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傳統文化在藝術新形式中的再現

第五章、 當代藝術重建宇宙生命的神聖秩序

第三節、 傳統文化在藝術新形式中的再現

179 伊誕·巴瓦瓦隆:《山上的風很香 : 遇見伊誕的紋砌刻畫》(台北:台北市立美術館, 20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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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戴著羽冠的排灣頭目或貴族的臉孔,是祖靈對兒孫的叮嚀,是族群的精神象徵。

伊誕版畫 1 伊誕版畫 2

伊誕《百合花的祝福》28 頁 伊誕《百合花的祝福》30 頁

伊誕版畫 3 伊誕版畫 4

伊誕《百合花的祝福》12 頁 伊誕《百合花的祝福》15 頁

上圖左中的意象尤其有趣,四隻小鳥吮吸百合花蜜的構圖線條流暢優美,而鳥 頭戴羽冠,既像排灣族所崇拜的熊鷹,又似族中地位崇高者所佩戴的頭冠,身上又 有百步蛇紋裝飾點綴,可見是排灣族群精神的象徵。而百合花的意象更是伊誕作品 中常常出現的,來源要從 90 年代原住民運動說起。在當時的還我土地、還我姓氏訴 求下,正處於藝術創作啟蒙時期的伊誕受到鼓舞,便以象徵族人精神圖騰的百合花 為主題創作了當時的海報及原運圖案,並希望以此作為原住民自我認同的救贖與復 活的象徵圖像。從此,百合花的圖案便帶有這樣的意象成為了伊誕畫作中的重要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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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而百合花的花蜜便象徵著族群精神的養料,哺育著萬千族人。上圖右畫面構圖 分為兩層,分界線是土地,也可視為陰陽生死兩界,或是人界與冥界的分隔線。土 地上植物繁茂、百合盛開、陽光明媚;地面下的世界則是顛倒過來的,死去的祖先 宛若植物般扎根土壤,洞曉地面上發生的一切,他們在彼界與子孫呼吸相通、血脈 相連。同樣象徵著族群精神的延續,死去的祖先們化作土壤滋養著萬物生長,他們 的精神同樣留存於現世中、子孫生活的點滴中,與族人同在。

其實上圖左中的鳥在伊誕的創作中具有的特別含義,而鳥也是他詩畫作品中的 重要意象,常常出現(如下圖),其中原因要從他的作品集《靈鳥又風吹》談起。乍 看書名,語法是不通的,不禁令人心中升起疑惑,細思則發現是詩化的語言,正與 此書作為詩畫集的性質相符合。同名詩歌〈靈鳥又風吹〉如下:

靈鳥帶著深深的祝福又風吹了

當靈鳥風吹時 正是春意遍滿山谷的季節 提醒著族人 敬虔面對心靈和自然大地 當靈鳥風吹時 也是耕莘心意的時刻

喚著人們 刻畫每一個新的太陽和月亮在心裡 靈鳥帶著深深的祝福又風吹了182

伊誕木板漆畫〈孕育〉

伊誕《靈鳥又風吹》56 頁

伊誕在書中自序里也提到創作此書的契機以及靈鳥的意象:

182 伊誕·巴瓦瓦隆,《靈鳥又風吹》,頁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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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台灣人真的需要與台灣的生態大地好好談戀愛,她才會陪伴我們好好 呼吸,這概念也許就是「靈鳥又風吹」這詩畫集的原意,藉著詩與畫,我想 追尋屬於自然大地與原始生態哲理的單純價值,也想要傳達對於台灣山海 的愛戀與省思,因為我相信大地間的靈鳥一直陪在我們左右。183

靈鳥的原型或許是部落中經常出現的某種鳥類,也或許是排灣族非常尊重的熊 鷹,但在詩畫中則被賦予了精神象徵,是最純淨排灣靈魂的代表。風是新生命、力 量的象徵,當風吹來,伴隨靈鳥啁啾,「靈鳥又風吹」是民族精神在新時代得以重生 的意思。在外來文化橫衝直入的年代,傳統精神世界破碎、坍塌,族人忘記了「我 是誰」,而重建業已破壞的宇宙觀念與生命秩序的希望正冉冉升起。《靈鳥又風吹一 書中》屢屢出現靈鳥的意象,上圖是一幅彩色油漆木版畫,雖為抽象畫,卻仍可看 出主要形象為一隻既似鳥又似蛇的動物,身上繪滿了排灣族的傳統紋飾(太陽紋、

人形紋、百步蛇紋等)。動物頭戴羽冠,天上火紅的線條代表太陽,如熊熊燃燒的聖 火般充滿了生命力。動物的線條與身下長滿植物郁郁蔥蔥的大地交纏在一起,這是 春天的象徵,充滿了希望與新的生命。整個構圖充滿了神秘與玄幻的色彩,而這隻 頗似百步蛇的抽象動物就是靈鳥,象徵著族群精神的重生。畫作的配詩〈孕育〉很 好地詮釋了圖片的意涵:

在你定睛的大地裡 孕育著

歡唱飛舞的靈

我要向天舉目 仰望你造物的浩瀚 在星辰日亥的追逐裡 我跳動的氣息

真實的 存在 在山與海的這一角184

太陽神創造了萬物,大地供養了山林草木,孕育了族人的生命,排灣族的精神 在亙古歲月中得以養成,代代傳承。太陽與陶壺孕育了貴族的生命,百步蛇予以守 護,人民予以供養,圖中似蛇的靈鳥站立於陽光之下、土地之上、山林之中,這是 排灣精神的縮影,也是人與祖靈、與自然的溝通者。圖中的靈鳥之目非常明顯,既 似兩片唇齒半開想要講話,又似祖靈之眼凝視子孫好似警鐘長鳴。伊誕或許正是期 望以此起到警示作用,時刻提醒族人莫忘祖先叮嚀教誨,以自己身為排灣族人而感 到自豪,並負起責任將族群文化精神時代傳承下去。

183 同上,頁 8-9。

184 同上,頁 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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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談古勒勒的作品,他最初完全憑藉自學摸索著進入藝術創作的領域,卻憑藉 天賦與努力連續獲得了兩屆的原住民木雕創作首獎。07 年受邀至法屬喀裡多尼亞駐 村創作,又獲選雲門基金會「流浪者計劃」遊學日本,在他二十年的創作生涯中盡 顯了作為藝術家的悟性與天分。與伊誕一樣,古勒勒也是頗具創新精神的藝術家,

與伊誕探索新的版畫、版刻形式不同,他擅長尋找新的材料來進行藝術創作。不僅 僅是木材、鋼鐵、石頭等大型雕塑常用的材料,他還善於將廢物利用於雕塑中,變 廢為寶、化丑為美,如排氣管、破銅爛鐵、廢棄鋼材等。他有相當一部分的作品脫 離了排灣古典的審美,而體現出對於當代原住民處境的關懷、反省與批判。現代材 料不同於傳統材料的質樸、含蓄、柔和,而是以不加修飾的赤裸形態帶有力度地直 擊人心,迅猛而強烈,帶有強烈的個人風格。《勒勒的創作世界:作品·手稿·心情》一 書採用藝術作品配合詩作之圖文並茂的形式,多角度地詮釋了作者想要訴說、表達 的思想感情。生活於當代的原住民經歷了迷惘、困惑的階段,重拾了發揚本族文化 的信心,但面對都市、金錢、主流文化的強勢地位仍然感到壓抑與力不從心。可以 說,雖然重建原住民支離破碎的精神世界的行動已經開始,但重建的往往只是外殼,

內裡卻仍然是空虛的。與撒古流、伊誕一樣,古勒勒對排灣文化的沒落深表焦慮,

他的藝術作品與詩作互為映襯,充分地表現出了渴望被理解、被關注的心情,以及 對母體文化的眷戀和熱愛。

古勒勒雕塑作品〈落羽·邂逅〉 古勒勒雕塑作品〈心靈·光系列(一)〉 古勒勒《勒勒的創作世界》63 頁 古勒勒《勒勒的創作世界》47 頁

上圖左是由櫸木、石材、不鏽鋼材製作於 2004 年的戶外大型作品,表達了一片 熊鷹之羽由天空飄落於山腳之下草叢之中的場景。作品命名為「落羽·邂逅」,並有同 名詩作如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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披「戲袍」的排灣老者這樣的一回首,宛若一段歷史從舞台上落幕時最後的剪影。

整個作品構圖簡潔又頗具視覺衝擊力,喻義深刻,既具諷刺意味,又飽含一種蒼涼 的美感。伐楚古想要透過這樣一個作品,告訴族人要認真銘記歷史的恥辱和悲劇,

反思曾經的錯誤,並正面現實,原住民要堂堂正正地活在當代的陽光下。

伐楚古綜合媒材作品〈戲袍〉

圖片來自網絡,高雄市立網頁:

http://collection.kmfa.gov.tw/kmfa/artsdisplay.asp?systemno=0000003606&viewsource=list

2016 年 5 月 5 日

談到自己創作的主題,伐楚古說:

我屬於南排灣,在現代文化的衝擊下部落的傳統越來越少,我們看到部落的 很多人對於自己的傳統從堅持、到放棄、再到懷念,讓人感觸良多,這是我 創作的靈感和主題。曾經絢爛的排灣族文化在逐漸消逝之時,我感到了一種 蒼涼和美麗,這是我創作里程中的感觸。只要能表達出我的感受,一切材料 都可以當做創作的素材使用:石頭、廢紙、木材、鋼鐵等等。189

189 整理自台灣社會人文電子影音數位:《排灣族的人物專訪——藝術文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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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從自身經驗出發,而不會刻意去追求所謂的原住民特色、排灣族元素,這 是伐楚古的創作理念。因此一切創作都是發自內心的表達,毫不做作的真情流露,

也正因為未加入太多的雕琢,因此很多作品顯得過於抽象而難以理解,或是過於拙 樸而難以欣賞。沒有刻意製作具有原住民風格的作品,只聽從內心召喚來進行創作 的伐楚古,卻特別強調了部落經驗、民族文化對於自己的創作而言起到了養分的作 用:

我的母體文化在山上,山林孕育了我的生命,而我的生命卻呈現在城市與山 林之間。生活在城市,但臍帶始終與山林相連。換句話說,重點不是我身在 何方,而是心靈永遠與故鄉緊密相連。如果沒有城市,就沒有我創作的體裁;

沒有山林,就沒有我創作的原點。城市與山林,二者間激蕩的火花是我創作 中需要的東西。當然如今,這條連接身在都市的我與故鄉山林間的臍帶已經 千瘡百孔,但我需要的養分仍然通過它輸送過來。儘管養分不多而且愈發稀 薄,但它仍然是我的臍帶,依舊是我養分的來源,如果徹底斬斷臍帶,當一 切有關山林的記憶消失時,我就會徹底丟失了自己。山林於我而言,換個比 喻,就像是一個破舊的碼頭,是航向遠方的我唯一可以靠岸的地方。除非有 朝一日我忘記了我是誰,否則無論如何,都一定會回去。

沒有山林,就沒有我創作的原點。城市與山林,二者間激蕩的火花是我創作 中需要的東西。當然如今,這條連接身在都市的我與故鄉山林間的臍帶已經 千瘡百孔,但我需要的養分仍然通過它輸送過來。儘管養分不多而且愈發稀 薄,但它仍然是我的臍帶,依舊是我養分的來源,如果徹底斬斷臍帶,當一 切有關山林的記憶消失時,我就會徹底丟失了自己。山林於我而言,換個比 喻,就像是一個破舊的碼頭,是航向遠方的我唯一可以靠岸的地方。除非有 朝一日我忘記了我是誰,否則無論如何,都一定會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