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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緒論

第二節 人物懷想

對生命的體會與自我期許。

第一節 親情、愛情與思鄉情懷

諾瓦利斯言:「詩,是生活的外形。個體生活在整體之中,整體生活在個體之 中。通過詩,最高的同情與活力、有限與無限的最緊密的結合才形成。」1本節所 探討之主題以莫渝詩作中對父母、妻子以及臺灣土地的詩作品。從家人至家鄉,

從人與人的互動,以至對整個家鄉寸草寸土、滴水河流的懷想,莫渝將豐沛的情 感投注在詩中,流露其對親人、對故鄉真摯的情感。

一、親情之愛

由苗栗縣政府出版的五冊莫渝詩文集,莫渝將父母照片放在文集前,可以想 見對父母的尊重與遙思,將他看重的這份文學榮耀歸功於父母親。1990 年出版的

《浮雲集》一本詩集中,莫渝將對父親的感念詩作結成一輯,輯名為「父親靈前 的焚稿」,共有七首:〈秋雨〉、〈背影〉、〈語言〉、〈年輪〉、〈祭〉、〈燒香〉、〈腳踏 車〉,完成日期為 1980 年至 1981 年之間,其中四首詩更再次收錄於 1995 年《水 鏡》詩集中,可見莫渝對親情的懷想與關注深刻,父子之情對其生命影響的刻骨

1 諾瓦利斯:《斷片集》,見海塞編《德國文藝理論讀本》,(斯圖加特克萊特出版社,1976 年),頁 61。轉引自李伯杰:〈詩與哲學的綜合〉,周國平主編《詩人哲學家》(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

1998 年 3 月),頁 90。

銘心。例如〈秋雨〉、〈背影〉、〈腳踏車〉2三詩,藉由日常生活物品的刻畫與描繪、

父子之間的對話回憶,展現創作情思,表現父子情感的連結,含蓄溫和的情感,

在字裡行間、創作者與讀者間產生共鳴:

那部破舊腳踏車 父親,自您走後 依然擺在簷下

您曾提過:

寒冬踩腳踏車好吃力 希望換摩托車

繼而想想,又得花一筆錢 還是讓腳踏車的生鏽鏈條 依舊演唱

讓破車心疼如絞

我們顧不了風雨的侵襲 只因為

不忍挪開門前的唯一擺飾 不忍挪開對您的記憶

(〈腳踏車〉,《浮雲集》,頁 40-41)

莫渝以淺白的語句描繪屋簷下那輛破舊的腳踏車,腳踏車的存在是對父親記 憶的連結。第二段以父子對話表現父親儉省的生活態度,其中「還是讓腳踏車的 生鏽鏈條╱依舊演唱╱讓破車心疼如絞」以第三人稱的敘事觀點,從腳踏車的視 角做敘述,表達腳踏車如同父親忠實的伙伴,即使如父親一樣老了、生鏽了,卻 仍強打精神在歲月中演唱生命之歌。破車心疼如絞的意象,表達現實中腳踏車的 破舊不堪,就像老人多病的身軀,多騎一段路就吱啞作響的鏈條,如同老父為了 生活即使身體不堪負荷,卻仍堅持為家計生活賣命,同時也流露作者心疼父親的 情緒。而在〈秋雨〉一詩中,作者秋雨中最後一次送別父親,莫渝藉由秋雨的意

2 莫渝,〈秋雨〉、〈背影〉、〈腳踏車〉,《浮雲集》(臺北市:笠詩刊社,1990 年 3 月),頁 30-31;

頁 32-33;頁 40-41。

象,表現秋風蕭瑟、秋雨淒凉的天時情境,敘述依依離情。「今夜,讓我們再次共 撐這把╱好久未撐開過的雨傘╱當年╱幼稚的我曾在傘下與您同行」臺灣民俗中 出殯時須撐黑傘把往生者的牌位和骨灰罈遮住,在這首詩中莫渝讓雨傘成為與父 親的記憶連結。回想小時候父親總是撐開傘替他擋風遮雨,兒時,父親是孩子的 天,是孩子的保護傘,隨著年齡漸長,孩子長大了,也漸漸獨當一面,共撐一把 傘的機會越來越少,甚至幾乎沒有,莫渝藉由撐傘的動作,想起最後一次與父親 貼身靠近共同撐傘卻已是天人永隔的狀態,從詩句中,讀者看見莫渝身為其子的 孝順與後悔,如此後悔的情緒一語道出許多讀者內心共同的記憶情結。

另一首〈背影〉一篇,讓人想起與朱自清同名之散文。同樣以父親為題材,以 父親背影作為線索,敘述兒子對父親的關愛之情,不知從何著手幫忙、無能為力 的喟嘆,以及對歲月無情的埋怨。不同的是朱自清的散文內斂深沉,讓所有壓抑 的情感在「我的眼淚就流下來了」一句中,含蓄深情的表達。而莫渝的詩作裡,

則讓緬懷父親的情緒與對時間傷逝的情感同時在詩中流露,父親下樓的背影讓莫 渝「驚覺年輪滾壓的巨痛」,揣測父親因「公寓小屋╱感覺不出泥土的踏實」而「堅 持返回南方小鎮」。作者深知父親除了不適應北部水泥叢林般的居住環境,還有更 貼心的深意,是不願意讓年老的自己成為孩子負擔。父親的背影在這首詩中貫串 前後段,末段作者敘述陪父親下樓,看見「夕陽拉長您的背影╱我好恨好恨╱它 怎不狠狠刺盲我的眼睛?」最後一句強烈的設問句,讓本詩情緒蓄積到最高點,

流露為人子女無法親近父母身邊時刻盡孝的悔恨。這三首詩是對物象的寫實,也 是對情感的寫意,兩者並結合為一的表現。

在這輯詩中〈語言〉和〈年輪〉二首詩,從原本觸目所及的景物連結:腳踏 車、秋雨、背影,轉而將焦點放在語言、行為舉措等記憶的片段。在〈語言〉3一 詩中,莫渝以閩南語和國語的使用習慣為題材,在詩句中描述三代之間因語言所 造成的生疏與隔閡:

父親只能用閩南語同我交談 我習慣用國語跟孩子說話

已退休的父親 甚少主動對我開口

上了學會說簡單而正確國語的孩子

3 莫渝,〈語言〉,《浮雲集》(臺北市:笠詩社,1990 年 3 月),頁 34-35。

有事沒事就找我問東問西

火柴般的語言 輕輕一擦

有時會產生溫馨的暖流 有時卻造成意外的傷害

(〈語言〉,《浮雲集》頁 34-35)

〈語言〉這首緬懷父親的作品觸動人心,其中蘊含著莫渝細膩的觀察,他用意象 化的語言點燃臺灣語言三代隔閡的困境。自古迄今追憶親人的詩文很多,多為觸 景傷情、因物起興的題材。〈語言〉一首讀來淺白,自始至終用字簡潔、平鋪直敘 三代之間使用語言的狀況,卻能從字句中看見作者滿滿思念的情緒。內容不言傷 悲,卻道盡語言隔閡間接在老父心中造成的傷害;內容沒有哀痛涕泣,卻看得見 作者對於沒有常伴老父所心生的懊悔;這首詩裡沒有華麗詞藻堆砌的思念,卻充 滿對父親含蓄恆久的深情。莫渝在一首追憶父親的短詩中,同時描繪出時代的畫 面。1980 年代之前的臺灣,閩南語是當權者眼中的「方言」,從國小開始,義務 教育的要務之一便是教導學生說一口流利標準的國語,有些校園甚至禁止學生說 閩南語,說閩南語是要受到處罰的。身為國小老師的莫渝,無論在家或者在校,

無論言教或是身教,更是肩負此一重任的「授業者」,同時可以在字裡行間的詩句 中讀出他心中對當時語言限制的矛盾與衝突。「父親只能用閩南語同我交談」、「我 習慣用國語跟孩子說話」,首段二句便以人物間使用的語言製造時空環境的衝突,

和身為轉譯者的無奈。第二段從語言使用的頻率形成相處時間多寡的對比。從莫 渝鋪陳的文句中,可以感受其父親不願意讓子女添煩添憂,而減少對兒子的開口 需求,而此時的他卻同時身為人父人師,對於牙牙學語的孩子好奇心和需求,只 能盡量的傾盡父愛之所能地給予滿足。父親的寡言是因為慈愛,孩子多言是因為 未能自立的需求,這兩者需求造成閩南語和國語使用頻率的懸殊,其所流露的深 意,也是身為人子未能好好盡孝的懊悔。第三段莫渝以火柴比喻語言的碰撞,一 觸即發。有時或許因三代同堂雞同鴨講的趣味,增添溫馨有趣的笑料與暖流,但 更多時候造成的是無法用言語形容的傷害,因為語言無法溝通,情感的互動就會 有所折損,如此的傷害不僅是未盡孝道的哀傷,同時還有傳承中斷的憂傷。

輯中最後二首詩〈祭〉和〈燒香〉,可以看見作者在這輯詩中按照時間推衍的 排序方式。從送別的哀傷,觸景傷情的回憶懷念,到焚香祝禱,交織著過去、現

在、未來的三種時空,舉手投足的每一個動作都是別有意義的想念。在〈祭〉一 首詩中,面對父親遺像的同時,讓作者深刻體認父親再也不會回來的事實:「冥紙 成灰,父親╱我們就在暗夜中╱用寒風鏤刻您瘦削的聲音」聲音實際上是無法鏤 刻的,但作者卻以鏤刻二字讓聲音轉化為具體的樣貌,轉變其原來的性質,變成 以思念構成的樣貌,而呼號的寒風便是那把刻刀,在生者心中刻畫逝者的容貌,

每一畫都是刻骨銘心的印象。祭奠過後,曾經是家庭的靠山,曾經是孩子保護傘 的父親,已經卸下塵世的重擔永遠離世,身為人子的莫渝開始接手承擔父親往昔

「燒香」的任務。閩南人習慣於晨昏之固定時刻,在佛龕案前燒香點燭,祭拜天 地祖先,莫渝以〈燒香〉4一詩傳遞兩代之間的傳承:

已經是多年習慣了 每日晨昏固定時刻 總要向祖先的神位,與 屋外的青天

燒三炷香

不曾聽到口中念念的詞句 但虔誠的姿勢一絲不苟 正向您待人處事的平凡一生

您走了,父親,請放心 神明與青天的香燭 還會繼續延燒下去 繼續傳述兒子的心語

(〈燒香〉,《浮雲集》頁 38-39)

過去以農業社會型態為主的閩南人每日晨昏燃香點燭,虔誠敬拜神龕案上的神明 祖先,其中所包含的意義不僅是虔誠敬天,還有對先人的感恩與尊重,透過清香 祝禱,每日晨昏定省,便如同先人仍在世間一樣的尊崇,同時也是孺慕之情的依 賴,透過燒香的儀式與先人對話,祈求平安與護佑。莫渝以燒香的動作為題材,

4 莫渝,〈燒香〉,《浮雲集》(臺北市:笠詩社,1990 年 3 月),頁 38-39。

表達一種思念的習慣:「已經是多年習慣了╱每日晨昏固定時刻」,表達對父親行 止的尊崇與學習:「不曾聽到口中念念的詞句╱但虔誠的姿勢一絲不苟╱正像您待 人處事的平凡一生」,表達一種世代傳承的概念:「您走了,父親,請放心╱神明 與青天的香燭╱還會繼續延燒下去╱繼續傳述兒子的心語」。這三種意念的表達透

表達一種思念的習慣:「已經是多年習慣了╱每日晨昏固定時刻」,表達對父親行 止的尊崇與學習:「不曾聽到口中念念的詞句╱但虔誠的姿勢一絲不苟╱正像您待 人處事的平凡一生」,表達一種世代傳承的概念:「您走了,父親,請放心╱神明 與青天的香燭╱還會繼續延燒下去╱繼續傳述兒子的心語」。這三種意念的表達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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