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欽定四庫全書總目》評論《折肱漫錄》,指出「承昊體羸善病,
因參究醫理,疏其所得,以著是書。分養神、養氣、醫藥三門,其論專 主於補益,未免一偏」,346此說肯定黃承昊「三折肱成良醫」之後的醫 者身分,卻忽略他「三折肱成良醫」之前的病者角色。再者,他自小陰 虧質弱,常因虛、勞、憂而纏綿病榻,幾經波折之後,始悟得補益是他 治療疾病與養生的正途,終其一生以補益為宗。因此,黃氏之「偏」,
實因其特殊的身體特質與健康需求所致。
《折肱漫錄》是中國歷史上罕見而獨特的病人第一手報告,善病的 文人作者黃承昊長期記錄身體、疾病、醫療與養生的經驗,與病中的身 體感,在由醫者主導的醫學書寫版圖中,為氣勢微弱的病人發聲。他一 生罹患許多疾病,不但肇因於陰虧質弱的體質,也源自於酒、色,亦與 文人讀書、仕宦的生活型態,及伴隨其中的緊張、焦慮和憂鬱之情緒有 關,其中尤以承昊父子兩代的夢遺,最能凸顯科舉考試為晚明士子身心 帶來的沈重壓力;而黃承昊因病懷憂二十年的痛苦經歷,最能展現其愛 身念重的執著,與科場患得患失的心情。
346 [清]紀昀、愛新覺羅永瑢編,《欽定四庫全書總目》(臺北:臺灣商務印書館,1983),
卷105,頁 29。
黃承昊一生與病為伍,與藥為伍,也與醫為伍。早年因病備嘗諸苦,
終日㤞憏,又因誤醫誤藥而雪上加霜,但這些都成為他日後習醫充權與 著書發聲的契機。黃氏看似無師自通,實則透過廣泛閱讀醫藥文本,與 個人的醫病經歷,私淑李杲、薛己與王肯堂,批判朱震亨與王綸,加入 晚明溫補與寒涼兩大醫療陣營的論爭與競爭,發揮以經驗為據的作用。
黃承昊披露畢生身體與疾病、治療與服藥、飲食與養生經驗,以兼 具病人與醫者的身分,檢視其廣泛閱讀過的醫書、本草、方書與筆記文 集,為同患者篩選適宜的醫療方針與方藥,教導讀者正確的養病與養生 之道,滿足其以良醫之道濟世的初衷。
黃承昊汲汲追求個人的健康與長壽的信念與心態,來自他對於身體 與健康強烈而敏銳的憂思與執著,此一愛身念重的情懷,主宰其日常生 活與思想,使疾病、醫療與養生成為其私領域活動的重心。於是從早年 不知醫之誤於寒藥,到醫理通透之專求溫補,《折肱漫錄》充滿強烈的 個人色彩與特定的醫學見解,既不同於一般文人的筆記或日記,亦不同 於醫者的一般著述或醫案。
作為消極而順從的病人,黃承昊對當代醫療環境充滿疑慮與不信 任,從而發憤學醫;另一方面,醫療市場的開放與缺乏制度,則提供黃 氏自學成醫與積極發聲的空間。
同時扮演病人與醫者雙重角色的黃承昊,在揭露當代醫療環境與醫 藥市場的特色之餘,他的身體、疾病、醫療與養生史,亦具體地呈現晚 明江南文人日常生活的部分風華。
*感謝張哲嘉、張秀蓉、秦曼儀、劉巧楣、衣若蘭、許雅惠教授 與兩位審查人提出寶貴的建議,及臺灣大學歷史研究所林佳、
傅揚與林盈君同學協助整理資料與校對。
(責任編輯:林楓珏 校對:石昇烜 蔡佩玲)
表二 黃承昊歷年患病紀錄
時 間 年 齡 疾 病 證 候 治 療 概 況
時 間 年 齡 疾 病 證 候 治 療 概 況
時 間 年 齡 疾 病 證 候 治 療 概 況
時 間 年 齡 疾 病 證 候 治 療 概 況
時 間 年 齡 疾 病 證 候 治 療 概 況
時 間 年 齡 疾 病 證 候 治 療 概 況 不詳 不詳 中氣下陷,胃脘
中空空然,神氣 倦怠,虛汗不 止,手足不溫,
大便無力推送。
予脾胃本虛,往時誤服消剋之藥,頓覺中氣下陷。
急服益氣湯等藥,連服十餘劑,中氣乃漸復。
不詳 不詳 誤服神麯,中氣 頓虛
不詳
不詳 不詳 丹田氣怯不能 言
1. 百藥不効
2. 遇一醫家,以五炁丹授予,才兩三服,即覺氣 充能言。
3. 事後自畜鼎器,廣收紅鉛製服。
不詳 不詳 下氣、耗血、消 食
因食白萊蕧所致。治療情況不詳。
不詳 不詳 氣虛不堪 常於中氣虛時,偶服橘皮一二片,即覺氣虛不堪。
不詳 不詳 下氣虛 不詳
不詳 不詳 目病 服羚羊角,殊無效。
不詳 不詳 牙齒上齗痛腫 連面頰
服清胃散半劑即愈
不詳 不詳 通陽發散 因食蔥白,通陽發散。治療情況不詳。
不詳 不詳 白濁 不詳。《折肱漫錄》未記此事,見於《彙集薛立齋 內科醫錄》,卷上,頁4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