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沒有找到結果。

第二章 《論語》之君臣觀

第一節 《論語》中之「君」

一、 「王」為周天子專稱

欲理解《論語》中之「君」,必須先明白孔子所謂「君」的義涵。按照西周 制度,周天子稱「王」,受封的諸侯國君有公、侯、伯、子、男的不同爵位,是 周時的「五等爵制」。進入春秋以后,周天子仍稱王,在中原的諸侯國家亦恪守 著周時舊制,按封爵的爵位高低以公、侯、伯、子、男稱之。28在中原國家的意 識中,當時周天子地位雖然微弱,已是「禮樂征伐自諸侯出」的景況,但「王」

號還是由周天子獨享。29

28 據《左傳》記載晉國君稱「侯」,秦、鄭國等國君稱「伯」,邾國君稱「子」,許國君稱「男」,

宋國君稱「公」等等。可參見清・阮元《十三經注疏・左傳》,台北:藝文印書館,1976 年 5 月。

29《左傳・魯哀公十三年》記載: 吳人將以公見晉侯,子服景伯對使者曰:「王合諸侯,則侯帥伯 牧以見於王;伯合諸侯,則伯帥子、男以見於侯。自王以下,朝聘玉帛不同;故敝邑之職貢於 吳,有豐於晉,無不及焉,以為伯也。今諸侯會,而君將以寡君見晉君,則晉成為伯矣,敝邑 將改職貢:魯賦於吳八百乘,若為子、男,則將半邾以屬於吳,而如邾以事晉。且執事以伯召 諸侯,而以侯終之,何利之有焉?」吳人乃止。既而悔之,將囚景伯。景伯曰:「何也立後於 魯矣,將以二乘與六人從,遲速唯命。」遂囚以還。及戶牖,謂太宰曰:「魯將以十月上辛有

孔子強調「正名」,認為「名不正,則言不順」,30故所言之「君」,應是指「名 分上治理天下的人」,即上文所言的「王」,在周朝指周天子,而非諸侯。《論語》

中「王」為周天子之專稱,「禮樂征伐」為周天子之專職,如此,才是天下安治 之道,然而孔子之世,已非「禮樂征伐自天子出」的狀態,但孔子有心正之。即 使是對當時掌握實權的諸侯國君,也不會僭越以「王」稱之。

然而,孟子則未如此。《孟子・梁惠王上》如是記載梁惠王與孟子的對話:

孟子見梁惠王。王曰:「叟不遠千里而來,亦將有以利吾國乎?」孟子對 曰:「王何必曰利?亦有仁義而已矣。31

孟子以「王」稱梁惠王。《孟子》一書為孟子與其弟子合著,而非後人所撰,代 表孟子認為以「王」稱諸侯國君之一的梁惠王,並無不妥。如此,並非孟子有僭 越之心,而是時至孟子之世,此風已定,身處當世的孟子,對於時代氛圍的順隨。

這也是孔子與孟子在「君」定義上的出入。

另外,《論語・鄉黨》中記載孔子仕魯時,屢見君命、君視、君賜、君祭、侍 君、君召諸詞,這些篇章雖稱魯國君為「君」,但著重在孔子個人的應對進退上,

欲表明的是孔子在面對上位者時的反應,而且彭國翔先生也曾以《論語・鄉黨》

為分析文本,指出此篇專講孔子在身心修練中對禮儀的實踐,32對於禮崩樂壞、

僭越之事時有所聞的春秋時代,孔子透過對「禮」的強調,及自身的實踐,希望 時人都能恪守禮法,即使是掌管一國的諸侯國君,也應謹守為周天子之「臣」的 本分,所以本文將這些部分,都列入下一節「臣」的部分加以討論。

事於上帝、先王,季辛而畢,何世有職焉,自襄以來,未之改也。若不會,祝宗將曰『吳實然』,

且請魯不共,而執其賤者七人,何損焉?」大宰嚭言於王曰:「無損於魯,而只為名,不如歸 之。」乃歸景伯。

上文記載了公元前 482 年,吳王夫差在黃池同晉國爭當盟主,晉國向吳國提出「諸侯無二君,

周無二王」。夫差于是取消「王」號,不稱「吳王」而稱「吳伯」,參加盟會。可見,即使到春 秋晚期,中原諸侯還是不能隨便稱「王」,也反對他人稱「王」,把徑自稱王的國家視作「蠻荊」、

「淫名」的化外之人。可參見清・阮元《十三經注疏・左傳》,台北:藝文印書館,1976 年 5 月。

30 清・阮元《十三經注疏・論語・子路》,台北:藝文印書館,1965 年 6 月,頁 115。

31 清・阮元《十三經注疏・孟子・梁惠王上》,頁 63。

32 彭國翔〈作為身心修煉的禮儀實踐---以《論語・鄉黨》篇為例的考察〉,收錄於《東亞儒學中 的身體論述研討會論文集》。

二、 理想君王---堯、舜、禹

孔子思想以「仁」為本,政治上主張仁政、德治,故其所推崇的人君典範必 為行仁政、以德服人之在上位者。「德」、「仁」為抽象概念,欲將孔子所想望的 人君形象具體化,可先從《論語》中孔子所讚賞的歷代君主,及其施政模式加以 印證。

政治上,前代之施政方針與制度,往往為後代所法效。身處亂世的孔子,面 對禮樂崩壞的社會曾喟然而嘆,曰:「大道之行也,與三代之英,丘未逮也,而 有志焉。33」說明雖然大道與三代之英的治世已不復存在,然其心嚮往之,並以 此為目標。其中「大道之行」的大同世界,以「公天下」為政治的標準模式,34對 於三代以前的「公天下」,孔子選出堯和舜作為這個時期君主的典範。35在〈泰伯〉

曰:

子曰:「大哉!堯之為君也。巍巍乎,唯天為大,唯堯則之。蕩蕩乎,民 無能名焉。巍巍乎,其有成功也。煥乎,其有文章。」36

孔子以「巍巍乎」、「蕩蕩乎」及將堯與「天」等量齊觀讚美之,可知孔子以無限 的激情給予堯極高的禮讚與評價!堯的偉大究竟在甚麼地方?孔子點出在制訂 禮樂法度上的功績。朱熹《四書集注》注「煥乎,其有文章」為「禮樂法度」,37 如此說明孔子心目中君主的典範是尊重禮樂法度的人,在世道衰微、禮樂崩壞的 春秋時代,孔子企圖恢復西周的禮樂之治,所以強調一代賢君必須尊重禮法。

其在〈泰伯〉又曰:「巍巍乎,舜禹之有天下也而不與焉!」38認為舜、禹之 有天下,並不是因為有所求,是基於他們的賢德、才能,以天下蒼生為重,又獲 得堯、舜的信任,而得禪讓之位,孔子稱讚他們「以天下為公」的美德。另外,

孔子也曾稱讚泰伯的讓位之德,在〈泰伯〉中曰:「太伯其可謂至德也已矣。三

33 清・阮元《十三經注疏・禮記・禮運》,台北:藝文印書館,1965 年 6 月,頁 412。

34 《禮記・禮運》:「大道之行也,天下為公。選賢與能,講信脩睦,故人不獨親其親,不獨子其 子,使老有所終,壯有所用,幼有所長,矜寡孤獨廢疾者,皆有所養。男有分,女有歸。貨惡 其棄於地也,不必藏於己;力惡其不出於身也,不必為己。是故謀閉而不興,盜竊亂賊而不作,

故外戶而不閉,是謂大同。」

35 王世舜〈論孔子的君臣觀〉,收錄於《聊城大學學報》2003 年第 3 期,頁 1-8。

36 清・阮元《十三經注疏・論語・泰伯》,頁 72。

37 宋・朱熹《四書集注・論語・卷四》中注「煥乎,其有文章」為「禮樂法度」。台北:世界書局,

1971 年 6 月,頁 13。

38 清・阮元《十三經注疏・論語・泰伯》,頁 72。

以天下讓,民無得而稱焉。」39孔子以「至德」稱泰伯,就個人道德上給予其高 度肯定,原因在於其三讓天下的器度與襟懷。不管是對「有天下而不與焉」的堯、

舜、禹,或是「三以天下讓」的泰伯,孔子都給予正面的評價,這說明了孔子對 於禪讓制度「傳賢不傳子」、「天下為公」心生嚮往。

在〈衛靈公〉中孔子讚美舜的治道,曰:「無為而治者,其舜也與?夫何為 哉,恭己正南面而已矣。」40朱《注》:「無為而治者,聖人德盛而民化,不待其 有所作為也。獨稱舜者。」41說明此「無為而治」與老子「無為而無不為」的「無 為而治」意義不同。老子「無為而無不為」是要求遵循事物的自然規律,不做違 反事物自然本性的事,不要去揠苗助長,在道家看來,最完美的管理境界,應該 像天地生成萬物一樣自然,所以言「無為而治」。然而,孔子在此處所講的「無 為而治」,乃指舜的「恭己」功夫,朱熹以「德盛」注之,都是認為舜以個人的 修為、德行感化人民。由上可知,孔子心中理想的君王,乃以內聖之德為基礎。

總之,孔子心中以「堯、舜、禹」為人君典範,從中可推知理想的君主必須 尊重禮樂法制,對君王個人的道德操守也有一定的要求。在君位的繼承制度上,

孔子嚮往禪讓政治,認為「天下為公」才是「天下治」的方法,下文就這幾個面 向加以論述。

三、 德化為本,上行下效

孔子讚美舜以個人之德化天下之民,達到無為而治的成效,可知其心目中理 想人君的形象,乃是以道德來治理國政之人。〈衛靈公〉中言舜所做的只是「恭 己正南面而已矣」,42說明使人民心悅誠服的第一步,便是「恭己」、使自己「德 盛」的修身功夫。修身為什麼是治天下的基礎?因為孔子的理想世界,必須透過 每個仁良好的修身,才能成立。在《禮記・禮運》中孔子曾如此描述心中的理想 世界:

貨惡其棄於地也,不必藏於己;力惡其不出於身也,不必為己。是故謀閉

39 清・阮元《十三經注疏・論語・泰伯》,頁 70。

40 清・阮元《十三經注疏・論語・衛靈公》,台北:藝文印書館,1965 年 6 月,頁 137。

41 宋・朱熹《四書集注・論語・卷八》,台北:世界書局,1971 年 6 月,頁 4。

42 清・阮元《十三經注疏・論語・衛靈公》,頁 137。

而不興,盜竊亂賊而不作,故外戶而不閉,是謂大同。43

安定社會的人民需具備的條件為:1.知足 2.互助 3.自律。而這些都要透過道德自 制力,使人民約束自我,所以要教民以德。那麼,要如何達到此境呢?孔子認為,

必須藉由德政,在〈為政〉中曰:「為政以德,譬如北辰,居其所而眾星共之。」

44在上位者首先要能夠「正己」,即是自我要求與調整,不須藉著過多刑罰政令,

透過「上德行,下效之」,人民自然受其感化,民心歸於正道,如同北極星安然 居於天體中樞,眾星自然環繞著它運行。北宋思想家程頤亦言:「為政以德,然 後無為。」45以道德來治理國政,看似沒有繁瑣的政令刑法,然而天下民心自然 信服歸順,正是儒家所推崇為政的最高境界。以上,可見孔子對君的修身要求,

乃為治國、化民的考量。

引導人民歸於正道,國君個人的德行具有示範的作用,《論語・顏淵》記載季 康子問政於孔子,孔子說明了在上位者的言行對下位者的影響:

季康子問政於孔子。孔子對曰:「政者,正也。子帥以正,孰敢不正?」46 季康子患盜,問於孔子。孔子對曰:「苟子之不欲,雖賞之不竊。」47 季康子問政於孔子曰:「如殺無道,以就有道,何如?」孔子對曰:「子為

季康子問政於孔子。孔子對曰:「政者,正也。子帥以正,孰敢不正?」46 季康子患盜,問於孔子。孔子對曰:「苟子之不欲,雖賞之不竊。」47 季康子問政於孔子曰:「如殺無道,以就有道,何如?」孔子對曰:「子為