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偏誤分析及教學建議
第二節 偏誤分析
第四章的對比分析結果指出漢越語之間相同之處，亦有差異之處。兩種語言之 間的差異，尤其是以下幾點：
其一，趨向補語「起來」的趨向義：
【表 5.2】趨向補語「起來」的趨向義
語意 漢語 越語 Practor(1967)22 身體姿勢向上的方向 (站/坐)+起來 (站/坐)+lên/ dậy 一級
22 參見鄧守信(2009：124-127)整理 Practor(1967)的難度分級模式：共六級從零級到五級。
動作向上的方向 起來/上 lên 五級 其二，趨向補語「起來」的結果義：
【表 5.3】趨向補語「起來」的結果義
語意 漢語 越語 Practor(1967)
恢復記憶 起來 Ra(出/出來) 五級
估計揣測 起來 Ra (出/出來) 五級
此外，第三章越南語趨向動詞語意、句法結構分析結果指出越南語趨向動詞的 事物賓語放在謂語動詞後趨向動詞前。漢語趨向補語「起來」句子中事物賓語卻放 在「起」和「來」中間，或用「把」字句將賓語放在動詞前。
從以上的總結，我們可以預測如果該用「起來」而用「上」，或該用「起來」而 用「出來」，那就是受母語的干擾。越南學習者的偏誤類型也可能包括錯序現象，不 過不一定都是受母語的干擾。
為了檢驗這些可能性，2008 年我們做一份問卷調查，希望從問卷結果以及對比 分析可以找出學習者的難點。下面是施測內容及對象
一、問卷製作23
為探討越南學生對漢語趨向補語「起來」的使用情形，本文設計一份問卷來調 查。問卷題目基本上來自於現行漢語教科書，但已稍做修改，因教課書中之病句或 題型並非以越南學生為設計對象。修改之目的在提高漢語與越南語「起來」用法上 的歧異面，使分析能順利進行。
23 對比分析研究的結果是越南趨向動詞中有 6 個詞的語意跟漢語趨向補語「起來」的語意有關。但
問卷本身共分四大題共有 25 句子，第一大題：選擇正確句子；第二大題為選詞 填空(起來，下去，出來)；第三大題為改寫病句；第四大題為把越南文翻譯成中文。
施測內容類型具體如下：
(一)施測內容
1.「起來」－「出來」的困擾：1.1、1.2、1.4、2.2、2.4、2.6、3.1、4.1、4.2 等 9 句，占 36%。
2.「起來」－「下去」：2.1、2.3、2.5、2.7、2.8、2.9 等 6 句，占 24%。
3.語序，包括「了」、事物賓語的位置：3.2、3.3、3.5、4.3 等 4 句，占 16%
漢語趨向補語「起來」的語意較為複雜，故檢查「起來」與「下去」、「下來」
之間的困擾：
4.「起來」－「下來」：1.3、1.5，占 8%。
5.「起來」－「上」的困擾：4.2，占 4%。
6.其他：趨向義有 1 句(2.10)、起始義 1 句(4.5)、可能式 1 句(4.4)，各占 4%
(二)施測對象
本問卷針對越南的大學二年級(上課時數為 540 小時)學生和大學三年級保送班
24(上課時數為 900 小時)。這些學生使用的教材為楊寄洲(1999)主編《漢語教程》，北 京：北京語言大學出版社，2002 年再版。本問卷收回共有 47 份，其中有 27 份是二 年級學生的，另 20 份是三年級保送班學生的。
24 保送班的學生皆是越南較為偏僻省立派到河內讀大學而不用考試的學生。
二、問卷結果
(一)零錯誤
問卷收回中，25 句子中有四個句子錯誤頻率是零(1.3、2.1、2.10 和 4.5 句)。
1.第一大題的第三句，學生要選擇「多起來」或者是「多下來」，句意是表示程 度加深，由起始義。「起來」原表示向上的意思，「下來」卻沒有相近之義。因此，
對學習者來說，辨別此兩者是很容易的。
2.第二大題的第一句「我們只要團結起來，就一定能夠戰勝困難」的「起來」
表示由分散到集中、聚攏義的意思。「下去」和「出來」沒有這相近之義，故學生選 擇結果都正確。
3.第二大題的第十句「老師剛進來，我們就都站了起來」。這句子很明確是表示 向上的移動。「下去」和「出來」，前者表示往下的方向，後者表示由狹窄處到寬敞 處的方向，與表向上的「起來」截然不同。因此，這句子也難為不了學生。
4.如第四章的對比結果：較特殊的動詞，如「笑、哭」等與「起來」結合的時 候，表示起始義。越語中與其相對應的成分是「笑、哭」，不用加上其他輔助成分。
可能這就是學生都正確地將第四題的第五句翻譯成漢語的原由。
(二)錯誤類型
問卷收回進行統計，學習者所犯的偏誤類型包括誤用、錯序以及搭配不當等。
以對比分析結果為參考追其原因，學習者的錯誤來源基本上是由受母語的干擾及標 的語本身的複雜性。
1.語際偏誤
陳俊光(2007：15)認為「語際偏誤是第二語言出學者常用的學習策略，是以學 習者之前的語言知識(通常是母語)，來解釋新的語言。因學習者對第二語言的了解 有限，亦即缺乏第二語言的資源，只能從母語中尋求相關的輔助資源，因此母語背 景相同的第二語言學習者常出現類似的偏誤」。這也是對比分析的研究重點。問卷實 證證明越南學習者因受母語干擾，而發生以下的偏誤類型
○1 該用「起來」而用「出來」
學習者誤用類型中有該用「起來」卻用「出來」，誤用情況如下表：
【表 5.4】該用「起來」而用「出來」情形
句別 1.2 1.4 2.2 2.4 2.6 4.1 4.2
語意 回憶 估計 估計 回憶 估計 回憶 估計
錯誤比率 17.02% 8.51% 6.38% 31.91% 6.38% 21.27% 2.12%
錯誤總比率 13.37%
從以上表格，我們看出來：一、表示恢復記憶的「起來」誤用「出來」的錯誤頻 率較高(17% - 31.91%)；表示估計的「起來」誤用「出來」的錯誤頻率較低(2.12% - 8.51%)。
第三大題(改寫病句)的第五句「每到這個時候，我就想起來他的名字」。這句子 的錯誤在於賓語的位置，但是有 25.53%都把表恢復記憶的「看起來」改成「看出來」。 【表 5.5】誤用「出來」情形
句別 3.5
語意 回憶
錯誤比率 25.53%
正確比率 74.47%
這樣，很明確指出越南學習者常將表示恢復記憶的「起來」誤用「出來」，是母 語為越南語的學生的學習難點。母語怎樣造成這困擾呢？我們看以下的分析。
如第四章的對比分析，越南語「ra」的本義是「出/出來」的意思。但是，「ra」
(出/出來)的引申義中有兩語義，而與漢語補語「起來」相對應的：一、「ra」放在其 他動詞之後表示估計、揣測的意思；二、「ra」表示從無到有的結果。
‧「ra」放在其他動詞之後表示估計、揣測的意思，尤其是「xem ra」(看起來)。
初級漢語階段的學習者很容易將「xem ra」誤翻譯成「看出來」。我們看問卷裡的錯 句：
1.4 *天 暗暗的，看 出來 快 下雨 了。
詞譯： Trời u ám xem ra sắp mưa rồi 句譯： Trời u ám, xem ra sắp mưa rồi.
正確句子： 天暗暗的，看起來快下雨了。
4.2 *這 個 包 看 出來 不 大，拿 起來 很 重。
詞譯： Này cái túi xem ra không to cầm lên rất nặng 句譯： Cái túi này xem ra thì không to, cầm lên thì rất nặng.
正確句子： 這個包看起來不大，拿起來卻很重。
‧「ra」表示從無到有的結果，其中「nhớ ra」表示回憶有結果的意思，相當於 漢語的「想起來」；「nghĩ ra」表示思維有結果的、創造新的，相當於漢語的「想出 來」。再說，漢語動詞「想」表示想念的意思，相當於越語的「nhớ」；表示考慮的 意思，相當於越語的「nghĩ」。因此，初級階段的學生容易困擾在「想起來」和「想 出來」之間，問卷調查的錯句：
1.2 *我 想 不 出來 他 叫 甚麼 名字。
詞譯： Tôi nhớ không ra anh ấy gọi gì tên 句譯： Tôi không nhớ ra được anh ấy tên là gì.
正確句子： 我想不起來他叫甚麼名字了。
4.1 *我 已經 想 出(來) 他 說 甚麼 了。
詞譯： Tôi đã nhớ ra anh ấy nói gì rồi 句譯： Tôi đã nhớ ra anh ấy nói gì rồi.
正確句子： 我已經想起他說甚麼來了。
○2 該用「起來」而用「上」
第四大題(越漢翻譯)的第二句，有些受施測者翻譯成「這個包看起來不大，但 是拿上那麼重」。錯誤比率如下表：
【表 5.6】該用「起來」而用「上」情形
句別 4.2
語意 趨向
錯誤比率 6.38%
漢語趨向補語「起來」和「上」都表示向上的移動方向，且都相當於越南語的 趨向補語「lên」。不過，漢語趨向補語「起來」不能帶處所賓語，「上」卻可以。有 些初級階段的學生因分別不清楚「起來」和「上」之間的差別，又受母語的影響，
故造成偏誤。
4.2 *這 個 包 看 起來 不 大，但是 拿 上 那麼 重。
詞譯： Này cái túi xem ra không to nhưng cầm lên thế nặng 句譯： Này cái túi xem ra không to nhưng cầm lên nặng thế
正確句子： 這個包看起來不大，但是拿起來那麼重。
○3 賓語錯序
問卷收回結果中也出現錯序現象。錯序包括表事物賓語的位置錯誤及助詞「了」
的位置錯誤。表示事物賓語的錯序來源有二：母語負遷移及標的語負遷移。以下表 格及分習內容是母語負遷移所造的。
【表 5.7】賓語錯序情形
句別 3.2 3.3
錯誤比率 6.38% 14.89%
錯誤總比率 10.63%
第三章越南語趨向動詞的語法、語意功能中，我們曾指出越南語趨向動詞當補 語表趨向意義的時候，表示事物的光桿名詞賓語的位置是在動詞後和趨向補語之 前，表示事物的非光桿名詞賓語可置於動詞後也可以置於趨向補語後。趨向動詞當 補語表示引申義的時候，表示事物的賓語只能位於動詞之後補語之前。越南學生受 母語中的結構秩序特點影響，而造成下列錯句：
3.3 *他 一 看 見 我 就 拿 書 起來。
詞譯： Nó vừa nhìn thấy tôi bèn cầm sách lên.
句譯： Nó vừa nhìn thấy tôi bèn cầm sách lên.
正確句子 他一看見我就拿起書來。
3.2 *外面 雪 下 起來 了。
詞譯： Bên ngoài tuyết rơi bắt đầu rồi 句譯： Bên ngoài tuyết bắt đầu rơi rồi.
正確句子 外面下起雪來了。
漢語裡，表示天氣變化的包括「下雨、下雪、颳風」等。越南語中，表示天氣 變化的卻是「mưa rơi(雨下)」「tuyết rơi(雪下)」「gió thổi(風颳)」等。因此，修改病 句時，越南學生藉母語為輔助參考資料，造成偏誤。
2.語內偏誤
語內偏誤是指標的語內部屬性或特徵的偏誤，包括「過度類化」和「簡化」兩 類25。問卷結果中屬於語內偏誤的偏誤類型有以下情形：
○1 該用「出來」而用「起來」
受施測者因不懂第一大題的第一句的句意，又沒有掌握「起來」與「出來」的 語意，故誤用。不過，錯誤比率只是 10.63%。
1.1 *他把這個詞查起來了。
【表 5.8】該用「出來」而用「起來」情形
句別 1.1
錯誤比率 10.63%
○2 該用「起來」而用「下去」
「起來」與「下去」當補語的時候，語義稍有相近之處：前者表示動作或狀態 的開始並繼續下去，強調的是開始義；後者則表示動作或狀態的持續，沒有開始義。
該用「起來」而用「下去」的誤用情況如下表：
25 陳俊光(2007)，頁 15。
【表 5.9】該用「起來」而用「下去」情形
句別 2.3 2.4 2.5 2.6 2.7 2.8 2.9 3.4 語意 起始 回憶 聚攏 估計 起始 估計 估計 起始 錯誤
比率 44.68% 2.12% 4.25% 4.25% 21.27% 2.12% 17.02% 23.40%
錯誤 總比率
14.88%
表格的數據指出：一、表示起始義的「起來」很容易被誤用成「下去」，此類誤 用頻率很高(21.27% - 44.68%)；二、表結果義的「起來」補容易被誤用成「下去」，
誤用頻率較低(2.12%、4.25%、17.02%)，「比起來」本來是結果義中較為特殊的結構，
故表估計的「起來」錯誤率較高(17.02%)。造成這些偏誤是因為學習者分不清楚「起 來」與「下去」之間的差別加上「起來」的語意本身很複雜，錯句如下：
故表估計的「起來」錯誤率較高(17.02%)。造成這些偏誤是因為學習者分不清楚「起 來」與「下去」之間的差別加上「起來」的語意本身很複雜，錯句如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