙得錢多回來，給小的五 十兩銀子。小的應允，將姪子交與劉之協，改名王雙喜，帶了出去。直 到五十八年才回來，只給小的十兩銀子、五千文錢。五十九年三月內，
劉之協叫張珍們又給了小的五千文錢，他們帶同侄子就往北舞渡去了。
直到七月裡才回來的。後來聽說邪教的案發了，小的就被公差拿獲的。
32《錄副奏摺》，乾隆六十年二月，蘇凌阿奏摺附件。
至侄子到甘肅劉松處及湖廣地方，侄子回來才告訴小的。小的實沒傳過 徒弟。是實33。
對照王雙喜與劉勝洲供詞，勒保指出，劉松立教之始，劉之協與宋之清本 合而為一，迨宋之清自行立教，與劉之協各立門戶，宋之清徒黨日多，各示新 奇，輾轉傳播，是以各省犯供互異。溯厥由來，皆因劉松等捏稱雙喜ㄦ為牛八，
劉四ㄦ為彌勒佛轉世而起。至各省拏獲人犯，俱供其教傳自宋之清，自係宋之 清收徒眾多，因此皆知宋之清為教首，而不知宋之清之上尚有劉之協，劉之協 之上尚有劉松。是此案邪教起自劉松，傳於劉之協，盛於宋之清，而劉松實為 此案首犯，似無疑義。且所供宋之清另拜李三瞎子為師，李三瞎子之子名叫卯 金刀，小名又叫卯ㄦ。查卯金刀即係劉字，又與四川拏獲之韓隴所供劉卯暗合
34。
嘉慶十五年〈1810〉三月，河南鹿邑縣人王三保與王法僧、王雙喜等起意復 興三陽教，揚言現在是彌勒佛掌教，王法僧是彌勒佛轉世，王雙喜為紫微星臨凡，
王雙喜等被拏獲後發配黑龍江35。
明代由弓長所創的圓頓教，又稱大乘天真圓頓教或圓頓大乘教。入清以後，
圓頓教發展迅速，擁有廣大信徒。雍正年間，浙江總督程元章破獲三皇聖祖教一 案，拏獲教首黃森官等十五名。據黃森官供稱，他因開店折本，無法營生，遂於 雍正十年（1732）三月間與其妻親戚傅秀山商議，在江西省城南昌城內建造齋堂，
傳習圓頓教，改立三皇聖祖教，又稱圓頓大乘教、白陽會等名色，藉以傳徒斂錢，
所收教徒主要分佈於江西南昌及浙江交界之處。黃森官之父黃廷臣自稱為「天老 爺」，又稱為「黃太師」，黃森官則自稱「彌勒佛紫微星」。凡入教者俱奉黃森官 為教主，其胞叔入教後亦甘心下拜。黃森官與信徒黃珍等十五人，結為生死之交。
其後，黃森官見入教者日眾，便萌發了起事的政治野心。黃森官於盟布內書寫「天 下大亂」等語，又頒佈寫有「大元帥」等名號的札付 。雍正十二年（1734）初，
浙江江山縣人，吳士榮加入該教後，被封為「文陽王」，惟旋被其父告發，官府 遂破獲三皇聖祖教36。
圓頓教，在乾隆年間以後，通常是以悄悄會的名目繼續流傳。乾隆四十二年
33《錄副奏摺》，乾隆六十年二月，蘇凌阿奏摺附件。
34《錄副奏摺》，乾隆五十九年十月初六日，勒保奏摺。
35 莊吉發，〈清代三陽教的起源及其思想信仰〉，頁 208。
36《雍正硃批諭旨》，第三十七冊，浙江總督程元章奏摺；秦寶琦，《中國地下社會》，頁 128-129。
（1777）在直隸保定、河洲等處查獲王伏林悄悄會之教案。據被捕的徒眾，楊伏 龍供稱，我今年四十歲是河州人，乾隆三十六年（1771），原拜石忠信為師，授 三皈五戒，持齋行善。至乾隆四十二年（1777）六月，聽見羅常三、王丙順說，
石忠信有妻再娶不守清規，不如張志明識字通經，於是叫我轉拜張志明為師父。
張志明教我每天早上吸日光，能避水火，又叫我招引徒弟。我在碾伯縣浪灘地方 共招了大小男婦四十八人。乾隆四十二年十月初九日，張志明叫我同石忠信、支 文召、王丙信、黨曰清到羅聚洪家。張志明說「如今有教主王伏林是彌勒佛轉世，
他母親是五聖老母轉世，他妹子是觀音轉世。」又說「王伏林法力甚大，不怕刀 兵水火，他母親有件掃霞衣，凡投在他門下的，他把姓名寫在衣上待天上星辰全 時作起法來，將衣輪轉要那個星附在那個人身上，那星就會掉了下來，那人得了 星宿就猛勇無敵，一切不怕。」並且叫我們在鄉野各地散佈王伏林能點石成金，
訂於十一月初四日起在王家坡豎幡念經，教眾門徒各帶家口前來赴會，待功果圓 滿，點金賜與眾人，都有好處，眾人都聽信了。乾隆四十二年十月二十八日，張 志明又寫信給我，叫我於十一月初四日亥時，從我住的馬營起身，帶了眾人由西 鄉一路至河州埋伏，我見他字內有埋伏的話，知道張志明是要謀反，因想到從西 路轉到王家坡要經過河州，恐怕遇著官兵不敢走這條路，就帶領所糾各家男婦及 石忠信等所糾之人，共有男婦三百餘名從北路行走，於十一月初六日到王家坡地 方，見王家坡四巷口俱設有木棍十根，是王伏林派人防守，不讓人隨便進去，我 因認得看守巷口的王神、仙保才叫我進去，見王伏林是一個青衣和尚，頭戴銅箍，
身披道袍，下穿紅褲，腰細搭包中有銅鏡一面，年約三十多歲，我即向王伏林叩 頭。王伏林說，我叫張志明寫信給你，叫你走西鄉你為何走了北鄉？就教人把我 打了兩戒尺，又向我說，初五有州差來拿，被我們打傷去了恐怕州裡還有人來，
叫我把帶來的人找地方住下，等後通知，呼喚再來。又我在王家坡時，張志明曾 對我說，現在是末刼之時，從了教主王伏林就能避劫不死，又說「十轉經上有頭 一轉，河州開荒下種」，及教裡的口號有「正月裡春花開，萬壽宮裡顯道來」的 話。故此要在河州會集先取了河州的印信，就住蘭州綽坐萬壽宮，到了萬壽宮，
獻出當來佛，眾人就扶他為首。也就是輔佐擁護王伏林取代大清，為未來的皇帝 之意。
據信徒党曰清供稱，我今年五十四歲是河州人，向來持齋念佛與張志明原相 交好。乾隆三十八年（1773）上，張志明向我說「有個王伏林是彌勒佛轉世，能 點石成金，他的教名元頓教又名紅單教。」現在我家設教度人，若拜他為師可以
消災延壽，我就於乾隆三十九年（1774）八月內，拜王伏林為師。到了乾隆四十 二年（1777），陸續收了男女九十幾人為徒弟。王伏林法力甚大，不怕刀兵水火，
訂於乾隆四十二年十一月初四日，在白塔寺川王家坡豎幡念經，叫眾人傳佈，王 伏林是活佛轉世，能點石成金。十月二十九日我到王家坡見了王伏林，那時王伏 林自稱為大教主。正教王張志明為北霸天。休樂王石忠信為西霸天。相繼王王得 彥為南霸天。焰摩王王九兒為東霸天。迎春王還有將軍、軍師、十二星、金剛、
二十八宿、八卦頭領卦。我為坎掛頭領，其餘封的名號我只記得郝天祥是軍師。
黃國其、王天宗、孔玉珠是十二星內的人。支文召是巽卦頭領。沈顯義是震卦頭 領。何宗信是壁水貐。羅常三是婁金狗。王開往是斗木獬。王和尚是角木蛟。王 桃花保是女土蝠。党善宗、羅存法是金剛。眾人商定十一月十二日攻打河州，並 商定俟十一月初十日亥時入會的人到齊，就脅制他門於十二日攻打河州，跟隨行 走有不從的，就要脅處死之，再把他們的家口拘住，不怕他們逃到那裡去。等到 拿下了河州，再搶蘭州坐萬壽宮，圖些事業。到了十一月初四日王伏林在王家坡 王丙信家豎起三幡，那些鄉民聽聞王伏林是活佛度世等語，都聽信了，帶了家小 紛紛聚會。十一月初五日有官差來，旋即被眾人趕出，並打傷了官差。十三日官 兵到來，三個教主都說，你們不用害怕，年老的手執三炷香，口裡叫天，自然有 神靈保護，年少的持著木棍抵擋，我們都有法術，能避鎗砲。王伏林、張志明、
王九兒、就披髮仗劍，口中念咒，他母親妹子分執黑白二旗，同張志明、王九兒 率領眾人拒敵官兵。後被官兵鎗箭齊發，把王伏林們射倒又打傷多人，我沒敢拒 敵，執香叫天並不靈驗就逃走了。党曰清在十一月二十二日被官兵拏獲。
又據信徒王桃花保供稱，我今年二十九歲是王丙信的兒子。我父親於乾隆三 十八年（1773）拜王伏林為師，與張志明、王九兒時常往來，我聽父親說王伏林 有避水火的咒語，只傳了張志明，別人都沒有傳授。37
王伏林號稱彌勒佛轉世，能以咒語法術躲避官兵鎗砲，惟與官兵接戰後，不 僅法術無效，雖有神佛護體，終究不敵鎗砲，起事遂告失敗。
嘉慶六年〈1801〉，石慈與王化周商謀興復悄悄會，石慈被推尊為彌勒佛祖 總爺，其信徒分成三宗五派，三宗是指王化周為陳搏祖禮義宗，張添佐為正機祖 量主宗，石明為悟道祖眾重宗；五派則是分為金、木、水、火、土五派師父，分 別由祈全必、李世運、石漢柱、張興、馬明寶擔任38。嘉慶十年（1805），石慈
37 中國第一歷史檔案館編，《乾隆朝上諭檔》，第八冊，頁 886-890。
38《硃批奏摺》，嘉慶十年五月五日，陜西巡撫方維甸奏摺。
悄悄會被官府破獲，陝西巡撫方維甸審擬此案指出，此案首犯石慈，本係已正法 王伏林之徒孫，膽敢藏匿邪經，倡復悄悄會，並自稱彌勒佛轉世。所藏邪經內有 劫數刀兵星象降臨等句，並設立三宗五派名目，糾集多人傳授合同暗號，欲使素 不認識之人異地相逢，知係同會互相協助。其謀為不軌，逆蹟顯然，且以傳丹為 名，肆意姦淫婦女，其作孽甚重。愚民無知，受其誑惑，攜同眷屬前往聽經，以 致良家婦女身被姦污。今全案已破，醜聲播揚，此等婦女，或被其尊長本夫聞知 拷問，負楚含冤致斃，或一時羞忿輕生，種種情事，皆所不免。而從犯張添佐等，
亦各引誘婦女效尤姦污，釀成人命者不知凡幾，是其淫兇肆毒，實屬罪惡貫盈。
石慈著即照大逆律凌遲處死，以昭炯戒。王化周、張添佐、石明三犯，首先入會，
妄稱三宗，多方煽惑，均係罪魁，。俱著即處斬梟示。李世運等四犯，聽從入教，
妄稱五派師傅，輾轉傳徒，斂錢惑眾，肆為姦淫未便稍稽顯戮，刑部議請即行正 法39。
收元教似因《皇極收元寶卷》而得名，又因教中不忌酒肉，所以又稱為五葷 道，亦合稱為五葷道收元教。收元教的組織分為乾、坤、震、巽、坎、離、艮、
兌八卦，每卦各設一卦長，下分左支右干某卦名目，因其分設八卦，又稱八卦教
40。八卦是《周易》中的八種符號，由陰「--」和陽「－」兩種線形所組成，每 一種符號，各代表一定屬性的若干事物，乾為天，坤為地，震為雷，巽為風，坎 為水，離為火，艮為山，兌為澤。其中乾與坤，震與巽，坎與離，兌與艮是對立 的，剛柔相推，陰陽合德，八卦成列，象在其中。兩卦相疊，可以演為六十四卦，
以象徵自然現象和社會現象的發展及變化。八卦最初是中國上古時代人們記事的 符號，後來被人用為卜符筮號，逐漸神秘化。春秋戰國以後，又成為君主宣揚天 命和迷信思想的工具，八卦終於成為民間祕密宗教的一種教派名稱41。馬西沙認 為八卦教創教之始，其教名是五葷道收元教，乾隆初年，五葷道收元教又改名清 水教，此清水教就是八卦教的前身。因為八卦教曾經屬於白蓮教的一個支派，所 以某些史料中，八卦教又被稱為白蓮教。八卦教雖然曾經是白蓮教的一個支派，
但後來卻發展成為一個獨立的教派，到乾隆中葉，八卦教已經成為華北地區最大 的秘密宗教之一42。由於清廷查禁八卦教，故查出東方震卦會、收元祖白羊會43、
39《清仁宗睿皇帝實錄》，卷一四四，嘉慶十年五月甲辰。
40《軍機處檔•月摺包》，第 16985 號，乾隆三十七年五月十六日，山東按察使國泰奏摺錄副。
41 莊吉發，〈閏八月—民間秘密宗教的末劫預言〉，《歷史月刊》，1995 年 9 月號，頁 64。
42 馬西沙，〈八卦教世襲傳教家族的興衰—清前期八卦教初探〉，《清史研究集》，第四輯，頁 167-183。
天一門教、收元教榮華會、三益教44、九宮教、天理教等衍生轉化而來的教派，
名目甚多。八卦教由劉佐臣於康熙年間創立，其家族傳教至乾隆年間的發展脈絡 如下：劉佐臣→劉儒漢→劉恪→劉省過→劉洪45。
乾隆五十一年（1786），發生八卦教大名府劫獄殺官一案。直隸總督劉峨查 辦大名府一案，訊據已獲之許三等會稱，他們係段文經、徐克展招引入教，徐克 展以段文經為師，段文經以山東單縣劉洪為教主。入教是因求福治病，或係習學 拳棒，平常不過點香念咒，並無藏有佛像經卷。段文經係大名道衙門皂頭，乾隆 五十一年四月內，曾差王國柱送銀於單縣崇天寺即通天寺附近居住之呂棟，令其 轉交單縣監內劉洪即劉銓。閏七月十三日，段文經、徐克展招引同教五十餘人，
均相約在城內許三家會集。因許三家有空房三家，貼近道署。三更以後，段文經 等點香叩頭，各用紅白綢布包頭，由許三家推墻而出，先進道署。道員熊恩紱聞 聲出堂喝禁，並喊人擒拏，眾人執持刀槍，將熊恩紱先後砍扎，熊恩紱回到中堂，
倒地殞命。家人衙役驚起拒敵，被殺八名，受傷八名。正攻打庫門之際，因見各 役漸次眾多，眾人始由大門而出，分赴大名、元城二縣搶劫囚犯。大名縣僅將監 獄頭門打開，典史王學書抵拒受傷，內監未動。元城縣已經砍入內監，將各犯鎖 鐐砍斷，脅令同行，各犯畏懼央求，內有二名堅不同逃。嗣眾人聽聞槍聲，遂跑 至西門，砍傷門軍，奪門逃逸。被兵役追趕，槍傷數賊。此為段文經糾夥殺官，
先後搶劫監庫之經過。
直隸總督劉峨除了一面奏請將大名、元城兩縣文武官員革職留於地方協助查 緝外，另一方面飭令地方文武官弁積極嚴拏教犯，陸續拏獲該案犯共三十八名46。
劉峨在許三家內抄獲所藏字條一紙與咒語一張，其內容如下：
漢室孫祖玉樓閣，限他沖廣遇妖魔。水烟﹝淹﹞東魯三千哩，血染西秦八 百坡。蛇頭馬尾容易過，猴頭羊蹄可奈何？賢君若﹝問﹞真消息，火燒山 西定干戈。據口誦咒語：一柱信香點上蒼，拜上蒲州關大王。忠膽一青垂 千古，玉泉山前立廟堂。清世千名鎮上將，能知禍福與存亡。四季開觀三 進禮，戮斬端靜鬼神亡。先世勒令關大王，可以違令遭貶，碟文隨身帶，
43《宮中檔乾隆朝奏摺》，乾隆五十二年正月七日，河南巡撫畢沅奏摺。
44《宮中檔乾隆朝奏摺》，第七十二輯，乾隆五十四年七月一日，梁肯堂奏摺。
45《軍機處檔•月摺包》，第 16985 號，乾隆三十七年五月十六日，山東按察使國泰奏摺錄副；《軍 機處檔•月摺包》，第 17987 號，乾隆三十七年八月二十九日，何火畏奏摺錄副；中國第一歷 史檔案館編，《乾隆朝上諭檔》，第十三冊，乾隆五十一年八月十七日邢士花供詞，頁 394。
46《清高宗純皇帝實錄》，卷一二六一。
法令常隨身，諸佛歸本們，法令隨碟文47。
從字條內容可以看出段文經等人已有預謀，準備在山東單縣劫獄。從咒語觀之，
八卦教徒，平常受到關公與諸神佛的護祐，凡事均能能避災獲福。又據教犯王抱 珠供稱：
我今年三十二歲，木匠生理，是肥城鄉孔兒寨人，與梁儉鄰居，梁儉邀我 入了段文經、徐克展的八卦會，並沒傳習經咒。七月十三日，梁儉向我說 老師父段文經十五日在大名府城擺會，我就跟他進了城，他領著我到許三 家住下，見了個駝背蒼白鬚的人，梁儉說這就是老師父段文經，我磕了頭，
沒有封官。十四日，仍在許三家，有五十多人，……許三領了我們見了徐 克展，徐克展說並不是擺會，實是叫你幫著殺道爺，佔大名城，小的依從，
頭上勒了一塊黃紬，他們拿了鎗棍。我原沒拿兵器，就一齊推倒道署東牆 進去。……我隨後跑了，十六日到家，就獨自出門往各處拉小車糊口，本 月十七日，不想被公差拏獲。……至段文經、徐克展，我逃後並沒見過他 的面，他們逃往哪裡去了，我不知道是實48。
王抱珠於九月十七日被拏獲，據其供詞可知，段文經、徐克展預先私製刀槍等武 器，置放於許三家中，迨七月十四日搶佔大名府城。又據徐德成供稱：
我今年二十三歲，是元城縣小潭口人，充當本縣鄉約，徐克展是我從堂兄，
我又是他的後鄰。徐四是我無服族姪，本年二月裡，徐四領我見了段文經，
就入了他的八卦教。閏七月初二日，徐克展合徐四告訴我說他們要殺官佔 城，教我答應，我應允了，到十三日，徐四又邀我十四日進城，那日午後 後到了城裡，在南關看了會子戲，徐四就邀我去喫酒，我跟了他到了許三 家，到半夜見有五十多人，我就認得張君德、苗一賢、邢士花們，大家說 了殺官佔城的話，叫我立功封官，各人紮了頭，拿了刀槍棍子，我勒了一 條紅帶子，拿了一根木棍，跟著他們推倒道署東牆，進了衙門，看見殺了 許多人，……我就跟著出了西門，跟了十五日，同徐四回家，遇見堂伯徐
47《錄副奏摺》，乾隆五十一年閏七月二十四日，劉峨奏摺。
48《上諭檔》方本，頁 124。乾隆五十一年冬季檔，十月初六日，王抱珠供詞。
旺原，告訴他說徐克展惹下大禍了，不想他夜間就走了，因我是徐克展後 鄰，又是一家，就是閏七月十六日把我拿進城去，那時並沒人扳出我來，
我也沒供實話，到九月裡拿了徐旺，他纔把我供出，我不敢狡賴，只得據 實說了49。
徐德成是徐克展的堂弟，從其供詞可知，其之所以入教，除了與徐克展有鄉鄰黨 族關係之外，若起事成功亦能封官分賞。至於首犯徐克展，於九月三十日在盧家 茶館被拏獲，段文經則逃往別處，迄未拏獲。大名府八卦教案發以後，直省奉旨 嚴緝查拏八卦教犯。乾隆五十一年閏七月二十五日，拏獲坎卦教首孔玉顯與李文 功等人50。據孔玉顯供稱：
我係鄒縣佛莊人，年四十七歲，父親孔興巳，母親董氏，兄弟四人，我自 幼過繼伯父孔興辰為子，從前胞叔孔萬林會看風水，傳習劉省過邪教，到 劉省過犯案時，我胞叔也正法了，後來我因窮苦不過，又起意藉傳教名色 歛錢。四十八年，在集上與李文功、王秉禮會遇，因從前孔萬林犯案時，
曾在濟南府與他們認識，彼此說起劉省過的二兒子劉二洪甚是窮苦，我們 父兄都是劉省過教內的人，應該歛錢幫他。又捏成劉二洪是彌勒轉世，我 已接充坎卦教首，……希圖騙錢度日，他們都信了。我其實並沒有見過劉 二洪的面。51
由孔玉顯供詞可知，彼等實因生活窮苦難度，而起意傳教希圖歛錢度日。
道光八年（1828）二月，於河南歸德府永城縣訪獲陳熙等二十人學習收元教 一案。以上各犯除婁景仲不承認習教外，其餘各犯供稱，他們係拜江南蕭縣人聶 士貞為師，學習收元教，只習坐功運氣，燒香行善，希冀能免災獲福，並無謀為 不法情事。旋官府派遣差役將聶士貞拏獲解省審訊，據其供稱，於嘉慶十三年
（1808），拜銅山縣人耿泳升為師，學習收元教。耿泳升自稱是彌勒佛轉世，能 教人運氣養性，可以免災獲福。聶士貞送過根基錢兩百文給伊師父，耿泳升曾給 他經書四本，現經卷存放於王柱家。伊原欲傳徒收錢，嗣因各地查拏教匪緊急，
49《上諭檔》方本，頁 127。乾隆五十一年冬季檔，十月初六日，徐德成供詞。
50《宮中檔》，乾隆五十二年二月十四日，明興奏摺。
51《上諭檔》方本，頁 322。乾隆五十二年春季檔，三月初五日，孔玉顯供詞。
伊不敢傳教收徒，只好賣布為生。至道光五年（1825），耿泳升說現事久平靜，
可以傳教收徒，伊於五年四月及八年正月先後至永城縣暫住傳徒陳熙家中，收受 根基錢文，因聞官府稽查嚴緊，不敢逗留過久，隨即回歸。至於其師父耿泳升，
只知現年八十七歲，其餘並不知情。經有司搜查各犯家內，並無圖像經卷，亦無 悖逆之情，惟對聶士貞供詞仍有存疑，有深究之必要52。
山東鄆城縣人李芳春於嘉慶年間，拜直隸清河縣離卦總教首劉功為師，念誦
「真空家鄉，無生父母」及「耳為東方甲乙木」等咒語，每日向東南西三方朝太 陽磕頭，閉目運氣，舌抵上齒，一起一落，稱為一起功夫。劉功被獲病故後，李 芳春於道光三年(1823)年間，自稱彌勒佛轉世，託言劉功遺命，命伊接充教首，
繼續收徒傳教，並與王美等人商約將舊教一起功夫加成二起，稱為「三才全備」。
離卦教中分為文武二教，文教念咒運氣；武教演練拳棒技藝53。道光十四年（1834）
以後，李芳春陸續收劉亭吉、劉大崗二人為徒，二人再輾轉收徒，嗣因入教之人，
認為習教並無好處，遂不肯致送根基錢，李芳春於是編造「細雨紛紛不見天」、「戊 寅年間必有劫數」等讖語，製造未來劫災的景象，使信徒恐慌，並稱只要掛名上 供者，可以避免劫災，劉亭吉等人遂感畏懼，遂致奉銀錢，以求消災禍福。道光 十六年（1836），李芳春犯案被官府拏獲54。
清茶門教是明代聞香教的別名。聞香教創自於王森，王森自稱得妖狐異香，
倡白蓮教，故自稱聞香教主。民間秘密宗教盛行焚香祈禱禮拜，而焚檀木細柴者，
香味殊濃。此儀節原屬「火祆教」之盛禮，後為佛教、道教吸收。或許王森所謂 的「聞香」亦著重於此55。從王森已降各代，除了原來的教名白蓮教、聞香教之 外，又有清茶會、大乘教、清靜無為教、清淨門教、無為教、龍天門教56、白陽 教、紅陽教、清茶門紅陽教等新的名稱。至嘉慶末年多稱為清茶門教。
灤州是聞香教王氏家族發展的根據地，位在直隸省東北隅，屬永平府，與府 治盧龍縣鄰界。永平全區為通往東北盛京要道，東南臨海，東北與奉天錦州接壤。
主要務農為業，實為一個農民村震。王氏傳教族人，何時何代開始居於灤州，已
52《軍機處檔•月摺包》，第 59247 號，道光八年三月初三日，楊國楨片。
53《宮中檔》，道光十七年六月初二日，經額布奏摺。
54《外紀檔》，道光十七年十二月十二日，山東巡撫經額布奏摺抄件。
55 王爾敏，〈灤州石佛口王氏族系及其白蓮教信仰傳承〉，《近代史研究所集刊》，第十二期，民 國 72 年，頁 16。
56 龍天門教是否為清茶門教仍有爭議，不過，清代直省奉上諭查辦清茶門教，亦將龍天門教牽 入清茶門教案內辦理，如嘉慶二十一年直隸龍天門教案即是案例之一。見《軍機處檔•月摺包》， 第 47689 號，嘉慶二十一年，崇祿奏摺錄副。
無法考知。而據其家譜所載，則自明神宗萬曆年間之王森已是定居灤州，上推一 代，王朝鳳有三子，長名王偉，次名王儒，三名王森，則自王朝鳳起，當已定居 灤州，此為可靠之記載。灤州石佛口王氏一族，本來出於石姓，並不姓王。王朝 鳳本名石奉，改姓王氏，其三個兒子各有本名：一名石自良，一名石自秀，一名 石自然。石自然即為改姓後之王森57。灤州盧龍王氏一族，以灤州石佛口為根，
分居盧龍安家樓及闞家莊，自明萬曆朝以迄清中葉嘉道之間，世代傳習白蓮教已 達二百餘年，清茶門教遭清廷全面取締是在嘉慶年間。據直隸總督那彥成查抄的 灤州石佛口王姓宗譜、盧龍縣安家樓王姓宗譜及盧龍縣闞家莊王姓宗譜的記載，
從王森以下共有九代：
表 5-1-3：灤州石佛口王姓宗譜、盧龍縣安家樓王姓宗譜及盧龍縣闞家莊王姓宗 譜整理表
世代 姓 名 備 註
一 王 森 又名王道森。有三子王好禮、王好義、王好賢 二 王好禮
二 王好義
二 王好賢 有一子王如綸 三 王如綸 有一子王 鹽
四 王 鹽 有四子王遹修、王遜修、王代、王德修，始由石佛口遷居安 家樓
五 王遹修
五 王遜修 有四子王惕、王克己、王 愷（出繼王遹修為子）、王 懌 五 王 代
五 王德修 因屢遭族人連累，由安家樓遷居闞家莊 六 王 惕
六 王克己
六 王 愷 有二子王英、王勉
六 王 懌 有四子王秀、王苞、王廷俊（出繼王惕為子）、王栗（出繼 王克己為子）
57 李濟賢，〈白蓮教主王森王好賢不是農民起義領袖〉，《文史》，第十三輯，1982 年 3 月，頁 147。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