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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緒論
「做研究的目的,在於讓該社群領域能夠提昇。」是 張蓓莉教授贈予指導學生的殷切期盼。本研究秉此為中心 精神,探討自然手語在第二代手語聾人學習中的角色。首 章分從源頭、背景線、思索研究路與啟程,說明本研究的 源起、動機與目的。
第一節 源頭
「 如 果 都 是 聾 人 , 我 在 裡 面 會 比 較 跟 大 家 融 在 一 起 , 大 家 比 較 可 以 互 相 一 起 活 動 。 如 果 是 聽 人 的 話 , 就 會 覺 得 好 像 被 分 開 來 , 他 們 講 什 麼 我 們 聽 不 到,也 沒 辦 法 加 入 」( 甲 本 i040418-055)1。
被不同族群孤立 的感覺,並非刻意,當我處在都是聾人的團體裡,那怕只 是短暫的和酒窩
2獨處,都能完全的體會這種難受。聾人 立足於社會必須習慣四周都是聽人,相對多數的聽人是否 應該學會尊重聾人,彼此找到和諧相處的平衡點。交通的 便利,讓地球上兩點之間的距離縮短,無論在哪一個城市,
隨時有不同種族、使用不同語言的各方人士聚在一起,彼
1 本 研 究 之 主 要 研 究 參 與 者 酒 窩 的 訪 談 逐 字 稿 ,「 甲 本 i040418-055」 是 資 料 代 碼 , 其 含 意 請 詳 見 第 三 章 第 六 節 之 說 明 。
2酒 窩 為 本 研 究 之 主 要 研 究 參 與 者 , 代 碼 為 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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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互動頻繁,聾人也屬這樣的各方人士之一。助「聾人」
一臂之力,促使聽人認識聾人,減緩彼此間的鴻溝,即是 引發本研究最初的源頭。
第二節 背景線
聾人的生命歷程受限於聽力缺損,且又處於以口語為 主流的社會,可說困難重重。若再無法獲得以聾人為主體、
站在聾人的角度所提供的生活和教育協助,勢必更難與聽 人並駕齊驅。
1880 年在米蘭召開的第二屆國際聾教育會議( The 2
ndInternational Congress on Education of the Deaf)呼籲聾人 應以口語溝通,且認為併用口語及手語會對口語、讀話及 精準的觀念不利,因此決議聾人教育應採用純口語方式進 行(Kirk & Gallagher, 1979,引自張蓓莉、蘇芳柳,民 86)。
放諸今日,此結論不免受到挑戰,因其反對聾人以多元管 道溝通。而且 Vernon 與 Andrews(1990, 引自 Williams &
Finnegan, 2003)的研究中已經推翻了所謂的學習手語會影 響口語發展的說辭。
1964 年王故教授老得考察美國啟聰教育與黃教授德
業自美學成歸國後極力的倡導,啟聰教育逐漸採用以口語
為主的教學模式(張蓓莉、蘇芳柳,民 86)。聾人有其自
主性, 「口語」並非其與聽人世界溝通的唯一橋樑。不過今
日社會卻早已存在「訓練聾人說話」是理所當然的偏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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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母希望聾小孩學口語以便完全融入口語社會。目前特殊 教育師資培育課程中,手語並非成為啟聰教師的必修課 程,啟聰教師教學時還是以口語為優先。
「 我 們 啟 聰 學 校 國 中 和 高 中 部 除 了 聾 人 老 師 之 外 , 其 實 有 聽 人 老 師 , 但 是 他 們 不 會 手 語 , 只 好 用 寫 的 , 我 們 就 看 著 板 書 寫 , 所 以 真 的 不 算 什 麼 有 教 啦 , 考 試 時 就 死 背 」( 甲 本 i031020-044)。如此完全傾以口語本位主義的聾教 育,對使用手語的聾人來說,無疑是雪上加霜,聾人何時 可以自主選擇溝通模式?
聾人以視覺語言—手語為溝通媒介,就如同聽人使用 口語般的自然。輕度聽障者或許還可利用殘存聽力學習口 語,極重度的聽損個案如果少了手語,加上父母亦是聾人 的話,與外界的溝通將會更艱難。
自醫學的觀點來看聾人與聽人,純粹只是感官功能的 不同。以語言學的角度視之,聾人是使用另一套溝通工具 的族群。從社會文化學的角度來解讀,感官缺陷若不被彰 顯,聾人 算 是 各 種 族 群 分 類 中 的 一 支,如同「 客 家 族 群 」、
「達悟族群」等般, 「聾人族群」只不過是在聽覺方面不太 靈光,手語為其母語,這與客家人講客家話、達悟族人使 用達悟族語溝通同理;他們以手機簡訊等取代電話交流,
就如印度人慣用手抓飯進食,有其族群獨特的生活模式、
文化背景與特徵一樣。無論以何種面向觀之,處於當今兼
顧多元文化、一視同仁的社會思潮裡,聾人因其使用的語
言和生活習慣所產生的特殊需求應被正視、且受尊重,而
非冒然剝奪甚至被強迫同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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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灣近年來,由於手語翻譯員的培訓與證照制度之建 立,逐漸築起聾人與聽人間荒漠已久的橋樑,而我在研究 所的課程中,初次閱及國外有關第二代手語聾人之文獻,
引發在這項主題上進一步探索的動機。
第三節 思索研究路
根據父母是聽人或聾人,本研究將「聽人父母聾人子 女者」(deaf children of hearing parents, 簡稱 dc/hp)稱為 第一代聾人,「聾父聾母聾子女者」(deaf children of deaf parents, 簡稱 dc/dp)命 名為第二代聾人。第二代聾人究竟 有多少?根據 Hoffmeister 與 Wilbur(1980)的說法大約佔 全部聽覺障礙者的 10%,Moores(2001, 引自 Williams &
Finnegan, 2003)也持相同結論,另有些學者則聲稱介於
3%至 8%之間( Rawlings & Jensema, 1977 ; Schein & Delk,
1974, 引自 Mayberry & Eichen, 1991) 。綜合以上說法,意
即約莫 6%的聾人源生於雙親皆聾的家庭。台灣雖然沒有
第二代聾人的正式調查資料,但張蓓莉(民 90,表Ⅱ-陸-
六,pp.150,163-164)接受教育部委託訪視直轄市及縣市國
民中小學啟聰類特教班計畫期末報告中,針對各縣市 89
學年度啟聰教育代表學校聽覺障礙學生概況所做的統計顯
示,這些聽障學生其父親為聽障者佔 3.60%,母親為聽障
者佔 4.34%,縱然此表無法細察父母親皆為聾人的聽障學
生人數,但經略估與國外的統計結果應相差不遠。根據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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政院內政部統計處(民 94.03.03)的內政統計通報,截至 民國 93 年底台灣領有身心障礙手冊的聽覺障礙者共計 9 萬 7,001 人。若以 6%來計算,台灣第二代聾人的人口數約 有 5,820 人。
細 察 台 灣 目 前 的 法 令 ,「 特 殊 教 育 法 」( 教 育 部 , 民 93.06.23 修正公布)及「身心障礙及資賦優異學生鑑定標 準」(教育部,民 91.05.09 公布)均稱「聽覺障礙」,「身 心障礙者保護法」 (內政部,民 93.06.23 修正公布)與「身 心障礙等級」(衛生署,民 91.02.07 修正公布)等相關規 定是以「聽覺機能障礙」稱呼極重度聽力損失者。但本研 究中則稱他們為「聾人」 :優耳聽力損失在九十分貝以上。
稱「聾人」之目的,其一為了文字簡約,其二是希望 祛除「障礙」兩字的加冕,尊視其為「人」類族群的一支,
意同黃種人、漢人之分類模式。其三是尊重聾人自身的看 法,
「 像 美 國 聾 人 他 們 的 習 慣 是 , 如 果 被 稱 呼 是 聽 障 , 他 們 聾 人 會 不 喜 歡 , 他 們 喜 歡 用 『 聾 人 』 這 兩 個 字 」( 甲 本 i031109-044)。第二代聾人源生於雙親皆聾的家庭, 「手語」極可能是 最早接觸的語言,和後續與父母最主要的溝通工具。因此 本研究將研究對象—第二代聾人冠以「手語」二字而成「第 二代(手語)聾人」 。此名稱的概念與法國聾人學者 Mercurio
(1989)曾提到的”signing deaf children”,以及 Hickok, Bellugi 與 Klima( 2001)於文中所使用的 ”deaf signers”有 相同之含意。
過去的研究顯示,相較於第一代聾人,第二代手語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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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有著諸多不錯的成績:學習過程較為順利、社會發展和 學業上的表現較優秀、認知和語言發展等領域也都有較佳 的進展(Hoffmeister & Wilbur, 1980; Kourbetis, 1987;
Shantie & Hoffmeister, 2000) 。張蓓莉與 Gonzales(民 76)
對聽障父母之聽障子女的保留概念能力進行試驗性研究,
由於參與人數有限,結果雖不能斷言聽障父母之聽障子女 在保留概念能力上的發展優於聽覺正常父母之聽障子女的 表現,但已經顯出有此趨勢。除此之外,第二代手語聾童 在魏氏兒童智力量表(WISC-R)的各個操作分測驗上得分 不但優於第一代聾童,且較語言發展優異的聽常兒童表現 為佳(Sisco & Anderson, 1980)。
台灣的情況會是如何?本研究以三個思索做為導引,
進入此趟研究之旅:
壹、為何會有突出的表現?
第二代手語聾人—這群約佔聾人總數 6%的人口,可
說是弱勢中的少數。不但自己是聾人,加上父母皆聾且高
度依賴手語溝通之故,身處以口語為主流的社會當中理應
更加不利。反觀第一代聾人雖然本身是聾人也處於不利的
情況,但至少還有聽人父母的協助維繫與口語社會間的溝
通管道。然而對照相關文獻卻呈現矛盾的結果:某些項目
的表現,第二代手語聾人反而較第一代聾人為佳。這些在
人口比例上極端殊異的族群,且其殊異所代表的是雙重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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利的情況,為何會有突出的表現?而其表現反而優於不利 條件較少的第一代聾人?過去研究推測除了與聾童的早期 養育和教育環境有關,第二代聾童較早接觸與使用手語溝 通也是關鍵(Sisco & Anderson, 1980) 。本研究以質性研究 方法探索其中脈絡。
貳、現行教育制度中的手語教與學?
手語,從台灣早期是聾人高度依賴的溝通工具;經過 口語偏向的聽障教育時期,抑制了手語進一步發展的空間 和速度;至綜合溝通法及雙語(口語和手語)教學的提倡,
口語學習對聾人是否真有助益之質疑與迷思不斷燃起;有 關手語之大腦和語言學研究蓬勃興起;手語翻譯制度的漸 趨成熟;手語辨識發聲系統輔具之研發;以及國外有關第 二代手語聾人的文獻陸續受到國內學者的重視和引用等。
除了手語本身的文化內涵與價值外,從教育學習的觀點來
看,是否進一步有其潛在用處及正向功能值得重視和保
存?在相對不利的環境下,第二代手語聾人的學習到底是
如何進行?使用手語有哪些對其學習有利的地方?哪些為
不利之處?若不利,第二代手語聾人有何種特殊需求?這
些特殊需求又應如何被進一步照顧?這些都是我欲以質性
研究方法深入抽絲剝繭之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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參、親子兩代間的手語元素?
父母在每個人的早期學習經驗中扮演舉足輕重的地 位。第二代手語聾人的雙親因本身亦聾的關係,和第一代 聾人的父母(聽人) ,在教養的方法和觀念上,尤其對語言 使用的選擇與態度方面、兩代間的溝通方式等,理應存有 未知程度的差異及後續影響,因而導致其聾小孩的整體學 習經驗不盡相同。那麼聾父母在早期養育階段使用手語溝 通對第二代手語聾人的往後生活與學習有何特殊意義?兩 代間持續充分仰賴手語溝通的現象,在第二代手語聾人的 生命歷程中是否具有關鍵性的影響?本研究均企圖呈現供 來者借鏡。
第四節 啟程
社會中的個人都在爭著表達自己的存在,或者是自己 的社會重要性,不過卻不是人人能受到注意或留下紀錄,
經由對生命的書寫,這些弱勢團體的聲音與社會觀能夠表 達出來(王麗雲,民 89)。因為極度殊異的特性,本研究 邀請第二代手語聾人為主要研究參與者,在他們的生命與 學習中,自然手語究竟扮演何種角色?本研究試圖揭露讓 讀者知悉。
聾人語文能力不佳的原因常被認為是使用自然手語的
關係,因而聽人鼓吹聾人學口語,並創造出符合口語文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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