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沒有找到結果。

第三章 神魔以圖:鄧志謨小說插圖分析

第一節 三部小說插圖的圖像特色

立 政 治 大 學

N a tio na

l C h engchi U ni ve rs it y

68

第一節 三部小說插圖的圖像特色

在書籍類型與出版形式紛雜而蓬勃的年代,出版商在商業考量的基礎上,可 以想見他們需要規劃書籍的版式或裝幀讓商品更具競爭力。插圖既是一個出版指 標,而如何經營插圖則是出版商需要細心考量之事。討論鄧志謨三本小說的插圖 時,勢必需要回到當時建陽的出版環境審視,才能更深入了解萃慶堂對插圖形式 的使用與插圖內容的選擇的策略性考量。

鄧志謨的三部小說於萬曆 31 年由建陽萃慶堂余泗泉出版,彼時建陽地區首 屈一指的書肆即屬余氏家族。根據謝水順與李珽於《福建古代刻書》的統計,萬 曆時期為建陽坊刻刻書的高峰,且其中又以余氏出版量為第一,佔了該地該時期 總量的將近一半(105/264)。224而就出版書籍類型而言,建陽地區刊刻數量最多 的書籍種類包含科舉應試之書、醫書、民間日常實用之書以及通俗文學之書四種,

225由此可知萃慶堂三部小說的出版行為可視之為呼應主流市場趨勢。在插圖形式 方面,版畫史家業已指出插圖本於嘉靖、隆慶時數量漸多,而尤以建安出版的為 多,當時在南方出版市場中佔有主導地位。226換言之,圖文並茂為建陽坊刻的特 點之一,而大量的插圖圖像累積進一步形成了版畫史中的建安派。227鄧志謨的三 部小說正是處在如此潮流中所誕生出的作品/商品,小說插圖的展現便受到此書 業興旺時期的影響。

當建陽地區正值出版事業的榮景時,時人卻對其書籍的粗劣品質提出了批評,

如謝肇淛《五雜組》云:「閩建陽有書坊,出書最多,而紙版俱最濫惡,蓋徒為 射利記,非以傳世也。」228諸如此類評價甚夥,可知當時閩建書籍品質粗濫應是 公論。當然,建陽的版畫插圖亦逃不過粗劣的命運,這也使得建陽的書籍插圖在 同時期整體版畫插圖中顯得品質較差。229建陽出版商將書籍品質壓低,提高出版 數量,此舉自是為了更高獲利而去壓低成本。不過,提高獲利還可以有其它方式,

如廣告宣傳等行銷手法;而就鄧志謨三部小說的出版而言,其行銷策略則是「連 續快速出版三部小說」,這可以讓小說的出版話題維持在一定的「熱度」。《鐵樹 記》、《飛劍記》與《呪棗記》分別在萬曆 31 年的春、夏、秋相繼出版,這對編

224 謝水順,李珽:《福建古代刻書》(福州:福建人民出版社,1997 年),頁 334。

225 同上注,頁 335-338。

226 周心慧:《中國古版畫通史》(北京:學苑出版社,2000 年),頁 118。

227 同上注,頁 339-340。

228 〔明〕謝肇淛:《五雜組》,頁 266。又如胡應麟《少室山房筆叢》引葉少蘊語:「余所見當今 刻書,蘇、常為上,金陵次之,杭又次之。今湖刻、歙刻驟精,遂與蘇、常爭價。蜀本行世最寡,

閩本最下。」〔明〕胡應麟:《少室山房筆叢》(上海:上海書店出版社,2009 年),頁 44。

229 周心慧:《中國古版畫通史》,頁 144。

‧ 國

立 政 治 大 學

N a tio na

l C h engchi U ni ve rs it y

69

寫者鄧志謨以及出版商萃慶堂而言都有一定工作時程的壓力。雖然使用這種行銷 策略不必然使產品成果不精緻,不過當時建陽坊刻的書籍本多粗製濫造,萃慶堂 在此出版環境下對這三部小說的處理難以精美雅緻也是在情理之中。因此,鄧志 謨三部小說的插圖並不像上文所提到的《西廂》、《水滸》甚至《墨譜》、《墨苑》

中的插圖來得更有精品層次的收藏意義,《鐵樹記》、《飛劍記》與《呪棗記》的 插圖明顯不具太高的審美價值。

若將鄧志謨小說之插圖放置在同時期建陽出版商品中觀之,這三部小說有其 突破處,亦有其局限處。其突破之處在於萃慶堂放棄使用建陽坊刻小說慣用的上 圖下文形式,而改用雙面合頁連式的形式,而這是較為罕見的類型。金文京曾指 出鄧志謨的出版作品很可能身處江南而「為前來南京的福建書商禮聘」所編寫,

故其出版品風格更偏向江南。230簡言之,由於上圖下文為每頁上方嵌入狹長插圖 的全相形式,空間較小,刻法與圖像往往只能從簡;雙面合頁連式則提供較大的 空間讓插圖更能展現細節。而其局限之處,則在於雖有整幅版面可供創作圖像,

然萃慶堂所聘的畫師與刻工卻並未善用空間,整體構圖仍偏簡易單一,留白處多,

且刻筆亦不精細。

三部小說插圖的最大局限仍在於構圖的板滯,可以發現萃慶堂在此面向並不 具有太大的企圖心,很多時候往往只是將上圖下文形式中的整體構圖放大成雙頁 全版的形式而已。這種情形在三部小說中有明顯的呈現,即體現於人、物也隨著 畫框空間的放大而放大。原先上圖下文形式的插圖空間狹隘,本無法納入太多圖 像元素;萃慶堂放大了插圖的作畫空間,卻仍沿襲著上圖下文的構圖思路,反而 浪費了空間本蘊含的創作可能。如嵌於《鐵樹記》第4 回末的插圖「真君秋夜誕 生」中(圖1),231主要表現真君剛出世的情景,母親何氏單手撐頸側臥於床,父 親許肅則在一旁看著家僕於水盆中洗浴著嬰兒的樣子。異人降生乃為傳統小說插 圖中常見的創作母題,而這種構圖邏輯在其它小說插圖中亦有所見。如《北遊記》

「紅蓮公主分娩」(圖2)232與《東遊記》「蝙蝠受精氣化而生」(圖3)233兩幅便 與此圖在構圖邏輯上有極大相似性。不同處在於圖像的精細程度,以及其它非關 重點的細節呈現,例如床榻的花紋,燭台、水桶與門框的有無,以及是否能額外 容納第三個人物在旁進行觀看。從圖像比對中可知,萃慶堂的插圖構思很大程度

230 金文京:〈晚明小說、類書作家鄧志謨生平初探〉,收於辜美高,黃霖主編:《明代小說面面觀:

明代小說國際學術研討會論文集》(上海:學林出版社,2002 年),頁 326。

231 〔明〕鄧志謨:《鐵樹記》,上卷,頁 22b-23a。

232 〔明〕余象斗:《北方真武祖師玄天上帝出身志傳》,收於古本小說集成編委會編:《古本小說 集成》第1 輯第 121 冊(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90 年),頁 7。

233 〔明〕吳元泰:《八仙出處東遊記》,收於古本小說集成編委會編:《古本小說集成》第 1 輯第 120 冊(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90 年),頁 85。

‧ 國

立 政 治 大 學

N a tio na

l C h engchi U ni ve rs it y

70

地受上圖下文式的插圖影響,包含場景、動作、視角以及對畫框空間的想像。同 樣的情形,《鐵樹記》第12 回回首的插圖「門徒同戰孽龍」(圖 4),234其兩造打 鬥的場景形式單一,雖言「同戰」,然圖中人物僅有兩個,且場景單調,明顯缺 乏設計,可與余象斗出版的《水滸志傳評林》「宋江夜戰祝家庄」(圖5)235的構 圖對比,《鐵樹記》在此沒有圖像創作的明確突破之處。《呪棗記》第2 回回首畫 薩守堅之母一日夢飛鳳而有孕之事(圖6),236亦可與《東遊記》「真人降生異香 滿室」(圖7)237相較。從這些比較中,我們可以明顯發現使用雙面合頁的三部小 說插圖,其作畫、構圖的思維仍沿襲著上圖下文式插圖的習慣。

【圖1】

【圖2】

【圖3】

234 〔明〕鄧志謨:《鐵樹記》,下卷,頁 13b-14a。

235 〔明〕余象斗校梓:《京本增補校正全像忠義水滸志傳評林》,明萬曆20 年(1594 年)閩建書 林雙峰堂余象斗刊本,收於周心慧編:《新編中國版畫史圖錄》第4 冊(明萬曆版畫)(北京:學 苑出版社,2000 年),頁 3。

236 〔明〕鄧志謨:《呪棗記》,上卷,頁 7b-8a。

237 〔明〕吳元泰:《八仙出處東遊記》,頁 94。

‧ 國

立 政 治 大 學

N a tio na

l C h engchi U ni ve rs it y

71

【圖4】

【圖5】

【圖6】

【圖7】

三部小說之插圖沿用上圖下文的構圖習慣,其呈現的是整體人物高度近乎畫 框高度的一半,頗有特寫的意味。其優勢在於藉由放大與增添細節,克服原先技 術層面難免模糊或從簡的刻筆,使讀者看得更清楚,亦更有欣賞的餘裕。不過,

雖然細節的展現或更清楚,卻未必更精緻。例如《鐵樹記》第 10 回末插圖「老 龍相助孽精」,描繪孽龍前往老龍處共議報仇之事,畫中兩龍身穿布衣,一旁僅 有一個拿矛的小兵。不過小說此處本描述老龍與孽龍皆變作天神模樣,「身穿著 重重鐵甲,手提著利利鋼叉。頭戴著金盔閃閃耀耀紅霞,身跨著奔奔騰騰的駿馬」,

‧ 國

立 政 治 大 學

N a tio na

l C h engchi U ni ve rs it y

72

又或是「頭放著華光菩薩的閃閃豪光」等等。鄧志謨藉文字將兩龍形容得十分威 風,將孽龍集團整裝待發的精神表現出來;不過從插圖的表現看來,老龍與孽龍 卻穿著樸素,不見精甲武器,更無寶馬神光。可謂雖放寬了刻工的作圖限制,然 而卻仍未把握好表現的機會。

另外值得討論的是插圖的背景簡樸與留白部份。畫框的放大代表作圖空間更 有餘裕,只是將背景簡易處理與將背景留白的表現,也同樣使讀者感到其不具太 多企圖心。若相比同時期或較早的其它為數不多的雙面全幅式插圖,實際上技術 上是可以達成細密精緻的成果的。如嘉靖出版之楊氏清白堂本《新刊大宋演義中 興英烈傳》「渡江誓眾」、「戰勝歸舟」合一之兩圖(圖 8),238便將水波、船體、

眾多士兵的肢體動作等等盡可能地描繪出來,整體插圖顯得較為精采繁複,能夠 使讀者花費較多時間於其間觀賞。我們無法確知三部小說插圖整體上「從簡」的 原因為何,或許是出於商業成本考量,也就是在快速出版三部小說的前提下,作 圖者也許難以用心構思,亦有可能是萃慶堂特意尋找技術平庸但能確保快速產出 作品的畫家與刻工合作。

此外,長、寬俱擴大的版面亦比上圖下文的插圖形式更可以經營高低空間,

例如《飛劍記》第12 回插圖畫呂洞賓於高處化劍為女子試僧人,以及《呪棗記》

第7 回插圖畫王惡從廟門上方往下迎敵薩真人。不過,這樣的嘗試仍在三部小說 中仍是十分有限的,這受制於人物比例與圖像視角的單一化。如前所言,比例較 大的人物自然佔據較多的空間高度,高低差別便難以較好地呈現。另外,視角的

第7 回插圖畫王惡從廟門上方往下迎敵薩真人。不過,這樣的嘗試仍在三部小說 中仍是十分有限的,這受制於人物比例與圖像視角的單一化。如前所言,比例較 大的人物自然佔據較多的空間高度,高低差別便難以較好地呈現。另外,視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